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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莲记 作者:dnax-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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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为难之色道:“客官,你怎的又回来了。”秦追不解道:“我住在你店里,怎么不能回来?”店伙将门打开一线,却不敢让他进来,悄声道:“客官你方才惹了孟爷,他正在火头上,要是见你大摇大摆回来,怕是不肯善了。”秦追道:“白远镖局当真这么恶霸不讲理?”
店伙道:“那也不是,只不过这位孟爷咱们是惹不起的,只要他押镖经过此地都让着些。公子你是大侠客武功了得,打他一顿倒是过瘾,可明后日一走只怕孟爷拿小的们出气。你还是改投别处,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更好。”秦追不想他为难,就道:“那你去楼上将我包袱取来。”店伙连声道谢,取了包袱给他。秦追道:“小二哥,我那马儿暂且留在你这,你替我好生照看。”想了想又将裹着的银枪也交给他道:“这东西放在你这,等明日白远镖局的人走了,我再来取。”店伙答应,双手捧枪走了。
秦追提着寿礼和包袱转身往西街而去。到了街上,抬头瞧见高升客栈的招牌,想也不想就跨步进店。客栈伙计见有客人来连忙招呼,秦追一问之下才知神枪柳家办寿筵,客栈空房都满了,再到别处去问也是一样。这镇上客栈本就不多,江湖人赶集一样到来,把几家客店挤得满满当当。秦追在镇上找了半天没找到落脚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迎面又瞧见一身白衣素服的江轻逐朝他走来。
江轻逐走近了也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道:“你我真有缘,才刚别过又在路上遇见。”他见秦追提着包裹便问道:“你这是去哪?”秦追道:“白远镖局的人在瑞福客栈,店东怕惹麻烦劝我另投别家,可这附近客栈全满了,一时还不知去哪好。”江轻逐听了如何按耐得住,怒道:“岂有此理,姓孟的好不威风,哪是走镖讨生活,十足是个恶霸。”说着就拉了秦追的手道:“你跟我来,我去将那胖子揪出来毒打一顿,叫他再不敢找你麻烦。”
秦追拦着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揍他又何须你动手。只是柳老爷子的地头,我来拜寿总要卖他面子,人家大喜之日别惹出事来。”江轻逐不肯,定要去教训孟彰,秦追道:“你执意要去,就是让我为难。”江轻逐眉头一皱道:“你这人不识好歹,我帮你,你却还来怪我。”秦追笑道:“你真想帮我,不如替我想想在哪落脚,晚了怕要露宿街头。”江轻逐松开他手道:“你不嫌弃,就与我同住罢。”秦追见他并无玩笑之意,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第五回
江轻逐喜道:“我叫伙计把茶点端来房里,我们再多聊一会儿。”二人一同回高升客栈,江轻逐果然吩咐店伙送茶水点心。两人又天南海北聊了起来,聊得兴起连时辰都忘了,江轻逐自幼闯荡江湖,奇人怪事见得不少,聊到后来又与秦追论起武功。秦追虽不及他见闻广博,武学上却所知甚多,江轻逐越与他论辩越觉惊奇,问道:“你不止刀法了得,别家功夫也十分精通,旁人资质好些的,你这年纪能学一两样就已不错了。”秦追道:“都是些皮毛,杂而不精罢了。”江轻逐不肯作罢,定要问他最擅哪种兵器。秦追不想骗他,只得道:“我最早练的是枪法。”
