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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讵可待-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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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的扫除还是免不了的。虽然如此,良辰却不想管它,更确切地说,是没有了力气。随便整了整,便倒在床上,心里空空的,脑子里还是混乱不堪,旧时回忆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浮出水面,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父亲的音容笑貌。

可是,这样子恐怕不行啊。她晃了晃头,想到母亲的话,要学会适应,要幸福……

倘若,能够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那么他临终前又会对她有怎样的期许呢?

明明知晓,这样浓烈而又显而易见的悲伤的情绪不可能在往后的生命里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终有一天,会随着习惯慢慢减退,直至某天与人不经意提起时,心底也只是隐隐疼痛,表面上却已能若无其事。总有一天,会这样的,可是,此时此刻只要这么一想,便会觉得自己残忍无比,甚至已经开始感到对不起过去父亲对自己的一点一滴的好。

这是一种奇异的、强烈的负罪感。

这些情感和留恋,怎么能忘?怎么能轻言抛开?时间,当真是治愈任何伤口的良药么?

过了很久,良辰摸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报了平安,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仿佛只是一夜间,本就亲厚的感情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讲完电话,良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不一刻,铃声响起来。

凌亦风在电话里说:“我在你家楼下。”

他最近似乎总是在走这种突袭路线。良辰边听边跑到窗台上往下看,可惜太黑太暗又有雾气,从五楼望下去,只能见到隐约的人影。良辰这才想起他并不知道自己住几楼,于是报了楼层,开着门等他。

不多时,凌亦风从电梯里出来,已换了身玄灰色的大衣,更衬得面孔清俊,目光灼灼。

良辰扶着门框,突然讷讷地:“这么晚?”

凌亦风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不答反问:“还没打算睡觉?”

良辰略略垂眸,退后将他让进屋,返身去倒了杯温水,又走回来,语气缓而微沉,不大有精神的样子,“大概飞机上睡得多了,现在反而不困。”

墙上挂钟的时针堪堪指过十一点。凌亦风静静地看她,突然就想起早前那两排微颤的眼睫,如同狂风中蝴蝶脆弱的翅膀。

良辰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呆站着干什么?坐吧。”顺手一指,这才发现不妥。沙发上有她回家时从阳台上收下的衣服,还有她从行李袋中倾倒出来的物品,与三五个抱枕混在一起,凌乱不堪。

她笑笑,俯身去收拾。可是刚刚弯下腰,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微微一怔,她缓缓地直起身子。也就在这样短暂的过程里,却清晰地感觉到环在腰间的那双有力的手臂,松松紧紧,反复了好几次。

她不明所以,心头却突突地跳,微低着声音问:“怎么了?”

身后的人不说话,只有温暖的气息从颈端似有若无地拂过。

此时,头底橘色的灯光忽闪了一下,突然灭了,四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良辰一惊,转过身,终于与凌亦风面对面。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后,她说:“……跳闸了。”

凌亦风却恍若未闻,只轻轻叹了口气,眸光瞬间闪烁变幻万千,脸上挣扎的痕迹被这恰好到处的黑暗完全遮掩。

在这漆黑的夜里,他抱着她,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纵然挣扎再三,也终究难抵深切的情不自禁。

怀里的人近在眼前……比这些年里任何时候,似乎都要更加贴近。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唯一爱过的人,因此,即使前面是一条错的路,这一刻,他也想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前路的光明或黑暗,仿似早已不重要,爱怜也好,保护也罢,他心里清楚,全都不过是替他的自私找来的借口。

他不过是,舍不得放手。

只是携着手走,什么都不去顾虑,拥着这份温暖就好,即使,只是片刻。

他们在黑暗中相拥,良久之后,凌亦风终于缓缓开口:“良辰,”仿佛之前的犹豫与挣扎全都不曾存在过,声音如此坚定沉稳,他说:“我们,在一起吧。重新在一起!”

