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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还乱-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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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太太听到这里,不禁轻声疑惑道:“说起来,你这个老同学家世好,样子好,为人也还规矩,怎么他太太就跑了?”
段至诚把被子向上拉起,含糊着答道:“唉,甭管人家的闲事,睡觉吧!”
家事
段至诚现在一旦有空,就往沈嘉礼家中跑。
沈嘉礼很得意——他要的无非是男人,而段至诚正是一个再适宜不过的伴侣。两情相悦的感觉果然是好,段至诚对他那样温柔亲爱,哪像先前的沈子靖,总是气哼哼的犯别扭。
天气日益寒冷起来,沈三公馆内部安装有暖气管子,如今烧热,楼内就十分温暖。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段至诚乘车而至,又是消磨光阴来了。
这两人在朝阳的书房内各找地方落座,先是静默,后来段至诚笑微微的起了身,走到沈嘉礼身后弯下腰去,轻轻嗅他的脖子耳根。温热的气息扑过来,让沈嘉礼歪头躲闪了一下,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音:“老段,别闹。”
段至诚抬手握住他的肩膀,追逐着去亲吻他的面颊:“嘉礼,你可真香。”
沈嘉礼笑吟吟的闭上眼睛,任凭对方的嘴唇在自己的肌肤上流连缠绵。片刻之后,他悠悠的叹息一声,声音略显低哑的笑道:“至诚……我……”
段至诚探头过去,把耳朵送到他的唇边:“你怎么了?”
沈嘉礼慵懒的向后仰靠,又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我受不了了……”
段至诚把房门锁严,然后自己退下裤子坐好,同沈嘉礼抱成了一尊欢喜佛。两人也不急色,动一动歇一歇,其间亲嘴咂舌的,亲热的了不得。
段至诚虽然也有过寻花问柳的经历,不过只是少年风流而已,小玩小闹,无伤大雅。不料人近中年,却是忽然暗暗的转了性,先前想都想不到的肉麻言语,如今全说了;想都想不到的肉麻动作,如今也全做了;而且心醉神迷、乐在其中。
一时事毕,两人擦拭了身体,各自穿好衣服。沈嘉礼找到烟盒打开递向段至诚,笑着问道:“要不要?”
段至诚还有些恍惚,迷迷茫茫的摇了头。于是沈嘉礼就自己拿起一根叼在嘴上,随即又摸出打火机点了火。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段至诚的大腿上,他眼望窗外喷云吐雾,心里一时间空荡荡的舒适,倒是什么都没有想。
良久之后,他把烟头按熄在旁边写字台上的烟灰缸里,忽然腰上一紧,却是段至诚伸过手臂搂住了他。
“嘉礼,想不想做官?”段至诚向前俯过身,把脸贴在了沈嘉礼的后背上。
沈嘉礼笑了一声:“做官?什么官?花好几千块买个科长做?没意思。”
段至诚实在是喜欢对方身上那种混合了香水气息的肉体芬芳,忍不住把脸在那丝绸料子上蹭来蹭去,仿佛是在偷偷的撒娇撒痴:“先打个基础,慢慢来嘛!”
沈嘉礼摇了摇头——沈家也是有根底的人家,当年大爷沈嘉仁活着的时候,北洋政府给大爷派了一个总长做,他都不肯出山。到了如今,虽然那些根底都算不得什么了,但是凭他现在的财产,还不至于要打这种主意——一来是未必能捞到许多好处;二来是“朝中无人莫做官”。
“犯不上。”他干脆利落的答道:“不够费事的!”
