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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素光同-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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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楼前的惊鸿一瞥,却将她这微末心愿碾作粉碎。



这是被他父帅拆散的有情人,是他心里密密藏着的那一人?



——当她奔回茗谷,推开他的房门,当面含泪问他,“你心里另有别人对不对?”他失手泼翻了咖啡,一脸惊愕,变了声调,“四莲,你胡说什么!”



她愤然涨红了脸,在他面前的羞涩自惭尽被委屈淹没,冲口而出道,“我身份卑微,并未妄想你会真的娶我,一路上跟着你来,只因我自己乐意,我喜欢为你做这些事,用不着你感激回报!你喜欢的人就在后山那栋楼里,既然你心中没有我,又何必骗我?”



 他听得呆了,默然半晌,上前将她手腕一拽,拽着她径自往后园去。



她挣扎,他却冷冷道,“带我去看你说的那个楼,看看到底是谁!”



 他的脸色铁青,手指冰冷,拽得她痛入心肺。



 丹青楼前的铁门紧闭,警卫看见他来,慌得纷纷乱了手脚。他冷声喝令开门,拔出配枪直指守门警卫的头,逼得警卫战战兢兢打开铁门。



他拽了她,二话不说直奔楼上,一脚将那房门踢开——



 隐藏三年的秘密,随一声尖叫揭开。



四莲骇然睁大眼,耳听着那白衣女子歇斯底里的疯狂哀叫,眼前仿佛仍是她骤然转过来的那半张脸,刀痕翻卷,狰狞夺目!她看见子谦仿佛看见了恶魔,恐惧的浑身发抖,转身扑向窗口,却撞在铁栏上。子谦踉跄上前抓住她,不让她用自己额头疯狂扑撞铁栏——可他的手触到她,竟令她面目扭曲,双目血红,张口便朝他咬下!



四莲不假思索扑上去,挡在子谦与她之间,臂上剧痛传来,竟被那疯女张口咬住。



侍从已赶到,慌乱间拉开了子谦,却怎么也拉不住那疯女。



四莲痛得冷汗直冒,惊恐中什么也看不清楚,蓦然间只听一个威严语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修长人影矫捷无比地欺近,在那疯女身后扬掌落下,一记手刀切在她颈侧。疯女眼白一翻,无声无需软倒在他手下。



 四莲这才看清出手如刀的人竟是瓶体温文尔雅的四少。



 薛晋铭将昏厥的念乔放到床上,试了试她脉搏。



 霍仲亨站在门口冷冷扫了一眼子谦,目光落在四莲鲜血淋漓的臂上,浓眉一皱,“来人,扶她下去包扎。”四莲犹在惊魂未定中,触上霍仲亨的目光,更是全身一颤,心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一时间伤处疼痛,心上骇怕,令她瑟瑟抖得不能自抑。



 身后却有双大手伸来,稳稳将她扶住。



 子谦毅然苍白着脸色,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望着她,“痛么?”



 四莲仰首愣愣答,“不痛。”



 子谦已勉强镇定了心神,望一眼父亲和薛晋铭,默然扶了四莲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却驻足,回头看向昏厥中的疯女——身裹白纱、面目全非的念乔,他脸色的苍白里微微透出青,扶着四莲的手不觉 颤抖。



霍仲亨一反常态没有发怒,只看着他,淡淡道,“带四莲回去,迟些来书房见我。”



 别墅内外都已布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连一丝不苟的书房里也插上喜庆的花束。



 霍仲亨往面前两只杯中斟上浓烈的伏特加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子谦。



 这是做父亲的第一次亲手给儿子斟酒。



 子谦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眼里黯淡无光。



分明还记得,初相见,人面如花,巧笑嫣然——列车呼啸的站台上,他怀着对亡母的伤感,对父亲的失望,孑然一身来到南方——却遇着那个来接同伴的少女,她的笑,令他眼前骤然亮起阳光。



他替她们拎起箱子,陪她们走出熙攘人群。



 两个少女活泼如春日的燕子,同他说起城里最轰动的喜事,最风流的佳话,告诉他大督军即将迎娶那倾城名伶沈念卿。



 他只冷笑。



 那秀妍少女竟那样敏感,转眸间觉察到他的神色,如有所思地看过来、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那一刻,流露出与她秀雅容貌不相符的警惕狐疑。



 接她们的车子停在路边,临分手时,他问她的名字。



 她只肯告诉他一个可爱的英文名字,“Joyce”、



他笑着记下,并不懊恼。



 以霍子谦的能耐要想找出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等他为母亲讨回了公道,于父亲的婚事有了结果,了结此间的烦心事,自然会再找她。



