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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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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固然如此写定,但在上演之际,毕竟会随着每个人的性情而有所改变。”
    月亮穿过云层,夏初的夜晚是如此寂静,我甚至能听到他不稳定的呼吸之声。
    “这一回的庄周先生比较绝望,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再试探田氏,直接给了她一把扇子,喏,就是那把你看到过的。”我顿了顿,忍不住微笑起来,“更意外的呢,是受伤的蝴蝶说错了台词,预先让田氏知道了庄周先生并不在棺材里面……于是,问题来了——这田氏该如何背叛先生,从而达到既定的结局呢?”
    我凝神审视拓跋锋,他表情隐忍,不发一言。
    “如果,我告诉你幽燕所有虚实军情,你会马上从蝴蝶变回庄周么?”
    我话音刚落,“啪”的一记,拓跋锋竟狠狠抽了我一耳光。
    如果不是我的右脸痛得发麻,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如此没品。
    “好好好……”我抚着脸冷笑。
    拓跋锋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滚了出去。
    在清冷的月光下,我也懵了,想不明白这一回合究竟是谁输谁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临风之曲
    
    一夜无眠,第二天不仅脸肿,眼睛还红。
    更为严重的是,内心的烦躁使我无法在房间中呆住。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跨出了青崖书屋,走到了花园里。
    狱卒并没有阻拦我,只是紧紧地跟随在后。我暗骂自己愚蠢,徒然画地为牢这么些天。
    初夏的花园,满池飘萍,一朵合欢花落下,几条红鲤鱼浮起来打转。
    合欢树若还是当年的合欢树,但这鲤鱼亦还可能是当年的鲤鱼么?
    我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望着池塘倒影,看着满地落花,不知不觉想起了一首诗:流水前溪去不留,余香骀荡碧池头。
    燕衔鱼唼能相厚,泥污苔遮各有由。
    委蜕大难求净土,伤心最是近高楼。
    庇根枝叶繇来重,长夏阴成且少休。
    我若遭“泥污苔遮”,确实是罪有应得啊。
    “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叫阿姨。”我眉头一皱,没有回头。
    一声嗤笑,容甯坐到我面前的凳子,吃了一惊,道:“脸怎么了?”
    “蜜蜂蛰的。”我淡然看了他一眼,跟谁学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审视我片刻,忽道:“这么多天了,你不去看看他?”
    ……昨夜看过了。
    “心情不好,鲤鱼会被我看死的。”我长叹一声,毫无形象地一头倒在石头桌上。
    “哦。”容甯乖乖地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不忙你的去?”我挑眉。
    “忙完了。”容甯静静地看着池水,曾经几时,也有个人,象他一样忠诚可靠,游刃有余。
    “那天的酒,还在么?”我转头望着他。
    “……喝酒的话,脸肿不会消。”容甯深深看了我一眼,手臂一抬,轻轻放到桌面之上。
    “我觉得……我快死了。”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不会的,”容甯眼神沉稳,“……我一定护你周全。”
    我几乎当场涕下沾襟,当日,不信他,实在是……大失误。
    “其实,我骑术好极了。”我坐直身体,振作精神。
    “哦。”容甯一脸怀疑。
    “我们,一起去骑马吧?”我站起身来。
    我想念那天风的速度,今天若有任何人阻我马蹄,我必践踏之。
    容甯带我去我家的马厩看他们的马,北地产马,他们所有都是神骏之物。其中自然以拓跋锋的掣电和他的玄霜最佳。虽然,拓跋锋今天应该是起不来了,但我依然不想碰他的东西,我伸手去牵玄霜,手还没有碰到缰绳,就被紧紧握住。
    “郎主?”容甯的声音有些惶恐。
    我回头一看,蝴蝶穿着他的黑袍子,脸色铁青,倒好像昨夜是被我打过一样。
    “又要出什么花样?”他冷冷地道,不知是问我还是问容甯。
    “闷了,散散心去。”我佩服自己,竟还能心平气和同他说话。
    拓跋锋注视我良久,慢慢松了手,道:“去选。”
    不愧是主将之口,侍卫马上将所有上选之马都牵了出来。
    当然是玄霜,我牵到它,轻轻上马,用左手揉了揉右腕上被他抓出的红印。
    拓跋锋深吸口气,竟亦翻身上马。
    “郎主?!”容甯大惊,一把抓住掣电的缰绳,拦在马前。
    拓跋锋一鞭落下,抽掉容甯的手,纵马跃出院门。
    他的话和掣电带起的风一样袭过我面前:“若能追上我,便教你称心如意。”
    开什么玩笑!我神思恍惚了一下,手却不由自主地一抖,驾起玄霜,紧紧赶上。
    掣电不错,拓跋锋的骑术更是惊人。不过片刻,云间山已然绵延在我们面前,我却始终赶不上他,我亦不敢赶上。
    他的背影比刚上马时已僵硬许多,区区数日怎能养得好谢静山留下的伤痕,必定流血,必定痛苦。我很想说我认输了,但是扑面而来的风,让我根本开不了口。
    容甯和慕容黑云勉强与掣电保持一个马身之内,我多次想示意容甯干脆射掣电一箭算了,可他的眼睛却始终不往我这里看。
    不会吧,我知道北人重赌赛,但为了不让他输,难道就可以让他丢了命?