段至诚收紧了双臂,似乎是想把沈嘉礼的腰身勒断:“你这人真是懒——不用你出钱,我就是想找个由头,能够天天和你见面。”
沈嘉礼侧过身去,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面孔:“好孩子,我心领了。”
段至诚终日失魂落魄的,在家里也坐不住了,还经常给段太太看脸色。段太太一点声色不露,这天待段至诚离家之后,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公公那里去,声泪俱下的控诉丈夫那恶行。段老爷是个雄心勃勃的汉子,然而却养出了一个胸无大志的儿子,想起来就窝火,如今听了儿媳的话,越发愤慨,当晚就亲自乘车前来这一处小家庭中,没事找事的发了一顿脾气,结结实实的扇了儿子两个大嘴巴。段至诚这样墙高的一个男人,儿子都生出来了,结果还会挨揍,真是又羞又愧,幸而他娘闻讯而来,狠叨叨的瞪她那儿媳,又苦口婆心的把段老爷给劝了回去。
段至诚脸上发烧,肿起了五指红印。段太太却是突然贤惠起来,给他好吃,给他好喝,亲自捧着凉毛巾为他冷敷痛处。他被花蝴蝶一样团团飞舞的太太搞得头晕目眩,也无话可说,只得是就坡下驴,灰溜溜的回房歇息去了。
段至诚脸上凸着五指山,一时间无法出门见人,只能是在家里坐坐躺躺,逗逗儿子,一颗心仍旧是不安定,不时的会走神。段太太暗中审问了家中的汽车夫,得知丈夫并没有在外面开辟小公馆,心中就越发疑惑了。
段至诚那行动受了限制,倒是使得沈嘉礼暂时落了清静。不过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几日之后,他却又莫名的感到了寂寞。
这天下午,外面大雪初晴,他换了狐皮袍子貂皮褂子,像个小老太爷似的乘车去探望沈嘉义,顺路又买了几样点心,作为送给侄儿侄女们的礼物。及至到了沈二公馆,他进门一瞧,却是感觉气氛不对——二嫂沉着脸坐在一旁,仿佛是个赌气的模样;沈嘉义则是笑模笑样,大喇喇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抽烟。
侄儿侄女们听说三叔来了,照例一拥而出扑向他,进行热情洋溢的迎接。沈嘉礼将那几大包点心交给孩子们,忽然发现沈子淳和二小姐不在其中,就笑着问道:“咦?老大老二还没有放寒假吗?”
此话一出,一个顶年幼的小妹妹就跳着脚答道:“三叔,不是的,爸爸骂了大哥,大哥在楼顶上哭呢。二姐说大哥要跳楼,要找床单在底下接着他。”
沈嘉礼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的抬头望向二哥二嫂。那二嫂气的面色铁青,没头没脑的开口便道:“三弟,你说你哥哥那张嘴,平日要他说点正经话,一句没有;如今嘲笑起儿子来,倒是一个顶十个!小淳才多大,懂得什么,还不是人家给他一点好处,他就接着了。偏你二哥逮住了这个话头,冷嘲热讽的没完没了,小淳脸皮又薄,哪受得了这个?我是不管了,横竖不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我……我……”
这二嫂大概是气昏了头了,不但语言泼辣,而且说到最后竟是结巴起来。沈嘉礼依旧是一头雾水,便又转向沈嘉义问道:“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嘉义对着他吐了个烟圈,然后开口发笑:“哈,老三,你是不知道啊——逗死我了。”
二嫂起身,领着那一群孩子上楼而走。而沈嘉礼穿的胖墩墩的,像个筒子似的在沈嘉义旁边一栽,东倒西歪的坐了下来。
沈嘉义兴致勃勃的,以一种猎奇的口吻笑道:“老三,你说有没有意思?有个师长的妹妹,二十岁了,不知怎的看上了小淳,还坐汽车到校门口接他去看电影吃馆子。哈哈哈……小淳才十四,就开始走起桃花运了!黄嘴丫子似的,居然也有大姑娘肯看上他,还给了他五十块钱。”
沈嘉礼简直不能理解自家老二这笑的是哪一出。扭头环顾了四周,他见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问道:“没……没发生关系吧?”
