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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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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息似的低声对我说:“怎么办,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呢?”
“以前是一个月一年不见面都还能忍受。现在只要一天看不到你,整个人都会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上下不对劲。”
他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明明还没有那么喜欢你的。”
程维从前很少会主动表白自己的心境,但自从我被抓去做活体实验后,他就一直在尝试着把自己心里的话一点一点说给我听。
他的这股子认真劲就像个执著古板的老头子,好像要把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末日前的最后一天来过。但有时会又觉得他稚嫩的像个孩子,总是词不达意青涩结巴,有些真心话说出口时甚至紧张地不敢看我。
他虽然是一只野兽,却愿意为了我努力地改变自己的习性。
想到这里,心里就觉得暖烘烘的,好像在胸前焐了个新冲的热水袋似的,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如果这个时候再介意他有些小孩子气任性的吃醋行为,我就不免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
然而,正当我准备法外开恩与他尽去隔阂时,程维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这次我只瞥了一眼,额头上就青筋直暴。
班,班花。
“啪。”
还没等我行动,程维就非常自觉地起身,抓过手机,在我面前连眉头都不皱地完成了拆电板,取SIM卡,折SIM卡,丢手机等一系列潇洒至极的动作,全过程耗时不过五秒,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现在满意了?”他侧着脸朝我微笑的样子很温柔,浅褐色的眼睛里有一些让我所熟悉的宠溺味道,神情和当初半夜陪我溜出校门吃浇汤面时一模一样。
“小霖,我发现自己变得很喜欢吃醋了。”他抱我的时候,突然这样说,“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明明知道只是普通的同学爱,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把你圈在身边,不让你对别人笑……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有毛病啊。”我白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脸埋进我的颈窝:“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大大的包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背着你,其它人碰都不能碰。”
“如果你只是我一个人的,那该多好呢?”
“小霖,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年假的最后一天,他带我去T城的江堤放烟火。外头下着晶莹细屑的微雪,纷纷扬扬从深蓝色的天空中飘落。
程维把车子停在堤边,从后备箱里提出几个塑料袋。
“来,给我一个。”我兴冲冲地绕过去抢过其中最大的那个袋子,像小孩子似的把礼花筒搬到石坡上。那里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白雪,铺在巨石上像洒了糖霜的大蛋糕。
程维跟在我后面,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无奈地笑:“你跑慢点,当心别摔了。又没人和你抢。”
我转过头来朝他喊:“程维,帮我把鞭炮也拿出来,我要把礼花和鞭炮给一起放了,成不?”
“成啊,你说什么都成。”他放下袋子,揉着我头发微笑的样子很温柔,“只要你高兴,把T城所有的烟花都买回来一起点了炸掉整座楼都没关系,我不拦着你。”
我皱着鼻子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资产阶级,一起点?那我岂不是被炸死了?你以为我是董存瑞啊还是本拉登?
两根火线同时被点着,“咝”的一声窜出橘色星火,我扔掉手中的线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程维身边。鞭炮噼啪作响时我还来不及站稳,程维笑着张开双臂,牢牢地接住了我,把我结结实实带进他怀里,抬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怎么样怎么样?”我兴奋地对他说,“差不多是同时点燃的吧?我技术是不是很好?”
他笑道:“太好了,简直像拆迁办的。”
哈?
我愣了几秒,然后恼羞成怒地跳起来打他:“滚你妹!你才拆迁办的!你们全家都拆迁办的!”
