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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臣环伺 作者:御景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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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一死,他正当想该他大展拳脚了,首要的就是拉拢一批文臣,文臣虽然他一向不待见,却是玩弄朝堂之必须,他之前就是太没把人当回事,吃了不少亏……拉拢人可以投其所好可以施恩可以威吓……怎么也拉拢不来的,就只好杀了……时机一到,百官之首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李继筹划了几日,觉得差不多该付诸实施了,圣旨这时从天而降,直接把他封了相。他什么都没做就如愿以偿了,应该满意又得意,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接连几日,李继把萧纵的三道旨意来回琢磨,弄的自己头晕脑胀也没踏实下来,倒是常会蓦地想到温庭的下场,蓦地浑身发凉。

御花园一角的观云亭里,萧纵与韩溯在石桌边坐着喝茶。
“李继近来心神似乎恍惚。”韩溯搁下茶杯,道。他今日本是为政务进宫,不料被天子硬拉来此地品茶。这亭内凉风习习,亭外花木繁盛,玉簪开得正浓,泰王萧弘领着几个娃蹲在不远处墙角不知道干什么,玩得挺欢,向来不跟他们为伍的睿王世子在一处空地打拳练剑,一招一式架势十足。一派平和热融悠闲好景,连他都不禁要沉醉了。

萧纵端着茶杯看萧横耍剑,越发觉得他大侄子很出息,半晌才淡淡道:“他不是看准了相位,跃跃欲试么?朕给他就是,省得他费神。”
“那兵部尚书一职空了出来,皇上可有人选补上?”韩溯边倒茶边道。
萧纵转过眼,笑道:“太傅不妨猜一猜?”
韩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避开了天子那双温如黑玉的眼,看着杯中的茶水:“裴老将军?”
萧纵摇头,“裴掣是个将才,虽然顽固了点,对天家的忠诚毋庸置疑,可到底年纪在那里,再说他还掌管着朕五万禁军,权势够重了。”
“皇上意属……”
啜了口茶,萧纵道:“朕等着任不悔尽快给朕一个好消息。”

韩溯抬眼,一句话冲出口:“皇上果真十分中意任……骠骑将军。” 说出口顿时觉得十分不得劲,忙解释:“不悔虽然也是武状元,但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他……没做正经事,皇上这么看重他,臣,只是有些诧异,并非不悔他不好……其实他是个文武全才。”

一阵闷笑。
韩溯顿时闭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句话说偏,越解释越不着边。尴尬地端起茶水喝了几口。

斯文板正的韩太傅难得无措一回,萧纵看得心情大好,他记得十年前在内阁书房迫不得已戏弄初任太傅的韩大夫子时,每一回他都能见到一张憋红的脸,手足无措的叫他滚。
忆起旧事,萧纵忍不住又多笑了几声,旁边韩溯刚想抬起头,听见,只好又低下去。

萧纵闷笑够了,放下茶杯道:“朕对任不悔委以重任,太傅功不可没。他荒诞了这么些年,你都视他为至交,若非是个人物,你肯跟十三不靠的人沾边?你的为人朕清楚,你看人的眼光朕也信得过。”
韩溯眸光微动,呐呐:“臣不敢当。”
萧纵道:“任不悔只要能顺利接掌那十万兵马,他就是朕的兵部尚书。李继,朕也就彻底架空了。”淡淡望着天边一线溜长的浮云,漆黑眼底一抹坚韧执着,目光平静却犀利。

谁说儒者不能君临天下。

韩溯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倍觉心定神安,天子这脾性看似不愠不火,实则谋定后动,出手必定是一举拿下,不给人翻身的机会。温庭如此,李继也是这个命。
如此手段,大周起死回生,繁华再现,并非不能。
韩溯微微瞥了瞥眼,天子今儿不但没束冠,发都未绑,一袭轻薄锦缎华袍,月白色泽,龙纹打底,鸦发在清风里轻撩,他扶了扶额,忽然不敢再看了。

