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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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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一泓碧湖蜿蜒曲折,虽值正月,湖水沿岸景致仍不减清秀婉丽,与杭州西湖相较,别有一道清瘦神韵。

轿子沿湖岸曲行,过得一阵,隐约可见前方湖面一道单拱石桥,桥下近岸停驻一艘浅碧色画舫,灯笼映照下,一枝浅碧色透亮的竹篙斜立船梢。

赵鼎扬声叫停,付了轿钱,下轿缓缓往桥下踱去。

待轿夫远行后,赵鼎方向桥头碧舫走去。船头梢夫竹笠微扬,现出铁子沉稳面庞,竹篙一点,将船更近岸边,待赵鼎上船后,画舫便轻轻滑向湖心,往下游僻处行去。

赵鼎掀帘步入船舱。翠衫碧袖的女子倚在圈椅上,神情雍容雅致,看见他进来,侧首微微一笑。

“少宗主!”赵鼎走上前去,长揖一礼。

“元镇!”名可秀抬手请他在对面坐下,笑道,“算算时日,我们竟有三年未见了。”

赵鼎感怀道:“三年未见,少宗主风采更甚。”

烛火闪耀下,名可秀颜容姿采更甚。赵鼎不由回思起当年的名夫人,记忆重现脑海。

他四岁丧父,由母亲抚养成人,母子感情深挚,却逢母劳累成疾病重,须得百年山参入药,但赵鼎为官清寒,哪得重金相购?彷徨下入寺为母祈福,巧遇路经洛阳的名重生和花惜若,因泼皮闹事而结识,花惜若赞其孝心,遂以随身携带的一枝山参相赠,救了赵鼎母亲一命。

赵鼎自少被母亲教导,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是救母的大恩!论年纪他不过比名重生夫妇小得数岁,却坚持执后辈之礼,行礼事恭。其后的交往中,他既为名重生的文治武功和抱负而景仰,又为花惜若的智谋远略而折服,遂得母亲允准,加入名花流,但不习武艺,只修文治。

赵鼎又忆起十年前,他尚在洛阳任职,名重生带名可秀过门而入。他正为一桩民间官司苦恼,未料烦扰他数月的案子仅在两刻间便被尚未及笄的名二小姐解去,他大讶下不由叹服。便在那一年,他惊闻花惜若逝去,哀伤之余又庆幸名二小姐堪比其母!因此数年后,当名重生宣立名可秀为少宗主时,他未有任何惊讶,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无比正确。

思绪蹁跹下两人言笑低语,一阵寒暄后,名可秀凝眸道:“元镇,父亲当年力主你由洛阳入京,今时我却请你出知扬州府,可知为何缘由?”

赵鼎沉吟一阵,想起昨日抵达扬州的道君皇帝,目芒一闪道:“可是为了太上?”

名可秀微笑颔首。赵鼎不比名花流其他人,即使不解也会依令行事,他为人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但不认可的事便是父亲也无法劝得,若要谋赵佶,雷动之谋便瞒不得他,轻叹一声娓娓道出。

赵鼎方听得几句,面色便剧变,屏息静听下去,听得最后不由一掌劲拍扶椅,横眉怒道:“雷动怎可行如此悖天之事?简直、简直丧心病狂……天下百姓被他当成什么?大宋社稷又被他当成什么?”他激动下声音不由得拔高。

“元镇!”名可秀曲指轻叩两人之间的几案。

赵鼎惊觉失态,不由赧然,“少宗主,我一时激动……”

“元镇,你在扬州,需得……”

赵鼎凝神倾听,间或点头称是,又或皱眉询问,约摸半个时辰后,方起身揖礼行去。

名可秀听得赵鼎远去,目光透过画舫小窗扫向湖面,冬日的夜色来得特别早,不过戌时初,天色便全部黑沉下去。

希颜明日或会到了吧?

