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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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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然青履闲点石面,侧眸淡笑,“轻衣为你种情,可觉她无情?”

卫希颜缓缓道:“世人皆可道她无情,唯独我,不可。”

白慕然悠浅一笑,神态闲适,似是正哼着悠扬小调,右边足上的丝履已有一半掉了下去。

卫希颜温柔一笑,忽然半跪着弯下腰,伸出手去,轻轻柔柔地为她将丝履穿好。

白慕然微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白轻衣,笑道:“很好!极好!甚好!”每一句好都似带着一道含义,待说到第三声“好”时,清风拂起,乌发青履便如风消散而去,再也不复存在于这尘世间。

卫希颜手心似仍留存着青丝履上的足温,却只霎眼间,那闲看世间云烟、浅淡生死的长者,已然魂散天地。

此刻她心中却仅有淡淡的怅然,以及浅浅的欢喜,如此归去亦为解脱,死便为生。死生之道,原是勿需执著。

卫希颜微笑。轻衣,你着我送行之意,我已明白。

翌日凌晨,红日初升,朝霞初起,三桅大船扬帆待发。

卫希颜与傲胜衣并肩立于船上。

“卫希颜!”傲忆栗色长发在海风中飞舞,远远立于沙滩,抱胸扬笑道,“你不跟姐姐道别?”

卫希颜悠然一笑,“道亦是别,不道亦是别,道不道别又有甚区别!”

傲忆想起姐姐也是这句话,不由叉腰翻了个白眼:“弄不懂你俩!”

她忽然哈哈一笑,扬声道:“卫希颜,我会去中原找你哟,记得洗干净了屋子等我!”

卫希颜淡然洒笑,“记得穿周正点,莫要吓坏我的家人!”

“咯咯咯!”傲忆扫了眼自然敞怀的衣襟,笑得几声,眼珠子忽然转了几转,笑容便有些诡异。

卫希颜,我们下次见面,一定会让你很惊喜!

白帆远去,天际碧空。

卫希颜清姿如雪又如风,飘逸洒脱,淡淡立于船边,似是斜望朝霞,又似是神思于青天,乌丝披拂,随风飞扬,自然不羁。

傲胜衣深深凝视她,真的很像姐姐!

“姐姐她,是天涯阁的神!”

傲胜衣目光望向天际,说得一句便顿住。他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她懂!

没有神的天涯阁,就如没有神的天界,孤寂空茫!所以千方百计的谋算,也只是为了,不想失去!

卫希颜浅笑望空,“失后,亦有得!固执为得,却是失去!”

傲胜衣似是有悟,又似未全悟,看了她几眼,突然哈哈一笑,纵身飞上桅杆,击节高歌。

卫希颜,你对姐姐尚能做到忘情,我又何得放不下!

高歌豪迈,洒脱飞扬,歌声中傲胜衣大笑道:“卫希颜,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卫希颜却摇头淡淡,“我们不是朋友!”

傲胜衣陡然停歌,扬眉睥睨。

卫希颜微笑,“胜衣,我们是亲人!”

傲胜衣不由一震,恍然中,那长发飞扬白衣飘飘的清姿女子,其神姿风髓实是像极了姐姐傲轻衣。

他突然击杆,哈哈狂笑,“不错,我们是亲人!”

卫希颜眸光望向天际,“胜衣,便送到此。”

清笑悠然,白衣飘拂,茫茫大海中,踏波而去。

*****
弦月悬空,风声过林,万壑松涛如波浪起伏。

四野沉寂,惟有风声入松,虫鸣不息,月光如纱薄蒙,透过竹阁碧窗映入,浅映在窗前挺秀风姿的翠袖女子身上。

名可秀有些心神不定。

白日她和李师师陪希汶钱塘江荡舟散心。前两日收到宋之意的传讯,宫中王贵妃捱不过病体,已逝去。希汶黯然,连日未开颜。名可秀遂与李师师一道,拉希汶出游散心,孰料江上时却差点碰见康王赵构,顿时扫了游兴。

