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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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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觉得,你还是做哑巴好。”拓跋锋微微抬起头,身体却依然死死压着我。食指在我唇上重重按了一下,笑道:“从现在开始一句也不许说,那我就宽慰了,还能惠及你呢。”
    ……这么热的天啊,压在一起不热么?我皱着眉头,估量推是推不动,但不推,我实在有点做不到啊,若是半推半就,更糟!
    拓跋锋却不管这么多,开始帮自己脱衣服了。我的天……今天我脑子迟钝之极,今天他不会穿超过两件袍,脱得这么快,我怎么想办法!
    正在我恍惚之际,他都脱完了开始脱我的,我正想说话,忽然他的肩胛骨上那道伤口忽然落在我眼中,啊,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这个在噩梦中千百万次缠绕着我的图案!
    刹那间,我百脉具沸,惊魂离躯。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虐与肉不可得兼,如何抉择,哈哈哈哈……作者已邪恶。
    
    第26章 锦鸳之衾(下)
    
    刹那间,我被一箭穿心,不再有感觉。无论他怎样触碰我身,我却只能看见那道恶毒的剑痕。
    我浑然忘记身在何方,浑然忘记今夕何夕,唯独十年前的那个黑夜在我脑中一再重演。
    我记得那夜刺耳锐利的响板,那夜星光陨灭火烛不继的黑暗,我记得那夜万籁俱寂中的我们相对无语,那夜我用尽所有方法,无法挤出一滴眼泪,只能教所有吊客都滚。
    我记得云间山右王氏坟茔内躺着的那个人——纵然陵谷迁移,泉路永诀,纵然衣物朽烂,化作骷髅,我依然记得那日我亲手为他更衣,所看到的一切:我记得当胸穿心的箭痕,致命;我记得从肋下穿过的剑痕,不致命。我记得他的脸容与常日无异,只是不再看我一眼。
    难道所谓的马革裹尸还,仅如此而已吗?我对王侍泽说。难道不应该象爹一样伤痕累累,难道不应象爹一样力战而亡?难道不应该为了我,为了我,至少诀别一面再死?难道你不记得你曾在爹的灵位前许诺谨身惜命,绝不教我一个人在这个空空荡荡的聘林馆里幽魂一样,无依无靠?难道你不曾记得出征前曾经许诺,若中秋不得暂归,必当年前还家?就是这样还家?
    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国之长城,却为什么连当面过来的箭都避不开呢?不可思议,不是么?难以解释,不是么?难道是流矢误中?难道天意如此?难道你中了咒?
    这种莫名的失误,竟会发生在王侍泽身上,可知我为你题主时,手亦在颤抖,上柱国靖武侯,这样死了,你也好意思?我要好好感谢陛下,他竟然能原谅你的无能!可我却不能原谅你的失信!
    不过是两处伤痕,一处致命,一处不致命。那些夜晚,我一闭上眼睛,那两处伤口就会狠狠跳出来嘲笑我,那凄厉的笑声,我却怎样也醒不过来。
    现在,它们却仿佛落在我身上一样,使我一呼吸就痛到窒息,我紧紧抓住面前人的肩膀,别让我看见那奇形怪状的伤口,听到没有!
    ……是我弄错了。一处致命一处不致命,那致命的伤,原来不是箭,而是你至爱之人的剑。
    她在战事紧要之际来看你,不是来关怀,不是来送饭,更不是来相助,而是别有所图,你不从,她就当胸一剑,是不是这样?!
    她闻名天下的剑术,竟不为你容情!我亦竟然从未曾想到,那道怪异的剑伤,是她留下!是她干的!我从来不曾怀疑,是因为我绝对不能相信——她对你也是假的。
    所以难怪你会分神,难怪当面一箭也躲不开,但不要告诉我说她要你死你就死!她也配!
    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曾对她寄予期望,我曾对她百般容让,我甚至为她忤逆陛下,只为了她是你至爱之人。可是我们都被骗了,不是么?
    王侍泽啊王侍泽,九泉之下,问汝何所思,问汝何所忆?
    床头锦衾斑复斑,架上朱衣殷复殷。空庭明月闲复闲,夜长路远山复山。
    你也只能在泉壤之下念这几句鬼诗而已了,不是么?十年之后,我终于为你泪如雨下。
    “……王樨!”耳边绽起深沉的声音,竟然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痛心疾首。拓跋锋撑起身体,一脸怒容。我的神魂恍然归体,虽然我们肌肤相亲,虽然我们贴身相拥,可他身上的温暖却仿佛远渡了万水千山一般,很久很久才能传到我这里。
    “就这么不愿意?”他眼眸中的冰寒,亦好像九泉之下的亡魂。他深吸一口气,去捡衣服。
    啊,不行,今天我不能够一个人在这里,我不能!我一跃而起,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哭着道:“你若现在走,我恨死你啊!”拓跋锋身子一僵,决绝之意却当真缓和下来,他竟当真不再弃我而去,他什么都不许诺,却能当真能做到!他喟叹着再度抱住我,亲吻和动作粗暴之极,却使我目眩神迷。
    海其腾君,你若是烈酒,可知我千杯难醉;你若是□□,可知我已药石无灵。
    “……答应我一事!”在狂风暴雨里,我好像完全失明了,但我不怕这无边黑暗,因为迟早我将葬身于这黑暗中,也许到那天,他的幻影亦会象现在一样宽慰我。也许到那天,我亦将记住他身上令人迷醉的气息是如何将我包围。
    “什么?”他喘着气道。
    “设若有一天,我要你死——”我攀上他肩头的伤口,十指紧紧掐入去,“你亦万万不可自暴自弃。”
    拓跋锋,即使对我,你亦不能以德报怨,你亦不能心慈手软。从今而后,我们都当铭记,要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谢静山必须生不如死,我要她永世活在孤独地狱之中,宇文雍必须一败涂地,我要他备尝耻辱为天下人笑。唯独如此,我才能长辞白昼,永入幽泉,在魄尽骨销之前,寂然瞑目,只念着你一人。
    
