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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策 作者:慕时因-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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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翎妹子和院子美人滴地雷,谢谢乃们,么么哒!!
、第089章
据说重光帝李祁毓一度丢了魂儿的情况直到半年后堪才稍微缓过来,想那时自己突然昏厥苏少衍的“尸身”又被太后下令强行下葬后,基本上李祁毓每日每日就靠醉酒然后将陆容止拉在身边说上些话方才能好点,只是每每的,话说到一半,李祁毓总会突然的就将陆容止推开,然后说,卿像他,却到底不是他。
由此可见,李祁毓实在是个用情极深的人,当然,他的用情极深,怕是这辈子都再给不了除那个远在天边的苏少衍以外的人。
而后等李祁毓心情稍微好些,大概是自他从大佛寺归来后,听人说,大佛寺的住持子虚大师便是曾为苏少衍测命的高僧,在得知苏少衍已故去时,子虚且是望着雨后一池新开的白莲摇了摇头,感情久了、就不是爱了、而是依赖,然后当失去时、那并不是痛、而是不舍。他想说,但终究还是没说。
“红尘万相,抵不过施主眼里跳脱的明火啊。”他停了停,借着佛灯蓝紫的微光,他看着李祁毓墨黑的瞳仁低低启口。
而李祁毓则对着他回了个双手合十,那时李祁毓想必已经明白,佛已渡不了自己,离那道执障越近,离那颗佛心就只能越远。但好在,他这辈子也没考虑过要修成正果。
这片娑婆苦海,他早失了回头是岸的机会。
再后来,大概也跟皇太子李恒的出世有关。李祁毓并不是个喜欢小孩的人,但他知道有个人喜欢,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但有意无意的,他总会莫名模仿那个人曾有过的种种行为,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这样继续下去是存在意义的。
时间能磨灭一切,这当然包括感情。
他只是不信而已,或者说不想信而已,抱着这样的想法又过了很长一段日子,直到这年的秋天出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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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废物,每每只会拿着朕的俸禄,真到要救人时一个两个都成饭桶了?!从前是少……”提起那个名字,李祁毓还是不由得僵了僵,一敛眉,扬手拿起一个灯盏就是向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太医毫不留情的砸了过去。
要说这事还得追溯到半月前北烨李氏王朝每年一次的乌兰围场狩猎,这一年,重光帝李祁毓带去的人是陆容止。
虽说以近臣之名将陆容止带去不管说对崔皇后或者说对文武百官都显得不那么地道,但这事儿终究是皇上自己拍板儿的事,只要他李祁毓觉得不亏待自己,余下的那些个谁又吃饱了撑的去做刺儿头?
再说了,好容易出趟远门狩猎一次,谁还不都是图个放松?将宽心看作最正经?
于是乎对这个以近臣之名前来的陆容止,基本上的官员不是三缄其口,便也是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持观望态度,至于说那可能出现的惹重光帝不高兴的情况,也早早被新上任的席丞相席君缪除名在了狩猎跟随的名单之外。
熟料纵是这千般布置,到中途竟还是出了掉了链子,乌兰围场位于雍州城以北的百里之地,历史上便有“山高林密藏鸟兽,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形容。
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来时正值深秋,林密草丰,山清水秀,正是最适合狩猎的时节。
而重光帝李祁毓的好兴致,则全因一支错手射偏的箭消失殆尽。
「遇母鹿幼兽一律放生」这是乌兰围场在李氏王朝建朝的初期始便一直严格遵行的随军令,也就是这条随军令,让某位已经箭在弦上的随行官员恍然想起来后倏地偏转了拉开弓弦的方向。
值时陆容止正同李祁毓一起坐在那匹威风凛凛的赤骥上,说来这也是李祁毓第一次带他坐,谁知千钧一发间就出了这样的状况,分明一副需要人保护的瘦弱模样,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让他这样拼了命似的替自己挡那一箭。即使没有泪痣,怀中刻意想忍住眼泪的样子还是让他不由想起了苏少衍。
换了那个人大概只会一边坏嘴巴的说,能让皇上如此心疼,臣是赚到了,一边刻意弯起唇笑的云淡风轻。
而眼前这个人,却是牢牢攥紧自己的手说,容止就算是个影子,也想分皇上一点点的喜欢,因为容止……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啊。
永远是这样单刀直入的口吻,也爱也恨,也妒也醋,但这张分明相似的脸,又分明的差了何止千里万里?
