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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莲-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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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榷场”这个词由来已久,本是大齐朝廷指定的官商与外族做买卖的特别地点。多建在塞外,就像是个小小堡垒,平常是四门紧闭的,只在特定季节特定时日才会开放买卖。可到了如今,除却寥寥无几的官办榷场外,私底下的交易地早多如雨后春笋,只不过商人们各有各的联络方式,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平素不为人知罢了。



榷场开放的季节一般都在秋天,可时下已然是初冬了,说起来这又与她脱不开关系。只因为今年齐帝大婚,迎娶豪族连氏之女,紧接着又异变突生,广袤大地一片风声鹤唳。商人们的生意前所未有的难做,赚多少银子也不如自己的命贵重,因而大多数都打定了主意放弃今年,但求安稳——汉人们少了毛皮牛羊,不过是冬天过得紧巴些罢了,熬一熬就过去;可胡人们没了粮食,没了食盐铁锅乃至针头线脑,却是万万的不便,没奈何,他们也只得反客为主,甘冒奇险循着崇山峻岭间的隐蔽小路潜了过来,便耽搁到如今。



连长安在商队中慢慢混得熟了,胡人们入夜围在火堆旁闲话之时,从不避她。甚至有几个好事的还特地跑来问些流言蜚语:“听说你们的单于杀了左贤王一家,闹得天下大乱,是不是?他不是才娶了左贤王的女儿做阏氏吗?那就是一家人了啊!你们汉人的道理还真是奇怪呢……”



每每此时,连长安总觉得恍若隔世。



她知道在这些胡人的话语里,“单于”就是帝王,“左贤王”就是仅次于皇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阏氏”则是帝王的正妻——她知道他们津津乐道、当成异闻来咀嚼的,正是不久之前的自己。



真的是……自己吗?她紧紧抱住胸口,不让怀中不住咆哮的“过去”挣脱枷锁冲出来。每每有人这样问,她便稀里糊涂敷衍两句打发他们去,她拼命将此刻的自己从回忆的漩涡中生生拽离,远远逃开;逃向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现在姓常名安;她此刻并不是白莲……还不是时候……



“……‘常’姑娘,你有什么打算啊?”到达榷场之后,各家各户忙于搭起帐篷,整顿行李,准备开张;连长安则倾力投入针线活计,额仑娘一边欣赏着她做出的那几件成品啧啧赞叹,一边随口问道。



“打算?”长安一呆,恍惚笑了,许久,茫然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总之先避一避风头,养好身子再说。她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报仇雪恨——但现下……现下首先要努力活下去。



额仑娘见她那模样,立时喜不自胜,连忙劝道:“你要是暂时没什么想法,不如就一直跟着我吧?我们换好了货便回关外去,凭你的手艺,在咱们部里立足,一点不难的。”



……雁门关外么?去……胡人的国度?



仿佛中了邪,听到这个提议,连长安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若出了雁门关,他……他还找得到我吗?”



指尖忽然剧痛,竟是一失手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连长安连忙将手指放进口中吸吮……她几乎以为她忘了;离开这么久,她第一次想到了叶洲。



——他不欠她的,她却欠他的;有一日她定会偿还他。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高声道:“额仑娘,我猎了只肥狍子,烤着大家尝尝,喷香呢!就等你们了。”



额仑娘飞快瞟了长安两眼,诡秘一笑,眉眼弯弯,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悄声道:“是扎格尔来啦,你还不快出去?”



连长安立时从恍惚中收回思绪,简直哭笑不得。扎格尔便是初来乍到险些酿成大祸之时,救她一命的青年。胡人远比汉人直截了当,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自她留在了商队中,他便隔三差五以各种理由跑了来,长安就是再驽钝十倍,也不难明白他的心思。



——可她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她从今往后的人生之中,根本没有留给情爱一分余地。



“额仑娘,今儿个再赶赶,这块皮子就能做完了……”她苦着脸,推脱道。



谁料那胡妇一伸手,早将她手中做了多半的毛领子夺了去;粗糙的老脸笑成一朵花儿:“什么大事!可不差这一阵,就是不做也使得。扎格尔喜欢你呢,他是个好小伙子,快去快去!”



连长安眼见误会愈深,真真无奈之极,看来现下不把事情说个清楚透彻,往后只有越来越麻烦。她思索片刻,已打定主意,叹息一声,正色道:“额仑娘,不瞒您说,我已……有了婚约。”



额仑娘果然讶异,问道:“那你男人呢?”



连长安心中一颤,咬牙回答:“他……他因为某件变故……死了。”



额仑娘长出一口气,呵呵笑:“那就好办,不碍事的。反正他活着也不见得比扎格尔更好。”



连长安双目圆睁,真真是无话可说。



额仑娘忽而提高嗓子,对帐外喊道:“扎格尔,你先回去吧!我和‘常’姑娘一会儿就到!”



