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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宝娶媳妇儿 作者:水千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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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宝沉默了。
“你小时候的样子我都记得。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花园里玩儿,突然墙角哪儿就有动静,我吓坏了,就拿着棒子戒备着。不过一会儿,就从墙角的洞哪儿冒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傻呵呵的。我看到你突然就不怕了,反而很高兴,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高兴,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除我之外的小孩儿,一个都没有,当你从墙里边儿冒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老天爷派下来陪我玩儿的。”
“我们当时好的同吃同睡的,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呢。”
进宝一阵心虚,他最怕阙思明提这茬,自从他俩好了,阙思明几乎不怎么提了,现在又说这个,简直是他的死穴,屡试不爽。
进宝艰涩的开口,“阙思明,你还想拿这些让我内疚。你自己都说了,小时候的事,谁会当真,也就我当真了。咱俩刚好哪会儿你心里挺得意的吧,不费吹灰之力,我就对你又是愧疚又是亏欠的,你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我蠢呢。如今连你爹都还活着,你也不用拿他吓唬我了,阙思明,我虽然是傻,也不是让你耍了一次又一次还不长记性的。”
阙思明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进他眼睛,“你他妈可真是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主,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那天说的话都是放屁,是我气糊涂了也想气气你。”
进宝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给你说个事儿。我小时候,家乡大汗,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一家人就想去苏州投奔亲戚,结果没找着人,反而快要饿死街头了,所以我爹把我卖给了金府。其实在金府挺好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埋怨,为什么我爹要把我卖了。卖给金府之后,头一次回家,我爹跟我随口说我嫂子生了两个都是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盼到小子,我就脱口而出,你要不把我卖了,可能早有了。说完我就后悔了,当时我爹我娘都不说话了,我哥我嫂子脸色也不好,其实把我卖到金府,也是无奈之举,舍我一个可以救全家人,而且我在金府,又能读书又能习武,比我哥我妹都好多了。道理我都懂,可是心里头……心里头总有一块儿,没办法放下,所以嘴上就说出来了。所以你说你说的是气话,我信,可是你心里边儿要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就像我当时一样。我总觉得,你心底里是瞧不起我的。”
阙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静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拿一种不能接受的神情看着他。
进宝被他看的也不舒服,别过脑袋,见地上还有几个果子,才想起来他是去给自己找吃的的,当下也不客气,捡起一个拿衣服蹭了蹭就吃,只是吃的时候背着身子,不想面对阙思明。
阙思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野果,满脸愤怒和不甘,“你就是没事找事儿,有那个男的像你这么矫情,我说了没有瞧不起你,老子要跟你过一辈子呢,瞧不起你就是瞧不起我,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进宝横了他一眼,弯身要去再捡一个野果,阙思明却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按倒在地上,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气势,眼里有狠戾也有犹豫,“小虎,你别逼我,你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把我逼急了,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进宝咬着牙,“你想干什么。”
“我……”阙思明在他那抗拒的神情下,现出几分狼狈,他心里充满了无力感,他能把怀里这个人怎么样呢。谁能给他指条明路,到底该怎么做,他们能回到以前那样。恍惚间他想起小虎笑起来的时候的两颗虎牙,那么讨人喜欢,他有多久没看过小虎对他笑了呢。
阙思明整个人都黯淡了下去,默默把手里的野果塞到他手中,“吃吧,别饿着。”
进宝握着手里的小野果,身子却僵住了。
他平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从树影间露出来,斑斑点点的,真好看。
身上有点儿沉,阙思明还搂着他的腰,脑袋枕在他身上,感觉挺暖和的。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仿佛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其实明明分开也没多久。
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给揪着,难受的不行。他突然就想,如果没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和阙思明就躺在这儿,好像出来踏青一般,该多好。
恍惚间他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了,为什么他和阙思明之间,会变成这样。