我们在雪地里打闹成一团,八十八响的鞭炮在我们身后欢快作响。我已经五年没有像这样好好地过一次春节了,现在有他在身边,感觉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烟花鞭炮炸到最为恣意的时候,程维捂着我的耳朵,突然低下头,轻轻吻上我的嘴唇。他比我高出不少,江风扬起他的大衣,把我整个人包笼在他宽厚的怀里。那一瞬间,外头的世界喧嚣一片却与我无关,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而已。
烟火燃放完之前,我们一直拥抱着接吻,他放开我的时候,我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凝视着我,蝴蝶残翼般浓深漂亮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柔流丽的凤眼。我看到他的口型一开一合,认认真真地对我说:
“小霖,我爱你。”
高大英俊的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红了脸,害羞的样子温顺可爱。
这个时候我总会以为他是一只温良乖顺的大型犬,比如金毛萨摩耶什么的。可是我知道这仅仅只是错觉而已。
这个男人一旦剑出于鞘,锋芒毕露,即便割断神的喉管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
他是撒旦的囚犯,但他也是我的爱人。就算知道有一天他会狂性大发将刀刃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愿意留在他身边。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
燃烧的金鱼花火咝咝燃烧着,他和我十指相扣,另一只空闲的手上转着灿烂明媚的烟花棒。
我望着不断下跌的星火,突然有种时光重叠的幻觉,高中时二模考完的那个周末,我们买了一堆烟火去江堤边燃放,那时候的我们青春莽撞,总把一切都想的很单纯。
那时候我在江风中对他认认真真地,一字一顿地说:“程维,我爱你。”
时隔五年,故地重游。我和他的手紧紧相扣在一起,满地爆竹残屑铺散如同绯红的花瓣,在越积越厚的雪地上逐渐被掩埋。
最后一支烟火爆出一串明亮灿烂的金色火花,熄灭在了无垠的夜色里。我扔掉残剩的烟花棒,转身背对着程维。
“怎么了?”他问。
我摇了摇头,朝天空伸出中指,细碎温柔的雪花带着写薄软轻盈的凉意,霜糖一般从沉沉夜空中洒下,落在我的脸庞、指尖。
维持着这个动作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脖颈都有些发酸了,我才垂下手臂,转头望着程维。
他正迷惑不解地看着我:“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抿着嘴朝他笑了,“我不告诉你。”
我听别人说,背对着喜欢的人伸出中指朝向天空,就意味着一生一世只爱他一个人,永远不会改变。可是程维从不信邪,我怕这个幼稚不堪的举动会让他取笑我很久。
牵着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向停在堤边的车子时,我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走过去,好像只要这样做,我们的人生轨迹也能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突然莫名地就想到了泰戈尔曾经讲过——再靠近我一点,我的爱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些话吧,它们会淹没死亡,使生命显得这么甜蜜。
再靠近一点,我的爱人。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些话吧。
其实,我所奢求的幸福,也只是如此而已。
55、55 。。。
深夜时分,雪越下越大,路上车子比较难开。再加上江堤离城区比较远,程维干脆在附近一家宾馆开了房间。车子交由工作人员代泊了,他和我一同到前台去办理入住登记。
我刚才窝在副驾驶座上打了好几盘游戏,脚一直架着,现在血供不上来,有些发麻。上台阶时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程维眼疾手快,非常迅速地抓住我的胳膊,力大无比地将我拽起来,牢牢带进怀里。
“……”他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十足一副淡定自若轻轻松松敏捷迅速。酷到连面部表情都不曾变过,甚至眼皮都不眨。与他相比,像个旅行包似的被他单手拎起来的我,不免就显得有些……呃……
算了,大丈夫贵在能屈能伸,有自知之明,我还是不要跟这种疑似混杂了哥斯拉血统的怪人比较,免得气死自己。
“你走平地都能摔跤?”在电梯里,他似笑非笑地低头望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哪、哪有。”我涨红着脸争辩。
“啧,跟我还嘴硬。”他靠在电梯上,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都告诉过你跟我要老实坦白,你忘了?”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小霖。”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微微偏过头,蛊惑温沉地酝酿出一抹笑意,“你对别人嘴硬我完全没意见,但是对我,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否则要付出代价的。”
坦、坦诚你妹!你无非就是想找个理由借题发挥吧你这个禽兽!
我看着他猫逮耗子似的一步一步靠过来,最终把我堵死在角落,伸出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然后越靠越近……
“叮!”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门朝两边缓缓打开,外面走来一个皮肤白皙,面容秀丽的少年,程维回过头,手仍旧捏着我的下巴。
少年吃了一惊,睁大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们,我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脸,立刻推开程维,拔腿就跑。
程维一把抓住我,沉声道:“喂,去哪里?”
“废话!回房间!”难道你还想在电梯上演一出真人版G V来颠覆一下这位无辜少年的人生观?程先生你人品下限也要有个度!
“回什么房间。”他强硬地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回来,非常淡定地抬手一指,“还没到二十一楼好不好。”
“……”我抬头看了眼数字屏上显示的“17”。又看了眼旁边一脸纳闷迷茫的少年,最后再看了看靠在幕壁旁泰然自若的程维,只觉得胸口一噎,一口老血差点没给吐出来。
妈了个x,这宾馆没事情把楼层建这么高干什么?效仿五角大楼准备被轰炸?
