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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骑与万人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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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都是分拆在各处储存,方便保养,凉人说不定连怎么组装都不会……” 


李承嗣道:“莫小看了他们,便是起初不会,摸索几次也便成了,这东西虽然复杂,毕竟也没特意防过外人来用。”他突然想起凉军在雍城挖掘己方的雷火弹反过来攻城,不禁皱了皱眉,道:“利齿藤是个聪明人,不至如此。” 


方五儿道:“利齿藤……就是聪明得太过头了。” 

这话却没说错,李承嗣想到他几番用计,皆自尝苦头,不由笑道:“管他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之前孙叔两万人马都没落了下风,眼下凉军军力劣势,还能输了他不成?明日且调一队人马直接攻城,城头虚实不问可知。” 


* 

李承嗣钦点了周康所率的前锋营作为攻城主力,又点了孙悦麾下的吴建能掩护,预备搭云台车尝试压制城头火力,各个细细叮嘱,士卒之间拉开距离以减少火器造成的损失,试探为要,切莫恋战云云。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第二日,恰旺城高悬免战牌,送来一封信,要求议和。 

衍方将领面面相觑。 

(未完) 
 五十七 

也许是因为利齿藤一直以来都没有露出过任何议和的倾向,即使败了数次,也是千方百计挽回损失,再寻机会回击,从未气馁;也许是因为眼下形势一片大好,众将皆蠢蠢欲动,满心只想一展身手,建功立业,竟未想到凉人会在此时求和,此信一出,登时便有许多人怔住了。 


然而细想便知此事绝不稀奇;凉国此刻双线作战,焦头烂额,与宇国的摩擦既平息不了,想先安抚西线也颇合情理。 

李承嗣约莫看了看利齿藤提出的条件,不过是两国停战,凉军主动将双城还与衍国,前事勾销,不得追击毁约,永为兄弟之邦,诸如此类。 

“毫无诚意!”方五儿毫不客气地直斥道:“既为邻邦,悍然动兵犯我大衍,犯下累累罪孽,满手血腥,如今一句和谈便想揭过?况且归还双城算什么赔偿?他便不还,今日我们一样能打下来,主公,这不可答应!” 


帐中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许安国满脸皱纹颤个不停,道:“陛下……老臣以为……终究是和为上策……咳咳,若觉得对方条件太苛,大可以提出来,放归我国百姓,要求对方赔偿银钱,布帛,车马,粮食若干……咳咳,”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让人担心会直接厥过去,“大家……讨价还价,坐下来……谈,终能得个都满意的结果……” 


武将堆里当时便有人哼了一声,李承嗣知道这些将领只怕没一个肯退兵的,假作未闻,道:“只怕是诈降也未可知,还未接阵便将双城拱手相让,利齿藤有这个胆子,知道不会被凉君问罪?若是……”他本想说若是大衍将领谁敢如此,余光恰好扫过孙悦,顿了一下,便不再说下去,转而道:“这城若要守下去,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打下来的,利齿藤这时候求和,只怕有诈。” 


许安国急道:“陛下……兼听……则明,该当修书一封,听听京中……诸公的看法,咳咳……” 

众将纷纷将目光投向孙悦,他在军中地位亦是举足轻重,方五儿尚要屈居其下,若他也摇头反对议和,这封信便相当于废纸一张,全无作用。 

李承嗣眉头一皱,知道孙悦还在与自己冷战,必然不会表态,便直接截下来道:“许卿所言甚是,问策之事便交托给卿了。大家且提起精神,不可懈怠了战备,五儿,修书一封,就说利齿藤没资格跟朕议和,让凉君亲自来,拖他一段时间再说。” 


凉君正在与司徒向阳死拼,明显无法抽身来顾及这边,李承嗣这摆明了是要给利齿藤出难题,实际上却是想摸摸清楚对方真实意图,之后几日两边信笺来往,不断扯皮,但私底下开凿地道和赶制更多战车的活动却从未停过,无数斥候出入恰旺城周围监视探听,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许安国匆匆修书回京,李承嗣心知肚明他要搬救兵,也不去多管,毕竟眼下除了恰旺城外,还有另一道难越的雄关卡在他面前,令他无心他顾:在孙悦处所受的冷遇已持续了一个月,再这样下去,他的耐心也快耗尽了。 


不可能真的对他怎样,说多少狠话都只能是发泄,到真的无法忍受的那一天,也只能罢手,做回单纯的君臣,两人愈走愈远,再不复当初——也许那就是他的目的。 


这让李承嗣万难接受。 

一方面是渐渐看清孙悦一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方面是孙悦不惜用这种方法摆脱自己,甚至不怕招惹天子怒火丢了性命,极冷极热的反差让他说不出的难受,只清楚地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他委屈,而且不甘。 

