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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挽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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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没有回答,反而气定若闲的望着宛宜,“你担心我?”
宛宜使劲咽了一口气,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一样。
“是,殿下。”
停顿了一下,吞吞吐吐的继续说,“殿下宅心仁厚,他日必是一代圣君。倘若陛下猜忌您,……引得父子失和……那……那就不好了。”然后又低下了头,盯着地面。
“朝堂之上的事,我不能和你多讲。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
“如此甚好。”万一长长的松了口气,舒心的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微似透明的糯米牙。
“不过,你……”
“什么,殿下?”
真金本想说,“不过你担心我,我很高兴。”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妥当。于是,话锋一转。
“不过,你送阔阔真的画,我也很喜欢。”
“殿下也喜欢牡丹?”
“牡丹的确艳冠群芳,但是我更喜欢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我也喜欢莲花的高洁。改日再画一副莲花图,赠与殿下。”
“好,一言为定。”
☆、似如水火(一)渐行渐远
阿合马之后,新任的丞相和礼霍孙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可是,朝廷和海都的战事没有结束,忽必烈还计划东征日本,所以特别需要一个像阿合马那样的理财高手,同时又不能像他那样贪得无厌、飞扬跋扈,以至于弄得天怒人怨,群起而攻之。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卢世荣。上次召见时,卢世荣给忽必烈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精明能干又颇有分寸。
卢世荣在“江西榷茶运使”的任上干满一年之后,按照当时和忽必烈的约定,回到了大都。于是,忽必烈力排众议,任命卢世荣为中书省右丞相(正二品)。
卢世荣也没有令忽必烈失望,实施了几项措施之后,很快增加了财政收入。
忽必烈愈发信任卢世荣,这引起了真金的警惕。真金崇尚“汉法”,一直主张“与民休息”,因此对卢世荣增加税收的种种做法非常反感。有一次,在朝堂之上曾直言不讳地质问卢世荣“财富不是从天而降的,如此肆意地搜刮民脂民血,不仅害民,而且误国!”。
但是,由于卢世荣的身后有忽必烈的支持,真金的反对也无济于事。
回到大都一年的时间,卢世荣俨然已经是忽必烈眼前的红人,不少人开始走卢世荣的门路,以谋取官职。
与此同时,阔阔真和宛宜却渐行渐远,没有来往了。阔阔真从真金那里得知,卢世荣与他政见不合,为避免见面之后彼此尴尬,不再像之前一样,经常邀请宛宜进宫。
卢世荣觉察到了忽必烈和真金之间的分歧,以及忽必烈对真金的不满,所以一改往日的态度,告诫宛宜不要再去东宫见阔阔真。卢世荣明白,他必须站在忽必烈这边,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是他最大的靠山,他不能让这种信任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我现在已经是万众瞩目的位置了。你要是经常出入东宫,别人怎么看我?大汗怎么看我?”
宛宜沉默了,从此未再踏足东宫一步。
阔阔真还像以前一样忙碌于东宫的各种事务。只是有一次,她沏着青杏茶,幽幽地说了一句,“不知道宛宜现在怎么样了?”真金放下手里的奏章,盯着墙上的《莲花图》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低头看下去。
☆、(二)执迷不悟
卢世荣的势力越来越大,引起了真金和安童的警惕,两人密切关注卢世荣方面的动向。不久,安童得到消息,卢世荣举荐了一位名叫“答即古阿散”的人出任户部侍郎,正在等待大汗和中书省的任命。此人正是阿合马在扬州的余党,当年崔斌一案,抄家、抓人的正是他。阿合马倒台后,他的同党大部分被罢官清理。此人侥幸漏网,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卢世荣这条线。
真金听完安童的汇报,眉头紧锁,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心里盘算着,“卢世荣不是一个轻率的人,他既然要举荐答即古阿散,肯定对此人的情况非常熟悉。但是,他仍然执意如此,很可能是收了答即古阿散的好处。答即古阿散是阿合马的同党,也算是害死徐长泽的帮凶之一。卢世荣为了结党营私,居然和这样的人暗中勾结,真是无耻。”
真金决定利用中书令的身份阻止这一项任命。同时,他觉得有必要让宛宜知晓此事,不能再让卢世荣这么肆无忌惮地扩张自己的势力了。
于是,真金派人去灵光寺把晓光找来,告诉他这件事的详情。晓光大吃一惊,半天没说话。答即古阿散,他当然熟悉。当年,徐府被抄家,领头的就是此人。姐姐被羞辱,自己被打伤。往事历历在目,晓光攥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宛宜却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对卢世荣的事毫不知情。
