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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灰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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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身份存在一天,他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爱人民等于爱自己。
  可他凭什么爱人民?人民,他们稀里糊涂地拥戴一个个皇帝,稀里糊涂地结果一个个王朝。稀里糊涂地让蓝上位,稀里糊涂地认准了红。稀里糊涂地把他批成右齤派扔进劳改农场,稀里糊涂地迫使他进京干一堆无聊事证明清白。他们整个都稀里糊涂、昏头昏脑,不明白该干什么,不知道想要什么,会被最简单的承诺迷惑,会将最无辜的路人逼死。不过,有谁是无辜的呢?红卫兵?不。机关干部?不。知识分子?更不,这世上最不无辜的就是知识分子。让他们治国他们屁用没有,叫他们闭嘴他们偏吵嚷不休。知识分子为什么不闭嘴呢?他们应该闭嘴。该闭嘴时不闭嘴,绝对死有余辜。至于不想闭嘴又不敢张嘴的,无法抉择一死了事倒也算桩喜事。可死不挑个干净的死法,还跑去太平湖污染水体,那是拖出来鞭尸一百遍都不足以赎清罪孽的。
  他须臾间转过千般念头,却只对津远说出四个字:“我管不了。”
  他推算说过这话,津远准要来火。不错,津远真的来火了。津远在组织语言,准备责问。津远在忖度时机,随时开炮。津远把目光……把目光越过他的肩,一惊:
  “燕!”
  吴华亭把头转过去。
  燕然跨过夯土墙残骸,向他俩走来。他比他们多穿一层外套,气色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表情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燕然站定了,对他说:“欢迎来北京,华亭,接见那天我在城楼上看见你了——即使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夹在千百人中,你还是很显眼。”
  他自嘲:“说明我没能融入集体?”
  “不是。只是有些气质别人模仿不了你,你也模仿不了别人。”
  看吧。燕然总在合适的时机出现,摆合适的神情,找合适的人,说合适的话。其算计之精准,如一个躲在帷幕后面等待上场的戏子,旁观舞台上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冷不丁跳进舞台,一折戏才唱出一小段,就把众人都闹得没戏唱了。只是唱功再好,总有破音的时候。红当年不惜重本,将北平和平解放,完好的城墙就是他心意的证明;同样是红说拆就拆,命令所至,一幅摧枯拉朽的新世界光景。
  “不过,北方入冬迅速不宜久留,早点回去为好。”燕然劝道,“有些事虽然该做,做太多还不如没做好。你还年轻,一下冒得太尖,容易被抓住把柄成为后来者打齤压的对象。”
  “多谢关心。”吴华亭微笑,“我会努力不被抓住把柄的。倒是你,好像近几年表现消极,还经常接触成分不好的人,不太妙吧?听说63年后,和苏修方面还有私信往来……”
  比起津远的脸色,燕然冷静得一块冰:“有一次往,没有来。内容很正常,是抄了一首主席新作示意决裂,作品没有发表才不便公开。……在中央备份过,我正好带了副本,你大可看看,省得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抛给华亭一个小记事本,再啰嗦了几句让他早回,携津远先走了。
  他背影融在夕阳的余晖里,夕阳很朦胧,很柔和。背影很温暖,很沉静,美得惊人,美得华亭几乎生出流泪的冲动。
  打开记事本,里面只抄了一首词,很容易就翻到了:
  致米哈伊尔·瓦西里耶维奇:
  前次言行失矩,多有冒犯,见谅。赠主席新作一首,祝前途光明。
  念奴娇鸟儿问答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下看,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另:不必回。
  ……如戏的人生,如屁的梦想,如屎的爱情。
  他跪在建设工地里,城墙废墟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作者有话要说:  牵涉情节大体是这样:沪57年受反右扩大化波及送去劳改,后被苏州保出 → 又经历一些惊险到66年WG开始,沪参加造反派入京大串联,主要为表明立场明哲保身,兼怀有对世态时局的怨恨和对京的困惑不满 → 北上途中找宁,宁无心跟去 → 进京后,坚定与人斗其乐无穷,已隐含报复社会的心理 → 遇到津,津怀疑沪对辖区内造反派的放任和在大串联中过于积极的表现是故意刺激京,两人话不投机 → 京来调停,沪报社心理浮水,反讽之 → 京把65年给莫的最后一封信(主体内容是中苏决裂后对苏的讽刺词)给沪看,以证清白 → 沪忽然理解了京,对京恢复善意,同时感到绝望

