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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莲记 作者:dnax-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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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响动,慢慢推开了一线。
秦追将油灯照进内室,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见墙角中一具死尸早已化作森森白骨,另有一团黑影蜷在白骨身旁微微动弹,尚有生气。秦追来到黑影跟前,灯火一照,依稀能瞧出是个人的模样。江轻逐伸手将他翻过身来,仔细一瞧,纵是他这等胆大之人也不禁骇了一跳。只见这人双眼已被剜除,双耳亦被削去,两手齐腕斩断,江轻逐捏住其双颊,口中果然不见了舌头。三人尽皆骇然,想不到世上竟有手段如此狠毒之人。那黑影觉出有人,挣扎呻吟起来,只是气息微弱与死人无异。秦追瞧她身形样貌是个年轻女子,惨遭如此毒手实在令人惋惜愤慨。他将油灯放在地上,对那女子道:“你是何人,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女子虽被削去双耳,听力仍在,但听见秦追说话吓得浑身发抖。江轻逐道:“别怕,我们不会害你。”他话语冷淡,其实并无半点安慰之意,那女子听了却静了下来。华不行道:“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如何答得上来。想必有人不愿她开口说话提笔写字,故意为之。”
秦追想了想道:“姑娘,我问你一句,若猜得不错你便点一点头,猜得不对就摇一摇头。”女子听他说话又是一阵发抖,秦追瞧她脸上斑斑驳驳,不知受了多少酷刑折磨,心中如被压了大石一般难受,问道:“你可是这天剑山庄之人?”女子面容扭曲显出惊惧之色。江轻逐道:“你已是如此模样,还有甚么可怕,若能找出仇人,我尚可替你报仇,否则白白便宜下毒手之人。”女子闻言呆了半晌,终于缓缓点了下头。
华不行见她点头,也觉此法兴许能问出些眉目,便道:“这骸骨你可认得?”女子双目已盲,流下一行血泪,又再点了点头。秦追心想,再要问骸骨是谁倒有些为难,便道:“害你的人可在庄中?”女子仍是点头,虽有问必答,也只知道她是天剑山庄的人,与白骨主人生前相识,且下毒手害她之人仍在庄中,可她是谁,这白骨是谁,凶手是谁却一概不知,再问几句,那女子恍恍惚惚人事不知,甚么也问不出来。秦追见她气息微弱几不可闻,身上伤口已化脓生蛆,腐臭难当惨不忍睹,便解了衣袍盖在她身上,作势要将她抱起。江轻逐道:“她受此残害,已有濒死之相,你救她出去侥幸治好也是一世痛苦。”说完在在那女子身边低声道:“你想不想活?”女子气息奄奄,却用尽最后气力摇了摇头。江轻逐又道:“我可送你一程,日后查得真相,找出害你之人,再为你报仇雪恨。”女子微微一动,喉中发出嗬嗬之声,面肉扭曲痛苦至极,唯有速死方能解脱。
江轻逐拔出长剑,一道红光闪过,血珠如断线迸落洒了一地,赤秀之利秦追可谓亲身尝过,这一下定然连疼痛也未察觉便断了气。秦追将她尸身盖好,女子身形消瘦,弱质纤纤,并非练武之人,害她的人下手如此歹毒实在令人激愤。二人将她置于石室角落,此刻情势不明不宜轻举妄动,便想日后再来将她安葬。华不行独自一人在那白骨堆前翻检,灯火之下目光闪闪,不知瞧出些甚么端倪。