 转头一别,佳人绝尘而起。



 他看不到捉弄人的命运转盘已在身后悄然移动。



初见父亲那美丽的新婚妻子时,霎那间似曾相识的惊愕,也并未引起他的警醒,只以为自己被艳色所惊——她的确是极美的,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风华赔得起他的父亲。



他的到来,掀起翻天覆地的波折,闹得人尽皆知,父亲却不为所动,照样举行了轰动一时的婚礼。



他自然不会参加这样一场可耻的婚礼,也错失了最后一次发现那少女真正身份的机会,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对父亲的憎恨之火灼烧去他所有的理智。~非~~凡~~手打团奉献



除了恨,还是恨。



至于那些纷纷扬扬的是非,谁被悔婚,谁被抛弃,谁自杀,谁怀恨,谁悲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甚至他也浑然忘了车站上一见惊艳的那个少女。



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舞厅里纸醉金迷,脂粉香绕,他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走出舞厅。懵懂里只闻到淡淡幽香沁入鼻端,温软的躯体倚靠身侧,陪着他上了车,进了门…。。他一头倒在床上,软绵绵,天旋地转,红绡香暖。



 是醉里温柔乡,是梦中太虚境。



 那绵软的身子紧贴上来,耳畔呵暖,唇舌生香,有个渺渺语声在唤他的名字,“霍子谦……”



朦胧里睁眼,见着是她,竟然是她。



这是梦吧。



他懒懒地笑,抚上他姣好眉眼,一伸手将她拽人怀抱。



她咬着唇,在他身下不住颤抖,唇角带笑,眼角含泪。



随着他一件件脱去她衣衫,男子温暖掌心覆上她无暇肌肤,她 忍不住抽泣出声,“不要!“



 他错愕抬眼,酒意惊散,昏蒙蒙看清她的脸。



真的是她,原来竟不是梦。



“是你!” 他翻身下床,惊觉身在陌生的房间,自己衣不蔽体,她已罗衫半敞,云鬓凌散。



 她扬起妆痕模糊的脸,眼里分明有绝望憎恨和不甘挑衅,“是我又怎样?”



 她,竟也是个舞女。



 他惊怒交加,心底蓦的腾起强烈憎恶。



他恨这世上美好的女子为何都如此自轻自贱,不肯相夫教子,偏要化作红尘万丈里的妖精鬼物,去勾引迷惑正直的男子,将他们从妻儿身边勾走,如同那中国夜莺啄走他父亲的眼,令他看不见身后妻子的悲,看不见儿子的苦。



“滚出去!”他冷冷看着那曾令他心动的女子。



 她却放肆地大声笑起来,笑出眼泪,笑得喘不过气。



 他被真正触怒,一把拽住她,打开身后房门,狠狠将她推了出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并掷出门外,“滚,你给我滚……”



 房门重重甩上,屋里骤然安静下来,他弯下身去扶桌呕吐,再不理会门外的动静,依稀似听得一声女子的尖叫,旋即再无声响。



他颓然倒在床上,头疼欲裂,昏昏睡去。



 醒来,是因为一记火辣辣的掌掴。



 父亲威怒欲狂的脸映入眼中,他揪起他衣领,将他狠狠抛向床头。



 他的额头在床柱撞出巨响,左右侍从拼尽全力也拉不住暴怒的霍仲亨。



他挣扎着下床,想要捡起衣服穿好,却被父亲抬脚踹倒在床尾。



对面的穿衣镜里清晰映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半身赤裸,脸颊还残留着猩红唇印。



 “畜牲!”



父亲仿佛气得忘了如何开口,良久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他已记起昨夜险些做出的荒唐事,也不过就是买醉寻欢,有什么大不了。



 他抬眼看着父亲, ,“你能金屋藏娇,我就不能寻花问柳?”



 父亲的脸色铁青得可怕,令他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却又有些惶恐,但下一刻从父亲口中说出的话,却骤然令他周身凝结,仿如坠入寒冰地狱。



“她是沈念乔,是你继母的亲妹妹!”



 他如罹雷击,呆在当场,霎那间心底空白一片,只在看着父亲转身之时,才呆呆开口,“不,我没有…。。我们没有…。。”



但父亲已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并不给他澄清的机会。



 父亲将他当作囚犯一般看管起来,当日就安排好了一切,派人押送他启程乘船去国外。名为留学,实则将他这辱没门楣、不孝的儿子远远流放。



 他途中装病,趁侍从不备逃跑,从此改名换姓在北方一带躲避,辗转多时才又回到北平。那名叫念乔的女子也就此再无音讯,只听说霍夫人的每每因病需要疗养早已被送走……想来怕也是和他一样,被打发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了。



 “她就此发了疯?”