她唇边浮起期待笑意,想起多时未见的人明日便可见着,心口不由怦怦剧烈跳动!痴坐一阵,醒觉时不由暗笑自己发傻,起身方待吩咐铁子划船靠岸,突然心生异感,胸口激荡下身子一软,几乎立不稳去。

便在下一刻,整个身子已被一个深情热烈的怀抱紧紧拥住。

“可秀!”

希颜!

名可秀泪盈于睫。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名可秀与赵鼎相见的扬州湖即扬州瘦西湖,宋代尚被作保障湖——名字极度难听啊!!(所以青西隐去其名了)

到得清代,因清代钱塘诗人汪沆之诗:“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瘦西湖方由此得名。

预告:JQ将在下一章出现~~鸡冻+鸡血中~




春宵林晚

“希颜!”

“你怎会这么快……”

“可秀,我想你!”

卫希颜嗓音有些沙哑,原以为见着朝思暮想的人会有道不尽的相思、说不尽的情话,但见得面紧紧相拥,千言万语冲到嘴边却只化得为一句我想你!沉沉的爱恋涌上心头,让她鼻间陡然一酸,语音不由哽咽。

名可秀心神激荡,情不自禁吻上她。双唇甫一接触,便如火星遇上火石,“嚓”一声碰燃压抑已久的情火。

船舱内,灯烛闪耀,两具同样挺秀的人影紧紧拥合深吻,冬日的寒气方逼近,便被一道炽火化为无形。

良久,两人从深吻中分开,喘息中胸口急剧起伏。

卫希颜忽然微微拉离两人身子,右手抚向名可秀左胸心口处,攒眉道:“听莫秋情说,你前两日这里又犯痛了?”眼眉间心疼不已,“可秀,雷动那一掌非同小可,一年内你均不得动气生悲,否则,心脉之损便难补足。”

她心责下右手自个儿狠掐大腿,“都怪我不好,总会生出是非!”

“希颜!”名可秀抓住她自虐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柔声笑道,“我没事!你摸摸,心跳很激烈!”

卫希颜被逗得扑哧一笑,掌心下名可秀心跳急促,触觉温软而富弹性,她情思一荡,不由轻轻覆住,丰盈满握,指尖微揉。

“希颜……”名可秀情火再度被她挑起,低吟一声身子微软,便被卫希颜另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在怀中,眸中火焰一簇簇跳动,转瞬弥漫成熊熊烈火。

“可秀,我想!”卫希颜嗓音低哑,唇吻向她,手指同时挑她腰带。

“希颜!”名可秀低促道,“铁子在外面!”

卫希颜动作一僵,忽尔双臂搂住她腰,嘴唇贴近她耳,热气扑入耳心,“我们回客栈!”

名可秀噗哧低笑,语音中微含无奈,“希颜,客栈有小雅。”

卫希颜立刻想起那个防她如防贼似的碎碎念小妈子,哀叹一声,下巴软趴在她肩头,幽怨道:“秀,难道你不想?”

名可秀低叹,纤指抚上她背,怎么会不想?这人,越来越耀目,扬眉洒笑间风姿无双,让人见之心荡!卫希颜对她情火炽烈,她对卫希颜又何尝不是如此?直恨不得两身化一身,日日夜夜纠缠不分!

但此时却非缠绵时刻!

希颜这么快能到得扬州,想必是一路奔掠足不沾地,她心生怜惜,柔声道:“你可用了晚饭?”

卫希颜下巴蹭了下,趴在她肩头腻笑,“我吃你便好!”

名可秀打她一巴掌,问道:“你见过阿莫了?”

卫希颜圈住她,微微嗯道:“我到了琉风客栈,阿莫说你还在这边会赵鼎,可能晚些时方回;我等不及,便先过来了!”

她低低一句,并无热烈情话,却隐隐道出深切思恋,名可秀鼻子一涩,突然双手拥住她,“希颜,别动!让我抱一抱!抱一抱便好!”她肩头微耸,若非黄河之战延后,此时此刻,她是否已差一点见不到这人?

