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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莲记 作者:dnax-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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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扑去。江轻逐本已剑指他要害,未料他会突然暴起伤人。秦追揭他面具时站得极近,陈平一下跃起,瞬间便到了他跟前。
江轻逐不及细想,挺身追上。陈平虽像疯了一样乱打,身上功夫却未撂下,听得身后利剑破空,用劲往前一扑。他腿伤颇重,血流了一地,这一扑已是同归于尽之势,江轻逐心急追上一步,长剑却不敢用力猛刺,生怕赤秀太锋利,一剑刺了两个,将秦追也一并伤了。
秦追脚下一错往后退,又一脚踢在陈平胸前。这一脚用劲不大,不过是阻他一阻,谁知江轻逐在后,陈平一跤后跌,正撞在剑上。这一下横生突变,二人面面相觑,再看剑上陈平一阵抽搐,口鼻流血,立刻死了。江轻逐将剑拔出,秦追叹了口气道:“陈平一死,线索又断了。”江轻逐问道:“你伤得如何?”秦追摇头,江轻逐瞧他一眼道:“真不妨事,怎的脸色这么难看。”秦追道:“你义父之事已有蛛丝马迹,慢慢查下去总会有头绪,陈平既已死了,你也不必忧心。”江轻逐冷笑道:“他死就死了,有甚么干系。这人既是白远镖局的人,那镖局定然也有古怪。”秦追道:“未必,我方才提到白离,陈平面色如常并无异状。提起善德主人,他反而变色暴起。陈平是白远镖局的镖师,万一事情败露好引我们疑心镖局,真正主谋只怕藏得更深。”
江轻逐道:“那善德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手下有这许多高手。”秦追道:“你义父死在黑衣人剑下,凶手匆匆而去,却将剑留下,我瞧见剑锷上有一方小印,刻着善德主人四字,那剑现在哪里?”江轻逐道:“当时我心乱如麻,眼前三具尸身惨不忍睹,又追着你去了后山,回来后并不见有甚么长剑凶器。”秦追道:“难道被人取走?”江轻逐问:“那人为何将剑留下?”秦追道:“黑衣人一剑刺入姚前辈肩胛,用力过猛难以拔出,当时情势危急,他为求自保,便弃剑后退。我只是奇怪,这剑若重要,为何他不当场拔出,若不重要又为何去而复返特地来取。”
江轻逐沉吟片刻,走到墙角捡起地上陈平跌落的长剑看了看。这剑普普通通,剑柄上缠着丝线,黄铜剑锷磨得发亮,不见有甚么方印。秦追道:“还有一件事也十分古怪。”他说到一半,双眉紧皱脚下虚浮。江轻逐道:“坐下说罢。”
房中桌椅均被劈坏,秦追只得走到床边坐下,江轻逐放下宝剑,取了伤药给他道:“这药止血生肌,你拿去用吧。”秦追收了,又道:“姚前辈被害时,凶手虽也是夜行衣靠黑巾蒙面,可阵仗却大得很,手举火把丝毫不怕被人瞧见,倒像说好来寻仇的。”江轻逐道:“不怕人瞧见何必作夜行人打扮。”秦追道:“领头那人道‘我家主人已让你多活半年’,这‘我家主人’四字值得推敲。你义父想必知道是谁,可惜……”江轻逐道:“义父仇家不少,金盆洗手之后也常有那下三滥的偷偷摸摸寻仇,只是甚么主人我从未听他提过。”秦追道:“先不说这善德主人是谁,既然你义父知道仇家是谁,这些人何必蒙面前来。他们手举火把分明不怕惊动姚前辈,却偏偏将面目遮住,是为甚么?”
江轻逐道:“难道……”秦追代他说道:“这些人暗中受命于幕后主使之人,平日或许也是有名有姓,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唯有这样才说得通。若我猜得不错,这人已盯了我们一路,今日陈平杀雪儿姑娘不过是顺手,要杀我才是真的。”他又道,“那用刀之人先将你引开,陈平再来杀我,说不定是知道那日晚上我在姚家瞧见他们行凶,生怕被我看破身份。”江轻逐道:“既然怕事情败露,岂非应该杀了我最干净。”秦追摇头道:“你义父宁死不屈,始终不肯交出东西,如今姚家的人都不在了,这物事去处总要落在你这义子身上,未达目的前他们不会轻易杀你。”江轻逐心中觉得不错,秦追把话说完,心头一宽有些撑不住。江轻逐瞧他脸色苍白,便道:“你先睡吧,明日再收拾。”秦追仍在想着事情来龙去脉。江轻逐皱眉道:“叫你睡了,怎么不听。”
秦追道:“你去瞧瞧陈平身上有甚么东西。”江轻逐依言去将陈平尸身翻起,细细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甚么都没有。秦追点头道:“没有就算了,他来时既已防着失手,身上自然干净得很。我在这坐坐,雪儿姑娘死得可怜,明日一早我们好生将她葬了吧。”江轻逐道:“今夜我在这守着,陈平的同伙不知有没有走远,万一再来,我好将他擒下。”说罢,将门窗一关,又把雪儿抱起放到床上,对秦追道:“雪儿是个小姑娘,你对她好,不必怕她尸首。”
秦追心知他担心杀手回来行凶,自己伤重不好应付才不肯离去。可这人好话总舍不得多说几句,偏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见江轻逐又要在窗边将就一晚,打起精神与他说话道:“方才你去追那黑衣人,怎的突然又回来了。”江轻逐道:“外面太黑,我瞧不清楚,追了一会儿追丢了。”秦追笑道:“那日夜里天也黑,你追我怎就追得那么紧。我逃也逃不掉,甩又甩不脱,硬是被你逼得动了兵器。”江轻逐道:“我知道他想引我出去,怎会上当。”秦追问道:“你何时回来的?”江轻逐不快道:“我何时回来,要你管么?”秦追听他生气也不在意,解了衣衫上药。这伤反反复复,刚要痊愈又再裂开,惹得秦追也好生心烦。他涂了胸前伤口,背后却够不着。江轻逐走到他身旁拿起药瓶道:“你转过去。”秦追道:“做甚么?”