第二十七回
秦追捡起油灯,挪到华不行面前,见他伸手在骷髅头骨上摸索,摸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拍拍衣衫道:“好了,该问的也问了,人也死了,这里阴气重,老人家坐久了受不起,咱们还是走罢。”说完颤巍巍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里面的小子,记得把石壁复原,一来一去别教人说咱们不懂规矩。”江轻逐出来掩上石壁,三人原路而返回到屋中。华不行又再教江轻逐将石板照原样盖上,道:“这事老朽只当不知,不想过问,日后你二人要替那女子报仇或是惹出甚么麻烦,万不可将我老人家供出来。”秦追道:“自然不会累及前辈。”华不行道:“既如此老朽先行一步,折腾了许久,眼看天都亮了。”秦追见他不拘小节来去随性,不便强留,目送他远去。江轻逐却瞧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秦追道:“这山庄诸多古怪,着实叫人放心不下,我去瞧瞧师兄们现在何处,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罢。”江轻逐听他嗓音嘶哑,不似以前那么清朗,但终究开口能言,颇为高兴,说道:“这丹药果然灵验,你记得每日运功,尽快恢复如初,现下少说些话,免得伤了嗓子。”秦追笑道:“不过是说几句话,不妨事。”江轻逐道:“你师兄们在哪,我陪你去。”秦追道:“你不喜欢和他们在一处,去了也不自在。”江轻逐道:“我不自在自然会避开,除了你那云之师侄,旁人都还不惹人厌。”秦追道:“云之被师兄宠惯了,又还是孩子,你就让他一让。”江轻逐道:“他对你好我就不与他计较,走罢。”
秦追走时回头望去,那百花院中一派幽雅清静,谁能想到如此雅居之下竟有两具尸首。
二人回到英雄厅,各派遭了暗算重伤之人均已救治妥当。秦追找到万啸风,天玄掌门挽着袖子正在收拾药箱,众人见他貌不惊人,只道是天剑山庄请来的大夫郎中。秦追到他身旁低声唤道:“掌门师兄。”万啸风听了一愣,随即又惊又喜道:“小师弟,你嗓子好了,莫非自在红与金荷玉露当真如此管用。”秦追道:“这两味药用处也是有的,但方才又有奇遇,师兄听我慢慢说。”万啸风道:“这里已料理妥当,剩下的事我交给云之去办,咱们回去说。”说着拉了他就走,秦追回头瞧着江轻逐,怕冷落了他。万啸风拉他不动,也瞧了一眼道:“江少侠,正好正好,与咱们同去,今日老夫还未替你诊过脉。”不等江轻逐开口,一样伸手将他拉住,一左一右带着二人跨步而去。秦追哭笑不得,掌门师兄年纪越大心性反倒越似孩童。他经历方才一番曲折,更觉眼下师兄弟之情难能可贵。江轻逐本不情愿与万啸风同室共处,他自幼只有义父一个长辈,姚夫人体弱多病极少见人,姚穆风早年常四处闯荡居无定所,除了习剑练武少有爷儿俩坐下谈心的机会。如今万啸风日日惦记替他把脉,江轻逐虽不耐他唠唠叨叨,但见他待自己与师弟一般无二,心中也有暖意。
