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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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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冷冷笑,清悠语声送入空中,“三百招么,只怕雷总堂承不住。”
缕清音悠悠扬扬飘入雷动那狂霸无匹的笑声里,仿佛面浑铁铸就的威压铁墙突然被根钢根刺穿,那股子震彻地的威势霎然被破去,只留几抹余声袅袅。
名可秀忽然明,雷动此番出手,是为表明实力,打破希颜第宗师的神话,在西川立威。
卫希颜显然也意会到雷动目的,回身洒洒然走向名可秀,语气轻飘飘道:“雷动想表明:他已有和战的能力!”
名可秀眸底光闪,顺着的话头问:“比萧翊如何?
卫希颜扫眼雪地诸人,宽袖内手掌作个结印,指尖弹,霎时清新磅礴的气流覆盖众院子和众护卫。昏迷的十八名院子胸口清流拂过,悠悠睁目醒来。盘坐调息的十几护卫也觉清流涌入,瞬间胸腑被震伤的痛楚油然消,调息下内气竟比往昔多通条经脉,不由大喜,感激下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国师!”
卫希颜头,道:“今日们倒是遭无妄之灾。”言下之意是打通他们条经脉是作为补偿。众护卫心头更觉感激。
王沂眉毛动动,心道位国师好手段,就么下便收服他王家护卫的人心。位南廷卫国师,看来厉害的不仅仅是武功,心计同样不凡。
卫希颜才走近名可秀,回刚才的问话,道:“雷动修为比起昔日萧翊犹略胜半筹,然……”挑眉,“卫希颜也非与萧翊战时的卫希颜!”
话的意思是雷动虽比当年的北胡国师强,但也比当年和萧翊战时的“卫希颜”强,高下对比么,其意不言自明。
王沂听自称字而非名,就如话本中的三国常胜将军赵云面对数万曹兵挺枪长笑“吾乃常山赵子龙也”,那股凌然傲势就似立于擎之峰,俯瞰脚下众渺小般的凛凛。众人瞬间都觉得自个突然矮截。
名可秀微微笑,知卫希颜故意和番作答是要削弱雷动今日战的影响。
王沂暗忖二人的关系,上前恭敬作揖,重新见礼道:“某,西川王沂,见过卫国师!”裘袍下的暖靴又轻轻踢脚兀自痴呆的儿子。
王中柘猛地醒转,漆眸微垂,讷讷向前深揖礼,“在下,王氏子中柘,见过卫国师!”
卫希颜向王氏父子淡淡头,眸子转向观雪台方向,侧眸对名可秀笑,“那位‘故友’,看来是在等着呐!”
名可秀黛眉微敛,沉笑,“雷相公既已莅临,咱们岂得不见?”
王氏父子惊讶对望眼。
王沂只觉头痛,走个雷太师,又来个雷相公!今日事桩桩出意外,已然脱离他的掌控,呼啸着偏向不可确知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院子:宋代时对下人'家丁'的一种称呼。
签契雇佣的婢女也叫“女使”,即使女之意。
西川之行(四)
观雪台,已是另一番景象。
主宾对坐的席面被打破,围成了东南西北四席,中里空出一大片,正歌舞翩跹。
东围坐着六位身着官袍、头戴直脚乌幞的官员。
——居中二人着浅紫服色,左为'成都府路诸州水陆转运使'崔逊,右为'成都府路诸州安抚使'张乾。两人身侧又各有二名绯服官员:崔逊之左为'转运副使'白端元,再左为本路'提举常平司'范姜成。张乾的右座是本路'提点刑狱司'柳子南,再往右为'守知成都府'周抡。
这六名官儿是成都府路的最高官员,其中转运使(漕司)、安抚使(帅司)、提点刑狱(宪司)、提举常平(仓司)是路级行政的最高官衙——四监司的长官,加上一个成都知府周抡,这治理成都路的最高官员就都聚齐在这观雪台上了。
