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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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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颜见无人抗声反对,便顺势不作推辞,“如此,轲便说 
 236、书院斗殴 。。。 
 
 
说想法。”

她微微一顿,道:“窃以为这学子斗殴有违山规,严肃学纪是必须的,否则,过错者不纠,则学规无以立之!”

程俱听得满意,捋须点头。

卫希颜话意一转,道:“便只作惩治还不行,学子间的矛盾究根底起于各家学说之异,要想杜绝纷争,除非学说大一统——显然,这不可能!如此,即使开除几名领头生事的学生亦无法根绝此类矛盾,若堵之过甚,恐日久反生出更大是非。”

众夫子都听得忖眉。

“所谓堵不如疏:一则请书院内外的各家名士到明道堂讲学,定期作学术讲演,让学子们集中倾听名家之论,各思领会;二则,吾等可借鉴稷下学宫的做法,定期在明道堂辟出辩论日,学子们可自由发表见解,有异议者当场诘问,或者组成甲乙两方,就各自观点当堂论辩,由三或五位夫子组成评判团,当堂判出胜负……以此,将学生多余的精力引到辩论堂上,看谁还有心打架生事?”

众夫子听得愣怔,须臾,吕好问拊掌赞道:“妙哉!这稷下学宫的提议好,想稷下之时,诸子百家的学说论辩更甚于我书院学子,却仍能固持君子彬彬之风,料想这辩论堂亦当如是。”

“妙!”沈晦拍案而笑,“矛盾起于辩,遂亦决于辩,恰是以因致果、以果解因,妙理哉!”言下对卫希颜设辩论堂之策大是赞赏。

沈晦是宣和六年的状元,其人有大才,胆气慷慨而行事少忌讳,名可秀说他有当官才具,然不能尽循法度,难成循吏(守法循理的官吏),不合为官,然则为学“不能尽循法度”便成了通达权变,因而越是“奇”策越能被这位沈状元大力表赞。

尹焞几人忖眉细思了阵,越想越觉得这办法不失一个良方。

卫希颜继续道:“明道堂分讲演日和辩论日,这两个日子要分开;逢此日所有学生休课前听——这半天的时日应是抽得出来。至于讲演堂和辩论堂的组织,窃以为夫子们宜专于治学,讲演堂的职事可交给书院的司执们,辩论堂则交给学子们自行组织;可以考虑选出代表成立学生会,学子的纷争只要不违山规,夫子们可袖手旁观,由学生会去商讨解决学生间的矛盾——解决不了再求助书院,同时可历练学子的处事能力和自我管理能力。”

尹焞几人听得频频点头,沈晦对学生会颇感兴趣,接连问了几个相关问题。程俱听他仿佛要没完没了问下去,竟连惩治闹事者的正事也不顾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沈晦这才止住相问。

邵伯温忖思间想起《国学论刊》的做法,提议道:“逢讲演日和辩论日时,可着专人记录,整理后公示在学舍的布告栏上;或者……还可考虑办份书院的学刊,专门刊载突出之论,供学子们研鉴。”

“邵先生这提议好!”卫希颜微笑赞道。

尹、吕、葛、沈四人皆点头赞好。

唯独程俱攒眉插口:“这辩论堂、学刊甚么的都是日后之事,当前紧要的,是这闹事的学子必须先作惩治、端正山纪学风;尤其首恶者,绝不能留着姑息!”

尹焞等四位夫子听他又绕回到“开除学籍”的处置上,都皱了下眉,目光看向卫希颜,端看她如何处置这些违纪学生。

“关于斗殴学生的惩治,轲有几点提议,供诸位先生参详:其一,扣学分。书院山规中立出学分制,凡低于下限学分的即使考试合格亦不得升入下一学年——至于下限学分为多少合适请几位夫子议定;其二,膳堂损毁之物必须作价赔偿。这个‘价’不以钱计,罚斗殴学生在膳堂洒扫洗碗半月——既然有力气打架,区区劳作之事应不在话下罢?”

几位夫子呵呵笑着捋须点头。

“其三,将斗殴学生集中在明道堂,请尹山长训教何为君子仁爱之德;继而将斗殴双方对面而站,互相致歉:‘我打人是不对的’——凡是语带敷衍的、喊得不响亮的,要他反复说,不要停嘴,直至对方学生说满意为止。”

尹焞几人听得瞠目,这法子还真是……

卫希颜悠然一笑,解释道:“对斗殴学生扣学分、罚劳作是让他们知道犯错必得承担苦果的道理,至于互相致歉嘛,既是惩罚亦是疏导,这打架而生的怨怼总得想法子消解才是——所谓伸手不打诚意人,不管那些学生说‘我打人不对’是否真个诚心,至少这声音吼得够响亮,让人听了便解气……没准吼着吼着就绷不住笑场了,这怨愤之气亦就消得差不多了罢!”

沈晦“扑”地一口茶全喷到几外,右手端着的白瓷墨虾盏也一震,溅出几滴茶水来,放下茶盏控背躬腰直拍几,笑得换不过气来,“……这法子还真是……真是……”

太损了!