万啸风将二人拉到自己房中,一坐下就急不可待拿住秦追手腕,捻须闭目,神色肃然把起脉来。江轻逐不敢打扰,在一旁静候,足有一顿饭功夫,万啸风仍是泥人似的动也不动。江轻逐与秦追均感无聊,此刻已是凌晨,一夜未眠,又都有些困顿。江轻逐瞧了秦追一眼,谁知秦追也正瞧着他,二人目光一碰先是一愣,继而展颜一笑。这一笑心意相通,如沐春风,江轻逐正想悄悄与他说话,忽听万啸风一声咳嗽,终于睁开双眼道:“奇怪,竟有这等奇事。”江轻逐道:“甚么奇事?莫非他身上的毒还有不妥?”万啸风道:“小师弟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绝无异状。他中毒不深及时将毒血吐出,本来也无甚大碍……”说到一半忽然醒悟,瞧着江轻逐道:“你怎知他中毒?”江轻逐道:“我猜也是如此,你们师兄弟将我瞒得滴水不漏总有人会说给我听。”万啸风去瞧秦追,见他嘴角含笑,心中猜到几分道:“定是云之那多嘴多舌的小子,他知道三分就偏要说成十分,添油加醋危言耸听。你去把他叫来,我正要好好训他一番。”
秦追道:“云之还是孩子,年少气盛,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情有可原。”万啸风道:“甚么孩子,你与他年纪相仿,不过长了几岁,你可曾把自己当做孩子。云之是被你我宠坏的,管窥蠡测,不知天高地厚,如此长久下去反倒害了他。”秦追道:“师兄说得是,但这事也没甚么要紧,就不要责怪他了。”万啸风摇头道:“你二师兄总说我溺爱徒儿,又最喜欢护短,今日看来,你比我宠他百倍,惯得他这般没轻没重,目中无人。”
秦追笑道:“师兄教训得是,我记住了。”万啸风摇了摇头道:“你今日究竟有何奇遇,竟有人能片刻之间将你嗓子治好。我方才把脉,非但体内余毒已清,还有一股浑厚药力,几日内好生修炼内功,事半功倍,内力必定大进。我一生钻研医术,从未见过如此灵丹妙药,当真世间罕有。”他越是赞叹,秦追听了越是惴惴不安,总觉那华不行随手将珍贵丹药给了自己颇为蹊跷,但他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之,便压下忧虑,捡要紧的事说了一遍,却将平门弟子刻意为难与那屋子下的尸骨女子略去不讲。万啸风听后道:“碧蟾涎丹是甚么灵药,倒未曾听过。世上原来有大如水牛的蟾蜍,老夫当真孤陋寡闻了。”他是个医痴,听见世上竟然有自己不知的奇物能炼出起死回生的灵药,啧啧称奇之余又不免有些郁郁寡欢。秦追见师兄蹙眉沉思,知道他又不知神游何处去了,就轻轻咳嗽一声。万啸风虽在出神,耳朵却很灵,立刻回过神来道:“小师弟,你说说那老先生是何等样人,日后能再见上一面,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秦追道:“此人自称姓华,名不行,江湖上人称无为先生。师兄,你可知道有这号人物么?”万啸风沉吟道:“心知其空而为之,好一个无为先生,似乎他并不愿吐露真名。论江湖名客武林掌故还是你二师兄知道得多些,有空不妨去问问他。”秦追点头称是。万啸风转头瞧了瞧江轻逐,见他已支着脑袋打起瞌睡,便伸手轻轻在桌上敲了一敲。江轻逐立刻睁开眼睛。万啸风道:“江少侠今日可有甚么不适?”
江轻逐道:“晚辈所中之毒早已无碍,万掌门不必每日挂心。”万啸风斜睨他道:“是么?我瞧江少侠迩来肝火太旺,火盛水虚,该当好好调养才是。”江轻逐一愣道:“万掌门并未诊断,何来火盛一说?”秦追轻咳一声,江轻逐顿时便明白过来,难得脸上一红道:“万掌门是说我行事莽撞,血气冲动。”万啸风道:“江少侠少年英雄嫉恶如仇,也该知道强自取柱的道理。你们年轻人和我老头子在一处定然无趣得很,老夫就不多留了。”江轻逐道:“万掌门医术仁心,说的话我自然记在心里。”万啸风摆了摆手道:“去罢去罢,老夫累了,待我好好琢磨这碧蟾……这碧蟾,唉。”
秦追拉了江轻逐出门,见晨光熹微已是早上,便各自回房小憩。一夜惊魂,江湖群雄虽不说元气大伤也是疲惫不堪,剑盟论剑暂且休了一日,更有胆小怕事的,想要连夜下山。秦追在房中打坐运功,他自幼勤修,内功已大有所成,此时练起果然如万啸风所言,一股浑厚之力在体内流转,所到之处无不畅快。不知不觉过了半日,打开房门,已是晌午时分,门外阮云之抱膝而坐,正打瞌睡。