  ☆、米哈伊尔、莱因哈特

  我要让记忆断根绝蒂
  我要使心灵变成石头
  我要把生活重新学习
  可是……夏日炎炎的噪音
  好像过节在我窗前声声不断
  我早已预感会有这晴朗的一天
  和那空空荡荡的房间。
  ——《安魂曲》
  一弯弦月高悬在墨蓝的天上。
  米哈伊尔难得亲自开车,载彼得从科玛洛沃村的墓地回城。乡村的道路崎岖而幽静,引擎声乘着一串箭也似的柴油浓烟破开幽静,又在月光清冷的注目下讪讪隐去了喧嚣。
  彼得摇下车窗吹风,一路上跟米哈伊尔讲了挺多话,话题不时发生类似于从乌拉尔机械厂食堂的菜品串到30年代列宁格勒长到首尾不明的探监队伍这般的跳转,大段匮乏逻辑也找不到关联点的句子被他理所当然地拼接到一处,仿佛那些句子本是一群钻出洋面的岛屿,在海洋深处由同一片陆地所连结,而能劈开海水发现真相的人,永远只有他,彼得·罗曼诺夫做得到。
  “聪明人很多,自知的却不多。”彼得终于稍微触到了谈话重心。他手肘弯起支在窗沿迎向凛冽寒风,双颊冻白却了无知觉般的说道,“如我们探望的那位已长眠墓中的朋友一般清明而自知的更是少之又少。要我说,聪明人若少了自知一项,他的光彩必然大减,还不如少五分聪明而多一分自知——可惜太多人看不到这份交换的划算。”
  “聪明与自知,”米哈伊尔转动方向盘,从一只误入公路的惊慌驯鹿身侧擦过,“它们如何交换?自以为聪明的人不会认为自己缺乏自知,反之亦然。我倒想起尼古拉二世许多方面并不愚蠢,甚至可算聪明,自知也还行,死那么快有点冤了……不过这只是我的印象,你在这件事上比较有发言权?”
  彼得的嗓音像钻透肉体后的金属子弹,本质冷漠又包覆一层内脏肌理深处的奇异温热,掺杂着风扑向他:“他哪里冤了?冤的只不过是他的儿女。他连他的人民恨他都不知道,叶卡捷琳(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叶卡捷琳堡)说工人闯到他房里念宣判书时他还一头雾水,不自知到这种程度,他根本不冤。”
  “因不自知而死,你的标准不是一般严格。”
  “谁叫他生在那样的家族,那样的时代。缺乏自知表面上并不是罪恶,它繁殖罪恶的能力却惊人得很,更可怕的是,这种庸人之恶能附着在最弱者身上,发挥出最恐怖的破坏力……不自知者倒下一批,又站起一批。到头来,人类绝对不会丧失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愚昧,无穷无尽的黑暗。”
  “那么,”米哈伊尔呼出一团白雾,问道,“你认为长眠墓中的那位朋友自知在何处?”
  “预感到苦难时,她没有离开自己的祖国。苦难降临于她时,她悲伤却从容,清楚自身的价值,而在内心拓出一片磊落空间。只这两件事,她就甩下太多同行一大截。”彼得心情似突然轻快起来,放下手肘拉上车窗,脸转向驾驶座,“哥,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恰好我心情也不错。为感谢你陪我扫墓,你愿意给你念诵一晚我收藏的禁()书。”
  “……你是预见到我今晚必定失眠么。”
  “难道不是?”
  驶上平缓大路,颠簸消失,米哈伊尔用力踩下油门:“先当是吧,但是你凭何肯定?”
  “凭你反常的体贴,和最近总一副缺乏性()爱的表情。”
  “……”
  “我建议你早点找个新的排解对象,不需要发展什么,你自己喜欢看得顺眼就好。另外如果对象是同性,我还建议你做一回零号,你床技一般,第一次多半会把人搞痛,如果你不想形成固定关系只求来一发的话最好让双方都舒服。”
  万籁俱寂,唯有心脏膨膨撞击胸腔,每一次鼓动都能把肋骨敲碎似的用力。他一点不惊讶于对方会说出这般露骨的话,纯是愤怒于听到建议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影像。他宁愿嘴上输一筹,但这个问题,不能、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彼得,你不用念一晚禁()书。就在这里,选你熟悉的背给我听吧。”
  柏林依然是那个柏林。波茨坦的无忧宫草木迎着凉秋依然长势喜人,普鲁士时代的歌剧依然悠悠萦绕在剧院穹窿,弗里德里希二世骑马塑像依然傲立在菩提树下大街。柏林不再是那个柏林。日耳曼尼亚恢弘的沙盘模型在炮火中归于尘灰,曾寄托多少人幻想的勃兰登堡门变为东西隔绝的标志,连弗里德里希二世骑马像都是战后重建,还原出神态却还原不出沧桑。他静静舒展自己新得的躯体,似在眺望远方,又似在平视他200年后的国民,不动声色,揣度着他们心中念想。