和东围官员相对的西围却是商,座中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家——王家三位郎君,正赔笑而坐,居中家主的座椅却空着。
南围也坐了三人,是名花流萧、水、莫三位高手。
楼台上丝竹乐声仍然不休,十几名彩衣乐伎在席间袅娜歌舞,舞步却有些僵硬。席面气氛也一扫先前的笑饮和融,虽然轻歌不休,却有股子说不出的沉窒,压得人心头难受。
东席的紫绯官员端坐在椅子上,屁股却同长了针尖般坐不稳,不时用眼色觑一下北席。而西席的王家三位郎君虽然面上挂着笑,偶尔目光交错却都看出彼此心内的不安,也不时用眼色偷觑北席的“贵客”。南席的三位名花流高手看北席的目光却如生死仇敌般,寒光闪闪,锋锐如刀,面上表情绝不友善。
被偷觑、敌视的北席主座男子生得绝色,不是一般的英俊,而是绝艳如火,仿佛绚灿绯红的曼殊沙华,美得如火如荼,惊心动魄;但他的面色却苍白薄透,仿佛花开荼蘼后的凄迷,让人忍不住心伤寞寞……
这种美已超越了性别,让人痴迷之时又莫名心痛……然观席间众人眼色,不是畏凛忌惮就是敌视,仿佛眼中所见的不是这男子绝世容貌,而是隐在那绯美凄迷面孔下令人寒惧的生杀手段。
雷雨荼无视席间或惧或憎的眼色,手中径自把玩着一只酒杯。
杯子是只麒麟翡翠杯,那泓翠色如一汪碧潭,浓得似能流动,衬着他苍白如雪的手指,仿佛碧波托玉美得动人。淡淡粉红的唇边噙着抹浅浅的笑,斜倚在椅子里看着席前歌舞,似乎在专心欣赏,兴起时还和着曲拍哼上两声,连笼在眉眼间的那分凄迷都似淡去。
他,似乎……心情甚好?坐在雷雨荼左侧的雷电轻抚膝上长剑,心里头涌起几分古怪。
他身旁是双耳皆聋的雷无耳,没有雷电心思博杂,一双亮如星子的细眸只专注紧盯着对面名花流三人。
雷雨荼右手边是脸白矮小的雷鸣,原为惊雷堂十大高手之六,雷夜雪“叛堂”后,夜雪之下的八人位次便都各上前一位,雷电成了老四,雷鸣升为老五,雷无耳则成了老六。幽州一战时雷鸣曾和水沁辰交手,并略略吃了些亏,此刻再见水沁辰,自是横眉瞪眼没什么好颜色。
雷鸣身旁的男子身如铁塔,坐着都高出雷鸣一个头,一圈短须根根刺立如针,雄健威武,正是当年在桃花酒楼与卫希颜交手的雷震天,现列惊雷堂十大高手之七。
雷雨荼身后侍立着一名男子,眉间一抹鲜红朱砂夺人眼目,看向名花流三人的目光带着刻骨恨意,仿似有不共戴天之仇心,却咬牙垂立不动,只用眼刀子狠狠凌割萧流金三人。
又有二十名青衣人垂目拢袖立在最后,面目皆平凡,一呼一吸若有若无,明明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不存在感,很容易被人漠视。但萧流金三人的目光划过时,却都带着两分凝重——这些人,必是杀手!
当雷动和卫希颜的言语交锋越空传到观雪台时,东席官员和西席王家郎均不由又惊又惧:惊的是,南北大宋第一人今日竟然对阵此地!惧的是,无论哪方胜败,今日事恐怕都无法善了!一时几人心中如鼔擂打。
二人交手之后,便听雷动狂霸笑声震撼西岭,继而卫希颜的清淡语音悠然入空。观雪台上的歌舞不知何时停了,十几名乐伎都惶惶然聚在一团,腿弯不自禁地打抖,眸子却都可怜巴巴地看向西席主人家。大郎王中阳强作镇定,挥了挥手,众伎顿时如蒙大赦般争相退下。
此时,东席官员更是如坐针毡,面面相觑却没得个主意,只得干坐着心内彷徨。
萧流金三人却心头大定,看向北席的目光也愈发冷厉,心思深沉的水沁辰甚至已在暗中盘算“留下”雷雨荼的利弊得失。
北席五人在雷动退后却并无张惶,除了雷雨荼容色自如外,雷电等人也都面色镇定,似乎并不忧惧卫大宗师会动手留下他们。水沁辰心中一动:难道雷动并未走远?
