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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镜之邪佛(下)-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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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保持着日更!我觉得我看到完结的希望了。不过一章就写死一个人……这是催命的节奏啊……


、第一百零九回

蜻蜓找到钵多罗的时候,他还是坐在那株水墨梨树下,几日来,失魂落魄的日日枯坐此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蜻蜓落向地面化作小童模样,他朝钵多罗走去,见钵多罗垂首望着摆放在石桌上的古琴,暗自出神。
那古琴原是用作教化佛国灵狐的天魔琴,雪蟾精油尽灯枯时,从嘴里吐了出来,想是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替钵多罗代为保管。
后来,雪蟾精蜕了自己一身无坚不摧的蟾蜍皮,将其给了钵多罗才终是安然长眠而去。
此刻那蟾蜍皮正披在琴身上,略微掀起一角露出半边琴身,钵多罗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按在琴弦之上。
“尊者,赤目子清醒了,她想见您。”蜻蜓在钵多罗旁边躬身说道,这次回来混沌,钵多罗不仅不愿去见天尊,连赤练小妖也不曾探望一次。
方才赤目子醒来时,闹了一会儿,因身子还虚弱着,又昏睡了过去,他于心不忍,便前来打扰尊者,只希望眼前的人不要再逃避,有些事再过难受也是得继续面对的。何况在蜻蜓眼中,赤练小妖命硬得狠呢,鬼火没烧死她,醒来时迷迷糊糊的,说的话却是十分清醒的。
钵多罗收回覆在琴弦上的手,他拈起石桌上的水墨花瓣,温柔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蜻蜓,你一直待在混沌,除了最初的雪蟾精,可还有第三个人在此地居住?”
蜻蜓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尊者是说前世的您么?”
钵多罗摇头:“自然不算我的,除了你跟我说过的这些人,还有其他么?”
蜻蜓想了一会儿,答道:“应是没有的,主人不喜欢陌生人。”
钵多罗了然,点了点头,又问:“蜻蜓以前见过雪蟾精?”
“见过。他初来混沌,是蜻蜓督促他做好一根灯芯。”
“原来如此。”过了片刻,钵多罗再问,“蜻蜓,你本是混沌中的水墨所化成的精灵,混沌乃是盘古开天辟地所形成的化外世界,我在想,除了仲古天尊,始祖之神盘古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吧?”
蜻蜓心底咯噔一下,却仍旧如实作答:“尊者猜得没错,盘古始祖也是小妖的主人。”
“所以,”钵多罗抬眼看向身边低垂着头的水墨童子,语气毫无起伏地说,“身为盘古后人,即使身困龙渊的邪相,也是你的主人。”
水墨童子无声半晌,那笔墨勾勒的轮廓,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小童子的眼帘始终向下瞌着,钵多罗自然也就瞧不清他眼底的色彩。
“尊者是否想问小妖,煽动雪蟾精盗取云螭碧环原本的灯火,替雪蟾精打开通往外界之门的,是不是正是小妖本人?”动了动嘴,蜻蜓问,语气与方才一般无二。
“是吗?”钵多罗简单重复他话中的意思。
蜻蜓抬起头来,水墨晕染的眼底没有一丝怯意:“是。”他点头道。
“天尊可知晓这件事?”钵多罗收回目光,平静地问。
“这世上何事主人不知晓,蜻蜓所做一切,自然也逃不过主人的眼睛。”
钵多罗淡淡苦笑,似有所指地低声喃道:“还真是自大呢。”
“尊者是在怪蜻蜓吗?”水墨小童问。
钵多罗摇头:“你的主人本就是盘古后人,所做的一切不过奉命行事,我只是叹自己现在才想明白。其实早在你带我去看云螭碧环我就应该想到,当初你能如此详尽地告诉我那么多事,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一定不会小。”顿了一下,他笑着说,“虽然我知道这样问可能并不妥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在你心中庚炎和阿释拏迦哪个更重要?”
蜻蜓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很平静,他对钵多罗说:“没有孰轻孰重,主人就是主人。”
钵多罗点点头,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他开口又道:“这次指我去佛界求药,是不是也是受阿释拏迦吩咐?”
水墨童子的脸上终于爬上一抹惊讶的神色,他抬头看着眼前云淡风清的男子,突然发现男子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变了。虽然脸还是一样平凡的脸,可那眉心多出来的红痣却令男子的五官看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俊美,连带着那双静如止水的眸子也更加光彩夺目。
整个人依旧温柔,却和自己的主人一样,莫名带给他一股无法抵抗的气势。
忍不住,蜻蜓老实地点了点头,他根本再也说不出蒙混过关的话。
钵多罗缓缓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嘴角扬着淡淡的弧度,柔声说着:“我真是糊涂了,水墨莲池治愈的力量与云螭碧环同气连枝,即使庚炎占据了莲池,冰封十几里,小目的伤势也可以仅取云螭碧环下的墨汁些许,便能逐渐复元,我竟真带着雪蟾精跑去佛界自投罗网。不过,我想你们是不会为我担忧的,毕竟阿难不会真的狠心诛杀我,雪蟾精也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力保我平安。让我直接面对佛界种种,便是彻底断了我的退路,即使还有佛骨在身,我也已然再回不去了。”
“尊者……何时知晓的?”
