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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作者:诸葛喧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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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看了看床头的罗马数字钟,现在是晚上七点多,我睡了一个钟头,错过了晚饭时间,肚子有些饿了。

Giulio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说:“下楼吃饭吧,宝贝。我煎了几个荷包蛋,桌上还有速冻牛排和奶酪,牛奶在微波炉里,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放糖。”

我推开他,白了他一眼开始穿衣服,边穿边说:“别叫我宝贝,恶心死了。还有,我也不要吃你做的饭,你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楚。更别提上次那什么果冻炒饭了,光想想就要吐。”

Giulio有时真的挺固执的,傻乎乎一路追着我跑到门口,嘴里喋喋不休:“太晚了啦,别走了。我厨艺有进步,这次牛排没有煎焦掉,还有一个鸡蛋是双黄的呢。你就不能留下来尝尝吗?士别三十日当刮目相看,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真的啦。”

“是士别三日,蠢货。”我停下来,翻了个白眼,心里怀疑就算给他三百日他的厨艺都未必有救。

我弯起手指,击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伸手去摁自动门的控制钮。

他握住我的手,拉着我转过身,一双淡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爽道:“干嘛?”

他还是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过来,在我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嘴唇贴着我的鼻尖微微开启:“小霖,是不是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我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Giulio这个人,有时候真是敏锐的可怕。

“没有。”我矢口否认,不去看他的目光。

他依旧抓着我的手,额头与我相抵:“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不说话。
我是喜欢他,可是哪有怎样呢?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只是自己犯贱找虐罢了。

Giulio摸了摸我的头发,歪着头问我:“那个人是谁?我比他差在哪里,差多少?我还有赶上他的机会吧,嗯?”

我没有回答,但把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推开了他。

有的人,我只想与他有性的交集,再说其他,未免就显得太多了。他容易误会,而他的误会,我受之不起。

只是在转身离开别墅的瞬间,我才意识到误会的人远不止Giulio一个。

我呆呆站在原处,张着嘴巴看着对面路灯下的高大少年。

天已经开始转凉了,程维穿着西高秋装校服,单肩背着书包,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望着表情可笑的我,白的如同象牙雕琢的英俊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黯淡的路灯下,我和他互相望着,我几乎看不清他眼里的光影。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副西门吹雪对战叶孤城的场面,彼此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份危险的静默。

先说话的人是少根筋的Giulio。他站到我身边,偏着脸问我:“他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维就阴着张俊美的脸走过来,但他没有看着我,他盯着Giulio,冷冷道:“我是他朋友,你又算什么东西?”

Giulio中文不到家,一时没嚼透程维话里的刺,竟然还老老实实回答:“我?我是他床上的伙伴,是不是有个固定词语,好像叫……床伴?宝贝,我说的对吗?”

妈的,他竟然还有脸回过头来向我确认正确与否,这个死三八!

程维的脸变得更加苍白,几乎有些透明。他终于不看Giulio了,转而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可怕,一瞬间就让我联想到了陷阱中的困兽,隐忍着强烈的怒意,却还没有发泄出来,暴风雨前的阴沉躁动。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程维比Giulio还要高出半个头,他如果发火动起手来,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而Giulio肯定不会帮我,这家伙继承了意大利人的优良传统——逃跑。我保守地估计,他会逃的比兔子还快。

可是程维终究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沉着嗓音问我:“祝霖……他说的……是真的?”

我逃脱不了他的目光,僵硬了一会儿,终于略微低了一下头。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

我觉得我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是不是?”他的声音都因为怒气变了样。

我闭上眼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程维没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过身,一个人离开了。
我张了张嘴想叫住他,可是嗓子里苦涩无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夜幕中走远。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到Giulio家楼下找我,但我清楚,他一定开始厌恶我了。
被一个死变态同性恋蒙骗着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我还在他家留宿,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窝在他的怀里看书……哈,真可笑。
我不怪程维,是我骗了他,换成谁都会觉得我恶心。

Giulio还在旁边,我深吸一口气,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笑得很努力,脸上极尽所能地堆砌出轻松自若的神情。
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那顺着脸颊慢慢滑下去的,是什么呢?

