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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莲记 作者:dnax-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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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追等他将匣子小心放在桌上,仔细一瞧,匣子上锁着七巧玲珑锁,果然是当日在主屋床下取来的那个。他道:“姚前辈可有给你钥匙?”江轻逐摇头道:“义父只说让我保管,绝不能让人夺去,还说匣子里的东西不可翻看,自然也不会给我钥匙。”秦追道:“若想知道善德主人真正目的,非要打开匣子瞧个究竟不可。”江轻逐道:“义父说这七巧玲珑锁是当年玉手仙子谢千绮所造,锁上后只可打开一次便会毁损,若不用钥匙靠蛮力开启,会牵动机括点燃火硝将匣中之物焚毁。”秦追道:“不知姚前辈将钥匙藏在何处。”江轻逐想了想道:“你说这匣子里究竟藏了甚么,若义父既不想它落入他人之手,又不想我去翻看,何不直接毁了匣子一了百了?”秦追摇头道:“我也想不出,唯一的法子只有找到钥匙打开匣子才能知道。可是毫无线索,又去哪里找钥匙?”
江轻逐道:“匣子是人造的,玉手仙子造得出,未必后人解不开。我想到一个人,兴许能开。”秦追眼睛一亮道:“独手飞将游靖。”江轻逐道:“找钥匙难,找游靖容易。”说完将匣子收进怀里,却听头顶一声响。秦追道:“上面有人。”两人原路折返,走到半途手中烛火猛然一抖,一阵疾风迎面而来,顿时将烛火吹灭。
江轻逐应变奇速往后退去,黑暗中人当胸一拳朝他袭来,他丢下烛台拔出赤秀,剑尖上挑往那人直刺而去。秦追在他背后听见打了起来,不知对手是谁,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贸然插手怕反而弄巧成拙,于是退开几步细听分辨。只听黑暗中江轻逐的赤秀剑破空声极细极轻,对手却只闻衣袂飘动,交手间并无兵刃交击,那人应当是空手应战。
秦追听了一会儿,眼睛渐渐习惯暗中视物,见江轻逐与一个模模糊糊的灰影战在一起,那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宽袍摆动,正是神秘莫测的灰衣人。秦追每每遇这灰衣人总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不弄清他身份实难安心,但此人武功高深,江轻逐赤秀在手快剑如电,亦只不过勉强与他打个平手。只见灰衣人手掌翻飞,屈指往江轻逐胸口抓去,密室通道狭小,长剑回转不便,江轻逐欲将他引到空地,灰衣人却守着小小通道并不追进。
秦追趁江轻逐后退之际飞身上前,插入二人之间,举掌向灰衣人面上挥击。他先使天玄擒拿手,左手食指中指微曲,扣向对方手腕,右手并指如刀猛切咽喉要害,灰衣人不等他二指擒拿用老便往后缩手躲开,仰身一退令他掌刀也一并落空。秦追这两招并不奢望立竿见影将他打败,但见他未卜先知,将自己招式路数摸得一清二楚,不禁心中疑惑。虽当初在小镇客栈交手时便觉他武功高过自己,又对他武功了若指掌,却因后来发生诸多事情,将这疑惑抛在脑后,今日再战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那人冷笑不答,反手勾擒抓他手臂关节。秦追连忙收招后撤,那人紧追而上,二人互相牵制,进退两难。如此过了十来招,灰衣人忽然收手,秦追不知他有何诡计,但见他停手后右手指间闪过一丝银光,心道不好,转身向江轻逐道:“快躲。”