沈嘉义一扬头,兴高采烈的答道:“小淳说是没有——那位小姐想带他开房间来着,他害怕,半路跑了。”
沈嘉礼看了兄弟那种蠢相,无话可说,当即脱下褂子轻装上阵,起身去找沈子淳。
三叔最好了
沈二公馆是一座三层小楼,楼顶天台十分平坦,四周装有矮矮的雕花栏杆。沈子淳独自蜷缩着蹲在角落处,身上只穿着一套紧巴巴的单薄西装,在大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
沈嘉礼带着他那六神无主的二侄女站在楼下,仰头对着上方大喊:“子淳,下来!”
沈子淳抱着脑袋,一言不发。
沈嘉礼一甩袖子,不耐烦的吼道:“你他妈的小兔崽子,连三叔的话都不听了?马上给我滚下来!”
二小姐像个猫似的,“喵”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又拉着沈嘉礼的袖子细声细气道:“三叔你别骂大哥了,爸这一天都没饶了他,说的那些话,难听的都没法提,大哥要气死了。”
沈嘉礼叹息一声,迈步走入楼中,从内部上楼,一路跑去了天台。顶着寒风走到沈子淳身边,他见这孩子藏起了埋头一张脸孔,□出的手背手腕全冻得紫里蒿青,可见是十分受苦,心中便复又怜悯起来,蹲下身去拍他后背:“子淳,好啦,三叔来了,你爸爸不说人话,你跟三叔走。”
沈子淳这才剧烈的哽咽了一声,抬起一张涕泪横流的红脸:“三叔,我……不是的……”
沈嘉礼想要把沈子淳带回楼内,然而沈子淳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说自己“不想再见到爸爸,今天冻死在这里,早死早托生”。
沈嘉礼一听就知道这是幼稚气话,自然不放在心上,对待沈子淳是连哄带吓,生拉硬拽。哪知沈子淳这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正是活驴一般,又是个天生的大个子,耍起赖来也不是好对付的。沈嘉礼将他摆弄了许久,又冷又累,最后气的直起腰来,照着他那屁股狠踢了一脚:“混蛋崽子,再不起来,三叔也不管你了!”
沈子淳被他踢了个大马趴,滚了一身的雪。
沈嘉礼像牵驴似的,终于把沈子淳牵离了天台。沈子淳一路扒着门框,哭哭咧咧的哀求道:“三叔,我不回去,我不想再看见他。”
沈嘉礼停住脚步,转身拍了拍他身上的残雪,又用温热的手掌捂了捂他那冰冷的耳朵:“他是你老子,他就是那个样子,难道你是刚知道吗?行了,也别说那些再见不再见的傻话了,你跟三叔走,到三叔那里住两天,等到这股子火气过去了,再回来!”
沈子淳当然不想真的去冻死,听了这话,也就哽咽着答应了下来,又说:“三叔,那我跟妈说一声,然后咱们直接走吧!”
沈子淳和他那继母打了招呼,然后穿上一件颇为漂亮但很不御寒的薄呢子大衣,低着头和沈嘉礼出门上了汽车。叔侄二人并肩坐在后排位子上,沈嘉礼伸手捻了捻对方那衣角,口中问道:“光想着俏皮,不怕冻出病来?”
沈子淳闷声闷气的答道:“皮袍子让爸爸夏天拿去当了。”
沈嘉礼知道这是个好孩子,摊上那样一个亲爹,娘又是后来的,两头不靠,故而感到颇为心疼。抬手解开褂子排扣,他随即搂过沈子淳,让他把半边身体靠进自己怀中。沈子淳把手□褂子里,搂住三叔的腰,在隐约的暖意中得到了些许安慰。
及至到了家,沈嘉礼先打发沈子淳去洗了个热水澡,又找来一身干净衣裳给他换上。沈子淳近来那成长的速度堪称惊人,已经有了高出沈嘉礼的苗头;如今穿着他三叔的日常衣服,倒也舒适合身。垂头丧气的吃了一顿有汤有水的热饭,他盘腿坐在三叔的床上,老老实实的讲述了自己这一段奇遇记。
原来他所在的学校中,很有一些不大上进的纨绔子弟,勾搭连环的就引来了那位师长的妹子。该妹子看上沈子淳生的好,而且身材高挑,远不是个小孩子的体格,不禁芳心暗许,使出许多手段来笼络他。沈子淳没经过这个,又贪恋着人家的好吃好喝,所以竟也不甚拒绝。最后那妹子的确是给了他五十块钱,不过他并没有浪费,而是把那钱给了二妹,让二妹拿去做校服穿了——二妹上的是一家昂贵女校,同学女友都有体面的校服穿,就她没有,她嘀嘀咕咕的一直眼馋,可是家里硬是拿不出这么一笔钱来。
沈嘉礼也坐到了床边,询问他道:“你说实话,她一共给了你多少好处?”