将亲兵打发走后,他漫无目的地在营中游荡,不知不觉,又接近了孙悦营帐。 

营中巡逻士兵一队队经过,见他衣饰,惊讶而恭敬地齐齐施礼,李承嗣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不必多礼,一面四下打量。 

倒是有个队长看出他的意图,笑道:“陛下是找孙将军?他不在自己帐里,在前头。” 

承嗣点点头,顺着他的指引,找到一处,一顶半新不旧的军帐孤零零立在一旁,与其他营帐隔了有几分距离,孙悦坐在那军帐侧后方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擦拭他的枪。 


李承嗣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某个熟悉的场景,摸出身上那具手弩,走了上去。 

孙悦耳力极好,几乎是立即发现了他,却只将枪放在一旁,并未转头。 

承嗣见他没有立即走开,心中砰砰直跳,低声道:“孙叔……”他不敢多拖时间,迅速说道:“这弩机有些不准了,孙叔,你上次在上面涂过毒药,承嗣不敢自己拆……” 


这借口拙劣可笑,孙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将手弩接了过去。 

李承嗣心中一松,趁势靠了过去,坐在他脚边。 

他想将头靠在孙悦身上,或者趴在他膝上,就像之前那样,却又有些不敢:他不想再被推开一次了。 

也许慢慢的接近,不惊吓到他,能渐渐拉近距离,就此和好? 

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看孙悦拆卸弩机,突然听得前面一阵簌簌声响,抬眼看去,那帐子底一阵抖动,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脑袋顶着一根冲天辫钻了出来。 


衍军的军帐规格很高,扎营时亦以粗大的铆钉牢牢固定,压边,以免漏风,这幼童竟从底下硬钻了出来,小脸通红,额头冒汗,足见辛苦。 

待他全身皆钻出来,李承嗣已站了起来。 

这动作似乎引起了那孩童的注意力,只见他咧嘴一笑,张开双臂,脚步不稳地冲承嗣冲了过来。 

他贴着地钻了半天,原本鲜艳的衣服灰扑扑的,发上还沾着沙石和干草梗,李承嗣心中不喜,只想闪开,脚步一动,却又停了下来。 

——他身后贴着便是孙悦。 

那孩童跑得不算快,只是距离也不算远,这一扑力道十足,李承嗣被冲得一个站不稳,顺势向后倒去。 

他放松了全身的力气,这一下要是摔得实了,定然不轻。 

孙悦果然并未袖手旁观,一手立刻拿着弩机移开以免伤到承嗣,一手已一伸,一翻,一揽,抵消了倒下的冲势,将人护在怀里。 

李承嗣如愿以偿被孙悦抱住,连眼前的小孩都觉得十分顺眼起来,索性靠在孙悦身上不动,将孩童抱在自己身上,笑道:“你爹娘人呢?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那猎户带回营后便交予孙悦安排,他并未多问,此时看来,便是分了这顶军帐暂住,只不知大人们是否都在安睡,这小孩一个人无聊便四处乱跑。 

那孩童不答,巴在承嗣身上不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孙悦。 

孙悦漠然回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头的弩机,李承嗣仍然躺在他膝上不打算起身,他停了一下,丢下那手弩,空出手来护住承嗣,以免他摔下去。 

承嗣心头微酸,却不与他搭话,仍在逗那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捏着他的衣角玩,一面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挥着小手,唤道:“咯、咯……” 

承嗣想到承志,心中一暖,却也看出这孩子只怕有些毛病,虽看上去颇为机灵,却两三岁了还说不成句,有些怜惜,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嗯,好乖……” 


他向后仰,枕在孙悦胳膊上,抬眼看着他,口中却对那孩童道:“哥哥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不要哥哥了,你说怎么办呢。” 

孙悦凝视着他。 

承嗣又道:“哥哥心里很难过,想抱抱他,亲亲他。”他将那小孩举得高了些,温柔地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那孩童欢快地去抓他的手,承嗣黯然道:“可是又不敢。” 

孙悦眸中难言的情绪一闪而过,手微微一动,似要探出,却听哗啦一声,前方帐内钻出一个人,惶急地四处打量,看到他们,慌忙上前跪下,道:“小人该死!兔崽子,还不滚下来!” 