成亲以后,宛宜就希望有个孩子,但是一直未能如愿。在隆兴的时候,曾有过喜讯,但因为身体羸弱没有保住。宛宜为此大哭一场,卢世荣安慰她,“没关系,我们还年轻,将来会有很多孩子的。你就等着当婆婆和岳母吧。”
这几日,宛宜觉得身子不舒服,卢世荣又一直在朝中忙碌,于是就自己请了一位大夫来瞧了瞧,果然确定是有喜了。不过,由于有上次的教训,宛宜暂时没有声张,想先休息两天再说。
晓光自然不知道姐姐的事,从真金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来到卢府告诉了宛宜。
宛宜听完,一脸凝重地思索了半天,吐出一句话,“表哥是不是不知道那个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啊?”事虽至此,宛宜仍然不愿意相信卢世荣会和自己曾经的仇人同流合污,她还在为卢世荣找理由开脱。
但是,晓光接下来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可是殿下说了,向朝廷举荐人才是大事,怎么可能不事先调查清楚呢?表哥应该是知情的。”
话音刚落,宛宜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卢世荣明明知道那个人在扬州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阿合马的同党,知道他查抄徐家。可还是举荐她。廉希宪临终前的话语在宛宜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来。
“表哥,他真的变成利欲熏心的人了吗?”想到这里,宛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宛宜的样子,晓光看在眼里也很难过。他走过去紧紧握住姐姐的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晓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正在这时候,卢世荣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发现情况不妙,宛宜和晓光都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不过,卢世荣还是热情地招呼晓光,“晓光,哎,不对,应该叫你德风师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天色不早啦,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你姐姐这一阵儿一直念叨你。”
晓光没有搭腔,而是看了宛宜一眼。
宛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卢世荣,一字一顿地说,“表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非得现在吗?”卢世荣心里一阵发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低沉。
“表哥,你为什么要举荐答即古阿散?”
卢世荣低下头,回避了宛宜的目光,没有吭声。
“表哥,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是阿合马在扬州的同党。当年带人抄家的就是他,是他抢了爹的印章,烧了爹的藏书。他还打伤了晓光,他还”宛宜哭着说到这里,哽咽着,无法继续。
“他还想轻薄姐姐,要不是王大叔解围,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晓光替宛宜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
宛宜擦拭了一下眼泪,继续说下去,“这么一个恶人,我永远忘不了他的嘴脸。爹死在来大都的路上,说不定他就是参与者之一。”
“没有,绝没有。”听到这里,卢世荣抬起头,看着宛宜和晓光,“他在我面前发誓说,只参与了抄家,绝对没有害死舅舅。那件事,另有其人。”
“所以呢?我还要感谢他是吗?”宛宜冷笑了一下,看着卢世荣,满脸鄙夷。
图穷匕首见的时候到了。迟早要面对这个局面,不如现在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想到这里,卢世荣仰起脸,坦然地面对宛宜直射过来的目光,清楚地说到:
“宛宜,你不要这样死脑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今天的位置来之不易,决不能失去。要想在朝中立足,单枪匹马可不行,必须要拉拢同党。答即古阿散以前归顺阿合马是误入歧途,既然他有心改过,我就给他一个机会,拉他一把。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我自己选定的路,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绝不回头。”
宛宜的眼里升起一团雾水。卢世荣的面目近在眼前,却又如此模糊。那个重信守诺、赤诚相待的表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姐姐。”晓光轻轻喊了一声。
宛宜仿佛没有听见,任凭泪如雨下。突然,她痛苦地扶着桌子弯下了腰,裙子上已经有点点血迹。
“宛宜!”
“姐姐!”
☆、(三)分道扬镳
宛宜又一次失去了孩子。更令她难过的是,大夫在诊断之后对卢世荣的轻声细语,“卢大人,尊夫人身体素来羸弱,又经过两次滑胎,更是雪上加霜。以后恐怕会子嗣艰难啊!”