“不舒服?”萧纵一转头,就见太傅皱眉撑着额,凑近关切地问了一句,“朕宣太医过来。”
韩溯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臣无恙,谢陛下关心。”坐直了身子,端着茶水喝了几口。
萧纵有些不明就里,但见他确实不像哪里欠佳,没多追问,只笑了笑:“太傅可得保重身子,朝中诸事朕还指着你辅助,下个月的恩科,文试朕交给你才放心。至于武官的选拔,任不悔现在怕是分身乏术,朕已经召裴掣回京,就由他主事。武试在文试之后,到时你也去看看。”
韩溯惊讶,“臣?”
萧纵点了点头,“你知道裴掣的脾气,有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冥顽不灵,朕要用的人并非都要骑射武艺兵法样样精通,那些只握一技之长的,只要够出挑,朕照常封官加爵。但裴掣,”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有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站在他面前,但那人若是写不出一篇策论来,也是白搭。”
韩溯想了想,裴老将军确实是这么个愣主,“臣知道该怎么做。”

眼看茶已经喝得差不多,天子也没什么再要交代,韩溯正打算请辞。这时,蹲墙角半天的萧弘兴冲冲跑了过来,身后颠颠跟着萧鉴。韩溯忙起身见礼。
萧弘跑到萧纵跟前,咧嘴笑,伸手递出一尊泥人:“哥,给你。”
萧纵接过来看了看,那泥塑坐在圆石凳子上,长发垂肩,端着杯茶喝水状,半尺大小,眉目轮廓却十分清晰。
“哥,像不像你?”
萧纵抬眼看着人高马大,笑得一脸灿烂的弟弟,“像,很像。”站起身抬袖子帮晒得满头大汗的皇弟擦汗,萧弘笑得更灿烂了。
“叔……,戴花,给泥人戴花。”
低头,小侄儿扒着他的衣袍,举着一支玉簪花,大眼忽闪闪,“带花……”萧纵接过玉簪,倒没真打算插在泥人头上。
“哥,那边开了很多花,我们去看。”拉着萧纵就要往亭外去。
萧纵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先去,哥哥跟太傅还有事。”
萧弘似乎这才看着韩溯,侧头瞅两眼,不笑了,皱起刀一样利索的眉,半晌,“哥,你不喜欢弘,喜欢他!”指着韩溯。
韩溯立刻干咳了两声,面色不大自然。萧纵见了,脸色也跟着不自然。
“哥,是不是?”萧弘本就是个臭脾气,一急,嗓门拔老高,脸孔一拉,挺碜人。萧纵就怕这个祖宗来这出,忙道:“当然不是,哥哥自然最喜欢你。”
这厢萧弘得了保证,臭脾气上的快去的更快,又开心起来。萧纵刚舒了口气,就听脚边细声细气委委屈屈一声稚嫩哭腔:“叔……,叔,昨天你说鉴儿才是心头肉。”小娃儿一手扒着他叔大腿,一手放在嘴边吮,仰头眨巴几下眼,“呜呜呜……”
萧纵看看他,再看看弟弟,舌头打结了。

“两位殿下,”一旁韩溯微微躬身,面色不大自然地笑道:“皇上心头长了两块肉,一块是皇弟殿下,另一块是小殿下。”
一大一小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腼腆,下一刻乐颠颠跑去玩了。
萧纵转眼看韩溯,韩溯微微叹气:“皇上,哄小娃不用想得太复杂。”

萧纵又朝他瞥了两眼,心不在焉坐回到石桌边,片刻沉默,他悠悠道:“太傅,有些话朕今儿在此说白了罢,也省得真假掺和在一起,不清不楚。”
韩溯忽然眼皮一抖,心漏跳一拍。
“朕对你如何,你应该明白的罢。”
韩溯杵在一边,浑身怔了怔,感觉从脚趾到面皮都僵了,耳根子抑制不住一点一点发热,脑中乱成一团。“皇……皇上……”