江轻逐在一旁关注二人过招,又被秦追挡住,哪防灰衣人忽放暗器。秦追向他扑来,二人一同摔去撞在密室书桌上。只听哧哧几下极轻声响,数道银光自黑暗中划过,秦追与江轻逐知道针上淬有剧毒,擦伤皮肉也恐性命不保,待暗器破空声响过,便心有灵犀起身往桌后翻去。
灰衣人银针在手有恃无恐,往密室中走了一步,缓缓道:“交出怀中之物,饶你们不死。”他说话语调平平,听在耳中十分难受。等了片刻,又再冷哼一声,慢慢向二人逼近。江轻逐仗剑在手,想等他走到桌边出去一决生死,秦追却轻轻按住他手背,要他切勿轻举妄动。灰衣人走到书桌旁,哧一声又一枚银针往桌后飞来。
这银针本就细如牛芒,黑暗中实在防不胜防。江轻逐将秦追手掌一握又再松开,秦追心领神会,二人一左一右绕过桌子往灰衣人夹击而去。江轻逐剑到他眼前,忽然斜斜向下对准胸口要害,接着一转又到咽喉。这三招电光火石虽全是虚招,但因留有余力,只要灰衣人露出一丝破绽,均可变虚为实。秦追在密室中施展不开银枪,仍是拳掌相对,手掌拍向灰衣人“中府穴”,意要他侧身闪避,如此将后背卖给江轻逐便大有可趁之机。谁知灰衣人反应极快,见一拳一剑到来,拧腰低头,手指在赤秀剑锋上一搭,江轻逐只觉一股浑厚内力顺着剑身而上,震得虎口剧痛。秦追眼见自己一掌落空正要变招,却也在灰衣人意料之中,手腕一痛竟被扣住脉门。二人平生与人交手,均未遇过如此高手,青衣教教主长先生算一个,灰衣人又是一个,且他武功造诣绝不在长先生之下。江轻逐快剑受制,秦追更是招招式式都被他抢了先机,一身武功大打折扣。
江轻逐抽剑回撤又再刺去,灰衣人却抓住秦追脉门将他往赤秀剑尖上撞。江轻逐骇然,唯恐误伤了他,硬生生将递出的一剑收回。灰衣人瞧他收势不及,又想伸手接秦追,抬起一脚踢在他胯上。江轻逐顿时往后摔倒,秦追亦不得动弹,摔在他身上。
灰衣人飞掠到二人跟前,先伸指在秦追身上连点几处穴道,又要再去点江轻逐穴道时,却听他道:“慢着。”灰衣人道:“还有甚么花样尽管使出来。你们见我不进密室,便当我敌不过你二人联手,自以为是当真可笑。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江轻逐道:“东西在我手里,你先将他穴道解开。”
灰衣人道:“我杀了你一样可以到手,何必受你要挟。”江轻逐道:“只怕到时你拿到的是一堆飞灰。我轻轻一用力,七巧玲珑锁断裂,匣子里的东西你我都休想得到。”灰衣人默不作声,江轻逐又道:“你放他出去,我便将匣子给你。”
灰衣人瞧了秦追一眼道:“我解了他穴道,他也不会弃你而去,到时又要费我一番功夫。”江轻逐道:“你想要匣子只有这一个法子。”灰衣人道:“我倒还有个法子。”说完伸手抓了秦追过去,捏住他喉咙道:“用他的命换。”江轻逐站起身,目光阴冷道:“如何换?”灰衣人道:“自然是一手交匣子,一手交人。”江轻逐道:“你先将他穴道解了。”灰衣人道:“好,就让你一步。”说着在秦追身上几处穴道一按,虽能令他行动自如,内力却仍旧被制。
灰衣人道:“还不将匣子拿来,我可没这么多耐心。”江轻逐抬手将小匣送到他跟前,又抓住秦追手臂。灰衣人缓缓松手,接过匣子,江轻逐一把将秦追扯住带回,赤秀往前一挥将灰衣人拦在丈外。灰衣人瞧着他冷冷一笑道:“姚家后人不过如此,你一个人怕还有几分傲骨,宁死不肯将东西交出,如今心中有了牵挂,再不是那个一剑荡平横江水匪的无情少年。”江轻逐道:“我是甚么人何必要你操心。”灰衣人道:“今日不杀你们,日后少管闲事。”说完抽身而去,不一会儿踪影全无。
江轻逐听他确实去远,摸到地上蜡烛重新点燃,见秦追面色苍白坐在地上,神色十分古怪,便问:“你身上如何,可有受伤?”秦追摇了摇头,江轻逐怕灰衣人下重手点他穴道留了内伤,又细细检查一遍方才放心。