传进来的声音果然轻快的仿佛要飘起来:“好,额仑娘,一言为定!我可留着狍子腿等你们啊!”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了,额仑娘回过头来,对连长安道:“听我一句话,‘常’姑娘。长生天给女人心,给男人胆子;给女人羽毛一样的巧手,给男人铁一样的胳膊,为的是什么?就是让男人女人在一处的;就是让男人女人互相依靠的!你现在还年轻,你不懂得;等你有一天明白了,一晚上一晚上独个儿睡着,就是裹着再好的毛皮也暖和不过来呢!”



连长安起初还怔怔听着,可听到后来“独自睡”云云,猛然醒悟过来,一张俏脸瞬间通红,烧得发烫。她恼恨额仑娘擅自替她做主,更恼恨她言语无状,心下又羞又气,偏偏梗着脖子想不出半句应答的话。末了,好容易才硬生生挤出一句:“为什么?你不就是独自一个人?偏把我想成那种……那种……我就不能跟你一个样?”



额仑娘哈哈大笑,满脸都是自得:“我?我嫁过三个响当当的汉子,我生了四个硬邦邦的儿子。我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要不是我家小子和扎格尔是好安达,我从他还没马鞍高的时候就看着他长大,我还真想和你争争看呢!”



  【二四】胡儿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对额仑娘的说辞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能苟同,连长安终究还是去了——从始至终,一直冷着一张脸。



她自觉态度足够敬而远之,足够立场鲜明;稍有点眼色,早该嗅出空气里浓浓的“拒绝”的味道。只可惜胡汉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她的锦囊妙计到头来全都变成了想当然。她越是冷,越是逃,越是不理不睬,扎格尔反而贴得紧紧的,半步不离,叫连长安一想起来就头痛万分。



扎格尔驯得好马,还是个不错的猎手。火堆上驾着的狍子肉早已烤得酥脆,香气扑鼻油脂满溢,仿佛涂了一层红亮的酱汁。他也不怕烫,赤手伸过去,两三下便卸掉了狍子腿。先将表示“敬意”的两只前腿献给火堆旁年纪最大的两位老人,紧接着拣出一条肥美的后腿,笑吟吟送到连长安跟前。



那条后腿带骨总有两尺长,美食当前,的确令人食指大动,可是连长安心中分明有根致命的毒刺扎着,就是龙肝凤胆她也万万不愿去接。想要顺水推舟,将那东西让给额仑娘,谁知道四周眼巴巴瞧好戏的人儿忽然一齐大笑起来;额仑娘则秋波流转,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忙忙啐一口在地上,远远躲开去。



胡语错杂,彼伏此起。人人瞧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三分笑意。连长安越发笃定自己是被戏弄了,可偏偏明白戏弄自己的那些人未必存着什么歹意,想要生气,又觉无力。心中存有三分恚怒,却生发作不得,只嗓子眼儿里一阵阵噎得难过。她将那块用油纸衬着的狍子腿紧紧捏在手中,打定了主意一丝也不入口。



她在那边暗自生闷气,扎格尔早将狍子肉一块一块割开,分给火堆旁的众人,只留了另一只后腿给自己。各人凭本事得的东西最好的一份归自己,其余全部族共享,在胡地这是不言自明的规矩,众人也不推辞,都笑着接了,还不忘说两句调侃的话,一边说一边用眼尾偷瞄向气鼓鼓的连长安,越发显得阴阳怪气。



好容易一只狍子分了个干干净净,一袋一袋羊乳和马奶酒传开来,扎格尔拎着他那只油渍渍的狍子腿,大咧咧坐倒在长安身边,见她一点没动,问道:“怎的?不喜欢吃么?”



连长安对他本无恶感,何况无论怎么说,人家到底救过自己的性命;但此时满肚子都是愤懑,再加上杯弓蛇影,总觉得扎格尔一定有所图谋,禁不住都往坏处去想。见他过来,猛然觉得怒火上冲,硬邦邦将狍子腿递过去,低声喝道:“还给你!”



扎格尔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笑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他晃一晃手上另一只腿骨,笑眯眯答:“想着我?谢谢啦。我有,那份是给你的,很好吃呢!”



连长安见他这幅模样,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烫手山芋”直接丢在他脸上算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说得再对也没有;毕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知道那样做未免太过失态,有理反倒变成没理了。



连长安见他吃得开心,自己却险些憋成内伤。恼怒到了极处,心一横,狠狠一大口咬下——怎的?我还怕你不成?



