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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苹果控-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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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妈妈端着一锅放了很多西红柿的面条汤进屋,看着正在换衣服的女儿,说:“秦知还不知道呢?”
关淑怡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说:“他在外面上班忙得要死,跟他说了他能替我怀着啊?说那么多没用的,等他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关妈妈点点头,看着女儿喝了一大碗面条汤,这才满意地收了锅子。临出门的时候,关妈妈看看挂在墙壁上的电子钟,再看看不动地方没有出门意思的女儿,问她:“今儿商店不开门啊?”
关淑怡摇摇头,“我今天有事,施亚安在店里就成。”
现在,施亚安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店员了,勤快、负责。
关妈妈点点头,提着锅子上了楼。老太太真的有一肚子话想跟女儿说说。整整两个月了,秦知一直没回来。女儿自从怀孕,虽然每天还是大大咧咧地笑着,但是关妈妈知道女儿并不高兴。
关淑怡靠在沙发上看着那幅结婚 照,她看着相片中秦知的眼睛,越看越诡异,竟然觉着那照片里的眼睛是有光的。对视中,秦知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她。关淑怡掉转脑袋,看着另外一边。今晚,她要叫爸爸把这张照片取下来,太夸张了,看着很可怖。
手机嗡嗡地在沙发那边震动着,这个时间,必定是秦知发来的信息。
“老婆,起来了吗?”
“嗯,起来了。你呢?早饭吃了吗?”
“我吃过早饭了,现在,我在法院。”
“法院?你去那里干吗?”
关淑怡猛地坐起来,一连串地发出短信追问原因,心里有些慌乱。
秦知坐在法庭的最后一排,将手机调成振动,一条一条地回老婆那一连串的短信。他自我反省了下,决定今后再有什么为难事也不能告诉老婆,自己扛完就可以了。看把他家关苹果急得,几条短信,回的全是错别字。
今儿是章正南开庭的日子,秦知跟陈益致他们一起来看看。郎凝坐在离秦知不远的地方。她戴着毛线帽,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短风衣外套,将脑袋压得很低,偶尔抬起头,脸上还有一副大墨镜。
秦知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不管她如何伪装自己。
章正南的犯罪定性有两项:金融诈骗,赌博。
一个月前,这间审判庭的被告席上坐着的,是章正南的父亲。这位老爷子原本是公司的法定代表人,章正南事发逃跑后,老爷子成了替罪羊。
秦知那时候,并不知道章正南的问题如此严重。他绝对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将老父推到了被告席,之后一走了之。而他的父亲,那位章老爷子,却沉默地接受下儿子所有的罪过。
那天,秦知去看守所看望老头,几年没见,老爷子满头白发,苍老得不成样子。他看到秦知,依旧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淡淡地笑,依旧是那副有知识、受过大教育、很有风骨的样子。
老爷子说话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没想到会是你呢,你比我家南南有出息。”
秦知自我责备地苦笑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爷子,自己给过章正南一笔钱。他很内疚,章正南逃避责任,一溜烟儿地跑了,自己却提供了他逃避责任的路费。他留下自己的老父亲穿着橙红色的马甲坐在铁栅栏里,难道就不内疚吗?
老爷子呆坐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是个不会教育孩子的父亲,如果南南做了错事,我道歉,请你原谅他。以后如果秦董事长有能力……就帮帮他。”
父亲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想到的依旧是孩子。
秦知第一次见到这位老爷子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花园的古式木桌上写毛笔字。秦知记得,老爷子的笔架上挂满了毛笔,身后一丛白樱花开着,老爷子挥毫泼墨的样子就像个神仙一般。
那天章正南笑的声音高了点儿,老爷子缓缓放下写字的毛笔,拿起放在桌子边上的一条洁白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瞥了章正南一眼,说:“平日教育你,守默、静坐、寡欲。气浮会做错事,言噪听上去没家教……”
章正南浑身发抖地听着。他十分畏惧自己的父亲,这种畏惧超出了一般子女对父母的那种畏惧。那一天,秦知觉着,章正南其实还是很可怜的,他在自己家想大声笑笑都不敢。
现在,这位老爷子用着天下父母都一样的语调,哀求秦知帮帮自己的孩子。
秦知问他:“您不恨他吗?”