    第27章 山河之誓(上)
    
    容甯始终觉得慕容飒所谓“勾结萧齐,事败自杀”的亲笔供词十分牵强,是以他那篇文过饰非的奏报加急返京后,容甯预料着皇帝或者会遣元濬重返幽州来一番小惩大诫。
    谁知御笔批复,对谋逆事只点一个“知”,却另行诏命授权拓跋锋与汉新帝宇文雍做城下盟誓,议称臣割地进贡事。这步棋既可以说是不为己甚,亦可以说是后招绵绵,容甯在松口气之余,却也不敢怠慢,为着二国将盟之事,连日操劳。
    而即将代皇帝行约盟的海其腾君,最近则极不对劲——他的剑伤早已无碍,但比过去更加深居简出,连日来除了每日例会与巡营,几乎闭门不出,话也很少说,若不是他还未开始吃素,容甯几乎怀疑他要学禅修道了。
    慕容薄与忽律那帮好事之徒,则几次三番被容甯撞见在长春殿门口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说什么?不问可知。因为,闲话已经传到卢州。前几天斯马力不太好意思地向容甯打听,说能否让他上次受赐的姑娘,进宫朝见一下海其腾君的新宠,学习一点妾侍之道。容甯差点当场吐血,只得恐吓他说,小心让郎主记起春台事来,当作刺客的同党处死,这才塞住他的嘴。
    可是这样下去,究竟要闹别扭到何时呢?
    容甯一向觉得男人应该大度,只是最近海其腾君拒人千里的气势令他不敢造次,所以当他朝会散后,一眼看见狐狸穿着珠灰色的单衫靠在朝阳殿高台之上喝茶时,他就决定找她去碰碰运气。
    容甯上了朝阳殿的二层高台,猛然忆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景,亦是在此地……
    这才多久,风物依旧,他们却已仿佛相熟多年了呢?
    出于某种古怪的心理,容甯轻轻走到离狐狸不容有失的距离,才开口道:“王樨!”
    狐狸却仿佛背后长眼似的,淡定自若地持杯回头,横他一眼道:“表姨喊不出口,你可以称我的字。对长辈题名道姓,何其无礼也。”
    容甯尴尬地咳了一声,用凌厉的眼神逼走了两旁看守她的侍卫,亦靠在白玉栏杆上道:“又吵架了?”
    狐狸表情漠然,回过头去看这云间宫中最高点的风景,道:“吹皱一池春水,不关你事吧?”
    容甯顺着她的眼神看下去,缓缓道:“当日你从此处跳下,是郎主跃马相救,你可知道?”
    狐狸不耐烦得用右掌拍了一下栏杆,道:“那我亦还了他的,还白饶一个你呢。”
    容甯语塞。靠近才发现,狐狸的杯子中,并不是什么茶,而是琥珀色的葡萄酒。晨风一吹,醇厚的酒味和她身上淡淡香气,在两人方寸之间的距离静静弥漫。她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吹动,脸好像也尖了些。
    原来王家的狐狸,果然不是传闻中的无情,否则,为何一大清早就得开始喝酒呢?
    容甯静默半响方道:“既然如此,亦可算是性命之交了。难道因为区区小隙,就从此不闻不问了吗?”
    王樨转脸望他,目光深不可测,道:“至交反目,也很正常。岂不闻绝交养气,失恋励志?”
    容甯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那你是在养气,还是在励志?”
    闻言,那王樨不以为忤,反而破颜笑道:“我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风趣。”
    容甯对着她的笑靥,却又找不到辞令了,一时俯首无语。
    狐狸却似活过来一般,凑近他道:“你看今天风大不大?”
    “风?”容甯抬头看了天色,心不在焉,道:“看样子应该吧。”
    “那陪我出门办一件事。”狐狸把酒杯放在一边,右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那纤长白皙的手指兼具美与力,和她的脸一样漂亮。
    “什么呢?”容甯想起他们两人的每一次出游,作难之色溢于言表。
    “上次我们在密道走的时候,我发现今年云间山里的暗河水高了。”狐狸皱着眉头,轻轻叹气,“你表舅王侍泽就葬在云间山下,我恐怕他的陵墓会进水,所以想去收拾一下。”
    容甯抿唇不语,紧紧盯着她那张前所未有认真的脸,问自己,这一次,是真是假?
    便在这犹豫之间,狐狸已变了脸色,收回手,冷笑道:“算了,你走吧。我最不喜欢求人。”
    容甯道:“那么,我跟郎主说一下。”
    “也好,顺便再问问他是在养气,还是在励志!”王樨猝然掉过头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好吧,我们就去。”容甯长叹一声,亦一击栏杆。他就不信这个邪了,这次就调动中锋精锐陪她,看能怎样!
    “等我换身衣服,”王樨对他嫣然一笑,如鸟般轻盈地离开露台,临走前还回头道:“若今天你遂我意,回来我就向海其腾君负荆请罪。”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她渣了么?
    