温热的,咸涩,微苦。

Giulio慌了手脚,满口袋找纸巾:“小霖,你不要哭啊,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你不要哭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心如刀砍的。”

“是心如刀绞!蠢货!”我朝他大吼大叫,然后蓦地蹲下来,抱着双膝把脸埋着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

Giulio终究不懂我们的语言。哈哈,心如刀砍……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又怎么能道尽感情的剧痛?

只有绞……才能将充斥的苦痛,统统鲜血淋漓地展现出来。刀子缓缓刺进心里,却又不急于置人于死地,只是反复地搅动,小幅度地撕扯卷拉,将每一寸肉都捣的破碎不堪。

人心就在这样的疼痛中,渐渐变得烂泥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遇到好多不开心的事,好像神马倒霉状况全部集中着一起爆发似的,叹息,心情极度低落中。所以……小祝小程,我不开心,你们就要陪着我一起不开心,懂么?(天音:这是怎样的一个毒妇啊……)泪啊……真的好没心情,对不起对不起,让我嚎两嗓子痛快一下吧= =




10

10、10 。。。 
 
 
我花了周末两天时间来舔舐伤口。回到学校后,依旧摆出一副快乐王子的无忧无虑模样。程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淡淡看了我一眼之后,竟默契地和我一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照常。

他的宽容和淡然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想。我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努力地弥补着自己已经毁的差不多了的好友形象,一个劲地强调自己对他没有非分之想,试图降低他对我的戒心。我不想因为他知道我是同性恋,就对我高筑堡垒。我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朋友也好,只要看着他就好。

这天,我又故作轻松地给他洗脑:“程维,我跟你说,其实我们这类人也很挑剔的啦,不是逮着谁爱谁的。你看我和二虎关系好吧?可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他那个天蓬元帅的体型,倒贴我都不会要的。”

诸如此类的话我说了很多,估计程维耳朵都要起茧了,所以通常只是淡淡嗯一声以示回应。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为了不给班长,不,是不给程维添任何的麻烦,我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听话。我每天按时交作业,自修课不讲话,数学课听不懂也瞪大眼睛一脸呆滞地听下去。
就算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想遭他讨厌,一点都不想。

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们在操场上散步,程维突然告诉我,那天他听说我要去买参考书,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一套资料。因为都是基础题型,他没有做过,不过难度倒是很适合我。他想给我送来,可没料到我走了和书店相反的方向,去了江堤边的别墅区。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所以就在外面等你。”
他顿了顿,再也没有说下去。
因为后面的,是我们俩都不愿意提及的尴尬过往。

转眼到了寒假,我窝在二楼卧室里懒洋洋的每天睡到十一、二点才起床。闲来无事就去别墅花园里看看锦鲤,我最喜欢的一条大正三色总是沉在池底不肯浮上来,我对着一池寒潭趣味索然。

这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的小流,再冷的冬天它也会颠颠地从狗窝里跑出来,把它沉重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用粗糙的大舌头热切地舔我的脸。
它对我最好,可是它死了。

鞭炮声开始在这个城市的四处噼里啪啦响起,空气中逐渐有了欢闹的年味儿。我坐在鼓鼓囊囊的印度手工棉纺高脚软椅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爸妈贴福字。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她去了W城去陪她的妈妈——也就是我老爸的前妻。

没了她在旁边鸡婆,我的日子简直到了极度无聊的地步。更讨厌的是家里接二连三有老爸手下的员工到访,那些人涎着脸搓着手站在客厅中,一脸假笑地送上自己的新春礼物,嘴里不断重复:“祝总,一点意思,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意思意思,您收着,否则我会不好意思。”

他妈的,中国话真有意思。

我不加掩饰地对那个有脚汗臭的秃顶访客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到玄关。
我妈在后面叫我:“哎,小霖,一会儿吃饭了,你去哪啊?”