  他的帝王是一位观察家,莱因哈特想。被战火摧毁也好,被高楼阻隔也好,他总能透过雕像的眼睛读取芸芸众生的灵魂。或敞亮或阴暗,或正直或卑鄙,在他眼前都无需遮掩。
  “您应该到卡尔…马克思大街的公寓楼住上一宿,瓦西里耶维奇同志。”他引领俄国人穿过菩提树下大街,路旁有盛装的年轻人向心仪的少女吹起口风琴,米哈伊尔听见熟悉曲调偏过头去,他提高声音盖过,“那些房屋都通了热水和中央暖气,并且自带浴室。建筑时上头指令一半材料要从废墟中重新发掘利用,这可难度不小,数以千计的工人为此付出了格外辛勤的劳动。这在民齤主德国轰动一时,工人阶级都非常骄傲——”
  米哈伊尔被他吵得无法集中精力辨认曲调,只得报复一般说要歇歇脚,找了街道一处僻静地方坐下,然后顺他的话接道:“我没有住过,彼得倒来过不止一次,他特别喜欢你说的中央暖气,还有这些楼房的建筑风格。”最末一句话纯属胡诌,但米哈伊尔不认为只是谎言。彼得□□市名都和德语一模一样,且很能划清仇恨与审美的界限,谈到德国人辛勤劳动的成果,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微词。
  “他有这般评价,我替民德的建筑师和工人深感欣慰。”
  “我也深感欣慰。民德这几年表现很不错,工业产值、生活水平、政策落实、与兄弟国家的关系处理等成绩都可谓优异,我打算在年末的总结大会上好好表彰你们。”
  “这……”莱因哈特停顿一下,“诚惶诚恐。”
  “不必谦虚。”米哈伊尔冲他浅笑,唇角弧度掠过飞鸟蹁跹落下的零碎日影,染上一片片细微琐碎、似有还无的温情,“记得你还在押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德国人民需要的只是一个步步为营就能完成的颅腔手术,一个用好的思想把毒瘤挤出去的坚定信念。他们本质聪明,只是之前稍微缺乏自知。现在这个改造手术还没有全部结束,可效果已非常显著了。去公寓楼住一宿的提议我会考虑,而且我鼓励你们多搞这样的工程。每造一个,就是朝北约脸上扇一个响亮的耳光——”
  莱因哈特僵直上身。俄国人撩起他一缕刘海,轻轻按住他额上淤青,撩拨丝丝痒意在肌肤心头蔓延开来。
  “耳光积累多了,威力便可比法国退出北约。说实话吧,莱因哈特,刻意蓄刘海不合你作风。你给谁打了?”
  缓慢的叹息。“您不是猜到了么……萨拉上周偷渡来东柏林,说虽然顺利退出北约军事一体化组织通体舒畅,但还有一桩心事没了结,就来找我了。”
  “哦?”
  “她很遗憾盟军进入柏林时我已奄奄一息,无法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后来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好不容易有机会打一回二人战争,无论胜负,她都愿意将恩怨一笔勾销。她说欧洲要追求共同的未来,往事应当记忆,但不应当成为偏狭仇恨的借口。”
  “结果你输了。”米哈伊尔察言观色,笑容粲然,“没事,这不丢脸。萨拉剑术造诣在欧陆数一数二,决斗经验又丰富,她赢了说明没荒废练习,仅此而已。”
  “大概吧。”
  莱因哈特眼光闪烁。米哈伊尔说话时撤回了手,收到半途被他拉住。他好像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真正抓住了却开始犹豫不决,手里握着对方漂亮指节,心里惦念着另一些不太漂亮的事。米哈伊尔也不尴尬,我行我素地挨到他身边,说:“你骨子里还是个普鲁士人啊……在乎这种无聊的贵族运动的胜负。”
  他该跟他说什么才好?说他不介意输给萨拉,普鲁士军国思想早在他脑中一忘皆空?说他摸不清米哈伊尔内心盘算,如在凝望一轮多云天气只偶尔透出一角的阴惨月亮,明知不可理喻却按捺不住条分缕析剖析事物的民族天性,久而久之竟希求起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撕开它周身乌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他一手捧住对方不安分凑近的白皙脸庞专心致志吻上去,一手插入那一头苍金短发织成的柔滑森林。米哈伊尔的唇有少许干燥,起了一小点皮,被他用舌尖卷走。他的吻经过的额头光洁,鼻梁英挺,眼睑皮下纵横着淡青色血管脉络,他估摸手术刀下去半毫米,就能把它们齐齐割断。可他怎能狠心割断,这个正如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热情回应他的“同伴”的血管?他的吻顺着对方趋于紊乱的呼吸节奏延伸下去,衔住那精巧喉结轻轻一咬……
  听到一声抽气,他松手,撤开。
  米哈伊尔眼瞳只涣散须臾,随即恶意顶了顶莱因哈特裤裆:“自制力挺强的啊。”
  “地方不对。”莱因哈特搬开他顶过去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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