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人参娃娃 by在水一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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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叹息，淡淡地道了一声：“不怨你，怨我。”

吴邪吓了一跳，忙道：“不不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哎。”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多事了，张起灵哪用他担心呢，哪一回不是他回头安自己的心。“小哥你别自责，这事未必和你有关，后面的事我还没忆起，也许我再摸一次鬼玺……”

“不行，”张起灵道，“鬼玺只是在三年前吸过你阳气，所以能让你忆起一些往事，你去往长白山后便不曾接触它，再碰也无用。”

原来如此，吴邪有点失望。

“小哥，你呢？你都想起来了吗？”

张起灵沉默。

没有，他最需要知道的事情，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见张起灵皱眉，吴邪安慰道：“小哥，你别难过，会想起来的，你连我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都记起来了，你要找的人，也一定可以找到。”

还找什么，早就找到了，张起灵摇摇头。他看看吴邪，突然问：“那你呢？你要等的人，还等吗？”

吴邪陷入沉默，良久，他垂下眼帘：“我不知道。除了等，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等待”是他生前最后的执念，即使如今早已忘记原因，却也是他曾经作为“人”的一段联系，是他的一部分，如果连这都没有，他不知道用什么支撑自己熬下去。

张起灵往前坐了坐，让吴邪能靠着自己说话。吴邪觉得小哥似比平日里又温柔许多，但又想小哥原本就是心地良善的人，定是见他伤心不忍，轻笑道：“小哥，我真没事，好多了。”

“靠着，”张起灵揽紧了人，力道不容置疑，“好得快。”

吴邪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和张真人亲昵相处，便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环着张真人的腰身偎过去，这是本能，那气息他沾了就放不开，也不想放。

“小哥，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时常会异想天开……若是，我等的人是你就好了，”吴邪喃喃地道，“若是你，别说三年，十年我也等下去。”

张真人不言不语，只是默默把人又搂紧些。

吴邪一点儿也没变，就算成了孤魂，骨子里那些单纯和坚持却分毫没有动摇。当年第一眼照见，他就看出这青年天真的性子里带着一股执拗，他对这样的人最没辙的，想着避开，却又被命运推到了一处。吴邪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没什么阅历，他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更不要说他命丧途中的凄凉，更不要说他死后受着这不得超生的折磨。

到头来竟连一句埋怨也无。

他还会为谁这样？他还能为谁这样？

在张起灵心中，答案早已了然了。原来他们之间，竟在三年前就已经种下说不清的因，三年来，他们也都在承受这道不明的果。

吴邪并未察觉张真人的异样，只觉得那人抱得紧了，他便动了动，正碰到了他腰间的荷包。这还是之前吴邪硬给他塞回去的，说堂堂茅山张真人，两袖清风的，太说不过去。这会儿吴邪把荷包捏在手里，想起张真人理财的种种坏习惯，不由笑着叮嘱：“小哥，以后可别再丢了。”

张起灵知道他还在说三年前那事，也由着他误会，没一点要辩解的意思。他伸手到腰间，把荷包连着吴邪的手一起攥着，承诺一般地道：“好。”

再也不丢了。

——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经过这一番折腾，吴邪的身体又差了许多，他的魂魄不全，不比别的鬼魂，一旦伤了很难再补回来。对现在的吴邪来说，连稍微强一点的日光都能让他难受。吴邪对自己的状态毫不上心，张起灵却不能，尽管吴邪现在还能靠着吸收他的真气和人参灵气度日，但是他的恢复能力越来越弱，本身就说明他的灵体已经接近了极限。

原定的行程不得不再次延后。

几日来，吴邪除了睡觉就是睡觉，连白日也只能窝在伞里，他自是想出来，但是张真人不许，连胖子和小花想见他都难。黑金古伞是张家祖传法宝，自带灵气，吴邪在里面休养是最安全的。他若想出来，夜里阴气盛的时候自是可以，只是夜里张起灵要睡觉，其他人也要睡觉，没人跟他玩，到头来也不过是窝在张真人身边继续睡。倒是有一次，张真人见人参娃娃实在无聊得发慌，便端坐着没睡，只是这三更半夜，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着，也不比睡觉有趣。吴邪和他那“枕头小哥”尚能玩到一处，跟货真价实的这位却连句玩笑也开不出来……最后还是吴邪受不住了，首先认输说，小哥，咱还是睡吧。说完，他就一溜地钻到被窝里去，乖乖地窝着，再也不折腾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第四日傍晚，张真人可算开了恩，放人参娃娃到院子里透风。