邵伯温几人默默将沈晦的话补全,脑海里想象那些学生面对面高吼“我打人不对”的场景,均忍俊不禁,掩袖控声不止。

尹焞努力咳了几声,抑下喉间笑意,端着神情道:“唔,此等惩治方式别出心裁,倒亦有几分道理——诸君以为可行否?”

沈晦当先表态,卫希颜这“不按棋局落子”的行事完全对了沈状元的脾味,当即席上“倒戈”,笑赞说:“某以为卫山长所提数策均是可行。”

邵伯温和吕好问对视一眼,皆捋须点头道可,葛胜仲也随之赞可,唯程俱揪着胡须,紧皱眉头沉思不语。半晌,他抬头直直看向卫希颜,提出诸多疑问,对学分制问得尤为详尽。卫希颜皆详加以覆,间或有不得他满意处,然观其神色,心里却是大半持允了。

熟知他秉性的邵伯温等人心道:程致道必会在学分制上严作考核——这学子们今后升学级可就更难啰!

又议得盏茶功夫,确立了一些细则,跪坐边席的尹焞弟子刘芮书毕合席议事记录,并传阅尹焞六人过目签押后,让人头疼的学生斗殴事体终于得到比较圆满的解决方案。

席上气氛随之轻松,院僮重新置茶,待一盏茶饮尽,吕好问五位夫子便起身告辞。

卫希颜知吕好问等是回避她和尹焞的商谈,扬声止道:“诸位先生且稍坐!轲今日前来,是和尹山长商榷设立书院译学科的事体,诸位先生不是外人,请拨冗一听,提些意见。”

设问译学?众夫子皆作惊讶,互望一眼,见无人有去意,便重新落席入座。

卫希颜袖出份札本,交给刘芮诵读:

“……于书院设立译学科,招收内外学生修习大食文。凡愿入译学者,只要通达中文,且文科或格物类科考试过关,即可免束脩入学……又在书院建译经楼,礼聘学者入楼译书。凡是通晓大食文字者,经考校合格即可入楼译书,每月给薪十至二十贯,膳宿均由书院供给……”

席间六人听得或惊或疑,刘芮方诵完,尹焞便问得直接:“朝廷方立国译馆,卫山长缘何要在书院再立译学、兴建译书楼?”

卫希颜环视众人一眼,答道:“诸位先生当知,国朝以前就在京城设有译学,因我建炎朝立朝不久,百事待兴,事事皆有用钱处,国库用支不能尽列,于文教之事便有偏废处,未得尽复昔日局面。眼下,秘书省虽立国译馆,然囿于经费,规模有限,由是方起意在凤凰书院兴译学办译楼,以弥补朝廷之不足。”

说到这里,她免不了要费唇舌解说翻译大食智慧宫书籍的益处。

新任秘书省少监邵溥正是邵伯温的长子,自海外出使归来,少不得要向父亲陈说海外所见所闻,其授任秘书省少监也缘于国译馆的设立,因此邵伯温对卫希颜所提自然持赞允态度,道:“凤凰书院立学之要旨,即是培育各行人才,书院先于朝廷设立译学科,是补朝廷之阙失,当为益国之举。”

吕好问应和点头,他向来治学宽和,不以己学而黜他见,否则也教养不出偷学酿酒的长子本中和沉迷印刷技作的四子执中,其次子稽中、三子坚中也都是广览杂科之士,因此对待翻译外蕃经籍可谓开明,笑说道:“想那佛经亦是从天竺取入中土,这泰西之夷的经籍想必亦有可取之处。”

程俱瞪眉不以为然,“吾中土佛教已不同于天竺之佛,尔为小乘,吾为大乘,高下立判,可见,这外夷即使学有成道,又岂可同吾华夏相论?”

邵伯温捻须温和笑道:“华夏自是文明之宗,然瞭解外夷之学,于吾辈学者亦有稗益处,既无损失,何妨试之?”

尹焞敦重点头,“子文兄所言甚是,既然有益无损,何妨一试。”

诸夫子中唯葛胜仲反应到财计,颇有疑虑道:“这译学生免去束脩书院尚能担负,但兴建一座译书楼,并厚聘学者入楼译书,这费用当不菲!”

沈晦哈哈笑道:“葛夫子,卫山长可是咱们书院的金主,这等经费之事就不用某等操心了。”

尹焞呵呵一笑,程俱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这二人前者敦直、后者梗直,都未觉得沈晦这般说话有些无状,邵、吕、葛三人皆暗中摇头,心道这沈元用当真是胆肆无忌,若换了一人,难保不为这话心生不悦。

沈晦却是浑不在意,眯笑着看向卫希颜,“卫山长想必有了筹措之道?”