侍女把做好的药送到屋里,卢世荣亲自端着来到宛宜床前,要喂她服下。宛宜把目光停在药碗上,虚弱地说,“表哥你去忙吧,晓光陪着我就行。”
话已至此,无需再言。卢世荣放下药碗,离开了房间。
举荐答即古阿散这件事,是晓光告诉宛宜的。可晓光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呢?卢世荣马上想到了一个人,没错,应该就是他。
过了一会儿,晓光从屋里出来。卢世荣正站在假山旁边思索着,没有察觉到晓光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姐姐已经服了药,睡下了。”
卢世荣没有回应,而是问到,“晓光,你一个佛门中人,怎么对朝廷的动向如此了解!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晓光瞪了卢世荣一眼,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也猜到是谁?太子!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晓光一听这话,急了,“殿下也是怕你误入歧途。”
“歧途?”卢世荣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歧途,他是正途?争权夺势,党同伐异,还分什么正途、歧途?你和宛宜一样,真是顽固不化。”
答即古阿散的官职自然没有获得批准,卢世荣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真金在其中起了作用。散朝之后,真金专门留下卢世荣,严肃地对他说,“卢大人,举荐人才是大事,可不要肆意而为!”
卢世荣听罢,低垂着头谦恭地表示,“殿下所言甚是,卢某铭记于心。”心中却暗暗发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答即古阿散的事情只能另作安排。卢世荣亲自写了一封信,让答即古阿散拿着它,去找北平王那木罕,“这件事让太子给搅和黄了,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你拿着我的信去西北找北平王,我和他私交甚好。看我的面子,他会给你安排官职的。只要你能让他满意,时机成熟,我再想办法调你回大都任职。”
答即古阿散听到真金干涉此事,又羞愧又愤怒,勃然变色。然后听到可以去北平王那里历练,立刻大喜过望。他满脸感激对卢世荣说,“卢大人的用心良苦,在下没齿难忘。我去西北,一定谨记您的良言,想法设法让北平王器重我。卢大人,日后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为您马首是瞻。”
“好!”卢世荣非常满意他的表态,“咱们从此休戚与共,不分你我!”
宛宜与卢世荣冷战数日之后,提出“纳妾”,理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卢世荣思量片刻,同意了。
一月之后,卢府又办了一次喜事。纳妾不同于娶妻,向来没有什么仪节,只是一乘小轿到门,向主人、主母磕了头,便是礼成。不过,慢慢的还是有一些消息在达官显贵的女眷中流传开来。
有人说,卢府的这位如夫人是大都的富商之女,年轻漂亮,是卢大人自己选定的。又有人说,这位如夫人能言善道,精明能干,卢府里里外外的事务,来来往往的应酬,都是她在打理。还有人说,卢夫人性情贤惠,甘愿让贤。日日读经修禅,从不争风吃醋。
“卢”“如”音近,时间长了,如夫人变成了卢夫人。宛宜则仿佛消失了一般。
这些消息也传到了阔阔真的耳中,真金也听说了一些,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然说男子纳妾是寻常之事,但是卢世荣这么无视宛宜,还是让人费解。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真金有些忧心。
“叫她弟弟来问问吧?”阔阔真明白的真金的心事,劝解到。
听晓光说完来龙去脉,真金顿时像数九隆冬,冷水浇头,仿佛身在冰渊了。
阔阔真也是吃了一惊,同时用担忧的目光望向真金。只见他脸色铁青,眼角下有一条筋络在微微抽搐。
阔阔真见真金沉默不言,于是向晓光问到,“那他们现在关系如何?”
“自然是不比从前。不过,”晓光话锋一转,像是在宽慰两人,“表哥还是尊重姐姐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姐姐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
阔阔真命人送晓光离宫,转身看见真金还低头坐在那里,于是走了过去。
真金抬起头看着阔阔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悔不当初。”
阔阔真点点头,抓住真金的手,“我明白。你把答即古阿散的事告诉宛宜,是希望她可以规劝卢世荣不要越陷越深。你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你对宛宜心存愧疚,不如找个机会当面和她道歉。晓光说宛宜会定期到灵光寺去探望他,要不你去见她一面。”
真金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用歉意的眼光望向阔阔真,“我对宛宜……并不是……”
面对一脸真诚的阔阔真,真金有些不知所措。
真金还在踌躇之际,阔阔真继续说到,“像宛宜这样温顺善良又有才学的人,我也会喜欢的,这是人之常情。即使如今连朋友都做不成,也还是会心存一丝牵挂。夫妻同心,你的心念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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