楼台上众人各有心思,却都沉默不语,似都在静静候着。雷雨荼苍白手指抚着酒杯,朱唇边那抹笑容似更浓,眸底那分凄色也愈发淡了。
约摸两炷香工夫,楼梯足音徐徐踏响。
少顷,人现。
卫希颜和名可秀在前,王沂父子和十二铁卫随后。王沂的十八名护卫却被留在了楼下——观雪台上南北高手尽在,他有这些护卫又护得了甚么,索性留在楼下,省得听去些不该听的。
卫希颜走出楼梯口几尺,步子顿了顿,待名可秀与她并肩后,方举步走向席前。
“宗主!卫师!”
萧流金三人同时起身,搭拳行礼。
东席官员也站了起来,目光都不自禁的瞄向那仅着一袭青衫却有天人之姿的男装女子。
那人侧眸似对身边风骨挺秀的女子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女子微笑点头。崔逊等心道:这便是那位与惊雷堂齐名的名花流宗主了!不由暗揣二人关系。
二人并肩走入南席,同时落座。
卫希颜的眸子这才看向东席忐忑而立的六名紫绯官员,“成都路?”声调微微上扬。
崔逊等人顿觉一股沉压压的威势扑面而至,腿肚子一颤,赶紧离席上前,深揖道:“某等参见卫国师!”又依官位高低,先后报名通禀见礼。
这成都路的官员见过临安和凤翔府的钦使,也都奉诏同时向两边纳赋,首鼠两端,打着双面讨好的主意——北面利州路属北廷,东面夔州路却有南廷重兵驻扎,得罪哪一方都会招来兵戈,他们惹不起。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南廷的京师临安远在西川数千里外,而北廷的凤翔府就在利州路之北的秦地,论威胁比南廷更重,因此成都的官员们从心理上来讲,倒是惧北方更多几分。
然而此刻,当崔逊六名成都最高官员面对卫希颜时,却感受到一股比来自雷相公更沉更重的威压,那双清冷微眯的眸子里仿佛有着森森杀气,又似一股血煞当头笼罩下来,让人无端生出种脑袋就搁在刀口下的恐骇战栗……
崔逊等人忽然就想到,这位看似清远出尘的卫国师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杀神,曾一箭射杀三百金骑,绝非是个善茬儿……这一想,双腿不自禁地更哆嗦。
卫希颜见立威目的达到,方敛回目光,淡淡道:“坐罢。”
“诺!”
六人如释重负退回东席,只觉背上凉飕飕的,仿佛楼台内的炭火也不足以生暖,悄悄用汗巾子拭了额角的汗,想着这雷相公和卫国师都不是好相与,今日之事不知将如何收场,一时俱是苦楚难言。
雷雨荼却似对卫希颜的威势视若无睹,那对柔美凄迷的眸子一直盯着一人,似欢喜,眨眼间却又是寞寞无情。
名可秀的眸子凛凛冰冷,看见雷雨荼就不自禁地想起左闲风——“少主,属下家乡西宁州,那里青色海子连绵一片”……她心里隐隐作疼,想起他娇柔温婉的妻子,想起他牙牙学语的儿子,“少少……抱……”童稚的声音似乎犹在耳边回荡。
感觉到那对清冽眸子射出的寒意,雷雨荼心中微叹,伤在流水心箭下的心肺旧伤倏地牵痛,不由捂唇低咳了几声。
“公子?”朱砂面露关切,又抬头狠狠瞪了名可秀一眼,就是这女人伤的公子!