钵多罗轻笑:“应该就是这几日吧,想得多了,慢慢的,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也逐渐明白了。”他见蜻蜓的头更为垂下一分,继续道,“那日我去拜见佛祖时,佛祖曾提到阿释拏迦种魂一事。他虽通晓万千缘法,却不应该那么快知道邪魂的母种就在我身上,当时阿难听到此话,也十分惊讶,我就有些奇怪,佛祖到底是如何知晓我身上种有母种,并且清楚地告诉我所谓母种便是邪相的一半元神。这几日我终于想明白,自然没有什么比阿释拏迦亲口告诉佛祖更为简单明了。所以,在雪蟾精决定和我一起去佛界的时候,就注定会代替我被那道催命符夺去性命。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阿难陀的帮忙。若非佛祖道出的真相太过令人始料未及,他不会在那种矛盾的情况下,犹豫不决着,最后终是不忍心诛杀我,放了我。这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所以,蜻蜓你才可以那么凑巧地接应我和雪蟾精回到混沌。”
水墨蜻蜓早已没了声音,他的身体就好似冰雪一般,浓黑的墨汁正在缓缓融化,他的脚下几乎已经快汇成一方水洼。
“从我转世至这个世界,就精心策划着一切,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如同下着一盘精心巧妙的棋,不急于求成,也不拖沓成性,每一着都为下一着想好了应对的棋路。到现在,大功已告成一半,离开龙渊,几乎指日可待。”钵多罗提起蟾蜍皮将天魔琴全然包裹住,“下一步你又该如何做呢?阿释拏迦。”最后一句话,他抬头直视前方,竟好似对着第三个人说道。
这时,水墨童子的身形却忽而轰然四溅开来,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地面就好似被污了卷面的宣纸。
钵多罗回首看向那一滩凌乱的墨污,轻声叹息:“蜻蜓,我并没有怪你,你何必自毁元神,重归一滩没有生气的死物。”
“他周旋于我与庚炎之间本就痛苦,你既已揭发一切,他自也没脸再留在混沌。”
许久不曾听到的声音,此刻听来,令钵多罗略微有些感慨。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而今连你一句肯定都得不来,真不知值也不值?不过,于蜻蜓而言,他只是无法违抗主人的命令罢了,我倒是想得太多了。”
梨树的枝桠上,一个浑身缠满白布的人忽而出现在了上面,四肢皆仔细地裹满白布,从脚底到头顶都被裹得密不透风,脸上还带着一张惨白的没有清晰五官的面具,像极了一个被烧毁了全身皮肤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精血回来以后,你还真是……变得令我有些吃惊……果真是世外尊者,和之前的样子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声音沉沉闷闷的,就像是捂着嘴巴说出来的,不似腹语沉重古怪,只是不太清晰。 
钵多罗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手指轻轻掸开落在琴上的花瓣:“你处心积虑设计孔雀,终逼得迦陵频伽离开荆棘瀚海,为的不就是那两滴缀在迦陵频伽眼角的精血?不过我如何都想不明白,你应是最不希望我开窍的,为何却要反其道而行,助我得回精血?”
两个人就好似老朋友一般,无悲无喜,无仇无怨的交流着。 
“我当然不希望你开窍,助你得回精血,只是要你面对本性。你自己也明白,你根本不想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就算你开窍了,也与愚人无异。”阿释拏迦沉声说着,立于树枝上的影像就好似烟雾一样没有轻重,“我曾对庚炎说过,他对你的执念,是我翻身最大的筹码,这句话对你也同样适用。你对这个世界的执念,也一样是我最大的赌注。他割舍不下你,自然不想你开窍,你割舍不下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就算开窍,也同样舍不得离开。” 
“真自信。”钵多罗微微一笑,“你们兄弟二人,一个自大自负,一个自信自满,果真是同胞的盘古后人。看来是魔障丛生,想避也避不了。或许你便是因为知晓,不论我开窍与否,都会入了魔障。所以才能处心积虑,算计到如今。恐怕就算我开了窍,魔障只会更深。”
“你倒是很清醒。”阿释拏迦难得夸赞男人,这样聪明的男人,他忽而有些喜欢他了。 
“之前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披了一张佛皮就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慈悲普度的佛陀,现下想来,有时真忍不住想笑出声来。”钵多罗叹息一声,“不过,我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唯一发生改变的,是现在自己想问题的方式似乎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看来,我是真的快不像那曾经的妙生尊者钵多罗了。”