江轻逐并未疑心,说道:“我见过的江湖高手不少,用枪的却不多,个中高手更是少之又少。”秦追道:“小时候瞧师兄舞起长枪威风八面,便求师父传我枪术。”江轻逐道:“明日咱们到郊外,你练给我瞧瞧。”秦追本就想去个清静之处将姚家的事如实相告,便答应了寿筵后与他切磋武艺。秦追问道:“姚前辈后事已了,今后你有甚么打算?”江轻逐道:“我本就独来独往,没甚么打算。不过这几日我也是来拜访神枪柳老爷子,义父生前与柳神枪交情笃深,他既大寿我虽未收到请帖,作为晚辈也该来登门恭贺。”
秦追点头道:“那到时我们一起去。”江轻逐笑道:“你送甚么东西给柳神枪,拿出来我瞧瞧。”秦追也不推辞,打开盒子将那对羊脂玉瓶取出给他看。江轻逐拿在手里,见白玉无暇如同凝脂,赞道:“如此美玉难得能凑成一对。”秦追道:“我二师兄精于此道,喜爱收藏古董玩物,寿礼是他备下的,我可不懂。”江轻逐将玉瓶小心放回盒中道:“你那些师兄都各有所好,专精一门,唯独你样样都学,偏还学得精深,你师父定然最喜欢你。”秦追心想这话倒不错,恩师对他喜爱自不必说,就是几位师兄也待他极好。江轻逐道:“你我相识一场,又很是投缘,不如就此结拜日后便可兄弟相称。”
秦追听他说要结拜心中也十分欢喜,但想到义兄段已凉,就道:“我已有个结义兄长,若要结拜须得问过他才行。”江轻逐顿觉扫兴道:“那算了,我只想与你结拜,别人又不认得,白叫一声哥哥。”秦追知道他并无轻蔑之意,只是当真直性,也就一笑而过。
二人聊到到天黑,江轻逐唤店伙送上饭菜,与秦追吃过后再说了会儿话,见天色已晚,便将枕边包袱放到桌上道:“你睡床上吧。”秦追与他同住一间房,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听他言下之意还要将床让给自己,坚辞不肯。江轻逐道:“我平常在野外露宿,哪里都睡得下。”秦追道:“你再谦让,我只好不住这了。”江轻逐爽快道:“那我叫伙计再加床被褥,别到夜里着凉。”他想得周到,还将地上被褥铺好。
秦追睡到半夜,忽听窗外有剥啄之声。他夜里警醒,便悄悄起身躲到一旁。窗外探进一支细细吹管,吹进一阵轻烟,接着一个人影跃进房来。秦追闭住气,那人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来到桌边,伸手解开摆在桌上的包袱,从里到外细细搜了一遍,包袱里的银两他却不动,转身又去搜江轻逐身上。他到床边踩着地下被褥,愣了愣察觉房中不止一人,转身要逃。秦追哪能让他跑了,闪身出来将他手腕一把擒住。黑衣人用力一挣,左手白光一闪,匕首朝他脸上划来。谁知白光到了半路忽然消失,手也被人擒住,却是方才还躺在床上的江轻逐。他目中精光四射哪有半分睡意,与秦追一左一右将黑衣人手臂扭转压在桌上。
江轻逐下手颇狠,压得那人臂骨欲折格格作响,沉声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到这房里做甚么?”黑衣人眼见逃不掉,忽然开口求饶道:“大侠饶命,小人只是寻常小贼,趁夜深人静摸进客栈偷些财物。下回不敢了。”江轻逐冷笑道:“还有下回?你若是寻常小贼,桌上银两摆着怎又不取,还不说实话?”说完目光一凛,喀嚓一声已将他左臂折断。黑衣人一声惨叫尚未出口,就被江轻逐伸手堵住,疼得汗如雨下呜呜做响。江轻逐道:“再不供出来历,别说这条左臂,全身骨头我都给你捏得粉碎。”
