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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出书版) 作者:慕容[四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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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他,在得到西秦之后,便应该负起国主的责任,专心于西秦的国计民生,军国要务,而不应将心思精力浪费在多余的人与事上面。我与他之间,无论是恩怨纠葛还是意气之争,都早该就此结束了……
那又何必再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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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院子的大门,我并没有急于逃走,而是站定脚,大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不出我所料,祁烈果然没有把我藏在城外,反而就安置在紧邻东内城的平安坊。这里是京城的精华所在,位置紧挨着内皇城,人口密集,店铺众多,倒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我所住的地方前面竟是一家杂货铺,平日里人来人往,四邻熟识,就算有人来搜查,大概也想不到后面的院子里别有乾坤,还藏着个隐秘的暗室吧?
夜色将尽。我的时间已不多了。为了少惹麻烦,在天明之前,我必须及时为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身为北燕王严令追捕的对象,我自然早有自觉,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大摇大摆地四处乱走。更不想刚一露面,就被追捕我的禁军捉到监里去。
站在十字街头,我稍稍有了片刻的犹豫。
向东还是向北?
向东是拓拔弘的信王府,向北是则是禁军大营。单以距离而论,禁军大营要近一些。但若是考虑到别的因素……
我微一思索,还是举步转向了东面。
今日的我,身份毕竟与以前不同了,已经由手握重兵的禁军统领变成了全城搜捕的钦命要犯。虽然雷鸣和易天是我的朋友,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出卖我,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找他们,无疑会使他们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
我无意试炼我们之间的友情,更不想毁掉他们的前途。
至于拓拔弘,我就不必有那么多顾虑了。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和他自己。而且,我会落到这个地步,说起来还不是他害的?我需要洗脱自己的罪名,要应付拓拔明和萧代,还要尽快找到萧冉,这些事固然与我切身相关,又何尝不是与他关系密切?
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跟他站到一条船上也不行了。
尽管时间紧迫,我的行动仍保持了足够冷静和从容,并没有急于形色地慌乱奔跑,而是镇定自若地以正常速度稳步行走。
这不是慌张的时候——不管心里有多着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还是清楚的。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慢慢地走,能坚持到目的地就不错了。如果赶得太急,大概没走出几个街口就得倒下。
只要在天明之前,能不为人知地赶到信王府的后门就好。
辛辛苦苦地走了近一个时辰,中间还躲过了两起巡逻的城卫,信王府屋顶的飞檐终于遥遥在望。
我靠在路边的小树上轻轻喘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稍事休息,虽然还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两条腿更是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迈不动步,还是勉强站直了身子,继续前进。
东方的天色已经隐隐泛白,再过不了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刚走了几步,我突然警觉地停住了脚,身形倏然一凝。
身后有轻微但急速的衣袂带风声迅速接近。
什么人?我立即转身。但是来人的速度极快,远远超出我的估计。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转过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已经抱住了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力道之大,动作之猛,几乎让我连呼吸的余地都没有了。
感觉到来人熟悉的气息,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任由他紧紧地箍着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连同他坚硬的手臂勒在我胸前带来的隐隐疼痛,才给了我足够的真实感,让我确信,自己真的是安全了。
过了很久,他终于注意到我呼吸的困难,才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一只手改为环住我的腰,却仍然牢牢地把我禁锢在怀里,在我耳边低低的道:“真的是你!我就知道……”
声音异常低沉暗哑,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焦虑和恼怒,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微颤抖。
“这么多天,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街上不方便,还是先回到你府里再说吧。”觉察到拓拔弘明显的失态,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向他提出合理建议。“还有,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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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了他房间的内室,拓拔弘仍没有放开我,还是用进屋时的姿势紧抱着我,坐到床上。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挣了一下,发现不可能挣脱他的束缚,也就索性放弃了努力。
“先告诉我这些天来外面的情形。”
“你先说!”拓拔弘的耐心显然被磨得到了底,忍无可忍地对我低吼。
“那天晚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你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竟会连几步路都走不动了?”
我摇头,坚持地道:“我要说的太长,你先说。至少先让我问清几件事。萧代第二天都说了什么?”