怀里的人似乎在他郑重其事的宣告中微微怔住,他垂下头,眼底柔情万千:“我爱你,一直都是。”

良辰讵可待

作者:晴空蓝兮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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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良辰醒过来,发现身侧空空如也,只留下微暖的余温。

其实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睡眠质量就一直不是很好,到了最近更是每况愈下,常常三更半夜突然醒来,异常清醒,然后便久久无法再度入睡。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此时浴室里传来轻微动静,凌亦风已经穿戴整齐从里面走出来,见她醒了,温和地笑笑:“我上午还有事要办,你再多睡一会儿。”说着走过来,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眉间。

良辰抬眼看着神清气爽的他,突然有个疑惑升上心头,可是考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只“嗯”了声,轻轻闭上眼睛。

凌亦风走的时候动作极轻,关门几乎悄无声息。直到他彻底离开,良辰才拥着被子坐起来,伸出光裸的手臂去捞散落在地的衣物,然后迅速套上跑去阳台。天刚蒙蒙亮,晨雾颇重,可还是来得及看到那个颀长的玄灰色身影拦下计程车,消失在尾灯的光亮和浓白的雾气中。

其实就在刚才,他吻她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个问题想要问他。

昨天晚上,更确切地说,或许是今天凌晨,当激情达到巅峰,他终于顺利进入她的瞬间,他趴在她的颈边,低低地说了声:“良辰,对不起……”声音模糊。

当时的语气和音调,多半是处于半迷糊意识下的。那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们刚刚彼此下了决心,刚刚决定重新走到一起,如此情况之下,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他说任何一句话多过于这一句对不起。

她想问他,为了什么而道歉。可是,终究还是忍下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曾说过那句话,又或许,他以为当时的她正处于激情和欲望之中,辗转迷乱,所以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露在外面的手指很快沾染上湿意浓重的冰冷,她将手握在一起,转身进屋,这时才突然想起,他最近似乎很少自己开车出门。

接下来的几天,良辰已养成日日与母亲通话的习惯,确实是失去之后才愈发懂得珍惜。而凌亦风也时常往她这边跑,只要闲下来便会陪着她,偶尔晚上也会留宿,因此属于他的东西开始零零落落地出现在良辰家中的各个位置。

多年的分离并无损于这对曾经的情侣之间的默契,相反,一旦重新在一起了,便显得异常的融洽,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是想要弥补过去逝去的时光,有时候明明没什么事,两个人也只是静静地坐着,要么读书看报,要么开着电视却关闭声响,屏幕上如同播放哑剧,屏幕外的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终于,在春假结束之前,良辰决定趁空闲去见凌亦风的父母。

她在浴室里拿定主意,便穿好衣服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干毛巾,边擦头发边问:“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看看你爸妈?”

凌亦风穿着睡衣半靠在床头,目光投向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答她。

良辰走过去,伸手往他眼前一晃,好笑道:“回魂啦。”其实心里又不免也有隐忧,因为最近偶尔也会见到他这样,似乎总有什么心事,瞒着她,不愿说。

话音刚落,手腕便被凌亦风一把握住,黑如矅石的眼睛看着她,深得让人沉溺。他轻轻一带,将她拉到怀里,把玩了一会儿湿漉漉的发丝,又将脸凑到她的颈边,深深吸气,不大正经地道:“好香。”

良辰微窘,拍开那只已经滑入衣摆下的手,轻斥:“说正经的!”

“我很正经。”凌亦风翻了个身,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在身下,在漫不经心地语调中,手指早已灵巧地挑开了她的衣扣。

他的手掌温热,触在她暴露在外微凉的皮肤上,引来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栗。她微喘着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那张清俊的脸上渐渐沾染上情欲的色彩,双手不禁攀住他的肩,指甲微微陷进去,在他的挑逗下,也慢慢失去思考的能力,可是全身的感官却仿佛被调动到最高点。

那双一向平静的眼里,此刻却翻滚着狂热和激情,喘息也逐渐粗重起来。他看着她,双手几乎抚遍每一寸肌肤,前戏充足,温柔而极尽耐心,可是,他的力量,他的强势,还有滚烫的肌肤和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在冲进她体内的那一刻,迅速攀上最高峰。

她咬着下唇,情不自禁地低低呻吟了一声,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背,恍惚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

高潮过后,她躺在他的身下,体力有些透支,微微皱着眉,两人的汗水混在一起,从额际缓缓滑落。凌亦风伏在她身上,吻了吻她,然后才退出来,翻身侧躺着,问:“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将忧虑摆在了脸上,睁开眼睛,里面还有明显未退的情欲,她看他,却不说话,突然主动去吻他光滑的胸膛。

“你不累?”凌亦风突然坏笑,紧紧揽住她的腰。

她大窘,将脸埋下去,不说话。

所幸他也只是说笑,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抱着过了一会儿,才拍拍她,“再去洗个澡。”

“你先。”她翻身,背对着他。

凌亦风以为她累了,于是不再多说,起身下床。

浴室的门轻轻关上,良辰单手抚上自己的肩头,那里,刚才被捏着隐隐生疼。

这并不是这几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做爱,但却是最激烈的一次。凌亦风抱着她的肩背冲刺的时候,力气大得惊人,仿佛生怕一松手,最为珍爱的东西,便会消失不见。

却又像是,害怕有那么一天,他终将会失去她。

睡觉前,凌亦风说:“去不去见他们,都随你。只是,我不想你受委屈。”

良辰只顿了一下,便笑了:“那么请问,你会让我受委屈吗?”