老爷子苦笑着摇头,“不恨。我从小教他很多道理,给他立了很多规矩,那孩子懂得很多道理,什么规矩都知道,但是,我忘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注意下他,多夸夸他。他想做大些,想我夸他的。我知道,南南一向是个好孩子,我很为他骄傲,却从未告诉过他。是我不会教育他,是我的错,我没告诉他人必须承担责任,我只教会他向前看,却没告诉过他,偶尔向后看看,也没什么。”
老爷子是真的老了。他嘟嘟嚷囔地在那边说着自己的孩子,从头至尾,却没有一句怪罪孩子的话。
秦知放下手机,看着站在被告席上剃了大光头的章正南。他回来自首,捎带还揭发出了本市最大的地下赌场。
审判在上午十二点半结束,秦知在法庭外跟章正南对望了一下。章正南对他笑笑,无声地说了三宇,秦知知道,他在道歉。
“他长大了。”章老爷子在大儿子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秦知身边说。
秦知扭头冲老爷子笑笑,也伸手搀扶他。
章正南自首的那天晚上,这老头便被抬进了医院,突发性脑梗阻。万幸,抢救得当,老爷子现在还可以自由地呼吸空气,只是这路,今后却走得不再稳妥了。
“嗯,我看他的眼神,真的是成熟了很多。”秦知笑着跟老爷子说话。
老爷子挺高兴的。好像,这场开庭为章家所有的不幸画了一个句号,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这很好。
郎凝很早就离开了。她在法庭上看着那个跟她脑海里的形象不相符的背影,那不是章正南,不是她认识的章正南,不是她爱过的章正南。
就这样,郎凝站起来,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可以预见的是,章正南这个人,正式地从郎凝身上剥离开了。
郎凝一边走,一边问自己“那个人,我到底喜欢他什么了?”
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无法给自己一个正确的答案。
关淑怡终于放心了。得知章正南的命运后,她替章正南的父亲难过了一会儿。她真心诚意地期盼章正南可以少判一点儿刑,早日合家团聚。
放下电话,关淑怡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很多零食。她要带着问题,再去福利院一次。
下午三点,关淑怡提着玩具、食物到达了福利院。
福利院看大门的还是那位大爷。当关淑怡看到他时,老爷子正抱着一个小娃娃坐在楼梯口晒太阳。看到她,老头便笑眯眯地打招呼。
“我认识你啊,你是过年来献爱心的新娘子。”
关淑怡哈哈大笑,一盘腿,坐到了老大爷身边。她一边伸出手,想抱过老大爷手里的孩子,一边问道:“大爷,这孩子几岁了?”
老大爷将孩子送到她怀里,说:“快两岁了,是个小小子。”
关淑怡拿出零食逗这个孩子说话。孩子的两只小手一直努力够她手里的零食,嘴巴里着急地“嗬呜呜、吗呣呣”地叫唤。
实在是太可爱了。关淑怡将零嘴的包装打开,把食物掰成小块给他吃。那孩子吃东西的动作和别的孩子没两样,小嘴儿要多灵活便有多灵活。
在他的人中位置,先天性唇裂的术后疤痕无声地叙述着这个孩子的原罪。他不完全,因此便被遗弃。现在,他好了,又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可以说话,可以呼唤,可以吸吮、咀嚼。除了一条伤疤,这孩子和别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院子里的滑梯上,几个孩子不停地从滑梯上以各种姿态滑下去,冲下去。
没有胳膊却拼命奔跑的孩子身后,是用双手努力推动轮椅追赶着的孩子们。他们大声地笑,笑声与正常孩子毫无区别。
“您来拿单据?领导不在。”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关淑怡扭过头,那位总是很冷淡、说话很尖锐的郭同志正看着他。她冲他挥挥手,笑眯眯地打招呼:“嗨!小郭子,我是来找你的。”
郭同志神色呆滞,半天没反应过来。小郭子?
这是什么情况?
“过来坐下。姐姐想问你一件事。”关淑怡屁股向一边挪动了一下,让出一个空位。她那条不便宜的裤子,硬是给人家擦了楼梯台阶。
郭同志当然不会坐下,他站在那里问:“你想问什么?”
“嗯,我想问,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他们在做什么?结婚没?幸福不幸福?是不是过得很难……”
“你是记者?”
“我是个没工作的?”
关淑怡站起来,伸手摸下自己的肚子,很骄傲地仰起头对郭同志说:“我来请您帮忙,因为,也许未来我会有一个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颜色的孩子。作为妈妈,我必须知道,作为一个不健全的孩子,他们的路是不是好走?他们的人生道路会遇到什么问题?他们对什么事情会产生困惑?他们如何鼓励自己?他们如何看待自己?被遗弃的孩子,如何对他,才能令他热爱生活,对生活有安全感?你知道,我的丈夫对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没信心。他怕孩子也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他觉着他的生存是无意义的,不需要生命延续。”
郭同志想了下,很认真地问关淑怡:“您确定要生这个孩子吗?您确定您的丈夫会同意?”