三人回到凤凰山庄,闲游轻语于庄内竹林。暮色将临时,名可秀心跳却莫名有些杂乱。

她心神不安,未回名花流,便宿在山庄。

竹影摇曳,名可秀静立一阵,似是心有所觉,不由自主地飘身下楼,缓缓前行。

夜风轻送,隐隐的似有淡淡清香;月色如水,隐隐的似带了几分浅柔。

名可秀忽然伫立,一双横波眸子定定地盯着前方松林。

她就那么随意坐在松巅,随松涛细浪悠然起伏。一袭玄黑色的袍子衬着清透似雪的颜容,月光辉映下,似是月色照亮了她,又似是她耀亮了月色。微微一笑间,眉眼间熠熠然如冰川神玉,飘飘然又如林间松风,洒脱自在。

名可秀就那么定定地站立着,定定地盯着她。

欢喜之后惶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杂乱心绪,突然涌上心间。

她是卫希颜,但,她又不是!

名可秀心口突然就那么一痛,纤手不由抚上胸口。

希颜,你是否,依然是你?

“可秀!”卫希颜轻柔一笑,那一抹浅浅笑容却似在刹那间耀亮了整个薄蒙如纱的月色,让整个松林鲜活跃动起来。

“卫希颜!”

名可秀低笑,万般情绪纷乱便在她那浅浅轻柔的一笑里,忽然间,就那么安宁下去。

两人就那么隔着数丈,静静对望着。

在经历了生死相隔和跌宕痛楚后,再度相见,却似已过了百年。

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唯有,静静的,凝视。



作者有话要说:白轻衣究竟让卫希颜体悟什么?卫希颜又明白了什么?大家理解。到文中最后时,对于卫希颜的明白会再慢慢写出。

卫希颜太上忘情,与白轻衣忘情,是否也忘情于名可秀?

名可秀会怎样看待卫希颜?

改几个地方,重更下~

以后再分解,嘿嘿




情始相遇

万松风涛,时光静流。

你我,在月色下,静静的凝视。

是否还有曾经的浓烈?是否还有曾经的炽情?

是否,你还是你?
……

卫希颜微笑着,飘下松巅,微笑着,走近名可秀。

“可秀,我来了!”

如果相遇太迟,就让我们,再次相遇。

名可秀看着她微笑走近,笑容浅浅温柔,眸光清透清浅,却专意凝注。

她眼眸忽然一润,希颜,这是你!

“可秀!”

卫希颜微笑着在她身前停下,微笑着伸出手掌,轻按在她肩上。

两人很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瞳仁中的浅影。

名可秀抬手,慢慢贴上卫希颜的胸口,温热的胸膛,温柔的颤动。她纤手缓缓上移,抚上修长的颈,抚上清透的颊,轻轻的、柔柔的,细细摩挲。似要通过肌肤间的触摸,透过指尖的温柔传递,确认眼前的人,确乎是她心中的那人。

“希颜!”

名可秀低声柔哑,白皙纤掌抚上她双肩,缓缓地攥紧,倾首慢慢贴近她颈。相靠是如此的紧密亲近,感觉却是如此的疏离酸涩,眼泪无由沁出,沁入到玄黑的衣领,淹沉入夜色。

明明应是,相见的欢喜;为何心底,却莫名的哀楚!

卫希颜心绪被她牵动,清透容色浮现哀伤,双手轻拥住她。

两人默默相拥。月下,游离着一缕淡淡的忧伤,朦胧了如纱的月色。

良久,卫希颜抬起右手,在她肩上微微一按。

名可秀意会到她有事讲,心中无由的一颤。她暗吸口气,镇定心神,抬头看向她。

卫希颜清眸凝视着她,轻柔道:“可秀,我依然是我,但又不是我!”