俩人明明毫无间隙的拥抱,气氛却冷的化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轰然一阵巨响,整个山都在抖动,林间的鸟大片大片的飞了起来,一时之间遮云避日,仿若末日一般。
幸好这晃动只持续了一会儿,山林又恢复了平静。
进宝吓的半坐起身子,等震动平复下来后,惊恐的看着阙思明。
阙思明皱眉,安抚的摸摸他的脸,“别怕,我在,这是炸药……我们药谷不用这些东西,多半是郁明镜的,不行,我得赶去看看。”说着把进宝拉了起来,顺着巨响的方向跑去。
进宝一愣,眼看着这荒山野岭,除了跟着阙思明走,也没了其他的路了,连忙跟在了他后面。
第五十六章
进宝这回看得出来,阙思明是真的着急了,而不是戏弄他。以至于受不了他不能使用轻功时的速度,执意要背他。
进宝有点儿别扭,不过也明白事有个轻重缓急,眼下大概是人命关天的事,他们之间的事儿就得缓缓,再说他实在累得不行,能不自己走路,他正求之不得,于是也不废话,就让他背着用轻功疾跑。
贴着他滚烫的,宽厚的背,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而且这情景,是那么的熟悉。
记得他们第一次在药谷的后山,幕天席地缠绵了整夜。第二天阙思明也是这么背着他,背着他往山下跑,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尖锐的嘶鸣,刮着他的脸有些轻微的刺痛,可那急速所带来的刺激和凉爽,也着实酣畅淋漓,入目所及的深秋景致,深黄浅橘,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快速的在视线里来了又去。
仿佛一切都是虚的,虚的如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眼里疾驰而过的风景,全都在飞身而过的瞬间与他作别,半点都捕捉不到。只有身下坚实的,宽阔的,温厚的背,是真实的。
他隔着衣料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他们紧紧相贴,仿佛还像当初一般亲密无间。只是他已经没了纵声高喊时的豪气畅快,而是忐忑的迟疑的搂着他的脖子。生怕搂的不够紧他会掉下去,也怕搂得太紧勾起不必要的亲密回忆。
两个人都沉默了,无法形容的气氛笼罩在他们之间,没人愿意冒着打破这片刻宁静的风险去多说一句话,或多做一个动作。
这种静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远处的山谷中又传来了爆炸声,震的脚下地动山摇,比刚才还要剧烈,这就说明地方离他们不远了。
阙思明根据那爆炸声的指引,往他师父所在的地方前去会合。
在药谷的人大力搜山要找到郁明镜和他爹的节骨眼上,他却任性的跑到大理去找小虎,也难怪他师父要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自己也知道有些不孝。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爹还活着的消息到现在依然震撼着他的心,让他始终无法坦然的接受。而可能失去小虎的危机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他臆想出来的小虎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的心,这样的情况下,别说去围堵郁明镜,他连吃个饭的心都分不出去。仔细考虑过后,只有到了大理尽快达到目的,了却他最最挂心的事,然后返回大时山与他师父接头,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所以一直隐在暗处默默跟着他的侍卫,按照他的吩咐在晚间发了药谷的求救信号,让他把小虎带进了大时山。现在天大亮,信号根本看不见,于是隐卫只能先去探路,拿炸药充当信号,不至于让阙思明在山里迷了路。
其实大时山横跨黔中滇南两省,若真是郁明镜在黔中境内放了炸药,隔着近百里,他们在滇南境内哪还能听到什么动静,这么蠢的解释,也只有小虎能让他糊弄。
他虽然一时气急攻心,把小虎给伤着了,他也不是不后悔,可无论小虎怎么抗拒,如何倔强的要维护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跟他撇清关系,他都不可能放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人跟别人逍遥快活,除非他死了。
他生性傲慢,忏悔哀求的事他做不来,也不屑做。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能对小虎好就行,他就把这傻缺捧上天去,不信他还忘不了自己说的那么几句混账话。
他当初连哄带骗的把人弄到了自己身子底下,还心甘情愿跟他去了药谷。如今他照样能把人不着痕迹的从大理这个倒霉催的跟他八字不合的地方带出去,小傻缺跟他进了山,还想再回去?门儿都没有。
阙思明在小虎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阴笑,更加快了脚步,用轻功在树林间飞掠,争取把人带的更远,让他想回去都找不着方向。
阙思明背着他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也受不了了,毕竟是个结实健壮的成年男子,换谁都吃不消,虽然他挺喜欢这么背着他跑的。
而且俩人都饿的眼前发晕。一百多斤的身板哪儿是几颗野果能塞得饱的,他们找了个小溪边儿上停下休息,然后开始漫山遍野的寻摸肉。
进宝在树下边儿捡干树枝,堆成一小堆,然后拿着两块石头拼命磨。秋日干燥,他很快就弄出了火星子来,然后把干树枝点着了,生起了火。
阙思明挽着裤管子站在水里,拿着削尖了的树枝在哪儿专注的盯着清澈的溪水下游动的鱼儿。
没过一会儿,就拎上来几条肥厚新嫩的草鱼。
进宝看着它们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扭着厚实的身子在石头上直扑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阙思明把鱼扔到地上就不管了,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布巾专注的给自己擦脚。
进宝一边拿着尖锐的石头料理那几条鱼,一边小声讽刺道,“荒山野岭的,饭都吃不上了,还在哪儿穷干净。”
阙思明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这笑温柔清透,微微的发着光,仿佛揉进了深秋暖阳,映进了满山红叶,叫承受这笑容的人心脏狠狠动了一下。
他无奈的笑道,“你现在真是看我什么都不顺眼啊。”
“你这毛病我不是现在才看不顺眼,我早就腻歪你了,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天至少洗一个澡,大夏天能按一天三顿饭的来,你累不累的慌?”