卫希颜感受到她深埋于心底的忧惧,眼眉间也不由一涩,右手轻抚她背,“可秀,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希颜!”两人默默相拥。

俄顷,名可秀右手滑下,与她左手交织相握,抬起头道:“你奔波一下午,今晚先在客栈歇息,明晨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天目山。”

“可秀,我不累。”只想这样看着你、抱着你便好!卫希颜的炽烈情火在柔言细语中渐渐化为一池春水,徐淌缓流,脉脉入骨。

“你不累,我可累了!”名可秀轻笑道。她这两日忧惧惊心,白日里马不停蹄赶路,脑中筹谋思虑,不得消停,晚间歇在榻上却辗转难眠,忧思入骨,昼夜均不得放松,此刻见到卫希颜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落下,顿觉疲意上涌,再也强持不住。

卫希颜大是心疼,眼中自责不已,“可秀,辛苦你了!”

名可秀轻然一笑,“别自责,我安心歇得一晚便好。咱们回去先用饭,我已饿了呢!”

铁子闻得吩咐,将画舫划向下游石桥边。岸上,一辆轻便马车正静静候在冬夜中。

卫希颜为名可秀披上貂裘,两人携手上岸。

琉风客栈就在城西,离碧湖不过一里余,马车很快便到,从角门辘辘驶入后院的一座独立小楼。

莫秋情和名雅正在二楼候着,见得少主回来,立刻将食盒中保温的饭菜取出摆开。烛光下,二人相对而坐,举箸抬眉间,情思微溢,一边就餐,一边各道别后情形。

名雅对卫希颜一向横眉斜眼没得好颜色,静立一旁听得她讲到守城之战的详细经过,不由为惨烈激昂的战斗惊震,看向卫希颜的目光渐渐由拐走少主的不满转为惊诧惊佩,心想这家伙原来不只皮相生得好,倒还有几分谋略胆气,勉勉强强配得上少主。

卫希颜自是不知小丫头在一旁的嘀嘀咕咕,她和名可秀聊到兴起处,腹中已得七八分饱,便以桌上碗碟为阵,互演攻守,一个时辰下来,竟各有胜负。

莫秋情和名雅均看得入迷,直到外面更鼓敲得一声才醒过神来。

“竟然一更了!”卫希颜惊讶放箸,对名可秀道,“可秀,你累了,早点歇吧!”

名雅赶紧收拾好碗盏,催名可秀就寝,眼尾子扫过卫希颜,手指向外一指道:“云公子,你的卧房在隔壁。”

卫希颜忽然扬唇一笑,绽颜灿烂,趁小丫头迷失的当儿,一手拉起名可秀闪入内间,谑笑声传出。片刻名雅“啊”一声清醒过来,便要冲进去揪人,却被莫秋情一手按住。

名雅指着里面急得跳脚,“莫阁主,你拉我做甚么?男子怎能和少主同榻!我要赶他出去!”

“小雅,云公子是知礼之人!”莫秋情幽叹道:“由他们去罢!”大战在即,这样相守的时日,有一刻便当珍惜一刻。

里间卧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名可秀脸贴在卫希颜颈下,一手环住她细腰,闻着她身上浅浅药香和体香,心底安然一片,倦意上涌,未几便熟睡。

卫希颜却有些心猿意马。两人仅着薄薄内衫,紧贴中能清晰感觉衣下的柔软,她脑子里不时有情。色片的激烈镜头滑过,赶之不去,渐渐呼吸灼热起来,却不忍搅醒怀中人,何况两人动作起来,又岂会不惊到外间的名雅?