    若拓跋锋因为谢静山的剑死了,那么这笔账就要宇文雍和并州以东的二十八郡来承担。
    一念及此,我即刻从玄霜背上滑落,一头栽倒,一只脚还没有从马镫上退下来。
    “王樨!”容甯一声惊叫。
    坠下马后,我还被玄霜拖了一阵,只闻得一片马嘶人喝,当容甯终于切断马镫,让我可以躺在地上时,我总算看到了拓跋锋返身下马,满脸惊怒地向我走来。
    早知道,在官道之上,就该来这招。现在我觉得背上脸上都痛得不得了,云间山沙石可多了。
    我慢慢爬起来,感觉有点不妙,天热,衣服单薄,背上腿上全被刮破了,纵然我脸皮再厚,在三个男人的目光下,我亦没有勇气再移动一下。
    拓跋锋哼了一声,抬手去解领口的纽子,才解开一颗便住了手,皱眉对容甯道:“脱件衣服给她。”
    大不妙啊,海其腾君的伤口。
    待我终于可以站起来时,大家望着在地上啃草的四匹马,无人说话。
    “我们回去吧,骑马真是无聊透了。”我长叹一声,英雄的角色已被领走,我只能出演愚蠢傲慢讨人厌的大小姐。
    拓跋锋面无表情地上了自己马,又向我伸来一只手。
    我轻轻握住他手,他却抓住我腕重重一扯,让我坐到他前。
    “慢点啊,太快我会吐。”我回头看了拓跋锋一眼,索性再给你个台阶下。
    拓跋锋没说话,左手把我一按,靠住他怀里——拿我当靠垫,这倒是个缓冲颠簸好方法。
    容甯换了马鞍,又骑上了玄霜,慕容黑云骑一匹,带一匹,正在我们整装待发之际,忽然远处滚来一道烟尘,容甯脸色大变道:“今日政事已散,谁敢擅自驰马云间营外?”
    他一言未了,慕容黑云业已举弓张弦,数箭连发,早已射中数人。
    相应的,对方人马亦竟箭弩连发,容甯挥剑拦挡,眯眼道:“是并州刺客。”
    不一定,我看到那几十人汉服蒙脸,确实是汉人模样。唯独一点离谱:今天海其腾君单骑出游,除了聘林馆里的亲信之人,又有谁知道?
    我回头望了拓跋锋一眼,难道今日我要和你同死于此地?若是这样,倒出人意料。
    拓跋锋沉吟不语,忽然捻指一笑,道:“我倒是多时未曾动剑了。”
    我们正在云间山下,了无遮蔽,若被他们围了上来,死路一条。
    “那就不要动剑。”我握住拓跋锋的手,控住马缰,谓容甯道:“我带你们走云间山练兵场道,你需得紧紧跟随,若踏错一步,机关之下,死于非命。”
    作者有话要说:
    信守诺言,不虐拓跋锋——但素他要自虐,不关我事*…*
    分析一下剧情:王狐狸是陛下多年经营的一步棋一把剑,所以,撕下画皮之后,她还是挺强的,所以,本章傲慢愚蠢的大小姐应该是——某蝴蝶=w=
    
    第20章 帝子之祠
    
    云间山,连绵千里,屏蔽京畿。魏军驻马的云间山大营,原本即是大汉护卫皇城的重兵驻地。而山北麓,则是我爹多年练兵之地。
    我小时候经常骑着马看那些士兵汗流侠背,疲于奔命为乐。可他们却总是在我面前格外要脸,披挂着全副甲胄,手提十几斤的□□,从两旁超过我马前,然后在我终于到达终点时,齐声高呼:“末将等,恭迎大小姐。”
    呵呵,末将等恭迎大小姐。
    走在这条路上,我仿佛还能记起当年我爹最得意的那些门生与部属。只是随着连年征战,那些意气风发的脸庞早就凋零殆尽,连旌表哀册之上,都不再有他们的名姓。
    现在,我却要利用他们当年磨砺剑光抛洒血汗的练兵道,去救他们的敌人。
    拓跋锋的血早已渗透出他的黑袍,沾到我的背上。
    北魏王室以黑为禁色,只有容甯因为雪城领地才总是穿白色袍服,现在他借我的衣服上,应该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拓跋锋抱着我的手臂虽然依然有力,却已忍不住将头枕在我肩上。
    “过了这条路,就不用骑马了。”我回头对拓跋锋道,希望他能振作一些,可他只是一扯嘴角,眼睛都不睁开。
    也是,我对他说了那么多谎。
    练兵场道,狭长的小径绵延通往山里,多年废弃的竹剑陷坑上早已长满野草。虽然这样一来,更为容易让追兵落入陷阱,但同时我亦只能凭记忆行路。
    刚才略一迟疑,一箭便从拓跋锋的右臂擦过,容甯不仅要跟随我的行踪,还要替他挡箭,慕容黑云则遥远地落在最后,几乎与敌人并骑。
    我真心怀疑,他是否还能跟随,是否还打算活着。
    终于十里长的竹剑道和慕容黑云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慕容黑云与最近的追兵都不见了。