秦追将他推醒,见他脚边放着食盒,知道他来送饭,轻声道:“云之,大白天在这里偷懒,教你师父瞧见又要骂你了。”阮云之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睁开眼来见是秦追,脸上登时一喜,笑道:“小师叔,你起来了,师父让我给你送些吃的……咦,你,你能说话了。这声音不像你,还能变回从前么?”秦追道:“自然能,过几日就好全了。”阮云之面露喜色道:“那就好,我就知道师父的药是最灵验的,果然才用几日就见成效。饭菜凉了,我去换了再来。”说完端起饭菜起身就走,这些小事原本可差遣天剑山庄下人去做,只是昨晚进了刺客,阮云之唯恐有人在吃食中暗动手脚,便亲力亲为小心翼翼。
秦追走到院外,山庄中静悄悄只闻鸟语,不由心情大好,心血来潮取出长枪,在院中练了起来。正练得酣畅之际,忽听有人大声叫好,他回头一瞧,院外两人却是丁麒风和那落英宫的少女。
丁麒风上前笑道:“扰了秦大哥练武,小弟方才瞧得入神,不由自主喊出声来,秦大哥莫怪。”秦追对柳舍一这外孙十分喜爱,待他如自己弟弟一般,就笑道:“我瞧今日天气好,在屋里闷气,便出来活动下筋骨,怎敢在神枪柳家传人面前献丑。”丁麒风道:“秦大哥这是骂我,外公听了又要说我给他丢脸,我虽不敢说秦大哥枪法与外公一样厉害,可同我比那是绰绰有余。秦大哥,今日瞧你气色好了许多,也能说话了,外公叫我送些药材,他说不懂好坏,请万掌门斟酌着用就是。”秦追道:“我已无大碍,柳伯伯客气了,如何敢当。”丁麒风道:“外公让我送来的东西,秦大哥不收我回去不好交代。”身旁那少女抱着个锦盒送到秦追面前,笑吟吟道:“秦大哥,院里日头好晒,不请咱们进去坐坐么?”秦追见她巧笑倩然,一派小女儿天真烂漫,难怪丁麒风喜爱,也笑道:“我怕你们还要去别处,才没有贸然相请,既然无事就进来坐吧。”少女道:“秦大哥不问我是谁,就请我去坐。”
秦追笑道:“你是落英宫的女侠,昨日多亏你替我说话。”丁麒风道:“秦大哥认得锦儿?”秦追那天夜里虽听过丁麒风唤她,但假做不知,说道:“昨日见过一面,原来是锦儿姑娘。”少女道:“秦大哥别听他胡说,锦儿是爹娘取的乳名,小妹姓夏,名迎天,白龙剑夏万川是我爹爹。”
秦追听了肃然起敬,扬州夏柳两家,世交至谊,柳家青龙枪名动天下,夏家白龙剑更是声名赫赫。姚穆风虽与柳舍一齐名,却是白手起家,论江湖地位总不如那些武林世家。秦追早已知道这少女带艺从师家世显赫,却不想竟是夏万川的女儿,只是不知这姑娘为何要舍近求远离家学艺。夏迎天笑吟吟道:“秦大哥在想甚么,是不是在想我不好好学爹爹的剑法,一个女孩儿偏要来外面学艺?”秦追被她猜中心事,便微微一笑认了。
夏迎天道:“爹爹的剑法虽好,却教不会我。”秦追奇道:“夏姑娘天资聪颖,怎会学不会?”夏迎天道:“我只说爹爹不会教,可没说我学不会。”丁麒风笑道:“夏伯伯最疼女儿,不舍得锦儿日日练功吃苦,练得不对也决计不会像外公对我那样大声呵斥责骂。”秦追心想不错,夏万川疼爱女儿,不舍得她吃苦受累,要送去别处学艺又不放心,唯独落英宫地处江南,离夏家极近,门人弟子又皆是女子,剑法灵秀飘逸,正是上上之选。
二人进了秦追屋中小坐,夏迎天将锦盒放在桌上,丁麒风笑道:“昨日外公说,秦大哥的师父与他同辈,咱们叫这一声大哥是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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