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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出书版) 作者:慕容[四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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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 
就如现在! 
拓拔圭一招‘石破天惊’,长剑向我当头劈下。这一招剑法十分霸道,出剑奇快,力道狂猛,长剑当空展动开来,映着明晃晃的耀眼阳光,令人只觉势不可挡,大约是他十分得意的看家本领。 
我暗自一笑,故意装作来不及闪避,迎着他的剑势抬剑一拦。 
拓拔圭的眼睛顿时一亮,流露出明显的兴奋之色。打了这么长时间,他的长剑还从未与我硬碰硬地相交过,轻巧灵动又非他所长,剑剑落空,只觉得一身力气无处可使,大约早已憋得狠了。这时看见我挥剑硬格,自信以他这一剑之威,必然能将我的软剑拦腰斩断,越发使出了十成真力,要当头将我斩成两半。 
我声色不动,看准他长剑落下的时机,堪堪在两剑相交的那一刻,手腕微微一转,把迎向对手的剑刃改为了剑脊。如果我手中拿的是普通长剑,这一转并无多大意义,只能是令长剑断得更加容易罢了。但是换做了这一把软剑,他一剑砍在剑脊上面,我手中的软剑韧度极佳,并未折断,而是顺着剑势弯了下来。 
拓拔圭丝毫没有预料到这一变故,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剑上。一剑砍空,自然一时收势不住,重心顿时向前一倾。 
我等的正是这样一个机会。脚步一错,身子向外滑开半尺,恰恰避开他长剑的锋芒。借着他长剑一斫之力,沉腕一挥,手中的软剑弹得笔直,不偏不倚地刺中了拓拔圭的右腕。 
我手上的分寸把握得极准,那一刺并不太深,却正好伤到了关节要害。拓拔圭手腕受伤,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兵刃,长剑立时脱手飞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铿’的一声钉在地上。 
拓拔圭长剑脱手,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又惊又怒,左手扯下腰间的剑鞘,咬牙向我反手狂扫。我扬剑点向他的胸口,他竟然不理不睬,不避不让,宁可与我两败俱伤,也非要让我中他一招,挽回点面子不可。 
拓拔圭打得蛮劲大发,可以不管不顾地肆意而为,我可还不想跟他同归于尽呢。没有办法,我只得收剑向后急退。可是我高估了自己仅存的内力,却低估了缠斗中体力的消耗。刚刚打得全神贯注,还不觉得怎么,现在提气向后急掠,才发觉胸中空空荡荡,脚下虚浮得软弱无力,哪里还施展得出原本的轻功?虽然勉强后退了两步,却还是避不开势如疯虎的拓拔圭。电光火石间,我剑势一偏,总算避开了他的胸口要害,只是刺中了他的肩胛,剑锋反弹,又在他脸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鞘也击中了我的左肋。 
一招过后,我们同时向后退了两步,谁也没再继续动手。 
这一下变起仓卒,四座皆惊。一时之间,全场静默得鸦雀无声,空气竟仿佛凝固了一般。 
拓拔圭怔怔地后退了两步,象是仍不能相信刚才的结果。愣了半天,才缓缓抬手,却没去按住血流如注的肩伤,而是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神情由呆怔转为震惊,又由震惊转为羞怒,最后渐渐转为恼恨。脸色一分比一分难看,瞪向我的眼中光芒凌厉,寒意逼人,已带上了分明的凶狠之色。 
周围旁观的众人怕他难堪,谁也不去看他,眼睛自然而然便转向了我。各人神色不一,有的惊奇,有的赞叹,有的嫉妒,但是不约而同,目光中都有些惋惜与同情的意味。 
我苦笑,反手缓缓还剑入鞘。他们的意思我自然懂得。惋惜嘛,是因为我有如此剑法,却没有相应的内力与之配合,白白糟蹋了这样一身绝世的剑术。至于同情嘛……刺伤了万金之体的三皇子,怎么说也算是以下犯上的不赦之罪。别说拓拔圭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就算他肯饶我的性命,我伤了他脸颊,害他要挂着失败的幌子面对世人,只怕比杀了他还严重。结怨如此,我以后还用想有好日子过吗?
“你输了。”我吸一口气,按着肋下痛彻心肺的伤处,缓缓地一字字道。 
老天作证,我实在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去触他霉头的。可是为了小晋的性命,我都已经把他得罪到尽了,总不能功亏一篑,至少得先把小晋的脑袋赢回来吧?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敲钉转脚,万一他过后迁怒于小晋,硬要反口赖掉,他一个当朝皇子,我难道还能找北燕王去评理吗?