    第28章 山河之誓(下)
    
    周旋日久,容甯已不期待在王樨身上发现过女人的美德,但所幸的是,女人的缺点,她好像也没有。比如说,她换一身衣服的速度,就绝不比容甯传令调兵慢。又或者说,这么快,是不是连反悔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当然,容甯也不打算出尔反尔,他已把她出门的事当做军务来部署,先遣中锋营精锐清山理道,再由雪城亲信部众陪同,这次若再有疏失,他就要对自己的能力彻底丧失信心了。
    早晨的薄雾被大风吹散,夏日的阳光炽热,天空却一片蔚蓝,容甯想起来自从海其腾君春台赐宴那一日起,自己就好像很久没有出门散心过了。
    和狐狸并骑出宫时,容甯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暗蓝织锦的袍服穿得很齐整,嵯峨宫髻也梳得纹丝不乱。这种效率,完全称得上是军人的风纪,莫非这也是平原王家的家风?
    “看什么?”狐狸发觉他的眼神,诧异道。
    “我看这套也不见得比早上的好,又何必换呢?”狐狸穿宫服样子,简直和海其腾君穿战袍的样子一般,令人觉得凛然不可犯。
    “这也不懂?迁葬是很严肃的事,必须要具衣冠。衣冠就是礼服。”狐狸难得耐心的解释。
    容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常服,赶紧一勒马缰道:“那我要不要也回去换一套?”
    狐狸打量他一眼,纤手一摆,道:“雇工不需要。”
    “什么!”容甯备受打击。
    她见他不爽,却又笑道:“开个玩笑嘛。雪城主是陪客,如此已经很得体啦。”
    一瞬间,容甯忽然悟到海其腾君这些天的异常很有可能是受害者的表现,而并不是反过来。这个发现令他没来由一阵心虚。
    在猎猎风旗和前后卫队的马蹄声中,两人默默不语地纵马前行。快到云间山下时,道路崎岖,队伍的速度便又慢了下来,此时,不过近午时分。容甯料着,今天若别无事故,王樨总可以在晚膳前回宫。
    正在他担着心事时,狐狸又开口了:“最近,你好像很忙?”
    容甯“嗯”了一声,并不接口。
    狐狸却不觉冷淡,自顾自道:“告诉你一事,只怕你未必知道:其实卢阳虽是州治之地,但本身无足轻重,还给宇文雍也不要紧,连接卢州并州的军粮命脉是卢阳之北的青云镇,趁现在卢州在握,赶快去圈占了,今后便教那厮说不出的苦,呵呵。”
    容甯怔了一怔,这样的军事机密她随便说给他听?夜宿吉这几日在卢州确实亦发现卢阳这城筑得草率,攻守皆不宜。
    “还有,宇文雍是很以能忍辱负重为自豪的,约为兄弟之国都是给他脸,你不必和他客气。海其腾君若能在此事上令拓跋炎喜出望外,慕容飒的事便好揭过去了呢。”她转脸向容甯一笑,神情却冷得像冰。
    “这些事,说给我听不要紧么?你这么做不算是叛国么?”容甯甚而忘却了自己的立场,不无忧虑地望着她。在七月的骄阳下驰马半日,她依然和出门时那样一身清冷。这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王樨却毫不动容,只是眯眼看了看天色,道:“没有家,何以有国?”
    平原王氏的坟茔在云间山的北峰上,规模虽然少于神功皇后的嘉陵,却也有两行松柏神兽华表为陵墓壮观。只是,既然葬在北峰之上,暗河之水又如何能侵袭呢?容甯一站在通向陵寝的石阶之上,便知道狐狸必定别有所图,然而……他看了满山雪城近卫,实在想不出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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