“本性如此,经历一场轮回与抑制,只会发挥得更为淋漓尽致。”
“如此说来,我倒要感谢你了?”钵多罗抬眸望向树上的人。
“将我释放,是你感谢我最好的方法。”阿释拏迦缓慢的语气里带着引诱的气息。
钵多罗却摇头叹道:“可惜,我并没有恢复记忆,帮不了你。”
“所以,我们可能要用一种比较迂回的办法。”阿释拏迦说,语调里略微含着一丝兴奋。
“鸠占鹊巢,霸占我这副皮囊,自然就逃出龙渊。更何况你在万年前那场大火中,早已面目全非,无法复原,若是有一副全新的样貌,当然再好不过,”钵多罗轻笑,云淡风轻得就好似在说一件寻常琐事,“这应是你对我种下母种最大的目的。不过,也难为你看得上我这副样貌。是因为庚炎喜欢?”他忽而猜测着问,又笑着摇了摇头,“你的恋兄情结看来越发严重了。”
树枝上的人影明显身形顿了顿,过了片刻,语气微沉地缓慢说道:“现在的你,说话真是直切要害,虽然省了很多麻烦,但却一点也不可爱。”
钵多罗的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他听出阿释拏迦隐隐升起的烦躁,想了想,不打算再刺激他,便换了一个话题: “你此次来,是为了吩咐蜻蜓,告诉我如何救庚炎?你们二人系出同根,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我想你并不希望他真的出事。”
“若之前的你有现在的一半清醒,我想我会少走许多弯路,”阿释拏迦蹲在树枝上的身形动了一动,接着道,“既然蜻蜓自毁元神,我便亲自告诉你。”
“说来听听。”
阿释拏迦古怪地笑了笑,说:“这办法你和他曾是做过的,上次我覆你情|欲之相,你应是永生难忘。”
钵多罗眸子微颤,面上神色不改,他直视阿释拏迦,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可否说无耻二字。”
“呵,”阿释拏迦哼笑出声,显得极为随意,“做的人不是我,受这二字的人自然也并非我。不过,交合之法本是最为直接的采补之术,他此次强行动用维持云螭碧环的神力,自然是吃力不讨好,不仅弄得天灾人祸不断,还被云螭碧环反噬其身,弄得如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冰封莲池平息创伤,我想一时之间也难以复原。”
钵多罗不置可否,忽而问阿释拏迦:“我很奇怪,如果你想要我的身体,应是有更直接更简单的办法,为何你要帮助那两个凡人,弄得这世界乌烟瘴气?何况,秦水伯这个人城府极深,很难控制,恐怕早已算计了你也说不定。”
阿释拏迦闻言,却明显笑了起来:“或许,我太无聊了?怎样,你会救庚炎么?”
“救自然是要救的,”钵多罗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抱起裹着蟾蜍皮的天魔琴,“不过,不会用那么下流的办法。”
阿释拏迦哼笑,看着钵多罗渐渐离去的身影,不再言语,身影于梨树间缓缓隐去。
有意思。


、第一百一十回

钵多罗看着熟睡的少女,见她秀美的眉头微微蹙着,好似睡得极不安稳。方才检查过她腿上的伤,粉色的新肉虽还不平坦,却较之前的白骨森森不知好了多少。
“小目,醒醒。”钵多罗轻抚着女子的额角,偶尔为她拭平轻蹙的眉头。
“钵……多罗……”少女似是在睡梦中听到了钵多罗的声音,又或是她正做着一个有着钵多罗的梦,她低声呓语着,慢慢睁开了赤墨色的眼睛。
“钵多罗?”赤目子揉揉眼角,见朝思暮想的人正在她面前,便要起身。
“感觉还好么?”钵多罗扶起她,柔声问道。
赤目子顺势坐起,揉着额角,道:“腿是不疼了,就是不知为何,老是想睡觉。”
钵多罗点点头道:“可能你还不习惯混沌的气息,加之元气大伤,所以才昏昏欲睡。混沌变幻莫测,在这里睡觉,一不小心就沉迷在某一个梦境中了。即使清醒着,心之所想所念,都有可能使眼前的景物变幻不定。”
听此一言,赤目子大致有些明白了,难过最近老是想醒来却醒不过来,有时昏沉得连现实和梦境也分不清楚了。
“这次我去善见城,并没有见到白河,我有些担心他,不知他现下可好。”钵多罗随口说到一事,他到善见城的时候,由于一心求果,前后确实没有注意到白河,是回到混沌不久后,他才想起这个当初说要在善见城等他回去的少年。
只可惜,他和佛界已然彻底决裂,一时恐怕不会再去善见城了。
希望少年不会因为自己受到无辜牵连,毕竟他慧根极佳,是绝好适合修炼的,经年之后,即使不至大乘境界,定也能修至小乘。
钵多罗试想许久,终觉得佛祖不会这么绝情,妄杀无辜,毕竟,他诛杀自己也是形势所逼,钵多罗至今并未怪过他,只怨事与愿违,天意弄人罢了。哦,错了,不是天意弄人,应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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