拓拔弘用力地瞪着我,眼中烈焰熊熊,象是要把我的脸烧出个洞,把想知道的真相挖出来。瞪了半天,看看我脸上坚决的表情,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让了步:
“他觐见父王,指控你闯入质子府,公然劫走了他们的储君。因为当时有大批人证,包括北燕的士兵在内,都证明你确实背着萧冉从质子府持剑杀出。事实俱在,父王自然要下令禁军在全城搜捕你,好给东齐一个交待。”
“那么,二皇子呢?他的毒伤怎么样了?”
“他七天前就醒过来了。毒性已解,没什么大碍。”
果然。烟幕放够,该干的事情也都干完了,北燕王又突然生病,拓拔明再不赶快‘醒来’,只怕反而要耽误正事。
我沉吟。“听说大王病了?病得厉害么?”
“还好……父王这场病来势很凶,整整昏迷了一日才被救醒。经太医精心救治,性命现在已不碍了。只是父王年事已高,身体衰弱,被这场大病伤了元气,一时半日很难恢复,还需要慢慢卧床调养。我说的够详细了么?”
拓拔弘瞪着我,脸色不大好看,显然耐心已快要到顶。
“你还要问什么?现在该轮到你了吧?”
“哦……好。”我笑了笑,道,“可是,我好渴,能不能先给我一杯水?”
“……行!当然行!”
拓拔弘面孔紧绷,咬着牙瞪了我一眼,点点头,终于放开紧箍着我的手臂,把我放在床上,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沉着脸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去接,手指还没碰到杯子,拓拔弘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他盯着我手腕上的淡淡淤青,沉声问道。
“啊?哦!没什么,受了点伤。”我往回缩了缩手,没有挣脱他的掌握,反而被他用力一扯,一直举到了他眼前。
“不只是手腕,手背上也有,还有手指?”拓拔弘审视地检查着我的右手,眉头越皱越紧,接着又撩起我的衣袖,沿着手臂一路看上去。
看到我肘间和肩头显眼的青色淤痕,他的脸色渐渐阴沉,抿着唇扫了我一眼,突然放开我的手,双手一分,把我的上衣扯成两半。
……
……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着我青紫遍布的胸膛沉默良久,拓拔弘才终于开口,脸色铁青地一字字道。
“这不是普通的伤!分筋错骨,重手法,每一处关节每一块骨骼都没放过。是谁干的?”
我苦笑。早知道自己的体质是这样,皮肤过于敏感,受伤后的痕迹会留很久。可是没想到拓拔弘的眼睛有这么尖,那些痕迹都已经淡了,又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竟然还能明察秋毫地看出来。
“没什么。运气不好,遇上一个厉害敌人。”
“是什么样的敌人?又是为了什么,要对你出动这样的手段?”
拓拔弘紧紧地逼视着我的眼睛,丝毫不肯放松。
“这是旧伤。你手腕上还有新鲜的擦伤和淤痕。这些天,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我叹口气。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祁烈的存在是不能让北燕人知道的。不为他,单只是为了西秦,我也得替他掩饰行藏。没办法,只好把事情都推到拓拔明一个人头上。
反正本来也是要对付他的,多赖给他一点也不算冤枉。
我沉吟一下,第一次摆出一副郑重的脸色,平静地看向拓拔弘。
“对于这一场储位之争,你究竟做了多少准备?”


第七章

“什么意思?”拓拔弘眼中精光一闪。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淡淡地说。“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目标其实只有一个。”
……
拓拔弘侧头沉思片刻,缓缓道:“对付你的那个人,是二皇弟?”
我微微一笑。拓拔弘果然不笨,一点便明。
“还有东齐的安国侯。”
“他们两人果然联手了!“拓拔弘双眉一挑,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好一个萧代!想的好计策!一石二鸟,借刀杀人,这一步棋走得当真胆大之极。这么说,那天他们要对付的目标,其实是我和萧冉?”
