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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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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会说话。”司马昂忽然低下身子,把萧吟吓了一跳,他猛然扭起她的下巴,“你去,现在就进宫去,你不用去向母后告密,你就直接告诉她老人家,不要再管宫外地事。你告诉她。我已经知道那个北蛮地密探月奴已经再次进宫了,你让她把那个蛮族女人藏好了,下次再被我看见她,我就直接杀了她。你告诉她——你自己最好也记住了——我司马昂是大颢未来的国君,我最容不得通敌叛国的人。”
司马昂松开她站起身来,萧吟却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从鼻尖滴到手上,她抬起头,司马昂已经不再看她一眼。他决然地转身离开,她只看到他白色的宽大衣袖从面前拂过。心里忽然又怕又恨。司马昂那颀长的背影她的,她恨得该是子攸,可这屈辱却明明白白是司马昂给她的,她不知道子攸那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可是……有股说不出的恨意隐约地揪住了她地心。
司马昂骑着马离开了王府。那个地方现在再回去已经没什么意趣,他宁可在校场上摆弄他那些兵。只是他心里仍是有丝不解。他是信任钟无风的,那么倘或不是萧吟要杀子攸。那便是母后。只是母后恨子攸,他是知道的。可是她是绝不该在自己尚未即位之前就对子攸动杀心的,除非……除非她有十分把握能将能得到权力。可现在她哪来的那种力量呢?她能联络的只有北方蛮族。司马昂心头有些发冷。
远远的有人纵马向他的方向疾驰,司马昂看出那是陈长卿,他心头一沉,恐怕陈长卿是来告诉他边防上的消息的,也许真是出事了。
王府里,六儿捧了药正要进子攸地屋子,有个小丫头进来告诉她——虎贲将军打发了姬妾要来看望子攸。她还琢磨着是哪个姬妾被派来了呢,猛一抬头,却正看见从前王爷身边的那个大丫头,“哟,这不是翠纹吗?我还当是哪个姨娘呢?如今飞上高枝了,可真成凤凰了。大爷竟然派了你这差事,莫不是你就要被扶正讥讽,何况又回到这里来,她也很是尴尬。六儿细瞧她,面上粉光脂艳的,头发已经梳成了媳妇儿的样式,头上带着那么大的八宝攒丝金凤的步摇,耳后两颗嵌着宝石地金坠子,身上穿着百子刻丝的披风,下头系着石榴裙子,外头又罩着大红猩猩毡地斗篷,可倒真像个五色辉煌的凤凰。
六儿笑道,“还是做新媳妇好啊,管它是正地偏的嫡地庶的,到底倒扯得鲜亮啊。王妃睡着呢,别惊动吧,大爷那边有话,就先对奴婢说,等王妃醒了,奴婢再转也是一样的。”
翠纹点一点头,吩咐小丫头把带来的东西交过来,六儿也叫丫头们收了,等王妃醒来过目之后再存档。
翠纹有些犹豫,可六儿已经有让她快走的意思了,她只得勉强笑了笑,又问道,“六儿妹妹,王爷……王爷没在这儿吗?我如今虽然算是有了个去处,可我到底也是这府里出去的奴婢,既然回来了,就该拜见旧日主人才是。”
“敢情你原来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啊。王爷不在。”六儿笑呵呵地说着,“翠纹姐姐,你既然叫我一声妹妹,那妹妹可就有句好话要告诉姐姐知道了。我们大爷——啊,就是虎贲将军,姐姐的夫君,是个最好拈酸吃醋的人,姐姐可仔细了。你若爷,给大爷知道了,未必痛快,你倒罢了,倘或因此给王爷惹上什么是非,那可怎么说
翠纹的脸涨得通红,一双妙目愣愣地瞪了六儿半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转身走了。她原是想看看司马昂的,可心里话被六儿戳出,她连站都没法站了。何况她本来也是想来看看穆子攸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可六儿既然还有心说笑讽刺人,那必然是她主子没事,想到这里,翠纹心中越发添了气恼。又想到六儿不过是穆子攸一个丫头,竟然有这么大的体统权势,敢呵斥虎贲将军的侧室,而她又真就不能在子攸的窗户根底下还口,心里越发忌恨。
想到还该去萧妃那里请个安,便又压下妒火,才进萧妃的院子,便有昔日翠纹使惯了的小丫头,如今是在萧妃身边当差的,悄悄来回她——王爷才刚在侧妃房里发了一顿脾气,给了侧妃好大一个没脸,侧妃如今哭得不行了,气恼羞愧,是不会见人的。
翠纹愣了一会,转身出来,也不再进去,只呆呆地站在王府的巷子里思索。
她的丫头等了一会,也不知道要去哪,只得上来试探地问她是否就要回将军府去了。她笑了笑,“不忙。我想着咱们几日未去宫里请安了,如今正好顺路去宫里看看皇后她老人家,也不知她最近身上好好。”
第八十三章 战局
第三卷 第八十三章 战局
司马昂在校场门口等着陈长卿,书生出身的人到底不大会骑马,也或许是他心急,跑到司马昂身边时差点收不住马把马骑到司马昂的身上。司马昂倒是很有胆识地站着没动,陈长卿有些羞愧,脸红脖子粗地下马,靴子又被马镫缠住,好一阵子手蹬脚刨才跳下来。
陈长卿忐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好在司马昂表情淡然,像是全没注意到他的狼狈相,他偷偷擦了一把汗,“王爷,总算是找到您了,我先去了王府,可是王府里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又留神观察了司马昂,他脸色着实不好,倒像是有些病仄仄的,“王爷,没出什么事罢?莫不是您病了?”
