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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医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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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虽说的客气,但很明显是逐客的意思,聂辰有些窝火,天生的任性霸道忽然从胸中升起,没等霍子南说完便打断了他:“我知道,今天是力诚的人打了你,虽然我事先并不知情,但我是力诚的老板,你恨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替力诚,也替我自己跟你诚心道歉。”聂辰执拗地看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家里又照顾不上,我于情于理都不能扔下你不管。”
“我……”霍子南被他坚定而又强势的态度堵的说不出话来,聂辰又问:“你有女朋友能照顾你吗?”
“呃……没……”
“那就这么定了,一会我送你回去,这两天我来照顾你,要是我忙,会派其他人来。”
“……”霍子南百味杂陈地看着他,无论怎么改变,聂辰还是聂辰,一如既往地强势,一如既往地任性,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
深夜,聂辰驾车送霍子南回到了他的宿舍。
天佑给住院医师配备的是两室一厅的单元房,两人同住,霍子南住靠南的一间小卧室,房子很小,只有十来个平方,但带着个大露台,显得很宽敞。
一走进这个简单而整洁的房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深蓝色的床罩,带书架的柏木书桌,木质电脑椅上铺着深蓝色的椅垫和靠枕,墙壁上是一副仿的非常精致的“枫丹白露的森林”油画,镶着银色的边框。
聂辰惊讶地看着房间中的陈设,下意识地回身往门背后看去,果然,那里挂着一个标靶,上面扎着几个铜质的飞镖。
“只能请你坐椅子了。”霍子南把胳膊从聂辰肩头抽出来,单脚跳着坐到了床沿上,“外面的客厅是公用的,我和刘医生都没有买沙发,平时只是放些杂物,没法招待客人。”
聂辰依言坐到了椅子上,霍子南说:“我去洗手间,你先坐。”
“我扶你。”
“不用不用。”霍子南摆手,自己站了起来,“只有几步路,我自己去就行。”说着连跛带跳地出去了。
听着他走到过道那头,关了洗手间的门,聂辰环视房间,虽然明知道翻别人的物品很不礼貌,还是鬼使神差地一个个拉开书桌的抽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找些什么。
最左面的抽屉里是杂物,回形针订书机名片夹什么的,中间一个放着一叠叠的空白稿纸,最右面,是霍子南的一些手稿,最上面一页画着一个简单的大脑解剖示意图,下面大约都是脑外科方向的论文草稿。
聂辰定定想了想,抽出了一叠手稿。
林祖栋是林家去美国的第四代移民,他的中文并不好,重生后,依赖于霍子南的身体二十二年的语言习惯,他能够说流利的汉语,平时写写病历工作总结,填一填单据什么的,也大体能够应付。
但对于需要大篇幅阐述观点,进行复杂论证的医学论文,他的中文就远远不够用了,只能用回使用了四十年的英语。
聂辰的手有点抖,他不是没见过霍子南写的字,但都是中文,英文还是头一次见。
这个笔迹何其太像……每一个连笔,每一处省略,都是那么熟悉。
极力控制着剧烈的心跳,聂辰在文稿中找到了几个大写的“D”,果然,他用的是花体。
林祖栋有个独特的习惯,书写时所有的字母都是简写体,只有大写的“D”,习惯用古典英文的花体字。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书写习惯怎么可能像到这种地步?
渐渐走近的不规律的脚步声惊醒了聂辰,他匆匆将文稿塞进抽屉,轻轻关上。
“要喝点什么?”霍子南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冰箱里有橘子汁,还有……呃……香草冰激凌。”
“不用了。”聂辰定定看着他,“你坐下休息吧,别累着了。”
霍子南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依旧是先前淡淡的样子,两步跳进来,坐到了床边。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暴露吧暴露吧~进一步暴露吧~
试探·猜疑
“对了,你饿吗?”霍子南忽然想起聂辰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掏出手机,“我打电话叫外卖吧,附近有家店的炒河粉很不错。”
“别叫了。”聂辰握住了他的手,深深看住他的眼睛,从他手里缓缓抽出手机,“我之前给阿蟹打过电话,他应该马会送饭过来,尝尝他的手艺。”
“哦……”霍子南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抽回了自己的手,“他还会做饭?”
“他以前是厨师,刀法很好,才被我爸看中了带在身边。”聂辰的眼神扫过床脚,忽然发现那里放着一个墨绿色的保龄球。
“你也打保龄?”