谁料道扎格尔烤得狍子是一绝,外皮焦酥,内里的肉质却是嫩滑多汁。她本只想胡乱嚼一口泄泄火气,谁知道一双贝齿开阖两下,不禁双目圆睁,险些将自己的舌头也给吞下去。



扎格尔见她吃得香甜,心中自然也欢欣不已。不住道:“好吃吧?你慢慢吃。不够我这只也给你,嘿嘿嘿嘿……”



这只狍子的个头算是小的,可尽管如此,一只后腿连长安无论如何也吃不完。“胃口好”从来都不是汉人欣赏的大家闺秀应当具备的品格;她听了这话,更是狠狠白他两眼——可那怒火毕竟馁了,到头来,一半依然好气,另一半却莫名化为笑意。



“……蛮子!”她细细嚼着口中的美味,在心里恨恨骂一声。



这一餐众人吃到酒足饭饱,营地中的气氛空前热闹起来。不知是谁凑过来对着扎格尔一番叽里呱啦,扎格尔红光满面,回头看她一眼,重重点了点头。那人显然兴奋极了,站起身向四周高喊,一时间欢呼声宛如雷动,人人都道:“阿克达!阿克达!”



连长安虽不通胡语,可毕竟待了一段时日,也能听懂几个常用的词。她知道“阿克达”便是“好极了”的意思,不由转头观望,也起了三分兴趣。但见扎格尔大踏步走回自己的营帐,片刻再出来时,手中已拿着一柄奇怪的乐器。



——应当是……乐器吧?四四方方的兽皮蒙制的音箱,一条微带弧度的木柄,装着五根鹿筋弦;抱在怀中的架势就像是汉人女子弹奏月琴,可手指拨上去,那声音却远比月琴悠远高亢多了。



营火跳跃,众人欢腾,扎格尔调了调琴弦,一串嘈嘈切切的疾音在他手下迸开,如马蹄踏玉,奔流而至。调子算不上繁复,却和汉人的丝竹声迥然不同,悠扬婉转,首尾相接,一遍弹到后来,刚好是另一遍的开始,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简直天衣无缝。



一干胡人显然都很熟悉这音调,很快便随着低低哼唱起来。更有几个年纪轻的,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合着节拍、绕着火堆翩翩起舞。



连长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样样新鲜,从这边看到那边,又从那边看回这边,眼睛都不够用了。曲调的节奏愈来愈短促明快,从火堆旁站起来载歌载舞的人儿也愈来愈多,就连她都不由自主随着琴声用脚尖打起了拍子——当然,那是非常非常失仪的,她一旦觉察,立刻强迫自己忍住。



扎格尔弹琴的手指忽然一顿,口中说了句什么。众人闻言全都笑起来,就是连长安也不自禁笑了——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笑。



调子渐渐和缓,分明还是一样的音韵,只是那股放声大笑、纵酒狂歌的气氛再也不见,反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浑厚的伤感。扎格尔手里的琴音越发明澈,仿佛透亮的溪水,潺潺淌过之处,他的歌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连长安真的从未听过如此醇正清越的嗓音,犹如一柄利刃划过头顶铁青色密布的阴云,整个世界豁然开朗,只剩下又高又远、一尘不染的湛蓝色的苍穹。以至于自己的喉管中也忽然一阵哽咽,那颗干瘪的心紧紧纠在了一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欢喜以及莫名的哀愁错杂着喷涌出来。



扎格尔抱着琴,纵声高歌,缓缓踱到她面前。起初是用胡语,后来则变成了她能够听明白的汉话:……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



……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



(古乐府《横吹曲?折杨柳歌辞》)



——她忽然明白,他是在为她献唱;他是在唱给她听。这绝非柔美旖旎的情歌,可是她的心……却无端为之震颤不休。



***



连长安沉醉在音乐的魔力之中,依然有些神情恍惚。她茫然望向不远处的营帐,猛地一惊,这才从迷蒙间醒过神来。因榷场买卖总要持续个几天,总不好一直睡在马车上,从到达的那一日起,她和额仑娘便合力搭起了这座简易的帐篷;帐子里并不算大,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不过这一夜,她站在营帐前,忽然迟疑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帐篷外悬着一条绳子;而绳子上挂着张上好的雪白的毛皮。



莫说当年的驸马府富可敌国,替入宫做皇后的女儿准备的陪嫁可谓琳琅满目;就是这几日陪着额仑娘收拾货物,好的坏的各式各样的皮子连长安早就看惯了。可是她此刻站在这里,摸着这块毛皮,搜肠刮肚却拿不准是什么动物身上的。瞧颜色通体如雪,没有半根杂毛,只可能是最好的银狐或者雪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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