雷雨荼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咳声却一时不止。
名可秀心头一快,唇边便浮起抹笑意。
王沂沉眉静坐席中,暗察诸人表情,捋须自作思量。今日他虽为东道,却知此时能在席上发话的绝非是他,遂一边暗作打量,一边忖度局势发展,琢磨着如何寻得契机,化险为夷。
卫希颜当先开口,因席上有成都官员在,眼下时机未成熟可秀不会出头,遂扫目一笑,“今日倒是巧了,在西岭遇到故人。”
她看向雷震天,打趣说道:“看到雷二先生,便想起当初在桃花酒楼与小枫结识的情景。一转眼已是经年,小枫也与唐青衣琴瑟调和、伉俪情深,雷二先生不会再揪着我不放了罢。”
她话方说完,知晓当年卫、枫、唐“三角恋”旧事的在座江湖人都笑了起来,沉窒气氛立时松了几许。
雷震天也有几分唏嘘,昔年那无名“小子”却已成了今日天下闻名的宗师。他性子豪野,提起当年“过节”也不忸怩,举杯犷声一笑,“哈哈!某家当年误会国师,今日且借席上薄酒告个罪!”说完起身举杯向卫希颜致意后一口干了,又哈哈道:“如今枫儿和青衣过得和美,我这当叔叔的也就放心了。”
卫希颜也微笑抬杯,不见如何作势杯中酒已尽,坐中高手竟无人看清她动作,雷电等人俱是一震。
“雷二先生客气。”她笑道。心想这雷震天果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一杯酒既解了昔年小过节,又顺着话题将雷枫扯出来打“亲情牌”,防着她翻脸动手。
卫希颜眸子转向雷雨荼,苍白薄透似一戳就破的面色让她心头暗悦,却作态道:“幽州别后数年不见,小雷君似乎面色甚好!”可惜了……怎的没死在流水心箭下!
雷雨荼浅粉色的唇角勾出笑容,“有劳卫相君牵挂!”命硬死不了!
卫希颜唇扬,“这西川天寒地冻,气候又阴湿潮冷,小雷君出门可得小心,寒了咳了岂不让人担忧?”
朱砂听得气煞,这分明是讽他家公子!眼一瞪就要出口反讥,却被卫希颜眸子一扫,舌头立似缚了巨石般动弹不了,他心头大骇,那股气势就那么刹住了冲不破去。
雷雨荼放下把玩已久的翡翠酒杯,苍白俊丽的脸庞漾开笑容,艳如荼火,“难得卫相君‘牵挂’贱躯,这般关切真个让雨荼铭感五内!”
他笑得情真意切,一双眸子里更似已倾出千斛情思,深深地一瞬不瞬凝视着卫希颜,仿佛这位名震天下的大宗师就是他心慕已久的心上人。
这一作态,倒将卫希颜方才那番明关切实暗讽的话变成了她对雷雨荼真有“其他”之情。
一时席上诸人神情都有些古怪,尤其东西二席更是揣测乱生。
卫希颜面上不见喜也不见恼,却是叹了一叹,说道:“江山如画,如画江山,小雷君——”
她悠长的一声,听得雷雨荼背心一麻,仿佛被虫子咬了口般不自在,便听那人叹道:“恁的单薄,可得好生保重,不然……这南北如画的江山少了小雷君,岂不是少了三分绝色?”
她顺着雷雨荼的话拿他的男色说笑,听得观雪台上一干男子目瞪口呆,这、这……算不算调戏?
莫秋情和铁丑的唇角都止不住抽了下。名可秀瞟了眼爱人,眸底溢出笑意,论口舌之利,这席间怕没人能及得上希颜。
座中还有个表现异常的,那就是王三郎君,这小子正瞪眼盯着被称赞“绝色”的某男子,怀着一腔莫名怒火和不平意,心中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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