至于拓拔圭会怎么报复我出气,反正躲也躲不掉,只好等以后再说了。 
拓拔圭狠狠地瞪了我半天,突然冷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直沉着脸冷眼旁观的拓拔弘却开口了。 
“这场比试江逸获胜。但江逸刺伤皇子,以下犯上,罪不可恕。罚鞭笞一百,示众三日,以作惩戒。” 
拓拔弘身为主人,又是场中比武的仲裁,他一开口,别人自然不会有异议。拓拔圭虽然心有不甘,但毕竟输得明明白白。再加上我既受罚,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气,哼了一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有小晋身子一震,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想要说话。却被我冷冷一瞪,用严厉的眼光拦了回去。 
小晋无恙,我目的已达。至于别的,就不必也无法管那么多。在人檐下,地位悬殊,难道还想跟他们讲理吗?
我淡淡一笑,抛下手中的软剑,索性任他们处置了。 


第六章

夜幕浓重。 
寒洌的夜风吹过面颊,唤回了几分迷蒙的神智。我动了动,腕间的铁链叮当作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我迅速地拉回现实的处境。 
有生以来,我的境况从未象现在这样狼狈凄惨。且不论当年清高尊贵,万人敬拜的得意风光,就算是被人苦苦追杀,性命随时危在顷刻,也仍然保有着一份自由,保持着尊严与骄傲,而不象现在这样,毫无自主地任人摆布,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如果告诉别人,当今的西秦国主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只怕没人会相信吧?我垂着头,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下。不用看都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手腕被粗大的铁环紧紧地铐着,双臂分开,被铁链牢牢固定在木架两端。身体无力地半悬半挂。双脚也被沉重的镣铐束缚着,脚尖虽然碰得到地面,却几乎借不到半分力气,只能靠吊起的双臂支撑着全身的重量。 
长久地承受着过多的重量,手臂酸痛得几欲断裂。 
夜风阵阵,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微风吹拂过后背的轻微凉意。在沉重而密集的鞭打下,身上的衣衫片片碎裂,整个后背几乎完全裸露在空气中。我看不到上面纵横交错的道道鞭痕,但是却一分不差地领受了它所能带来的全部痛楚。尖锐的,鲜明的,比刀割更深切,比火烧更猛烈的激辣辣的痛楚,如深入骨髓般烙入了每一寸肌肤,似乎永远都不会淡去。 
我还是低估了拓拔圭的报复心,他虽然没有抗议拓拔弘决定的惩罚,却提出由他的手下负责施行。那名执刑的侍卫用鞭的技巧是我所见过中最好的。在最初的几十鞭里,我还曾好整以暇地研究他挥腕的姿势、力道的运用,以及鞭子的落点与角度以分散精神。可惜到了后来,我再也没有余力作任何思考,在连绵不断的鞭打和无休无止的痛楚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咬唇忍耐,以及无力的痉挛和喘息。 
真可惜,我不无遗憾地想,如果能坚持到最后一鞭,说不定这人的看家本领就被我学会啦。 
如果真的偷学成功,这只怕是古往今来最新鲜最古怪的学武方式了。我忍不住嘴角轻扬,虽然后背仍在针剜火炙般痛得难耐,还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现在还觉得感觉良好,嗯?”一个带点嘲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是拓拔弘。我认出他的声音,却懒得抬头看他一眼。不是故意轻慢,而是我身上确实没剩下几分力气,我还得用来支撑着自己捱过这三天,不想浪费在他身上。 
我出于无意的轻视举动还是激怒了他。他冷哼一声,粗鲁地抓住我的下颚,迫使我仰脸与他对视。 
“风头出够了?英雄?”他讥刺地看我一眼,“挺身救美的感觉是不是很过瘾?” 
我牵牵嘴角。这样的风头,下次全都让给你好了。再说小晋不过是小毛孩子一个,哪里算得上什么美啊?要说英雄救美,至少也得是清宁公主那个级别的才够资格吧。 
他的目光随之落在我牵起的唇角上。有一缕暗红的血迹沿着那里蜿蜒而下,现在已经干涸了。 
“忍不住痛就叫好了,充什么好汉?咬破嘴唇也不出声就能说明你是英雄?笨蛋。”拓拔弘淡淡瞥一眼我唇上深陷的齿痕,摇头冷笑。 
我闭上眼,没力气也没心思跟他辩论。我不是想充什么英雄,只是想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罢了。在施刑的整个过程中,拓拔圭一直站在我面前,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我,满意地欣赏我浑身是血的狼狈形状。我可以从他眼中清楚地读出轻视和不屑——胜得过我又怎么样?剑法如神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地位低贱的小小家奴,任我责罚任我处置?只要大爷高兴,要你的性命也不过只消一句话罢了,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我没办法反击他恶意的目光,控制住自己不让他更加得意总可以吧?象奴隶般被人捆起来鞭打已经够屈辱了,总不成还要在对方的凌虐下痛苦哀号,呻吟求告?那样做的话,会令我觉得自己连最后的一点自由和尊严都没有了。 
捏在下颚上的手劲猛然加重。“我没有准许你不理我的话。” 
……这个人是不是也太霸道了一点? 
我睁开眼,对他轻轻一笑,“关你什么事?” 