14

14、第十四章 。。。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
 
萧纵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始终你的名声是朕坏的,朕知道你最忌讳什么。自朕登基,你我之间风言风语就没消停,这都是朕十年前作下的孽。但朕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韩溯听了这话,略微缓过了些神,抬起眼来。
萧纵接着道:“这等流言越扑越凶,放着不管最好。朕希望你别太在意,方才弘那句无心之言朕知道你听着刺耳,也忘了吧。”
韩溯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又被萧纵截断,“总归你我君臣清清白白,没什么不能对外人道的。”
这会儿韩溯已经回过了七八分的神智,脑中混乱不再,他瞥眼见天子眸正神清一脸温淡,想自己刚才一阵不着边的胡乱猜测,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暗骂自己龌龊,妄读圣贤书。“谢陛下费心,臣向来不跟谣传较真。”这话一出口,却忽然觉得心中哪里有些空。

“你能看开就好。”萧纵松了口气,“不过,流言你不当真,朕跟你说过希望你与朕近些,这话你可得当真。韩溯,朕,不希望你仅仅是朕的臣子,朕希望这世上至少有个人能敞开心陪朕喝杯茶,看个景,说几句真话。”
韩溯神色微动,定定迎上那漆黑如墨的双眼,明知这样有违礼数,却移不开眼前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云淡风清。
“臣,遵旨。”

不多时,韩溯请辞,萧纵打算喝过一盏茶,也回御书房。端着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只听“哇”得一声,寻声看去,侄儿萧鉴不知怎的坐在稍远处假山石边大哭。
小太监匆匆过去,没把小世子扶起来,却又屁滚尿流地退到一边。
“怎么回事?”萧纵起身走出亭。

应着他这一声,假山石后,一道玄黑挺拔的身影负手慢悠悠踱了出来。
却是秦王。
萧纵一愣,脚下步子加快。

秦王睇了一眼匆忙走来的天子,瞥眼见着坐在脚边两颊挂泪的小娃,一弯腰,抓着后背心衣袍一把将人提到了半空里。
萧鉴看到秦王那张脸,忽然噤声,下一刻使出吃奶力气一样“哇”了出来。
萧纵就只见小侄儿柴鸡似的被拎在空里,扑腾几下手脚,哭得声嘶力竭。“你作甚!”上前一把夺过侄儿。
秦王手中一空,见天子跟炸了毛的母鸡似的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他拉长的脸随即浮了一层薄薄笑意。
秦王这几天在信阳宫中内侍宫婢妥妥帖帖伺候着,行馆里亲兵要见他也没人阻拦,更甚者天子还十分周到地在他寝房里安排了几个美艳不可方物的陪侍,但,他心中并不痛快。

“皇上近日可真忙,臣只想问个安,都被推拒好几回。”口气很淡,眼神却十分利。
萧纵瞥了瞥眼,抱着呜呜直哭的小侄儿往观云亭去,“朕国务繁重。”
秦王一言不发跟在身后进了亭,见桌上摆放的两个茶杯,眉一挑,“陛下确实挺忙。”一掀袍子坐下,“陛下这么忙还挤出时间喝茶赏景,作陪的定是个妙人。”低笑了一声,“是韩溯罢。”
萧纵没应声。
“眼光不错。”
萧纵懒得理他,拍着小侄儿的背,安抚。这孩子刚才似乎被面前这男人一张冷厉的脸吓到,还在呜呜抽泣,萧纵有些心疼,忍不住横了对面没有半点悔意的男人一眼。
秦王看到了,但就跟没看到一样,拎起桌上茶壶往萧纵面前的杯中斟茶,萧纵微愣,才想说声有劳,秦王已经端起那茶,自己喝了,“好茶。”
萧纵抱紧侄儿,已经不打算去琢磨秦王深不可测的城府究竟是在寻思什么。