卫希颜微微一笑,叫刘芮将公房北角的杉木板书架移到席间,面向众夫子而置,长身而起,洒然一笑道:“卫轲算了笔帐,这译书楼当建得起。”

她说出这句话自是有把握——

自朝廷颁布《天下兴学诏》后,礼部奏请表彰赐列堪为典范的书院,昭显朝廷重视兴学,以鼓励天下有财有能之辈兴学办学,凤凰书院即在彰赐之列。朝廷将京城辖下的富阳县内一千亩田地滩涂并丘陵山坡地赐给书院作免税学田,名可秀选了两名精通农商的干才做出学田种植规划:毗邻富春江的四百亩地种水稻;五百亩丘陵坡地种植果树和竹林,并在果园内建家禽养殖场;又引富春江之水灌入一百亩滩涂地,蓄数个湖泊养河蟹、鱼虾、鹅鸭等。按此般种养规划,既可书院自给所需粮肉禽蛋类,又能将多产的时鲜水果、冬笋、禽蟹鱼虾类等以快船供京城的酒楼食肆果团,获利前景甚广。

她边说边用圆夹式炭笔在板书架夹覆的长幅麻纸上画出损益表,一笔笔列出书院的已收益、预计收益、已开支、预计开支等等,最终估算年度节余。

“……从收支总帐来看,学子们交纳的学费尽够书院日常列支,而学田收益是多出的一笔财力。”

她又在收支表的右侧又做出译书楼的预算表,两厢比照,建译书楼聘学者的经费当够开用。

众夫子看得仔细,虽于财计之事不甚通晓,因这表格做得清晰,一笔笔看下来倒也分明。尹焞当了一年山长,于庶务也长了几分心得,着人叫来主管书院帐房的司帐,看看这帐算得可当?

司帐边看边拨算珠,又对着上一学年的帐目比对,心中估算来年开支,末了点头道:“卫山长做的帐目收支开列都分明,已发生的数目无有出入,将发生和未发生的数目各作预算,并设有底限、顶限,发生时若有超支,可按顶限减抑相关项,如此便不会超出最高的预算额度……”他叨叨叨说了一大通,中杂不少账簿术语。

沈晦不耐烦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卫山长做的帐表无误,是罢?若按照这个账表花费下去,书院不会出现亏空,是罢?”

他问一句,司帐点头答一句“是”。

沈晦挥手,“如此,没疑问了。”

其余诸夫子听得分明。吕好问因笑道:“卫山长这算帐的本事可是强于某等多矣。”

卫希颜摆手,“没有这算账的本事,哪能从叶少蕴的袋子里抠出钱来!”表示她这本事是被抠门的户部尚书折磨出来的。

众夫子一愣,随之大笑不已,沈晦笑得歇口气,道:“卫山长掌着书院的钱袋子,这般本事还是早日搓磨出来得好。”

“哈哈哈!”众人又一阵大笑。

没了钱财上的顾虑,诸夫子便对卫希颜的提案无多大异议,即使座中有不以为然者,也抱持着译译也无妨的态度;何况,座中六夫子中,年高德望当属邵、吕二人为首,次之是和靖处士尹焞,这三人都表态赞同,葛程沈三人自不会严加反对——事不涉原则,又不动书院根本,何必惹得这位主儿生隙?

卫希颜搁下炭笔,接过刘芮递上的热巾子擦了手,道:“方案定后,可在各路报纸上发布两则告示,一是招收译科学生,二是聘请译书学者,和译书楼的兴建同时进行。”

沈晦皱眉不持乐观,“这译学生倒是易招,但读书人有那闲情余力修习大食文字者怕寥寥无多。”

卫希颜对此倒不担心,“广州、明州、泉州这些海贸繁盛的州城应该有颇多通晓大食文字的文人,只要是能通译的,不拘是宋人还是定居我朝的夷人,皆可应募受聘。”

她目现光芒,语带自信,“待书译成之后,即交付印书坊颁行天下,译书者可以署名其上,随书流传后世;即使有那不慕厚薪的,有这般千古流名的机会岂能不动心?不愁四方人才不至!

“还有,译书突出者可推介到国译馆,优待授以馆职。若定员暂时无缺,则加以‘国译馆行走’的官衔,虽不享受朝廷俸禄,对译者亦是荣耀。”

读书人不想做官的是少数,即使是一个不吃官粮的虚衔,也会让人趋之若鹜。

座中诸人除尹焞外,都是曾经在朝为官——因种种原因或弃官或不得为官而被请到凤凰书院任教——自然深悉这官身对读书人的吸引,听得卫希颜道出这举措,均想:这比考取进士容易多矣,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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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晓大食文的文生鲜有不动心的,就是不懂大食文的怕是亦要削尖脑袋去学了。

“译书楼建起后,应与国译馆互通有无,哪些在馆内译,哪些在书院译,须得妥当安排,以免译重,浪费人力、时间……”

尹焞六人时而点头,时而提出疑问,又针对细节来回推敲,直至过晌,院僮叩门请膳时,屋内诸人方恍然而顾。

“难得今日聚齐,不若一道用膳?”尹焞含笑相请。

众皆道善,起身移至待客的左侧间用膳。

尹焞尚古风,所居处皆铺席设矮案,诸夫子对和靖处士这一习性都知之甚深,未有不习惯的,如邵伯温、吕好问二夫子,也同是服尚汉风、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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