沈子淳想了想:“她……她请我看了两场电影,吃了三次西餐,在公园吃过一次冰淇淋,还有那五十块钱,没了。”
沈嘉礼向他靠近了一点,迟疑着低声说道:“子淳,你和她到底有没有……你知道我的意思……”
沈子淳眨巴着大眼睛,好像是有些不明所以。
沈嘉礼发现这也不是个措辞的事情,越婉转越容易造成误会,索性开诚布公的发问:“你们有没有开房间上过床?”
沈子淳那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没有……”他在极度的难为情中低下头,喃喃的答道:“那天她说要带我去旅馆,在车上亲了我一下,我心里害怕,就推开车门跑了。”
“亲了哪里?”
沈子淳抬手一戳自己的脸蛋:“这里。”
沈嘉礼听了这话,忽然笑了,又抬手在他头上胡噜了一把:“傻小子,这没什么的。你爸爸看到女人就走不动步,你怎么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不过你犯不上和那种女人鬼混,她们只是玩弄男子的感情,你年龄还小,正是个上进的时候,怎能把光阴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过两天三叔再给你点钱,等你见到了那个女人,把钱还她,从此一刀两断也就是了。”
沈子淳一听这话,感激的快要痛哭出来——自从此事闹穿之后,沈嘉义就像捡了大乐子一般,不做半点正面的教诲,只是一味的讽刺他是个小白脸儿,年纪小小的就开始吃软饭,后来连“面首”一类的词语都涌现出来,让他羞愧的恨不能与父亲同归于尽。说来说去,还是三叔最好了!
沈子淳近两天身心受尽折磨,如今吃饱喝足心情轻松,便脱了外衣展开棉被,躺下想要睡上一觉。沈嘉礼那床单被褥都十分洁净,透着一股子温暖干燥的芬芳气息——沈嘉义也是个香喷喷的男人,不过那香气背后躲藏着生发油、鸦片烟以及雪花膏,成分十分复杂,并且还混合着一点儿汗味,大概是因为不勤洗澡的缘故。
沈子淳在满室阳光中,很惬意的伸展了身体。沈嘉礼坐在床边,正是要走不走的时候,忽然看到这贤侄从棉被下面蹬出一只薄薄的大脚丫子——沈子淳现在光长个子不长肉,瘦的可怜,脚踝处完全是一层薄皮包了骨头,脚可是不小,脚背上还有一处冻疮。
沈嘉礼在他那脚上摸了一把:“怎么冻成了这样子?”
沈子淳不好意思了,将两条腿向上缩回被窝中:“爸爸说煤贵,今年冬天不烧暖气了。他那屋里倒是总有个小洋炉子,我们就只有晚上睡觉时才能灌个热水袋。”
沈嘉礼恨了一声,由着性子胡乱骂道:“真他妈不是人养的,有钱换新汽车,没钱买煤。”
沈嘉礼扔下侄子,自去出门忙碌,又到花旗银行,存下一大笔款子。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傲人的地方,就是资产颇丰。他想自己是万万不能穷的,自己一旦穷了,连沈嘉义都不如——沈嘉义毕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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