“叔……”怀中萧鉴抽了两声,昂起小脸,伸出手臂,“叔,痛……吹吹。”小臂上不知磕哪里了,有一块紫红。
萧纵很娴熟地握住那截白嫩圆滚的手臂,仔细地吹了又吹。
小娃儿眨巴着还蒙着一层水的大眼,“还痛,亲……要亲亲。”
一旁秦王于是看到天子十分顺从地对着那块紫红亲了又亲,半晌,他忍不住道:“皇上这是把世子当郡主养么一个男娃娇成这样。”
萧纵看着怀中娃娃,摸着他的小脑袋,满含回护,“他还小。”

这当儿,萧弘跟其他几个在园子里玩的小娃都聚了过来。萧弘本能地对坐在他哥对面,比他还高比他还壮,一脸凶相眼神更凶悍,总盯着他哥的男人生出一股敌意。“哥,离他远点。”
秦王虽然确实不讨人喜欢,但被人当众指出来,萧纵多少替他有些尴尬,便起身把萧鉴递了出去打圆场,“弘,带鉴儿一起回去睡个午觉。”
萧弘接过萧鉴,再看了秦王一眼,“哥哥,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跟他处在一起。”
萧纵微微瞥眼,干咳一声,余光之中就见秦王倚着石桌,端着茶杯,一脸似笑非笑。
“弘,乖,带鉴儿一起午睡去。”
“哥!”
萧纵扶了扶额,听道弟弟对浑身透着舒爽劲儿的秦王吼:“你,离我哥远远的!”

眼瞅着弟弟蛮劲上来,萧纵无法,只得道:“听话,晚上哥哥到朝阳宫陪你睡。”
“当真?”萧弘眼睛一亮,挺动心,抱着兄长的感觉可比抱个枕头强多了。
萧纵点了点头,转而嘱咐萧横:“横儿,带你十九叔和弟弟们休息去罢。”关键时候,还是这年纪不大的大侄子可靠些。
萧横应了一声,朝秦王投了一眼,领着大小一群走了。

萧纵看着他们拐过廊角,略松一口气,便听身后传来一句低沉的促狭:“兄友弟恭,叔侄情深,皇上不但精于政务,哄孩子也颇有一手。”
萧纵只当没听到:“秦王来见朕,为何事?”
秦王似不想就此打住,狭长飞挑的眼盯着天子长身而立的背影,淡淡道:“刚刚那是泰王?傻成那样,照看起来得费不少事罢。皇上顾念手足,真是个好哥哥。”
萧纵霍然转身,冷冷地看着悠悠品茶的男子,那张刀刻斧凿一样的脸,线条本就冷硬,此刻微扬的唇角毫不遮掩噙着一抹讥诮,尖锐刺人。萧纵管不得他是不是有意激怒自己,冷笑:“不论弘成了什么样,他都是朕的弟弟,大周朝的王爷。朕跟你不同,不会把血亲都赶尽杀绝了。”

秦王闻言放下茶杯,缓缓自桌边起,踱近萧纵身侧。

天下人都清楚秦王的王位是怎么固若金汤的。先秦王拓跋鸿生了四子,四子皆出挑,拓跋锋排行第三,沙场强将,城府过人,更是拔萃。野旗部立嗣无关长幼,先秦王跟仁明帝一样把继承人的位置空悬了很多年,到死才含含糊糊指了个人。但,已经晚了。拓跋锋在父王的灵堂上把三个手足兄弟捆了,连同其妻儿近臣一并推到秦王府众将跟前,召集大军,当众斩杀。
那张王位,战功奠基,血亲垫脚,真正摆在了万千枯骨之上。

“臣不把不该留的都杀了,西北局势会这般平静?”秦王几乎挨靠上了萧纵的肩,琥珀色的眼微微一敛,薄光乍现,讥诮冷笑:“你的江山能像现在相安无事?只怕早就遍地战火,不可收拾了罢。”

“那么,朕要谢谢你为大周大义灭亲?”萧纵冷道。
秦王顿了片刻,“皇上是该谢臣的。虽然现在情势很让陛下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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