秦追见他下手如此狠辣,双眉皱起想劝他缓一缓,忽然抬头瞧见窗外银光一闪,忙道:“快躲。”江轻逐反应奇快,往后急退一步,一枚银针便从他眼前擦过,钉入墙中。秦追道:“还有。”说完又一阵“夺夺”之声,如雨打屋檐,响声不绝。那银针密密麻麻,黑暗中躲闪不易,秦追本按着黑衣人,此刻也迫不得已只得放手。江轻逐退得远了,见秦追放了手,心中直喊可惜。黑衣人得了机会,便往窗边跃去,他断了臂膀,轻功使起来有些不便,江轻逐退到床边,伸手自枕下拔出长剑。
那剑不似寻常宝刀宝剑精钢百炼耀眼异常,反倒如同生了锈一般泛着淡淡暗红之色。秦追自他拔剑时便听见龙吟入耳久久不散,心中却想,若那晚在姚家他也用这宝剑,只怕自己更难全身而退。江轻逐剑在手中往前一送,朝黑衣人左肩钉去。黑衣人跑得虽快,剑去得更快,他背后无眼,这剑又薄如蝉翼,破空时声音极轻。秦追只听“哧”一声,剑身刺入黑衣人肩胛,只留了个剑柄在外,生生将他钉在窗边墙上。黑衣人竟未发出惨叫,秦追一想,这剑又薄又利,一剑刺入恐怕还未觉出疼痛。江轻逐过去拔剑,黑衣人仍无丝毫反应,剑身一拔出便咕咚一声摔倒在地。秦追觉得古怪,上前将他翻过来瞧了一眼,皱眉道:“他死了。”
江轻逐正在擦剑,听了奇道:“这人不经疼,这样就死了?”他心里却不糊涂,也上前查看。秦追心细,瞧见那人喉咙上有一点银光。江轻逐道:“是放银针的人杀他灭口。只是银针这么细,小小一枚就要了命,针上定有毒,你小心些。”秦追将那人脸上黑布揭下,问道:“你认得他么?”江轻逐摇头道:“不认得。”秦追又道:“他翻你包袱,又要去你身上搜,莫非你身边带着甚么贵重之物,路上露白被人盯上了?”
江轻逐道:“我身上值钱的只有手中这柄赤秀剑。”秦追道:“不对,我瞧他伸手向你怀中,那东西一定很小,绝不是剑。”江轻逐将宝剑送回剑鞘道:“镇上江湖人多得很,鱼龙混杂,寿筵之前还得小心。我先将尸首拿去扔了,免得明日伙计瞧见麻烦。”秦追怕他身上沾血,便道:“我去罢。”他将尸首提在手里跃窗而出,往镇外树林掠去。江轻逐转身去瞧钉在墙上的银针,只见每一针都深入墙内,只留了个银点在外面。银针又细又小,极易折断,那人甩手一把,竟能全部没入墙中,内力不容小觑。江轻逐伸手在墙上轻轻一拍,将那些银针拍出一截,又撕了布条裹住针尾,一枚枚起出。拔完一数,足有二十枚之多。他初时还当寻常小针,点了灯一瞧,却见银针打造得十分精巧,针上雕着花纹,针尾上似是只薄翅小虫模样,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如此细巧的暗器放出去定然难以收回,造得这般精致,可得花多少心思。他将银针包好放在桌上。不一会儿,秦追已回来了,只是脸上有些失落。江轻逐道:“怎么了?”秦追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才发觉身上一枚玉佩不见了。”江轻逐道:“甚么玉佩,是哪家姑娘送你的么?”秦追摇头道:“是小时候师兄们闹着玩送我的,这几日没在意,也不知甚么时候掉在哪里。”江轻逐要陪他去找,秦追心想身外之物,虽有纪念之意,倒也不必放在心上。他换去血衣,整好衣衫,此刻天色尚早,被黑衣人一搅两人都睡意全无。江轻逐对着那些银针瞧了半晌道:“你说用这银针的是甚么人?”秦追道:“我瞧只有姑娘家才有此等闲心,暗器做得如此精细,男人使用未免太过女气。”
江轻逐道:“那倒未必。江湖上暗器成名的高手多得很,所用暗器皆奇巧古怪,只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宵小匪类才怕暗器扎眼躲躲藏藏。”秦追想到他银镖上那个小小“逐”字,不仅莞尔笑道:“也有几分道理。”江轻逐道:“银针如此特别来历应该不凡,你二师兄不是万事通么?不如你拿些去,日后见了他正好打听。”