“哦……偶尔。”霍子南会的体育运动屈指可数,保龄球是打的最好的一项,出于习惯专门买了一个13磅的球,每次去球场都用自己这个。
聂辰弯腰拿起那个球,把玩了片刻,说:“我有个朋友,也喜欢打保龄,因为用不惯球馆的球,自己买了一个存在储物柜里,正好也是13磅的,墨绿色。”缓缓转过头看着霍子南,“跟你一样。”
霍子南淡淡笑笑,“我以前也试过用更重的,但效果不太好。”
“子南。”聂辰说:“记得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跟你说过的吧,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不光是保龄……”
霍子南心跳加速,快的几乎冲出胸口,用尽自己四十年来所有的意志才勉强调整出了平静的表情,从容的口吻:“聂先生,是因为我很像你的朋友,你才这样刻意照顾我的么?”
“不……不全是。”聂辰有些困惑,说实在的,面对霍子南,他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态。
“被人当成替身的话,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呢。”霍子南微笑。
“是……你很像他,但我很清楚,你不是他。”沉默了半晌,聂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如果可能,有些话我很想亲自跟他说清楚,真可惜,他已经死了。”
“真遗憾。”霍子南静静说,“逝者已矣,请节哀。”
“可我总觉得他还在。”
“鬼神之说,古已有之。”霍子南说:“潘家庙有几家纸扎店子,据说老板能通灵,我小时候爸爸还请他们跟去世的奶奶捎过话。记得那位神婆喝了些符水什么的,我奶奶就上了她的身,说了好多话,跟我奶奶生前的神态语气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很相似,很神的。”
聂辰不语,他又说:“或者我明后天带你去见她?”
“不用了。”聂辰垂下眼,“总有一天,我也要死,到时候亲自跟他说好了。”
沉默,两人默默对视,没有人再开口。
良久,门铃的脆响打破了诡异的寂静,霍子南首先清醒过来:“有客人。”
“哦……”聂辰也回过神来,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应该是阿蟹。”
没想到阿蟹看起来那么粗犷的人,做饭还是一把好手,菜色清淡而不寡味,排骨汤清澈透亮,却味道香浓,米饭也蒸的软硬适度。
两人坐在书桌的直角两边默默吃饭,辰忽然开口,“对了,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字?”
“呃……”霍子南停了筷子,“我、我也不记得在哪里看见过了。”
“听你叫的很顺口,很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从前认识我。”
霍子南顿了顿,安安稳稳又开始吃饭,“不认识。”
这天聂辰离开已是午夜,也许是白天昏迷过,又睡得太久,霍子南一时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在露台上的竹编摇椅里纳凉。
他说有话要对自己说的,会是什么?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回忆前世分崩离析的爱情,还是说说分手后彼此的经历?
如果承认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大惊失色,然后被看成是一个怪物,灵异事件,抑或是疯子?
无论何种结果,都太尴尬,太危险,太无谓。
霍子南整夜都为怎么应付聂辰而头疼,没料到次日清晨送来早餐的,并不是聂辰本人,而是一个满脸稚气的男孩。
“辰哥早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来不了了。”男孩提着个保鲜盒,“他说他中午过来,问你午饭想吃什么。”
“不用麻烦了。”聂辰没有来,霍子南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请你转告他,我自己叫外卖,让他忙他的吧。”
小弟不置可否,放下保鲜盒走了,霍子南打开一看,刚出炉的榴莲酥,外加一杯鲜榨橙汁。
林林祖栋的口味。
中午十二点半,聂辰准时来到,看着书桌上的保鲜盒:“怎么不吃早饭?”
“我吃不了榴莲。”霍子南说,“不过果汁很不错。”
“哦……”聂辰收拾了桌子,摆上带来的午饭,“我以为你会喜欢。”
“抱歉,真是接受不了榴莲的味道。”
午饭吃的很沉默,霍子南刻意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尝试着多吃了些酸甜口味的菜色。
聂辰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口味,饭后收拾了餐具,说:“现在打吊瓶吧,免得天黑前打不完。”
霍子南刚扎上针,门铃响了,聂辰出去开了门,片刻后他和阿蟹的对话透过卧室半掩的房门传进来。
“昨晚我去了垮仔那里,把你的决定给他说了,也给他看了你的报告。”阿蟹说,“他要求今天下午开个高层会。”
“我知道,他打了电话给我。”
“你撤了赵魁,他本来就恼火,现在又要动这么多保安主管,而且全都是他的亲信,他肯定不会答应。”阿蟹说,“下午的会,你顶得住么?”
“我下午不出席,由你全权代理。”聂辰说。
“啊?”阿蟹诧异,“垮仔他知道你不去么?”
“不知道。”
“霍医生伤的厉害么?”