她暗叹一声,深吸几口气压制胸口怦怦剧跳,凤凰真气运转,澄明心境,平息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渐渐睡了过去。

凌晨卯时,两人几乎同时醒转,相视一笑,轻轻一吻,穿衣起榻。用罢早饭后,卫希颜和名可秀便先行离去,莫秋情、名雅、铁卫等随后驰回杭州府。

*****
清晨的山风扑面,两道挺秀身影在林巅携手掠行。

两人均是身手高绝,全力奔掠下宛如浮光掠影。偶有山中樵夫撞见,只觉眼前两道光影闪过,再眨眼间又只余林木清风,吓得樵夫以为遇着神仙,一劲叩头不已。随风传来隐隐笑声。

下午酉时初,两人到得天目山下。

天目山距离杭州府约一百五十余里,名重生回江南后,便在天目山闭关养伤。

虽值正月,山里温度却似比山下更暖,卫希颜思忖或与这里的地貌特征有关。两人足踏林梢而上,一眼望去,茫茫林海,千树万枝,重峦迭峰,极具幽邃奇妍。

将近山顶时,名可秀拉她落入林海,在丛生交绕的林木中,极为熟稔地找到一道幽僻小径,直往深去。

卫希颜只觉周遭林木越来越高耸入云,直插天际,树干粗壮,三人合抱、甚至五人合抱的遍眼皆是,她不由暗暗纳罕,杭州之外,竟也有如此巨树林海。

名可秀忽然停步侧眸一笑,“希颜,到了。”

卫希颜向前望去,众多林木密匝下,两株高壮无比的巨树分外抢眼,不由惊讶看向名可秀,“这是哪?”

名可秀容色中透出缅怀,“这是母亲昔年小住之地。”她手指高空,“希颜,你往上看。”

卫希颜抬头仰望,两株大树高耸插天,大概有六十米以上,离地四十米左右,一座古朴的木屋架在粗大堪比两人合围的密密巨枝之间,稳如生根。

卫希颜不由赞道:“这居处好别致!”

名可秀嫣然一笑,拉她踏树而上。木屋前,一排排整齐的枝条被藤蔓编织成硬毯,平铺在粗大交错的巨大枝干上,形成一道长宽约三米的“小院”,院落三面又以藤蔓枝条编成栅栏围立;小院左侧,一个藤萝秋千从上方的巨枝垂悬吊下,卫希颜不由抱着名可秀坐上去摇荡几下,舒适又野趣。

名可秀噗哧一笑,拉起她道:“去里面看看。”两人穿过“院落”,推门而入,点亮烛火。烛台设计精巧,以铜罩相覆,镂空透光,即使烛台倾倒烛火也不会触到木地引发火情危险。

眨眼间,七八盏烛台光芒耀动,木屋彻亮,卫希颜抬眼扫视间不由惊呆赞叹。

从外面看,木屋以巨大原木造成,树皮未剥,原始古朴,里间陈设却是另外一重天地。柔软精美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桌椅床榻无不精巧雅致,又偶有一两件粗拙野趣的物件,放在一室雅致中却不觉突兀,反而透出一股闲适意味。想必住在此间的女子定然雍容雅致中又自有着随性。

卫希颜不由侧头凝望名可秀,原来爱人的气质源于她的母亲。

木屋两室,卧居也是书房,另有厨房兼储物,俱是整洁。卫希颜不由奇怪,难道经常有人打扫保持?

名可秀看出她疑惑,笑道:“这林间高空少有灰尘,你上次回京后我曾到山顶看望父亲,晚间便宿在这里,随手清理了一下,半月余仍能保持。”

她眸中似有星光跳跃,“希颜,今晚我们先在此歇息,待明晨一早再去山顶见父亲。”

卫希颜一听心便怦怦剧跳,目光顿时灼热起来。

名可秀轻轻一笑,不待她多想,便拉她入厨房。厨屋为防火内壁均以砖石相砌,储物空间通风干爽,谷粮放于其间可保数年不坏。让卫希颜惊奇的是厨房内竟接了山泉水,用粗大的毛竹管连接,自地面架入厨房,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让水从低处流向几十米的高空,又有毛竹自水缸底部接通,下达地面,水流上下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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