“说你要说的事罢。”司马昂没由着他往那话上说,“你为了什么要找我?能把你急成这样的事怕不是小事
陈长卿没有再废话,“跟铜羊关互成犄角之势的临阳城被攻破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这话在他这里憋了很久,他只是不愿意说。初冬的阳光总让人觉得有些苍白,司马昂抬起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陈长卿吞咽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铜羊关并不是铜城铁关,临阳城被攻破,铜羊关便也危在旦夕了。”
“大将军不在京里,虎贲将军在家里日日饮酒作乐,好下已经是他的了,言谈行止几乎无所顾忌,所以如今的将军府里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早上临阳城破的军报才刚送进将军府,这会儿连我都知道了,恐怕过了今晚,全京城的百姓就都知道了。京城必然要人心惶惶了,谁都知道倘或蛮子打破了铜羊关。京城北面就再无险可守。蛮子兵临城下是迟早的事。”陈长卿长长叹了口气,他是书生,他也知道自己只适合纸上谈兵,并不懂战争,“王爷,您……您说铜羊关还守得住吗?”
“守得住。”司马昂仰头看着天空,一层淡淡的薄云笼住了苍穹,穿透云层地日光也不再绚烂,“既然是最后地关口,那当然守得住。因为早就无路可退了。”他喃喃地说,陈长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陈长卿有些犹豫,他不懂战争,却明了政治,“虎贲将军希望借蛮子之手名正言顺地杀掉大颢的皇储,这是可以想见的,现在王爷要去守城,他必然会多方掣肘。所以王爷这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依我看……依我看王爷不如称病不出……倘或……倘或虎贲将军非要强人所难,王爷也要预先为自己留出后路来。一旦铜羊关破。王爷万不可回京城来,要向南走才是正理。王爷一时不在京城不要只这一个姓氏就值千值万了,王爷要保全自己,倘或情势不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逃走?”司马昂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铜羊关失守,京城便是朝不保夕。我还在南边藏着,世人如何看我这个王爷?”
“王爷。做大事者,本就不必在乎世人毁谤。”陈长卿的性子有时候也是执拗的。连急着说话的口气都有些冲。
司马昂被他激得面色微变,但想了想随即又缓和了,他看着陈长卿,“京城里留守的军队本来便不多,铜羊关失守,京城要面临破城的危机,到时大将军穆文龙必定从南边的战场上仓促撤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低了,“南方地藩国本已与北方蛮族联络,这时候不但会牵扯住穆文龙,而且……恐怕蛮族会把北方的战事随时告之那几个司马氏藩国,他们必然积蓄力量,等待穆文龙撤军时出击,那时候他们会倾其所有从穆文龙的后背压上来,穆文龙虽然会击溃藩国,只是恐怕那时候他也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你能带回来回援京城的士兵多不过三成。哼,能不能解京城之围不好说,但此种战局必然要耗尽大颢的十几万大军,大颢国势将要空前地衰落,那时候……”
司马昂说话时候的声音很轻微,他的情绪也淡淡地混在声调中,并不分明,“你明白了么,退了一步便要步步败退,铜羊关是拼死也必须守住的,铜羊关失守,满盘皆输。这河山就算不是我的,也由不得外族蹂躏。”何况,子攸还在这里,他早就已经退无可退。
陈长卿好一阵子答对不上来。司马昂地话说得他冷汗都要流下去了。思夺了一阵子。忍不住问。“王爷是如何得知南方皇室宗亲与蛮族联络地。据我看连将军府都未必知道。”
司马昂摇摇头。母后必然会这样做。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了那里。“不知道地人是穆建黎。穆文龙未必想不到。我一直在想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还想不透。”
陈长卿也不再问司马昂如何知道。听到这里一笑。“王爷。大将军篡权夺政这么多年。早就在权势场里练得纯熟了。他落子之前必然不会轻易叫人看出后招来。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不算什么太过了不得地人。他养出虎贲将军那样地混账儿子就是输了一大半了。也算是后继无人。何况我看他近日做事也是老背晦了。倒像不复旧日之精明。”