名可秀眸光一敛,心跳似在刹那间凝滞,那股莫名的不安再度游窜上来,霎然袭卷,她放在卫希颜肩头的纤手不由微微颤抖,垂眸片刻,突然一口咬在她颈侧。

卫希颜静立着,由得她狠咬,一动不动。

名可秀这一口咬得很狠很深很下力,直到舌尖舐到咸涩的血腥味,方才松口抬头。

“说!你和白轻衣怎么了?”名可秀清冽语音中隐有几分寒意,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年去京城前的一个梦境,她不由心头颤栗,隐隐生出几分害怕。

卫希颜清透容色微讶,“你怎知和轻衣相关?”

名可秀冷冷睇她一眼,除了白轻衣,还有谁能让你这般变化?

卫希颜凝视她一阵,忽然缓缓握住名可秀右手,两人掌心相贴,她微微阖目,将白轻衣与她结为炉鼎、种情,以及幻境中太上忘情之事以心念代话语,一句句传了过去。

忽然风急。风过处,松涛浪起,一浪叠一浪,波荡激烈。

高挂半空的弦月突然被一团浅云半遮半掩,如纱月色如被蒙上一帘薄翳,隐隐绰绰,景致黯淡。

月下松林,名可秀面色倏然白透,转而泛青,复而郁炽,终又苍白。

她忽然一掌推开卫希颜,截然转身,掠向松林深处。

她掠得很急,似是要逃窜什么,如风过林疾卷,松叶荡飞……突然间她停下来,挺秀的身子仍然纤直,她沉沉伫立在那里,如一座石像,许久许久,石像移动,她又向前走去。

她这次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落地,都带着思量。她走出一步,然后再向前走出一步,就这般慢慢地,缓缓地,向松林深处一步一步走去。

月光愈浅愈薄,似是透不过虬结交错的松枝无力回退,松林夜色漆深,暗沉的夜色却罩不住那一抹苍白容色,在黑暗中灸痛得刺眼。

卫希颜心中生痛,却知此时非她言语之时,唯有随在她身侧,默默陪伴,一直向前。

名可秀慢慢走着,眼眉低垂,垂落的眸光扫过身边女子飘然的玄袍,青云的丝履,她心口又一点一点痛起来,心思无比的明刻,她爱她,从初始起就爱,无关白轻衣的种情。

白轻衣种情,只对希颜!

希颜被种下“喜欢名可秀”的暗示,所以希颜再遇自己时,会渐生滋情;但种情不是情盅,希颜仍是希颜,感情迟钝如故,虽有情意却依然朦胧,若非自己元夜于十三楼和她倾情一吻,希颜不会那般快炽情爆发。

当初自己为何下得决断?名可秀想起那一段梦境。

“梦境里”,卫希颜微笑着走近那白衣飘然的女子,语音轻轻柔柔,“我可能,喜欢你了”,眸光凝神专注,温柔深刻,仿佛天上地下世间万物,也唯得那女子一人存在于她的心中眼中。

就那么短短一瞬,梦醒人空。名可秀呆怔坐着,忽然胸口发闷,卫希颜凝视那女子的温柔深刻在脑中闪现。名可秀酸涩难眠,坐思到天色发白,明慧如她已知自己定是对卫希颜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梦,是真是幻?她为何会做那梦?

名可秀半日的心神不定,恰逢千机阁获得情报,郓王赵楷收买雪阴教刺杀御史中丞何栗,名可秀决意亲自去趟京城,保护何栗的同时再会卫希颜,看看她是否已真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谁知刚入京不久便碰上她被袭重伤,抱入她的那一刻名可秀心痛如绞,方省知自己对她竟然情动已深!霎眼间便想起梦中情景,名可秀心中不由怅痛,希颜,你是否已喜欢了别人?我是否,已晚到一步?