江轻逐手一伸将他翻转,秦追被他一推,伤口疼痛,忍不住哼了一声。江轻逐将他衣裳褪下,抹了些药在伤口上,又撕了衣服替他裹伤。秦追心中一暖道:“多谢。”江轻逐仍是不语,下手却轻了许多。
这一夜折腾,秦追平日警醒,但想到江轻逐在身旁,心中渐宽不一会儿就睡去。次日醒来,江轻逐不在房里,地上陈平的尸首没了,床上雪儿也不见。秦追坐起,听见外面响动,出去一看,江轻逐已将乌雪和红马牵到院中。秦追问道:“你将雪儿葬了吗?”江轻逐道:“我一早将她葬在后山,与瑛瑛埋在一起。”说着轻轻一拍乌雪后臀,将它赶到秦追面前道:“此间事了,和你再无关系,你走吧。”秦追一愣道:“你放我走?”江轻逐道:“我既知义父不是你杀的,何必强留你在身边。你有名有姓,师承天玄,我要找你也方便得很。再说你这伤总也好不了,在我身边碍我赶路,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秦追胸口郁闷难当,虽说江轻逐信他与姚穆风之死无关,可仍是不冷不热,暗想恐怕这次一别二人缘分已尽,将来再无机会见面。回想柳家镇酒楼上种种,又是感叹又是惋惜,一时心潮澎湃说不出话来。
乌雪走到面前,轻舔主人脸颊。秦追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别过,你若有事来天玄找我吧。”江轻逐道:“路上小心,那些黑衣人要杀你,一次未成定不肯善罢甘休。”秦追问道:“你可有去处?”江轻逐道:“我去白远镖局问那陈平来历,平日与哪些人来往,总要将他底细查清楚。这事与你无关,不用你管。”秦追道:“早几日你说与我无关倒还说得通,如今他们找上我了,我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江轻逐不语,秦追又道:“我想到件事。你还记得那日高升客栈么?”江轻逐道:“记得。”秦追道:“那人既非寻常盗贼,或许他想要的便是善德主人要的,东西在你身上。”江轻逐道:“我身无长物,东西在我身上,我怎会不知。”
秦追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血玉莲花?”江轻逐道:“血莲倒是有,但既非灵药仙草,也不是甚么绝世奇珍,不过是一株奇花异卉,一年开花,一生只开一次。江湖传言是无稽之谈,这花是云妹喜爱,义父托人从塞外送来。开花时我正在家中,花朵通体血红,状似莲花生在土里。我亲眼见云妹每日浇灌,一年后开了花就枯了。”
秦追道:“可惜我们在高升客栈只揭了那黑衣人的蒙面,未曾查他有无易容改扮,此刻再要去查,必已烂得看不清了。”江轻逐道:“我自会查清。”说完翻身上马,回头道别要打马离去。秦追道:“走好。”江轻逐去势一顿,转头道:“那天夜里我不是故意要伤你,是怒极攻心,一时收势不住。”
秦追微微一笑,问道:“今日一别,我去哪里再能找得到你?”江轻逐道:“不必,你伤好了,我会来找你。”说罢策马飞奔而去。晨光熹微之中,秦追见一人一马片刻消失在林中,心中有些不舍,好在终究解了多日来的芥蒂,心情甚好。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乌雪过来与他亲热,秦追轻抚它道:“我们也回去吧。”说着上马慢慢离去。
第十一回
秦追身上有伤,路上不敢走得太快。走走停停,半月有余才到天玄山下。这趟离开师门时间不久,可回想一路发生的事,却令人感慨万千,秦追不禁有些归心似箭。这回上山,后辈弟子都认得他了,七嘴八舌笑着叫他小师叔。阮云之听说他回来,又兴冲冲地迎出来。秦追心中温暖,想到有兄弟相亲又有长辈关怀,受伤疲倦时还有避风遮雨之处,江轻逐只身一人浪荡江湖,自己与他相比,实在好上太多。
阮云之将他拉到厅里解了包袱道:“小师叔,咱们师兄弟几个还打了赌,说你这次下山,又不知甚么时候才回来。他们都道最少要过半年,我说你不到过年不会回,不料才没两个月,你就来了。”秦追笑道:“又拿我打赌,这回输了甚么?”阮云之道:“没输甚么。”秦追见他脸上带笑欲言又止,就道:“说罢,我要有的都给你。”阮云之笑吟吟道:“师兄弟们有件事想求你。”秦追问道:“是不是想下山玩?”阮云之摇头道:“他们要我求你指点武功。”秦追迟疑道:“他们不是我弟子,随意指点岂不是对师兄们不敬。”