    两条岔路,一条蜿蜒向着山顶,那里是练兵道上端的试炼场,另一条小径旁则站着一头石头小兽——地藏王座下的谛听兽,它是神功皇后墓道口的第一翁仲。
    “下马。”我拖着拓跋锋跳下掣电,容甯也翻身下马一把扶住拓跋锋,他望着他的时候神色焦虑,却又不敢说话。
    我在掣电和玄霜臀上狠狠抽了两下,它们嘶鸣着往练兵道上端奔去。
    容甯诧异地看着我,却没有异议。
    也是,我从来没害过他。
    我整整衣衫,对容甯道:“诚心正意,我们要去拜山了。”
    本朝皇陵都在幽州城外的乐游县内。云间山上只有一座皇陵,那便是神功皇后王氏之陵。
    她是本朝史上唯一一位执政的皇后,她的军队曾让魏人望风丧胆,亦使两国结下了不解的仇怨。在她临朝的第九年,以皇太子宇文恒为统帅,发十万骑兵攻占燕州十三郡,捷报传来,她却暴病而亡,终年二十九岁。
    皇太子回朝即位后,便将嫡母之墓建于云间山上,与云间宫遥遥相对,却与乐游原上他爹的定陵参商不见。帝王家的佳话,总是很奇怪的。
    在终于踏完一千级台阶,推开神功皇后祠堂门的时候,拓跋锋脸色已难看得很。容甯想让他坐下,他却只肯靠着殿柱闭目养神,还真是死要面子。
    容甯终于按捺不住向我道:“刺客众多,他们一定会兵分两路。”
    那就让他们来!
    我走到神功皇后的铜像前,静静跪下,默祷之后,扭头向容甯道:“快来叩拜。她的祠堂陵墓若因你们而损毁,我罪过不小。”
    容甯皱眉无奈,正要上前,拓跋锋却忽然睁开眼睛,问道:“这是那个女人么?”
    噢,原来他们管她叫“那个女人”。
    我从明黄色的蒲团上站起,看着他们微笑道:“我长得同她象么?”
    神功皇后王氏,讳薇,字重美,亦是平原王氏之女。说起来,连名字,我们亦有相似之处。
    容甯眼睛瞪大看着神功皇后的朝服塑像又把视线落到我身上,反复几次。
    拓跋锋只一扫而过,便冷笑道:“一点也不像。”
    容甯亦点头附和道:“确实,她有皇后的气度。”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倒霉的白袍,叹了口气道:“我若穿上冠服,也便有气度了。”
    拓跋锋扬眉冷嘲道:“我却不知,你亦竟如此禄蠹。”
    我扑哧一笑,他还真是工于词藻。
    “当你有这种机会,却轻轻失去之后,总是难免有些感慨的。”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拓跋锋一眼,道:“我为谢如山夺去皇后之位,正如你为拓跋炎夺去国主之位,是一样的。”
    拓跋锋脸色一变,容甯却抢先呵斥我道:“胡说什么!”
    我侧耳细听,道:“今日追兵真多。”
    容甯皱起眉头,握住腰间的湛露,望窗外看去。
    拓跋锋靠着殿柱拄剑而立,冷哂不语。一个也不来求我,还真是有骨气。
    我只得走到神功皇后莲座之下,轻叩机关,同波柳堂一样,神功皇后的祠堂亦有铁栅隔绝内外。容甯眼中光芒却一闪而灭,道:“若是他们用火攻……”
    我道:“那我们便死在这里。”
    容甯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他一把扣住我肩,无比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是慕容飒……叛我。”拓跋锋靠着柱子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他冷静聪明,一定早就想明白了。也许被最倚重的部下所抛弃,才是他在方才如此哀伤软弱的原因,或许,也是他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
    “也称不上是背叛吧,”我从容甯的爪下挣脱出来,望着拓跋锋道:“只因为他效忠的人并不是你啊。”
    是谁有必要在两国交锋之际谋害主帅?是谁胆敢在未得到御命之前擅自主张?
    拓跋锋为谢静山所伤不过五天,即使军情密函快马加鞭,现在拓跋炎亦不过刚刚得知此事而已,即使他要下“乘他病取他命,顺便构衅大汉”之命,亦自来不及。
    更何况拓跋锋今日单骑出营,这个消息又有谁能知道?即使知道,又有谁敢当机立断,行此大谋逆之事?这个人不仅必须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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