有些话,大概那个人自己不逼他,他就这辈子都不肯说出口罢?李祁毓将怀内的陆容止横腰抱过,只是这泾渭分明的差距,却同样微妙的让人觉得心酸。
“陆侍郎伤势沉重,皇上您还请……”孟九龄叹了口气,试图打断李祁毓的沉思,“只要能熬过今晚,待陆侍郎退了烧……”
“朕就在这守着,你们都下去吧。”神情极疲惫似的,李祁毓阻了他继续下去的话,想一想,还是替睡着了的陆容止掖了掖被角。
少衍,朕想你了。看着这张相似的脸,他一瞬的又开始恍然。他的少衍,竟然真就这么消失了,还是在自己面前真真切切的。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那日的情形还是会时不时的在自己的梦里演练,随即而来的便是那句冰冷冷的话语,他对自己说,那时皇上说的话,您说臣怎么就信了呢?
何其痛心的,正如现而今的自己。
听太后说,花冷琛将苏少衍的坟头修在了大佛寺的后山上,他知道那个地方,是座杂草丛生的小山包,想象中,他的少衍就被这么孤零零葬在了那个地方,不大的一座坟头,随意立了块碑,坟上头或许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经年的雨水一冲,碑上的字都变得难以辨认。
可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自己一直一直的都不敢去看,就算在那次他人都已经入了大佛寺中还是不敢,怕这一看,哪怕偷瞧一眼,事情都会变成了真的。
他从不知原来自己还有这样怯懦的一面,悄悄将苏少衍曾饮过的开片釉瓷杯长久的搁在自己的寝宫中,早已积满了灰,也舍不得擦,总生怕一擦,就抹去了那人的味儿。
那清浅的,又扰人心神不宁的……药苦味。
也不见得是多好闻的味道,但就是让人拿不起也放不下。
简直如鲠在喉。
他迷迷糊糊又想了一夜,所幸的是第二天陆容止总算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李祁毓几乎要痛下决心对眼前能握住的这个人好一些了,当然,那时的他还意识不到,如果没有自己现在对这个人的骄纵,那么两年后一先一后发生的两件事,也不会险些连自己都失了判断。
那种感觉,如同压在欢喜之上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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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祁毓记得那日从重华殿的偏窗向外望去,天边的红霞赤的近乎不祥。
已值傍晚,他接到「幽啼夜判」离部之人回归报告消息的时刻,不知何,苏少衍送自己的那条玉骰银链中的玉骰竟从球形镂空吊坠中滑落了出来,他皱眉,记得当时苏少衍是请师傅做成过一个活动按扣的,然自己摆弄了许久均不得要领,堪要准备发火,方才想起对面的人已杵了好一阵。
其实自苏少衍离去后,李祁毓就压根没放过多少心思在这离部上,一方面自己不愿这部分归给席君缪,另一方面如果直接归自己统辖的话,总难免的多少会触景伤情。故而现在的离部除了每月一次前来紫寰宫汇报周边列国的情况外,风纪几乎要成为「幽啼夜判」里最差的部分,好在,苏少衍尚为离部统领时,便已培植了几个行动力出色的副手。
除去收养过来的莫非,司空赭暮也是其中的一个。
对于这个司空赭暮,李祁毓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究竟是苏少衍推荐的人,想他李祁毓如何也会多看上两眼。
倒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他想起三年前连苏少衍还在的时候,也曾夸过这人办事稳重,而今天,司空赭暮给自己带来的消息,又何止让李祁毓对他多看了两眼?
“臣已调查清楚,现而今主人确确是在大燮公子殊白的府上,不仅如此,臣还留意到主人现而今的身份已成为明灯暗浦的最高指挥「不系舟」,且于不日前成功替公子殊白狠将了公子襄一军,更有……”
“说下去。”
“据说连公子殊白的孪子之一沈砚启也被主人一直细心照料,观主人同那公子殊白行动暧昧怕是……臣,臣不敢妄自揣测。”
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他跌坐在龙椅上许久没反应过来,他的少衍骗了他,以那样决绝的方式骗他,只为离开他?甚至,还要帮着那沈殊白带儿子?
而自己,其实只是被他单方面的抛弃了?
他的指甲嵌入自己的手掌里,可他甚至感觉不出任何的痛。
苏少衍是在报复自己,以越过自己底线不知多少的方式狠狠给了自己致命一击,想一想,苏少衍还真从来是如此,生一张骗人的脸,却往往口腹蜜剑。
可怜自己不单要上套,还上的如此心甘情愿,想到这,他简直要忍不住的唾弃自己了,最可恶的……是他得知苏少衍还活着,尽管是在旁人身边以如此暧昧的姿态活着的消息时,眼眶还是没忍住的先酸了一酸。
原来真正的爱是如此,即使他如此狠心决绝的背叛你,你也一样不舍得他死。
是这样的恨,也这样的爱。
说不清楚了。
如同少年时代思忖一番就敢开口说一句我喜欢你,可到了现在却需要花光所有积攒下来的勇气。
他已不年轻了。
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他将这辈子最炽热的爱都给了那个在花树下相遇的少年,为了那个梦一样的少年,他燃尽了自己所有的热情。
结果……那个人逃离了自己。逃的远远的,甚至企图立一块碑,让自己相信他已经死的事实。
他不允许,决不允许!