二人来到外面,秦追始终双眉紧皱面色沉沉,不知想些甚么,江轻逐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秦追这才醒觉,抬头见他满脸担忧,心中歉然道:“没甚么,你被他踢了一脚,可有伤到?”灰衣人那一脚颇重,江轻逐却摇头道:“一点小伤,没甚么要紧。”秦追道:“想不到这灰衣人一直跟着咱们,匣子被他取去再想夺回就难了。”江轻逐侧首对他瞧了一眼,见他脖子上五根指痕宛然,已发青发紫,那灰衣人下手果然狠毒,不由自主伸手轻抚了一下,慢慢靠近他颈边。秦追只觉他气息温热,嘴唇碰到自己耳垂,在耳边轻声道:“我给他的匣子是假的。”
秦追一愣,随即醒悟,问道:“你何时候调的包?”江轻逐道:“你头一次盗去的匣子就是假的,与我争斗时落在林子里,我捡了回去放在这里,真的还在我身上。”秦追恍然道:“你早知他会出手,所以将计就计?”江轻逐摇头道:“我是到了酒铺见那些人按兵不动,怕他们也是为了红匣而来,于是才想了这计策,只是没想到是灰衣人亲自出手。这匣子原本就是一对,真匣盖上有株极小的莲花以作记号,影匣上的莲花却是半开的。”说着拉起秦追的手探进自己怀里往匣子上摸去。秦追细细摩挲果真有一株绽放的莲花图案,说道:“灰衣人取了匣子难辨真伪,定要设法打开。咱们去找游靖开锁,瞧瞧里面究竟藏了甚么。”江轻逐点头,正想起来,腰间却一阵剧痛,秦追连忙伸手相扶。来到小楼外,四周依然一片寂静,灰衣人早已不知去向。想到方才密室中的恶斗,二人都心有余悸。江轻逐一向对自己剑法颇为自负,秦追却百思不得其解,两人联手都折在灰衣人手里,心中隐隐不安,下回遇见不知胜负如何。
江轻逐取了红漆小匣,当务之急便是开锁,所幸以影匣骗了灰衣人,争得些许时间。秦追道:“游靖行踪飘忽,也不知人在哪里。”江轻逐道:“游靖平生最爱偷盗,哪里有宝贝必定往哪去。不妨去那些家中有藏宝的人里找。”秦追摇头道:“天下富人何其多,如何能一一找过来呢?”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今日是初几?”江轻逐道:“才初七。”秦追笑道:“有了,今日初七,再过三日是翠微阁三年一回的开阁之日。我常听二师兄说,翠微阁主人富可敌国,所藏宝物随便哪一件都是稀世珍品,皇家之中也未必见得,二师兄……一向最爱这些古物藏品,每回开阁都必定要下山一观。如此大好时机,游靖如何肯错过?”江轻逐听他提到杜笑植神色黯然,知道他对师兄之死始终耿耿于怀,便道:“翠微阁在扬州,我们即刻快马赶去。虽未必真能找到游靖,但碰回运气也是好的。”
二人商量已定立刻上路。乌雪极是神骏,雪花儿与它跑了些日子也脚下生风堪堪跟上。入冬后天黑得早,江轻逐与秦追刚到城中投店就开始下雨,如此季节竟轰轰打起滚雷。暴雨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云销雨霁,是个大好的天气。两人来时路上已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扬州自古繁华,但若非翠微阁开阁现宝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
秦追未免人多眼杂,取了两副面具,将其中一个给了江轻逐。江轻逐道:“这是游靖从死人脸上拓下来的么?”秦追好笑道:“游靖给的早已被你撕了,这是前几日回天玄山,我从师父房里找来的。”江轻逐听了这才肯收。两人准备停当,便出门往人多热闹处去。