“同学家。”我不耐烦地回答,系好鞋带,甩上门走了出去。

在路上溜达着,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程维家。抬手敲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一只被驯服了的信鸽,无论飞得再远,最后总会回到固定的居巢。
而驯服我的人,就是把门打开了的程维。

“祝霖?”刚开始看到我,他有些惊异,但还是侧身让我进屋,“你怎么来了?”
我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站在他家狭小的客厅里:“我家里来了客人,好吵的,我受不了他们,跑来投奔你了呗。”
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吃了一半的米饭,一碗青菜和水蒸蛋。

我愣了一下,问:“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他们去外面打短工了。”程维说,“过年好多没打烊的饭店都找不到员工,所以开的薪水都比平时高。”

我早知道他家庭经济拮据,却没想到拮据到这种地步,听他这样说,我不免有些尴尬,讷讷哦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维倒是很坦然,问我:“你吃过饭了吗?”
我摇摇头。
他转身给我拿了副碗筷:“刚好我多烧了,坐下一起吃吧。”

照理说这种粗茶淡饭我是连闻都不高兴闻一下的,可是饭是程维做的,我第一次吃他做的东西,不免分外珍惜,每一粒米饭都不浪费,认认真真地把碗里的内容一扫而尽,又意犹未尽地去扫荡盘子里的剩菜。

程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饿死贵投胎的狼吞虎咽相,半天才对我说:“祝霖,你吃慢点,别噎住了。”

我正在和一株青菜搏斗,没闲嘴理睬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抽了张纸巾给我,有些纳闷地问:“你很饿吗?”

我接过纸巾擦擦嘴,为他的细心而心生感激,笑着回答:“没有啊,但是菜是你做的,我当然不能浪费啦,哈哈。”

他抿起薄唇,垂下睫毛的模样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鬼迷了心窍,只觉得我们回到了最和睦的那段日子,没有Giulio,没有躲闪和尴尬,我肆无忌惮地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用力搂着他的腰,在夕阳的余晖中大声讲着笑话。

“程维。”我喃喃着叫他的名字,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凝固,移都移不开,“我……”

他注视着我,深邃的眼睛是最完美的巧克力色。我猜想那其中的滋味一定很甜很甜,这种荒唐的念头让我萌生了微妙的悸动。然后,我在大脑接近空白的状态下,倾身向前,嘴唇在他细腻无瑕的侧脸碰了一下。

一片茫然的脑海中仿佛有亿万朵烟花绚烂炸开,我耳朵里嗡嗡的是血液撞击耳膜的闷响,窗外有人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脆响掩盖住我擂鼓似的心跳。

外面的爆竹还没放完,我就仓皇地夺门而逃了。

在寒风凛冽年味十足的街头局促地奔跑着,跑了很久才喘着气停下。我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嘴唇,那里还尚余程维柔滑至极的肌肤触感。不由地僵冷住。
完了,这回,真的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祝霖,你这个傻子,你犯下了多大的过错。之前一切拙劣的谎言,好不容易拼凑回去的亲密关系,都因为这个热血上涌的吻而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复原。

这个吻就像夏天升高的温度,让我们之间原本就不易保存的感情,迅速变质了。

回到家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我不知道开学之后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程维。我怎么说?不好意思,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或者说自己遭人算计误食春药了?还是干脆雇人把程维揍一顿,打成失忆?
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尽是他的脸。

一周后,我的心情稍稍平复,我想尝试着打个电话和他解释。可是当我拿起话筒,用微微颤抖的手摁下那串烂熟于胸的数字之后,我又不知该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几声嘟嘟的等待音,之后,电话接通,里面传来程维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深吸几口气,几次想要发出声音,可嗓音却一直发堵。

“喂?你好?”

“……”

“喂?”

我闭了闭眼睛,还是没有说话,摸索着找到电话的切断摁键,手停在上面片刻,终于按下。

挂断的瞬间,我好像听见程维用很轻,很不确定的声音,唤了一声:“……祝霖?”
真糟糕,我竟然自作多情到产生幻听的地步了。

该来的终归会来,短暂的假期过后,我还是拎着大包小包被老姐开车放在了西高的男生宿舍楼下。
高二下学期开始有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在八点半,实在是太迟了,所以很多走读生都在今年选择了住校,其中就包括了我。

我原以为自己是来的最早的,我拿着从班主任手中领来的黄铜钥匙,打开宿舍门的时候,我却惊讶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那个人是程维。

我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也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可他就这样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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