她凝视昏迷中的卫希颜,心口乍然酸涩,希颜,若是你已喜欢了别人,我唯有埋沉这情意,从此与你,两不相行。

当卫希颜醒转,开口便请她向李师师报讯,名可秀心头一颤,难道她喜欢的人便是那个才冠京都艺绝京城的青楼第一美女?

名可秀潜入撷芳楼,当见得李师师时,她的不安顿然松解下去。她莫名的清晰,希颜,她不会喜欢李师师。

养伤数日,名可秀的感觉渐渐明晰,卫希颜没有喜欢上哪个女子,她不由心中欢喜。

她也感觉到卫希颜对她生出隐隐的情丝,但这个迟钝的人,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明白?名可秀不能等,她待在京城的时日无多;她也不敢等,万一那梦境是真……

名可秀想起梦境中卫希颜眉眼间的深情,温柔的凝视,她忽然心痛,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温柔如果不是对着她……

名可秀不由心痛,但她总会思及那梦境,感觉莫名的真实,真实得让她心悸!她曾犹疑,犹疑着是否要跨出那一步,铁心去爱卫希颜!她恍惚怅惘,却在那些亲力亲为的细琐中不觉跌陷进去。

意外的一次唇吻,名可秀心跳心麻,那人却如没事人般无觉。她忽然悲生,忽然气苦,若得有一日,那人与别人欢喜了,独余她一侧旁观,她可甘心了去?

那一夜,名可秀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良久,她忽然低低一笑,直身坐起。

人在江湖,便如潮涌,哪得不博!她若求一生谨慎平和,便不会坐了这名花流少主之位!人生历战,情亦如是!她既喜欢了卫希颜,便当决断明利,岂可不战而退!希颜,既已遇上,既已喜欢,便绝不会袖手等着与你错失!纵算他朝世情不测,我自横眉面对!

名可秀双眉挺飞,她慢慢走着,回忆着当日种种,残枝在她足底辗过,咯嘣一声脆响折断。她忽然顿步,低沉一笑。

她不悔当初的决断,不悔去爱卫希颜,甚至不恨白轻衣,她痛的是,卫希颜的情!卫希颜对她的情,究竟是因种情而爱,还是因她名可秀而爱?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那样的深情和浓烈……名可秀闭眸猛然又睁开。

她转身看向卫希颜,双眸紧紧盯着这个让她深心深意去爱的女子。

暗沉沉的松林中,她一双明眸寒亮得慑人心魄,声音低沉峻烈,“你对我,是真是假?”

卫希颜眸光清澈中带着浅柔,微笑道:“可秀,来见你前,我想了很久。和你之间,那样炽烈的爱,究竟是因种情?还是因你名可秀?”

她语声清缓,“出岛前,我曾去天涯阁的真书阁翻阅炉鼎修炼之法,探查如何种情。炉鼎修炼很苛刻,其中情引的挑选必得谨慎。”

她慢慢道:“情引必须对情鼎有情意,同时,情引必须能吸引情鼎生情后再造情。动情之初,情鼎会因种情而生情并移情,但情动之后的情炽缘于情引对情鼎的吸引。”

情引、情鼎!名可秀听着只觉极度刺心,冷哼一声打断她,似是冷笑似是自嘲,“我对你有吸引?”

卫希颜凝视着她,神情真挚,“可秀,莫要怀疑你对我的特别!你我性情相近相吸,于是莫名的熟稔,于是信赖、亲近,于是才有庐山的倾诚相交!”

名可秀忆起庐山之时,寒眸微微回温。

卫希颜眸光望入松林深处,“我对轻衣倾情于京城,我曾设想,若是未去京师,而是与你一直相处下去……”她轻轻一叹,眸光浅浅温柔,“可秀,你是这世间极优秀的女子,你我性情又相引相吸,长期相处下去,定会日久生情。”

卫希颜微微一笑,“但我去了京城,与轻衣相会!”

“或许感情便是,恰恰在那一刻,不早也不迟,不快也不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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