于是接下来的几秒钟,我无限尴尬难堪悲惨郁结地面朝电梯门立着,没脸回头面对无辜少年和某个罪魁祸首,那少年倒是对我不加掩饰地来回打量,我用余光都能瞥见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好奇气团。
再次听到“叮”的一声响,我如蒙大赦重重舒了口气,立刻大步往外走,临了还不忘瞥一眼示数。
红红的一个“21”,这回总错不了了。
很好,确认完毕,抬脚,出门。
“祝霖?”
背后突然响起一把清亮的女声……嗯……
嗯??!!女声??!!叫的还是我的名字?有没搞错!!老子幻听了?
我原地呆愣几秒,然后机械地抬手钻了钻耳朵孔,再竖起耳朵听一遍。
“祝霖?你是祝霖吧?”
我这才见了鬼般回过头,程维也停下来,皱着眉望向电梯里那个小哥。
刚才仓促打了个面照,我又不可能总盯着别人看,乍一眼下去以为这人是个长相柔美的俊少年,然而此时正面打量——光滑纤细的脖子,没有喉结。胸虽然平的可怜,但好歹还能算个江南丘陵,再加上眉眼间的那股气韵……
女,女人??!!
“祝霖,真的是你啊。”小哥从电梯里走出来,一只手闲散地插在裤袋里,身材高挑地立在我面前,猫儿般妩媚流丽的眼睛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着我,“……没怎么变呢,脸还是老样子。”
说罢爽快地伸出手来,白皙的腕子上系了一条棕色皮绳,她笑道:“我叫梁舒榕,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我知道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绅士应该礼貌地握住她的手晃两下以示友好,然后再斟酌着用词委婉地表达出自己不记得她了,可是我身体没反应过来,看了她悬在空中的手一眼,愣是没握住。
“喂,好歹买我一个面子吧。”她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左耳坠上的一滴血红色耳钉闪动着耀眼的光亮,“握个手都不行?”
我顿时大为尴尬,连忙握住她的手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记性不好,请问您是……”
“我是梁舒榕啊。”她笑道,“刚刚才说过的,你记性差到这程度?”
……
谁问你这个啊白痴!我是问你他妈跟我曾经有什么交集,善哉,老子这小半辈子绝对没有勾搭过罩杯寒碜到连A都成问题的飞机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你认识?
梁舒榕见我还是那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松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很豪爽地哈哈笑了起来:“得得,我不耍你了。量你也记不得我,不过,如果提到小流,你肯定能想起来吧?”
小流?我那只最忠心最有型的大狼狗吗?
我记忆有一瞬间的卡壳,然后迅速倒转最后定格在小流牺牲在巷子里的那一幕,我的小流屁股上少了一撮毛,有个特难看的猛女一瘸一拐地朝着夕阳走去。
短暂的几秒沉默,随后——
“你你你你是那个猛猛猛猛猛女??!!!”
一句话在我舌头上打了十七八个滚才吐了出来,我的神情不亚于生吞了一只榴莲,惊愕异常地盯着那个漂亮清秀的梁舒榕看了老半天,直到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好意思啊,当年不小心打死了你的狗,要我赔你一只吗?”
本来我要和程维回房间休息了,结果梁舒榕故人相逢,非常高兴,硬是拽着我要拉我去酒店的咖啡厅喝两杯,那深情热切的样子,简直能与大明湖畔的夏雨荷相媲美。
我满脸黑线,又实在推却不得,这女人似乎有种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执著,臂力又惊人的大,最后我只好打发程维先回房间,自己和夏雨荷同志去大明湖畔叙旧。
程维被迫离开的时候,表情堪比锅灰。他看了梁舒榕握着我胳膊的那只白嫩爪子,额头上青筋暴冒,我原以为他会控制不住爆发起来,正忧心着,这个独断专横的男人就倨傲冷酷地哼了一声,沉着脸来了句:“早点回房。”然后一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正为他的宽厚大量而诧异,就听梁舒榕毫不控制音量地说:“这人你朋友?”
“……呃。是,是啊。”
“他好凶啊,有毛病吧?”
我瀑布汗:“也……也许吧……”
程维,委屈你了= =
梁舒榕其实长得漂亮干净,只是眉宇间凛凛有一股英气,再加上男性化的打扮,所以我才会不慎将她认作男人。
她身材高挑,约摸有个一米七左右,头发剪得只到颈部,末梢反翘着,显得飞扬跋扈,身穿卡其色休闲装,裤脚收到罗马风格的漆皮短靴里,腰部随意系了条皮带,很是大方。
“一杯浓缩咖啡,谢谢。”
递上的单子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对服务生干脆利落地说。
我看着她这副雷厉风行的样子,无奈地苦笑着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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