子谦的声音听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低哑迟疑,仿佛拖着沉重枷锁。



他抬眼望着对面沙发上的父亲,满目都是痛苦之色,“是我毁了她?”



 “ 子谦。”霍仲亨看着他的眼,缓缓道,“当日是我错怪你,你并未冒犯念乔,这件事上我应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你怎么知道……”子谦呆楞,喃喃道,“可是她依然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她的脸,为何也毁了?”



霍仲亨将杯中的酒缓缓饮尽。



“我和念卿有许多仇家,其中有异邦人,曾经挟持利用过念卿,这件往事你已知道。念乔因情伤与念卿翻脸,并且十分恨我。她那心上人走投无路自杀,原是因我的缘故…。她对我和念卿虽然心存报复,原本也做不出这等歹毒事,只因那帮仇家暗中唆使她,给她暗示,利用她向你下手。她们的用意在于制造丑闻,伺机向我发难…。。当晚你却没有中计,将念乔赶出了门。那帮人…。。恼羞成怒之下帮走念乔,将她凌辱,毁了她的脸。”~非~~凡~~手打团奉献



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书房里没有开灯,沙发上父子二人的身影都被笼罩在昏暗里,脸上蒙了沉沉的阴影,再也看不清彼此的神色。死寂的书房里只有壁钟滴答,子谦沉重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仿佛在黑暗中大口喘气。



良久的沉默之后,霍仲亨沉声开口,“我逮捕到那帮畜生,审讯出前后内情时,你已经离家出走,三年间音讯杳无,我始终没有机会当面向你道歉…。念卿同我,都不愿将后来发生的事告知你,只因,这不是你需要承担的罪责。”



父亲的语声温醇,似溶了浓浓的宠溺在其中,是他从未听到过的慈爱温暖。



“你就要成婚了,一个男人自成婚之日起,便算真正成人,你再也无需以霍仲亨之子自称,往后你就是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担负你应担负的责任,弥补你能弥补的过错。”



昏暗中,依然是沉默。



良久,子谦的急促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紧攥着沙发扶手的手指缓缓松开、



“父亲,我明白了。”他站起身来,深深低下头去,一字一句说出那从未对父亲说过的三个字,“谢谢您。”



父亲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张开有力双臂将他拥抱。



“去看看四莲的伤。”父亲送他到书房门口,打开了灯,目光里有融融暖意,“她以弱质女流之身,敢为你阻挡危险,这个好女子值得你一生相守。”



子谦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低了头,向父亲告辞退去。



缓步穿过走廊,夏日傍晚的风里有青草与花的香气,从廊上长窗望出去,依稀可见草坪上仆佣们仍在为两日后的婚礼布置忙碌……。。婚礼,将是他走向另一段人生的起点。



四莲的房门前,子谦驻足,微微闭了闭眼,霎那间眼前有谁的面容掠过,只那么一晃,便再也捉摸不到,终究是要永沉记忆深处了。



他抬起手,正欲扣上房门,那门却从内打开了。



四莲站在门口,抬眼见到他,却是一呆。



 “子谦少爷!”



“叫我子谦。”他低头看了她白皙的脸和略微红肿的眼,仿佛是刚刚哭泣过的样子,一时也不多问,只淡淡笑道,“你正要出去么?”



四莲低垂了脸,仿佛不知该说什么。~非~~凡~~



子谦自然而然捉住她的手,查看她臂上的伤处,柔声问,“伤得厉害么?”



四莲默默摇头,将手抽了回去,低头从兜里取出一条链子交在他手里,“这是那位姑娘的东西,大约是混乱里被我扯掉了,还好没有弄丢。”



“你可不能这样称呼她,没大没小。”子谦淡淡一笑,“她是夫人的妹妹,你我应当称她一声乔姨。”四莲啊的一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错愕。子谦只是笑,接过那条链子来敲,倒是十分精细雅致,底下坠着个心形坠子。



他指尖抚上去,漫不经心笑道,“这倒好看。”



嗒一声,那坠子应声弹开,竟是一个小小的相片夹子。



四莲也好奇地定睛看去,见是一男一女的合影,女子甜美鲜艳,依稀是那疯女子的模样,身旁男子戴了金丝边眼睛,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却不认得是谁。



“是他!”



子谦却脱口惊呼,蓦地变了脸色。



四莲愕然正欲探问,却见他握了那链子转身便走,急匆匆奔向父帅的书房。



 第卅五记 下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程以哲。



子谦回想在光明社所见到的那个人,“他蓄着须,瘸了一条腿,总带着副低檐帽,架黑框圆片眼睛,容貌身形和照片上相差无多。他在北平期间使用了好几个化名,我只知道其中一个化名是卢平。”



霍仲亨淡淡道,“制造东华楼爆炸案的卢平。”



子谦与薛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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