李承嗣见是那猎户来寻儿子,老脸一红,也不敢继续在孙悦身上赖下去,只得起身,笑道:“无须多礼……” 

那猎户自被带进营,知道承嗣身份后在他面前便十分拘束,此时又拖泥带水地磕了个头,伸手来接儿子。 

那孩童扭头看看,却十分不满,一味朝承嗣身上挤,还伸出胖胖的小手想要去勾承嗣的脖子,那猎户又急又气,不敢伸手到承嗣身上乱扯,跺脚道:“兔崽子,疯个什么,快放了陛下……” 


承嗣哭笑不得,掰开他的小手,救出自己的衣衫,将这孩童递进那猎户手中,那孩童又抓了几把,眼见无望,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承嗣愣住了。 

那孩童的身影似乎与他自己重合起来——被主动地拥抱亲吻,得到了本来未曾奢望过的东西,却又被毫不在意地推开,某种宝贵的东西离体而去,无法挽回,再怎么努力去抓都抓不住…… 


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剥去,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他甚至不能如这孩童般放声哭一场。 

手上一轻,那猎户已将儿子接了过去,头上冷汗直冒,一边去捂他的嘴,一边道:“乡下孩子不懂事……以前封城的时候非要吃鲜果子,小人还得千辛万苦绕路偷偷出城攀山给他搞去……” 


承嗣正竭力驱散自己心底密布的浓云,听得这话却是一怔,道:“恰旺城有暗道出城?” 

那猎户想说什么,手上孩子却闹得更凶了,承嗣抬手道:“去把孩子放下,然后跟我来,详细说说。” 

* 

孙悦拒绝了承嗣一起听听的要求,无视那人目光里的哀求,规矩地跪地恭送皇帝离开。 

被遗忘的手弩静静躺在他脚边,正是承嗣先前所坐的位置。 

他微微弯了弯手臂,像是正虚抱着什么似的,又有些茫然地松开。 

一丝秋风吹过,他低着头,眼中满是矛盾与痛苦,探手入怀,轻轻抚摸一物。 

半晌,他颤抖的手捏着一枚扳指,难以克制地按在唇边。 

(未完) 


五十八 

恰旺城地处边境,驻扎了相当数量的士卒,三年一轮换,既有兵有钱,便有酒馆,既有酒馆,便有青楼,既有青楼,便有胭脂水粉刺绣成衣钗簪环佩一应物事,又有木工铁匠泥水陶工说书唱戏杂耍测字百业滋生,人愈聚愈多,虽有军事管制,可近百年下来,也已变得十分繁华,与人烟稀少的蒲仔城对比明显。此前久无战事,城池并无多少边城的警戒气氛,城中百姓似乎也已忘了这是边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甚至常拿些手工活去与东城外偶尔出现的凉国商人换些有趣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恰旺城所定下的,东城无国事不开,西城每月月中月末两次封城的规矩便成了百姓怨言的集中点,他们虽不敢直接与驻兵叫板,却多的是对策。恰旺城虽高,南北两侧却有山岭相接,又有密林层层遮蔽,竟不知是谁凿了暗道通向外面的山岭——说是暗道,其实不过是城墙上一些不起眼的破损连成了曲折的缝隙——据这猎户所说,城中百姓皆知的便有两条,因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勉强挤过去,过了暗道还须纵跃攀爬,十分危险,亦不能携带多少东西,守兵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加详查。 


“但是封城的时候这些地方还是看得很严,小人之所以敢偷溜,是因为小人无意中摸到了第三条暗道,或者不叫暗道,是水道。” 

这条所谓的水道,便是恰旺城向蒲仔城送水的旧道。 

蒲仔城地处流沙海,水源匮乏,当初双城既成,地下便修建了极长的暗道向蒲仔输送水源,这水道汇集了当时无数聪明博学之人的才智,一度被赞为大衍最伟大的工程,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水道迅速折旧,污垢横生,锈迹斑驳,甚至不明原因地频频阻塞,又或者水流到蒲仔城时所剩无几,偏偏当时的设计又无法轻易清理如此之长的水道,是以昙花一现,几年后便即废弃,后人又另想招数,建了新的方便检修的水道,这条旧水道就此无人问津。 


“都说这里堵住了,小人有次进山打猎,巧合之下发现了一个通往这条水道的天然山洞,下去以后沿着水道朝恰旺城方向走,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当时出口的封石,那石头用力推可以移开一道小缝,小人有急事出城时就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李承嗣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虽在外过了一年,也从未真正体验过平民的生活,听得他介绍恰旺城中种种,以及百姓为了不同的理由违背法规与军事禁令,只觉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这正该大力禁绝,必要时可以杀一儆百——但眼下既用得着,便先按下不提。 


“入口就在前面。”那猎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拨开眼前拦路的树枝,指了指前方,那处与四周一样皆是一片郁郁葱葱,不同于山下灌木杂草枝叶皆黄一派破败景象,只见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树高高矮矮簇拥在一起,看不分明。 


李承嗣手搭凉棚,向前看了看,身边亲兵殷勤地递上水囊,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冲那小兵笑了笑。 

这地方道路不通,颇为难寻,承嗣前日遣人入山险些迷路在里面,不敢再探,便令他领路,亲自来看。 

双城水道的事外人或许觉得不可思议,李承嗣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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