阙思明一撇嘴,“你自己脏就脏,反过来说我爱干净,你可真有理。”
“我哪儿脏了?我脖子后能挫出泥啊还是我吃饭不洗手啊,你自己毛病多就算了,非逼得我跟你一样,我老实告诉你,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你毛病多的我天天想打你。”
阙思明听了也不恼,反而笑了,突然问道,“那你当时喜欢我什么呀。”
进宝催不及防,被这问题给闹了个大红脸。
“照你说的,我对你不好,毛病还多,你当初喜欢我什么?”
进宝这时候真憋不出一句话来,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当时喜欢阙思明什么?
真不好说……
其实阙思明对他,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他也具体说不上哪里好。
阙思明经常指导他习武。隔三差五的给他弄个补药,补啥的都有。他在药谷吃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阙思明无论白天再忙,晚上都争取回来陪他吃晚饭。睡觉的时候,也一定要抱着他。这些东西都潜移默化的融入到了生活中,让他觉得过日子本该如此。
可阙思明有时候也确实气人,他要是说了什么蠢话做了什么蠢事,他是半点面子不给他留,直接骂的他无地自容。还特别霸道,自己说定的事就非得他认可,不认可就不行。那事儿上也是,做起来没完没了的,他每次都有种被阙思明吃了的错觉。只是这些毛病,都构不成大奸大恶,最多是他生生气就完了,不足以让他伤心。日子照样要过,如果不是阙思明能毫不留情的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他还觉得,他过的挺好的。
他们俩跟普通夫妻不一样,两个人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做不来那些柔情蜜意的事儿,要是阙思明成天对他甜言蜜语,端茶送水的那么照顾,别说旁人看了恶心,他自己都起腻。
他是个世俗之人,不懂什么风花雪夜花前月下,他对阙思明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就是不需要表达,他要觉得他做事不地道,打也要把他打醒,要是谁敢伤他,就跟对方拼命,只要他吃饱了穿暖了今天舒心了明天也能快活,他就满足了。
他觉得阙思明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虽然阙思明从来没跟他说过一句动听的让人耳根发燥的话,没做过一件暖心暖肺像是心疼人的事儿,他也从来没觉得阙思明哪儿做的不好。
所以让他说阙思明对他怎么怎么好,他说不出来,让他说阙思明对他那儿不好,他同样说不出来。
当初为什么喜欢阙思明,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阙思明太喜欢他了,喜欢到记了他十三年,他觉得很感动,觉得这人重情义,慢慢的就不忍心他失望,也想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没有最后捅他那一刀,他现在还能傻呵呵乐颠颠的过他的幸福小生活。
只是那最后一刀,把他给疼醒了。
他所构想的类似普通夫妻的生活,瞬间就随着那场大雨,被打的七零八落。原来他在阙思明心里就算个屁,原来人家就拿他寻乐子,原来他以为他跟阙思明的关系又像兄弟又像朋友又像两口子,到头来人家只把他当最不堪的床上能使唤的那一种。
他愤怒,伤心,失望,这个认知就跟水蛭一样,黏糊糊的贴在了他身上,怎么除都除不掉,让他无时无刻都被提醒着,你在人家眼里只是个男婊子。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逃离阙思明以及跟他有关的一切,迫不及待的跟这些划清界限,迫不及待的要证明,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那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本来想着回到家了,跟阙思明老死不见了,就能独善其身,把那些破烂事儿都忘了,忘了阙思明给他的痛,给他的屈辱,给他贴上的羞耻的标记。
可是他又找来了。带着悔过和和好的意图,好像在他心里,捅他的那几刀子,只不过是划了几个小口,虽然内疚,却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责怪,责怪他为什么那么小心眼,狠心把他拒之门外。
他不善言辞,也说不出能让人醍醐灌顶幡然醒悟的话来,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阙思明明白,再跟他好,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阙思明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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