到了晌午时分,路上瞧热闹的人愈发多了,人山人海望不到边。二人走在人群中被拥来挤去唯恐失散,江轻逐便拉着秦追的手。秦追被他握住手掌,只觉他手指修长,指节处有几处硬茧,应当是从小练剑留下的。想到他幼时小小一个人拿着长剑练武的模样,顿觉有趣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江轻逐耳尖,听他发笑问道:“你偷偷笑甚么?”秦追道:“我瞧见一个小孩儿,板着脸在练剑。”江轻逐狐疑道:“在哪?”秦追笑道:“现下不见了。”江轻逐道:“哪有小孩儿会在这么多人的地方练剑,你骗我?”秦追道:“嗯,是我看错了。”他戴着面具,脸上神情看不太真,江轻逐虽摸不着头脑,但听他话语中笑意盈盈,料想不是坏事,便不再多问,拉着他继续随人流往前走。
不多时,前方人群渐渐停下再难挪动,秦追抬头去看,见眼前一座宝阁,造得精美绝伦珠光宝气,宝阁下人头攒动蜂屯蚁聚,阁楼上一方金匾写着“翠微阁”三字。秦追道:“以前只听二师兄说起翠微阁的阔气,未曾亲眼见过,原来如此奢华,随便拆一块瓦片便能过一辈子了,宝阁主人难道不怕被偷?”江轻逐道:“我听说翠微阁阁主虽爱显摆,却也是个身手不凡武功高绝的一流高手,身边侍从护卫更是不少,有这名声在外,寻常窃贼如何敢造次。”秦追道:“只盼游靖不是寻常窃贼,否则咱们这一趟又白跑了。”
江轻逐道:“他就算不敢动手,怕也忍不住要来瞧上几眼。咱们仔细些,说不定他就在人群里。”秦追听了往四周扫去,这一扫果真扫见几个熟人。人群中一双少年男女正是丁麒风与夏迎天,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但转念一想,夏柳两家本就在扬州,这三年一回的热闹,年轻人岂有不来凑合的道理。秦追虽喜欢他们至情真性,无半点虚情假意,一派少年人的纯真,可自己污名未涤,实在不想与他们相见,当下转回头只做不识。再往另一边瞧,忽见不远处一个老人,年逾六旬,头童齿豁,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拄着根路边拾来的枯树枝做拐杖,也像旁人一般抬着头,兴致盎然地瞧着翠微阁。
秦追心中一动,觉得这人有些古怪,正想细瞧时被两旁人潮撞了一下,顿时便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他一拉江轻逐的手道:“游靖果然来了。”江轻逐道:“你瞧见了?”秦追道:“我瞧见一个老头儿十分古怪,可一转眼就不见了。”他拉着江轻逐往那人刚在的地方寻去,可四面八方都是人,哪还有老头儿的踪影。二人胡找一番,终究抵不过人潮涌动,江轻逐道:“游靖贼胆包天,皇宫内院也敢去,若真瞧上翠微阁中甚么宝物,入夜定会忍不住手痒。”秦追道:“既然如此,不如守株待兔。”说话间听四周一片哄闹,抬头去看,翠微阁上走出六名彩衣女子,每人手中捧着个锦盒。众人不知锦盒中是甚么宝贝,但觉六名少女个个美若天仙,即便在这扬州美女如云之地也算得上翘楚,不由得先喝起彩来。
过了片刻,又自阁中走出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体态窈窕,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秋波流转,比六名彩衣少女更多几分风流韵致。江轻逐与秦追见了也不禁在心中叫好,这女子的风姿比那让游靖神魂颠倒的曲依依犹有过之,扬州女子如诗如画,果然名不虚传。
女子走到红漆楼前,低头往下瞧,那双如点漆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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