司马昂不置评价。陈长卿敛了笑容。“我只是来给王爷送信儿。其实王妃大约也已经得到消息了。长卿刚才妄言了一番。着实是自作聪明。”身边地文人不少。可能称得上谋士地眼下还只有陈长卿。说得错对不论。他确是需要听听不一样地见解。
陈长卿向司马昂告别离开。牵着马才走上几步。又退了回来。“王爷。有件事我也要一并回王爷。”
司马昂本来正要紧校场去。这时候止了脚步回头等他说。陈长卿咬了咬嘴唇。像是有些不想说。司马昂见他脸上有些泛红。像是隐隐有怒气。正觉得奇怪。心里面还在想是不是陈长卿常去地那家酒肆地胡姬又给了他脸色看。
陈长卿低下了头,声音里没有了平常的那副轻佻调侃地味道,倒是少有的凝重,“蛮子破了临阳城后,不但杀了还活着地五百守城将士——其实多数已是伤兵,而且……临阳城中所有高过车轮地男子和所有年过三十的女子都被屠杀,剩下的女子和孩子被他们掠走成为奴隶。临阳城守将范孝杰因为拒不投降被坎下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原来有三万人口的临阳城如今已是一座空城。”
司马昂半日无语。他再走进校场的时候,只觉得有股气血在他的胸口激荡,让他愤怒不已。也或者还有股仇恨和悲凉。校场上本该在训练的兵士在看见他之后才三三两两地从地上起来,拖拖拉拉地开始训练。他一言不发地看他们重新开始装模作样地训练,耳朵里听着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训练?为什么要训练啊?他们是宫中的戍卫,是金吾卫,不是要到外头去吃苦打仗的平民子弟。都说皇族不得势了,如今跟着王爷,果然没有好果子吃。打仗?他们只是宫中戍卫,怎么打得过北方那些骑马地蛮子。
司马昂就像没听到他们的说话一样。他弯下腰拾起一张弓箭,弓箭上头歪歪扭扭刻着人名。他知道这是新制的弓箭。子攸给工匠们发了两道命令——一工钱去王府里领,二工匠们必须把名字刻在自己做的军械上——这两道命令发出之后,运到校场的弓弩再没有废品,如此简单。原来掌管军械造办的官员嘀咕过王妃要工匠们刻名字的事过于麻烦苛刻不通人情,可他却没听见工匠们有怨言。
司马昂拉起一张弓瞄准了百步开外的一张靶子。一箭射出,正中靶心。兵士们被吸引了过来。有惊愕的有赞扬的,乱糟糟地议论起来。司马昂见到他们都过来了。便说道,“弓虽然可以射准。可一次只能伤及一人,远不及新式弩可以连射来地好些。蛮族虽然善于骑射,可是他们的马又上不了咱们地城墙,所以守住铜羊关并不是难事。”
他示意军士们试验一下新的弩,几个平素就胆大也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金吾卫爬上训练用的城墙,一人装填弓弩,两人合力拉开弩机,九支箭带着强大的力量从一张大弩上同时射下,突破了城墙下放置地盔甲。这巨大的力量让下边看着地金吾卫都惊呆了,何况这样的面射,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有点力气地人都能做到。
司马昂看了看那些被穿透的盔甲,“大颢地盔甲天下第一,蛮族的盔甲远没有这样结实。”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士兵,“此次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只要在铜羊关上守住十天,回援的大将军兵马就会到,而你们每个人也都算是在战场上历练过了,履历上自然少不了这一笔,回来就可以加官进爵了。”
这些金吾卫都兴奋起来,一扫方才的抑郁,各个擦拳磨掌,欢欣鼓舞,再操练起来就卖力了许多。
司马昂却面色阴沉,今天在他校场当值的侍卫是刘舍,也只有他知道司马昂是在许下他根本无力兑现的谎言。但是,他也知道,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本来就都是交织着重重谎言的,而谎言鼓舞起来的人心,有时候反而实现了谎言。
刘舍远远看着司马昂,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乎越发得冷峻了,他不知道这个青年皇子在思索什么,可他却觉得这个皇越来越像一个已经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人。刘舍一生也算打过不少仗,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有了相面的能力,他知道哪些人能从哪怕最变幻莫测的诡谲战场上活下来,穆建黎不是那种人,不过司马昂很像是那种人。有时候刘舍也想,那或许不是面相,只不过是种坚毅果敢和敢于付出一切的神情罢了。
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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