李祁毓抓过瓷杯半强迫的自己慢押下一口茶,心中的郁结瞬时一并蔓延开四肢五骸。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0章
在苏少衍心里,其实对一桩事一直都是想不明白的,即使在那个时候李祁毓曾无意透露了那个自己判敌通国的罪状,但事实是,他苏少衍从未记起过任何自己可能接触到这方面的事。
这就好比说,他不明白那时颜羽因何会突然失踪一样,纵使在自己已做好了对她负责的打算之后。隐隐的,他也曾觉得这两者或许多少有些关系,但对颜羽或者李祁毓,他毕竟都是再信任不过的。直到不日前,上封胥令辞从北烨传来消息:
说是有人爆出当年罪臣淮安王之女颜羽勾引当时还值丞相之子苏少衍以获取军情导致重光帝南征失利,折损将士过半一事,迫于舆论压力,重光帝决定以通敌叛国之名处决已经贬为庶民的苏氏一脉。
那个时候,在听说了李祁毓从不曾探望孤零修在大佛寺后山“自己”坟头后,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死心了的,就算不死心,也该被锻炼的足够荣辱不惊了。
但他不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情谊竟会如此,给予的和夺去的一样多。所以他甚至不敢去想,其实是这个人发现了自己未死的事实,所以决心以这样的方式报复自己,当然,如果真这样想,就未免太卑鄙了。
因为那人是皇帝,不是政治家,更不是圣人,他眼中能有百姓,有社稷,有大局,但不能只有人性,只有情爱,只有真假。所以他注定不是个好兄弟,好朋友,好情人。他从不乞求任何人原谅,因为他是个皇帝,而你永远也无法理解,那是属于一个帝君怎样的命运。
他是这样想的,他曾以为只要这样想,就再没有什么可以伤他了。
结果……除了他的这位少年挚爱,就连被自己第一个认真放在心里头的人,甚至为了她,自己不惜和李祁毓冷战对峙的女人,都不过当他是利用的棋子。
怎么会这样呢?究竟是他们太残忍,还是自己太天真?
这场出不了的局中,这场委实不可多谈指望的人生里,纵是换个地方苟延残喘都不可以。
太奢侈了。
人总有至死都无法不去面对的人或事,就像自己在那个冬天撞上墨瞳少年的热烈目光,即使明知那是危险的,还是不可救药的陷了进去。
如同劫数。
全身而退不过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人迷恋飞蛾扑火的决心,却害怕承担飞蛾扑火的后果,只因心中还怀有一丝侥幸,侥幸那结局峰回路转,谁料总是千篇一律。
原来人所要面临的抉择里,难的非是选择什么,而是选择本身。
“想什么?”话音还没落,身后的人已然环了过来,其实沈殊白笑起来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即使……不会显得那么正经,但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好亲近模样。
这也算是这场坎坷人生之外的安慰奖吧?他认真想了想,突然开口:“你很好。”
“忽然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小衍是在替什么提前赔罪么?”沈殊白走上前替他整了整衣领,衣衫挑的是自己喜欢的湖青色,苏少衍则不作多讲究,只是送来什么款型颜色便穿什么式样颜色,连多说一句都懒费得唇舌。
“那个时候,李祁毓大概是想保护你才故意不说。”理过苏少衍的衣领,沈殊白将他的肩靠着自己的方向近了近,“颜羽郡主,一直都是燕次派去北烨的暗桩。”
“你知道?”苏少衍募地抬起眼皮,像是被谁打中了头。
原来,这才是事实么?李祁毓一直迟迟不肯同自己说的事实。那人如此的恨着颜羽,不但为自己曾倾情于她,更为她曾经利用自己窃取军情。而沈殊白,居然一直都知情?
一瞬的迟疑,脸已被沈殊白随即扳正。
“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但不会等到你后悔,更不等到自己后悔。”他瞬了瞬目光随即吻上苏少衍的眉角,“这么大言不惭的承认,会不会显得有些卑劣呢。”
假君子和真小人相比究竟谁更低级?
苏少衍对上他的眼,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却觉得好像更远了。
“小衍,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身边的情敌接二连三的出现。”擒过自己的下颚覆上唇,不容回答,或者说是故意不让自己回答,这样的深吻,一开始便充斥着极其浓郁的独占味道,只是仍旧强势而不失温柔的,许久,他才停住了问:
“小衍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法到你心里的那个位置了?”他笑了笑,眼里一层薄薄的雾气晕出来,只那么轻易的晃一晃便没了影,就像水烟带来的轻微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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