下一刻,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手上被人重重一握,“不会。”

当然不会,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满意地扩大微笑,闭上眼睛睡去的时候,她格外地安心。

良辰亲自挑选准备了一些礼物打算带去见老人,可是,最终还是未能成行。

临出发前,她与凌亦风坐在餐厅里吃午饭,中途有电话打来,凌亦风接起之后,叫了声:“妈。”

良辰迅速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只听凌亦风简单说了两句,便对凌母道:“等等……”然后把手机递过来,点点头。

良辰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要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可是一想本来就是打算去拜访的,现在事先通个话,也未尝不好。

于是,稳稳地接过手机,略微垂眸,轻声道:“伯母,新年好。我是苏良辰。”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会是她。

手机紧贴在耳边,里面传来长时间的静默让良辰不由得苦笑一下。换作以前,她可以不在乎,甚至可以完全无视某个人对自己的疏冷淡漠。即使是几年前,当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时,面对凌母的咄咄逼人,她也能够不卑不亢地顶回去,只因为那时是真的年轻,并不知道往后的路将通向何方,也不清楚终将与自己携手走过后半生的那个人会是谁。那时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充满了不确定和各种选择,所以,她满不在乎,甚至一觉睡到天明之后,长辈施予的压力早就被抛到九宵云外。在良辰看来,爱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与她好,那便是真的好;倘若有一天真要分开,也绝对不应该是旁人插手干预的结果。

现在,她也仍旧这么认为。可是,随着这些年的过去,年岁增长的同时思想也不免逐渐成熟,自己不可能再天真地以为男女主角可以完全排除任何第三人而将两人单独围在那座美好的感情花园里。这世间,没有不食烟火的神仙眷侣。想要将其他人际关系摈弃在爱情之外,永远是那么的不现实。

如今,即使不为别人,单只为了凌亦风,有些时候她也不得不委曲求全。

灯光打在深紫色的桌面上,光晕一圈一圈的,淡黄柔和的明亮,煞是好看。过了一会儿,才听凌母淡淡地说:“嗯,新年好。……你们,在一起?”

有时,冷淡比怒气更能刺痛人心,良辰却不在乎地笑了笑:“是的。”后半句按下没说,或许她还没很好地学会如何放低姿态,所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一时还是做不到。

事实上,凌母也没给她机会,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说:“让他听电话。”

递回手机时,良辰看见凌亦风的神情,淡漠中带了一丝冷峻。她摇摇头,不免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凌亦风倾身握了握她置于桌上的手,拿着手机走出去。

其后电话交谈的内容并不重要,良辰只需要看看他再回到位置时阴郁的脸色,便已经可以猜出八九分。

她了然一笑:“是不是连下午的拜年都可以省了?”

凌亦风不说话,望着窗外兀自沉默。

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用无比的耐心和温柔安慰支持她,如今角色倒转,良辰过去晃晃那只指节修长的手,“你的表情真可怕。”

语调中带着些许娇柔,凌亦风终于转头看她,却是若有所思。

良辰索性起身,挨在他旁边坐下,嘻嘻笑:“我都不在意了,你也不用太烦恼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我的EQ不算太低,相信总有一天能处理好的。”她说得信心百倍,也只有心底知道其实是底气不足的,可是,心里更加清楚的是,凌亦风夹在中间,处境比她更艰难数倍。

凌亦风何尝看不透她心中所想,脸色逐渐缓和,执起她的手,良久,语出突然:“……不该让你这样辛苦。”

良辰不及细想便顺着心意说:“不会,我反而觉得快乐。”

是真的快乐。

携手走出餐厅的时候,良辰想,虽然时过境迁心智渐渐成熟甚至世故,也不再一如既往的无所顾忌并无所畏惧,可是,至少还有一点是没有变的。

她,选择自己爱着的人。与这个人在一起,便可看轻了那些个千难万难,纵使披荆斩棘也不怕,只因为可以看见终点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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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的春节,就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矛盾状态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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