关淑怡不在意地摆手,“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要呢?我想要这个孩子,这是一条生命,与同意无关。”
郭同志的神情,意外地柔和起来,那份骨子里带出来的尖酸愤慨渐渐消散。他让出过道,笑着摆动下脑袋,“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不少,但我认识得不多。除了这里的,我还认识好多残联的朋友。遗弃只是一个角落,大部分的父母会承担责任,全心全意抚养孩子的。我有很多可以介绍的。”
关淑怡站起来,小心地将孩子还给门房大爷。她很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需要他们的帮助。”
“他们都是很普通的人,你确定他们能帮助你?”
“中国十三亿人口,成为伟人的好像没几个吧?我确定,他们可以帮到我。”
“有些人,因为身体的残疾,都活得不是太富裕。这样也可以吗?”
“他们快乐吗?”
“当然,他们更加珍惜一切,因为一切来之不易。他们努力地活着,任何一点儿幸福对他们来说都是加倍的,比你们多了许多倍的快乐。”
“那就足够了,我要的正是那份加倍的快乐。”
秦知终于给自己放了个假,最近,他很努力,钱赚了不少,事业也是更上层楼。离家已经四个月,所有需要梳理的事情已然顺溜。这个时候,秦知告诉自己,我需要回家了,我想回家了,我想家了。
为什么一连好多个月不敢回家?秦知害怕自己惯坏自己。事业刚刚起步,他不敢回去堕入温暖窝。他太了解自己了,一旦回去,他就不想再出来。
现在,总算是一切稳定,他终于可以安心回家了。
吴嘉阳给秦知订了机票,他甚至还买了一大包莫名其妙的东西叫秦知带上。临上飞机的时候,送机的吴嘉阳很古怪地揪住秦知,说了一番古怪的话,“老大,嫂子是个好人,真的。我和马柏东、赫逸元他们说起,都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嫂子更好的人了,真的,嫂子是最好的了。”
秦知呆了一下,不明白这个白痴属下想表达什么。他看看吴嘉阳,接过他手里的行李,说:“吴嘉阳,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一句话表达清楚一个意思?你都三十多了吧?”
吴嘉阳的眉头拧着,在他这样的人的脸上.总是泛着没心没肺的表情,可他今天却是一副愁苦、难为、难做、不好说、有些勉强、就是想劝劝你、想告诉你,但是没这个告诉的水平、不知道从哪里劝……这种高难度的表情。
秦知觉着不可思议,他放下行李,看着自己的下属,一言不发,等着这个家伙憋不住屁自己放出来。
吴嘉阳终究是没憋住,他从怀里拽出一封信,还有装公司文件的牛皮纸袋子,双手呈给秦知。
“一个月前,我去看嫂子,嫂子说,等你回去的时候,叫你先看看这个,再确定回不回家。”
秦知一脸纳闷儿。他接过纸袋子,抬头想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吴嘉阳却落荒而逃了。
马柏东跟赫逸元、吴嘉阳、陈益致躲在机场的角落,看着自己家老大进闸口。
赫逸元说:“谁看着公司?”
陈益致挥舞下手里的飞机票,说:“叫施皓庆自己回来看着。还有什么比老大的幸福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马柏东看见秦知的身影终于消失了,直起腰说:“安心了,我觉着你们小题大做。老大这人,一辈子都会听关苹果的。我觉着肯定掰不了。”
吴嘉阳一脸鄙视地瞪他,“你知道个屁,老大倔着呢!你不去我去。我不能看着老大过不下去。老大没了家,我们还混个屁啊,喝西北风吧。”
陈益致拍拍吴嘉阳,一脸欣赏。他很少欣赏这个人,但今天,他觉着自己需要高度赞扬一下他,“恭喜你吴嘉阳,你能参悟到这个道理,你已经进入化境,是个有档次的下流村人了!”
吴嘉阳一反常态地没有得意洋洋。关淑怡给秦知的东西,牛皮纸袋没有封口,他很卑鄙地看了,这一看,这个一向没大脑的人却被彻底震撼了。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秦知几次伸出手触摸面前的信封。等飞机飞平稳后,他便急不可待地拆开那信阅读起来。
这信,是一个月前关淑怡给吴嘉阳的。关淑怡说,在秦知回家的时候再交给他。
吴嘉阳很认真负责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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