我点头,不由对拓拔弘敏捷的心思颇觉意外。我只不过才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他便已经大致猜出了个中奥秘。反应之快,心机之深,思虑之密,不能不让人心生佩服。
拓拔弘的目光投向远处,眉峰微皱,出神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宇间渐渐放松下来。象是心里有数了,便不再理会眼下的乱局,扳过我的肩,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色,道:
“这些天你都是怎么过的?把详细情形告诉我。”
“有什么可说的?”我耸耸肩,“大致情形你已经猜到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说出来怕不闷坏了你。”
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却把拓拔弘的怒火挑了起来。他脸色顿时一沉,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手指象五根钢钳一般,深深陷入我肩头的肌肉。
“你究竟是有没有心的?”他饱含怒意的眼睛紧紧瞪着我,声音变得格外低沉,却蕴藏着暴风雨将临的危险味道。
“你知不知道,别人也会担心、会害怕、会因为焦虑而寝食难安,会因为你受伤心痛难过?你负伤从质子府冲出重围,一直奔到滦水岸边,身上的血也就流了一路,从城里一直滴到城外,让人都不敢相信你还能活着。找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你的音讯,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最后,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出现了,却是带着一身的伤,衰弱得连路都走不动。想问问你的情形,你居然说全都无关紧要,还说怕会闷坏了我!”
……
……
我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地望着拓拔弘,听着他狂风暴雨般的当头痛骂,生平第一次无言可答。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话,竟是从拓拔弘的嘴里说出来的?
一丝难以察觉的轻淡笑意渐渐自唇边浮起。
“你好象还很开心?”拓拔弘突然顿住语声,危险地眯起眼。
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我思索片刻,最后还是很善良地决定给他一点面子。
“不敢不敢。”我赶快摇头,很有诚意地表现出一副低头悔过状,老老实实地道,“对不起,确实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如果你想知道那些事,改天我一定讲给你听。至于现在,你不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做吗?”
“哦,对!我立刻去传林太医。”拓拔弘起身就走。
“站住!”我气结。他是真的糊涂还是故意装傻?按平时表现,看来还是装傻的可能比较大。“我是说,应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拓拔明和萧代!”
“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拓拔弘胸有成竹的断然回答。“你只管好好安心养伤,不必劳神考虑那么多。放心,你所受的一切,我一定十倍替你讨回来!”
我脸色倏然一冷,不悦地扬眉反驳。“自己的债自己讨。难道我自己没本事应付敌人,就只能靠你替我出头么?”
拓拔弘一愕,没料到我会有这样反应,先是有些恼怒,接着怒意渐渐平息,放下面子和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又害得你因我受伤吃苦,自然应当尽量补偿。再说,你现在的身体……”
“第一,你已经把我扯了进来,这时再想甩开,未免有些太迟了。第二,我受伤就算是因为你,但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原则,用不着你来补偿什么。第三,我的伤虽然还没好,头脑可还清楚得很,不必拿我当废人看待。”
我挑眉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另外,我还要救我的朋友,萧冉。”
看见拓拔弘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微沉,我又淡淡补上一句。
“如果你坚持不跟我合作,也成。反正我一样可以自己干自己的。”
“……”拓拔弘盯着我,眼中的神情不住变幻,由恼怒转为失望、由失望转为无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赞叹。
最后,他终于长叹一声,表示妥协。
我微笑。“同意了?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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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靠在床头,眉头紧皱地细细翻阅手里的报告,问拓拔弘。
“没有。我的手下已搜得很仔细了,但就是找不到半点踪影。”
“滦水下游找过么?我把他抛进河里的时候是抛在一块木头上面。当时河上风平浪静,他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可能会随着河水漂出很远。”
“滦水的水流不算很急,一夜工夫漂不出多远的。但是……”拓拔弘站在床头的小桌前,对着一张地图反复研究。“下游那一带河面狭窄,两岸平缓。如果他醒着,随时都有可能上岸。”
“那你有没有派人在下游沿岸仔细找过?”
拓拔弘点头。“没找到。连周围的村落市镇都搜过了。虽然当时找的是你们两个人,但是如果他一个人出现,也一定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是吗?可是他又能去了哪里……”我丢开手中的报告,有点疲倦地向后一靠,眉头皱得更紧。
那一晚我被迫将萧冉抛入河中,原也是无奈之下的应急之策。后来没过多久,我因为伤重不支昏迷,再醒来已身在石室之中,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聂正是否与祁烈交过手,他有没有马上去追杀萧冉,祁烈又是如何把我带回城里,这些事我全都不得而知,而祁烈也从来没对我说起过。
萧冉他现在是否平安?是一个人悄悄藏了起来,还是又落到了什么人手里?
“有没有监视过质子府,还有萧代的动静?”
“萧代的行动毫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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