秦追取了几枚拿布包好塞进怀里,江轻逐道:“这人既是冲我来的,你最好别受牵连。”秦追道:“你有麻烦,我绝不能不管。”江轻逐听了十分欢喜道:“我从小是孤儿,幸得义父收养,虽有个义妹但不识武功,与我生疏得很。我又只爱独来独往,义父一家亡故,我再没有半个亲人。你我既不能结为兄弟,就当至交好友,日后你若有事,我定会拔刀相助,万死不辞。”秦追听他说得极认真,心中感动。他与江轻逐相识不过半日,便听到如此肺腑之言,换作旁人定然一笑置之并不当真。可江轻逐为人直爽,绝不会虚情假意,秦追也是自幼父母双亡,好在有几位师兄与同龄师侄们相伴,倒不怎么寂寞。他见江轻逐一心一意真诚相待,不想再欺骗他,便道:“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江轻逐道:“你说,我听着。”
秦追道:“那日在姚家……”说到这里,忽听一阵擂鼓似的敲门声。
这敲门声来得好突然,二人都不应声,门外人猛敲一通,大声问道:“江大侠在不在?”江轻逐道:“谁?”门外人道:“白远镖局少镖头有请江大侠。”江轻逐冷笑一声道:“甚么白远镖局少镖头,我不认识,他干甚么请我?”门外人道:“少镖头得知今日孟总镖头得罪了江大侠,特地在元庆楼摆下酒宴,要给江大侠赔罪。”江轻逐道:“不必了,少镖头真要赔罪,让他自己来。”
门外人听了顿时支支吾吾,江轻逐笑道:“难道少镖头说给我赔礼,其实是想问我冒犯孟镖头的罪,你早说问罪我就开门了,罗嗦半天倒把左右客人都闹醒了。”江轻逐低声对秦追道:“你在这等我,我去会会那小子就回。”秦追道:“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将房门打开。门外人也穿黑衣,身上没有银线白虎,只是个寻常镖师。此人一脸络腮胡子,双眼如铜铃,手臂肌肉纠结,一看便知是个粗人。江轻逐懒得与他细说,抬脚出门与秦追并肩往元庆楼去。
元庆楼原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此时虽近凌晨,酒楼掌柜伙计也还在熟睡,白远镖局的少镖头如此折腾,硬把人吵起来摆一桌筵席。秦追到元庆楼下,抬头瞧见酒楼灯火通明,不知有甚么阵仗,江轻逐却全不放在眼里,径自走上楼去。
二人到了楼上,临窗大桌摆满酒菜,一个白衣人站在窗前正瞧着月色出神,想必就是镖师口中所称的少镖头。江轻逐对白远镖局全无好感,自然也不把这少镖头放在眼里,说道:“少镖头好阔气,只是这桌菜怕是不好吃。”
那人听了声音转过身来,白远镖局的少镖头生得眉清目秀,好生俊俏,对二人微微一笑道:“秦大侠,江大侠,久仰。”秦追一愣,自己行走江湖从不张扬,知道他名姓的人极少,想不到竟被眼前这少年一语叫破。少镖头不等他答话,又笑道:“在下白离,是白远镖局的少镖头,家父白芸奇原是北虎镖局的总镖头。”江秦二人听了心中这才一震,白远镖局虽籍籍无名,北虎镖局却数十年来威名赫赫,纵横南北,黑白两道见了虎踏玄兽镖旗无不避道相让。
白离伸手请二人坐,接着道:“家父年事已高,不再亲自押镖,镖局的事便全由我料理。今日听说白远镖局有人得罪了二位,孟镖头是家父至交好友,按理我该称他一声叔叔。他既冒犯两位,我做晚辈的替他赔个不是。”说罢伸手提起桌上酒壶,便要给二人斟酒。江轻逐拦道:“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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