“不是他的问题,我不想和垮仔正面起冲突,反正该说的我在发给他的报告里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事你去跟他谈。”
阿蟹似在深思,半晌才说:“我在力诚的人不多,恐怕扛不篆…”
聂辰回了卧室,从电脑包里掏出一个打着封条的文件袋,出去递给了阿蟹,“会议前五分钟,记着,不要早也不要晚,把这个给垮仔,给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看见……他看完后你收回再看,但切记,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
“是……”阿蟹将信将疑,“你确定他看过了就会妥协么?”
“应该会。”聂辰的语气很轻松,“除非他想让他马子明天去海滨给他收尸。”
霍子南躺在床上,听到聂辰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一跳。
在他心目中,聂辰似乎一直不过是个年轻任性,沉默寡言的大男孩,但此刻他忽然意识到,那个男孩长大了,成熟了。
不,不光是长大和成熟那么简单,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聂辰身上曾经的简单纯净已经渐渐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洗涤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都有些费解的……
城府。
阿蟹走了,聂辰回到了卧室,神态依旧平和:“要吃水果么?”
“不了。”霍子南捡起床头一本杂志,单手拿着翻看,“你忙的话,不用在这里陪我。”
“不忙。你这里挺好,很安静,跟你呆着我挺舒服,精力也很集中,”聂辰自顾自地坐在书桌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很适合做些需要动脑筋的事。”
霍子南无奈,再怎么改变,怎么长大,他有时候赖皮起来,还是老样子。
聂辰一直在笔记本上忙忙碌碌敲着什么,霍子南受伤后本来就虚弱,昨夜又睡的太晚,在轻微而规律的键盘敲击声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手中的杂志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聂辰回过头去,只见霍子南平躺在床上,整个人都陷在深蓝色的被褥枕头当中,只露出略显苍白的面孔,和罩着格子睡衣的手臂。
轻步走到床边,聂辰捡起地上的杂志放在床头柜上,将他空着的胳膊收在被子里,又将空调调高了一度。
正午的阳光很烈,透过露台浅绿色的幕帘照进来,写意着他俊美柔和的五官,长眉,薄唇,高挺的鼻梁,长而黑的眼线。
很美。
但,和那个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世界上喜好相像的人应该很多,笔迹相似的人也很多,至于感觉,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阿祖明明已经死了的。
因为遗憾,因为追悔,对一个人,一件事,太过执拗,太过在意的话,所想所念,均皆成魔。
深夜,聂辰驾车回寓所,阿蟹同乘。
“垮仔他都签了。”阿蟹说,“撤下来的人,他说他会妥善安排。”
“嗯。”聂辰毫不意外。
“那些事……”阿蟹斟酌着说,“垮仔他背着査爷做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聂辰不答,只默默开车。
虽然平时关系很近,聂辰也没什么太子爷的架子,可有时候,有些事,他不愿说的,阿蟹也不敢多问。
到了阿蟹住处,聂辰停了车:“关于垮仔的东西,看完后销毁,以后也不要再提起,他老爹欠高利贷那么多钱,这些年他背着舅舅掏钱,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正因为这些事,他对舅舅心怀愧疚,差不多也是对他最忠心的一个。”
垮仔掏了公司五百多万,以及他对査飞的忠心,跟聂辰一直在努力尝试的掌控力诚公司之间,阿蟹完全无法建立起联系,只依言点头。
“我让你查的事,有什么结果?”
“查到一部分。”阿蟹掏出一个U盘,“他的背景很单纯,从上学到工作都没有离开过M市,更别说出国了。街坊、老师、同学和同事我都派人打听了,他这人很内向,基本没什么朋友,只有急诊科的护士阿梅跟他走的比较近,但似乎不是恋爱关系。”
深夜,聂辰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阿蟹查到的关于霍子南的资料,简单的背景,单纯的经历,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打开一份去年十月的工作记录,字迹清秀而潦草,一如所有的医生,最后面附着一张假条。
一个两年来都没请过假的人,那次居然请了半个月假。
真巧,聂辰皱眉,那时候差不多是林祖栋去世的日子。
这一次霍子南休了整整一周的假,脚踝伤的太重是一个原因,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想给自己放个大假,顺便抽时间准备一下即将发表的一篇医学论文。
一周里聂辰每天中午都会过来他的宿舍,一开始霍子南还挺不好意思,怕他为了自己的事耽误工作,久而久之发现聂辰根本就像是到这里闭关修炼来了,每天都拿着一大堆财务报表无休止地算来算去,在笔记本上做一个又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表格,完全占领了他的书桌。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佛罗里达公寓的书房里,他们也是这样,一人一张书桌,晚饭后在各自的领地上忙着自己的事情,林祖栋要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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