拓拔弘怔了一下,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我的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一刻轻微的失神。 
“当然关我的事。”他眼中的光芒异常幽暗,嗓音有些低沉暗哑,“尝起来味道会不对。” 
……什么?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出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俯下脸,重重地吻上了我的唇。 
“……唔……”滚开!我拚命向后仰头,想摆脱他唇舌热烫的纠缠。全身的肌肉因愤怒而绷紧,腕间的铁链在激烈的挣扎下叮当作响。 
拓拔弘无视于我的怒气,好整以暇地低声轻笑,霸道的唇舌不依不饶地追过来,肆无忌惮地辗转掠夺。我竭力挣扎,但四肢被牢牢地束缚在刑架上,没有半分移动的机会。 
“果然有点血腥味。”过了良久,他才抬头放开我,意犹未尽地舔舔上唇。“味道尝起来没那么好了。” 
谁求你尝了?难道当我是糖果吗?居然还挑剔味道不对!当真岂有此理得很! 
“乘人之危。”我恨恨地瞪他。“别把我当成你戏侮的对象!” 
“这是我应得的报酬。”他扬眉,“你欠我一个人情,难道不应该谢谢我?” 
我眨眨眼,“谢什么?感谢你赏我一顿鞭子?” 
拓拔弘脸色一沉,仿佛被我这一句话激怒了。他抬起手,用力地按上我的左肋。 
……好痛!我闷哼一声,身体痉挛着剧烈颤抖,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滚滴落。 
左胸有两根肋骨断了。被拓拔弘用力一按,断骨的两端相互摩擦,痛彻心肺。那份尖锐刻骨的疼痛来得如此猛烈,我咬着牙,无力地闭上眼,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这处伤,拓拔弘怎么会知道的?我吃力地大口喘息,忍不住有些意外地想。我已经掩饰得很好了,连近在咫尺的拓拔圭都没看出。如果他知道伤到了我,心里一定得意得很,大概是怎么也不会认输的吧? 
“我当然看得出你受了伤。可我还是判你赢了。”拓拔弘淡淡地道,“所以,现在你欠我一条命。” 
“本来就是我赢!”我抗议地反驳。 
“两败俱伤!” 
“是我先刺中他手腕的。” 
“兵刃脱手不一定算输。他伤得不重,而你却无力再战。只要我不喊停,最后输的人一定是你。” 
这算是什么无赖逻辑?!我气结。我们是比武,又不是拚个你死我活,难道非要砍下脑袋才算取胜?早知道不如砍了拓拔圭的脑袋算了。 
“你不是白天逸。”拓拔弘突然挑眉道,一脸指控我欺君罔上的不满表情。 
“我几时说过我是了?”我冤枉地反问。从头到尾,好象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自说自话地认定我是吧? 
而且,到现在他才发现我不是白天逸?这个人的脑筋……是不是也太迟钝了一点?看来我对他的眼光和智慧未免估计得太高了。 
“那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以沉默作答。 
拓拔弘抬起我的脸,以深思的眼光细细研究我脸上的表情,仿佛想借此解读出我表相下面隐藏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我确实以为你就是白天逸。毕竟,你与清宁公主的关系暧昧不明,引人疑窦,出现的时间又与白天逸的失踪相吻合,就连身无内力、武功平平这一点都完全一致。可是仔细观察,却发现你的气度清隽高华,雍容沉稳,虽然看上去体虚气促、弱不禁风,举手投足间仍显得从容不迫,俨然颇具大家风范,绝不是一介书生该有的样子。那时候,我就怀疑你不是他了。” 
呃……拓拔弘居然这么看得起我?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不过,照这样说来,我掩饰身份的努力根本是彻底失败了嘛…… 
可是……他既然早就看出不对,为什么不干脆来审问我,却一直将错就错地把我当成白天逸对待? 
“我存心激你、试探你,甚至故意把你当成情敌来恶整。可是不管把你逼到什么程度,你都硬是忍耐着不肯暴露身份。本来以你的一腔才气,满腹学识,要冒充白天逸也足可以乱真了,可惜你破解的那一局‘珍珑’,又让我对你的怀疑加深了几分。” 
珍珑?我怔了一下,回想起大婚次日与拓拔弘下的那一局残棋……原来那竟然不是他下的?可是我下的那几十手棋又没什么不对,他有什么可怀疑的? 
拓拔弘看出我眼中的疑惑,淡淡地开口解释。 
“那局‘珍珑’传自百年前兵法大家管蔡的‘玄机战谱’。那本战谱中并无半点兵法要诀,奇妙阵式,只画着七十二局复杂难解的‘珍珑’,听说个个非同一般,暗含兵家玄奥。如果谁能够尽数参透,便可以成为用兵如神、战无不胜的绝世名将……象这样一局‘珍珑’,大多数久经战阵的名将都未必能解得开。你居然在又困又累,饥寒交迫的情形下,就那么昏昏沉沉地信手解了,而且还破解得深通用兵之道。若不是最后我使了点花招,你几乎可以取得全胜。这样的本领,白天逸应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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