阮云之软磨硬泡了一会儿道:“师叔们最疼你,你肯指点武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要不我叫了他们来喂招,你瞧瞧哪里学得不对随便说上几句,我好交差。”秦追道:“他们有甚么不会,怎么不去问自己师父。”阮云之悄悄说给他听道:“除了薛三师叔,其余两位和我师父一样,一个包打听,一个生意经,平日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暇指点徒弟武功。可怜我们师兄弟都是相互切磋自己琢磨,好不容易等你来了,还不赶紧过来请教。他们自己不好开口,就叫我来了。”
秦追道:“你先去问过你师父和师叔,要他们答应了才行。”话刚说完,杜笑植、薛兆、戴君逢都来到厅上。杜笑植最是外向,人未到笑声已至。只听他一路笑到厅里,见了秦追就道:“你看,我就说小师弟不会食言,说了拜完寿就回来,这不是回来了吗?”薛兆性子孤僻,不接他话,进来就先坐下。上回秦追回山没遇见四师兄戴君逢,这回见了连忙起身行礼道:“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你们都在了。”戴君逢“嗯”了一声,眼睛也不抬一下。这人个子瘦小其貌不扬,既不像杜笑植那样一脸精明,又不像薛兆这般威武神气,更没有掌门万啸风的仙风道骨,瞧着最不起眼。可别看戴君逢一副呆呆傻傻,老实厚道的样子,却是十几号店铺总号的老板掌柜。这些年天玄派上下开支用度全由他管账打理。秦追对四师兄十分尊敬,因他是师父与四师兄捡回来的,虽戴君逢从来对他不苟言笑,但他深知师兄生性如此,倒不是对自己不好,因此心中并无不满,总是对戴君逢恭恭敬敬,不敢有失。
几人都到了厅里,后辈弟子在门外站了两排。阮云之笑道:“各位师叔,今日人到得齐,小师叔也在,正好考较师兄弟们的武功。”杜笑植也笑道:“这些师兄弟里,就数云之花样最多,谁要考较你武功。你小师叔刚回来,该让他好好休息。”阮云之道:“正是小师叔刚回来我们才要讨教,今日不拉着他,明日他又跑了。”薛兆便转头问秦追道:“这回住多久?”
秦追想多住几日将身上剑伤养好了,说道:“不急着走,师兄们若事忙又不嫌弃,每日习武授艺我也可代劳。”杜笑植哈哈大笑道:“好极了,你教得细心,你教吧。”薛兆也点了点头。秦追又对戴君逢道:“四师兄近来可好?”戴君逢仍是“嗯”一声,薛兆已算得上惜字如金,他却连字都不吐一个,脸上神情总是闷闷不乐阴气沉沉。杜笑植见他们冷场,就笑着道:“小师弟,今日你不露两手,云之不肯放过你。”阮云之道:“二师叔又怪到我头上,分明你自己也想瞧。”杜笑植道:“掌门师兄不出关,越发没人治你了。”
秦追见几位师兄都没意见,下边后辈弟子又满心期待,于是笑着站起,将袍子下摆结了,举步来到厅外空地道:“那我练一套剑法吧。”阮云之大喜过望,笑道:“连我也只见过你耍枪,今日使剑可要瞧清楚到底厉不厉害。”秦追道:“这是入门剑法,这里人人都学过,有甚么稀罕。”阮云之道:“入门剑法有甚么好瞧的?”
秦追取了长剑,抬手一指,阳光下剑身如水闪闪发亮。杜笑植道:“原来是流水七剑,说是入门剑法也没错。”阮云之奇道:“咦,甚么流水七剑,我怎么没学过?”杜笑植哈哈大笑道:“你瞧过就知道了,这七招中每一招都是入门剑法中最平常的剑招,但又全是承上启下贯连前后的虚招,因此招数间变化无穷,虚招化实七剑便能化出千百剑。若资质平庸不懂变通,那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七剑罢了。今日你小师叔有兴致,你们可大开眼界了。”
杜笑植话音刚落,空地上银光乍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围观弟子一阵惊呼,秦追手中长剑勾挑劈刺,如灵蛇一般,阮云之瞧得心驰神往,只觉剑招虽普通,可每一招用完下一招都出人意料,令人捉摸不透,长剑总是从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刺出,上下连接得天衣无缝。
座上杜笑植、薛兆也各自点头,唯有戴君逢仍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秦追一口气将七剑从头到尾连使两遍,院中弟子无一看出招数中已有重复,都觉还不过瘾。阮云之道:“小师叔,你出招太快,我瞧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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