这次长白山一行，胖子和小花自也要一路回去，小花便将余下的时间全去陪秀秀，胖子则又来找吴邪解闷。他见了吴邪，却是一愣，绕着人饶有兴味地转了两圈，直把吴邪转得眼晕。

吴邪一把拉住胖子：“你干什么？你不认识我了？”

胖子嘿嘿一笑：“当初胖爷我那么费心，也没把你养高一寸，这一跟了小哥，不但个子长了，脸也见圆了，想是喂养有道。”

这个胖子居然敢嘲笑他胖？

“什么喂养，我又不是猪。”吴邪瞥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天天被关着，都快憋死了。”

胖子“啧”了一声：“那还不是为你好，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不知道你那天有多惨，堂堂茅山张真人都被你吓白了脸。”

吴邪想起张起灵从未提过那天的事情，便觉得胖子有些夸张：“瞎说吧你，小哥本来就白。”

“你还较真儿？胖爷告诉你，惊惧由心，再及表，这跟平时能是一个脸色儿么？不信你问问人妖和霍家那俩姑奶奶去。”说完，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贼笑着朝吴邪挪了挪：“哎，天真，现在没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那小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吴邪一听，下意识地心虚了一下，紧接着又觉得不对，他心虚什么啊？他跟小哥两个男的，一人一鬼，抱抱亲亲也是渡气需要，又没什么杂念，他心虚什么啊……吴邪刚要开口，没想到胖子一抬手，严肃地道：“你不用说了，我全明白了！”

哈？吴邪瞪眼：“你明白什么了？”

“还用说吗？”胖子叹气，“我的妈呀，这种心虚又甜蜜的表情……那死人妖说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小花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俩这趟是白走了，挖出去的人参泼出去的水，一根须子也别想要回来了。”

“滚蛋！”这他妈都哪儿跟哪儿啊！吴邪脑门一热：“你们就知道往歪了想，不是那么回事！”

没等吴邪继续说，门“吱呀”一声开启，张起灵出来，看了看院子里，询问地看了吴邪一眼。吴邪立刻忘了胖子的话茬，问：“小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你不是说要写信给茅山吗？”

“写好了。”

其实不过是把炼化鬼玺的步骤写下来，再差人一道送回茅山去，决不能让这东西再流落民间害人了。胖子一见张起灵出来，便也收了玩笑的神色：“小哥，你和吴邪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胖子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们在霍家短短几日，变故丛生，虽然有巧合在，但是也未必没有人从中推波助澜，他已看出霍家是是非之地，所以早就暗示过张起灵快些带吴邪离开。只是几番变故，吴邪灵体受损，他们这才拖延了行程。

“明日傍晚我们便启程？”

“傍晚？”吴邪一愣，怎么挑这时候赶路？随即明白，小哥定是不想他受日光压迫，所以改为夜间赶路，只是这对小哥来说，未免……

张起灵一眼便看穿吴邪的犹豫：“明日会有人来取鬼玺，我们等他来了才能走。”

“咦？”一听说有人来，吴邪顿时又多了几分兴趣，“是茅山的人？”不知道别的茅山道士什么样，会不会也跟小哥一样闷声不吭的不爱说话。

“你也认识。”张真人道。

不是吧？

吴邪想，他认识的人十个手指头就能数清，还能有谁啊？

　

　　　

正如张起灵所说，第二天午时刚过，霍家便有人登门拜访，点名了要找张起灵和他家的小鬼。如果是一般的茅山弟子，找张起灵也就算了，连带上吴邪就很微妙了，张起灵这些日子都和吴邪在一起，跟茅山并没有其他联系，得知他养了吴邪在身边的人就只有一个，再没别人。

别说，这个人吴邪还真认识。

果然，带着黑眼镜的算命先生晃着着招摇撞骗用的大幡溜溜达达地进了霍府，人未到声先至：“呦哑巴！这独门独院儿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嘿。”

院门儿没关，黑眼镜一看，院子里人还不少，除了张起灵，还有四个人，一个端正的小青年，一个胖子，还有个笑模样的俊公子和一个与他很是登对的俏姑娘。黑眼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眼珠子在院子里就扫了这么一圈儿，立刻就顺着张起灵指尖的红线落在了吴邪身上，他当即咧嘴一笑：“哎呀，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吴公子吧！在下茅山黑瞎子，业余捉鬼的，专业算命的，幸会幸会。”

“谁跟你幸会，上回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吴邪想起来就有气，可不就是这家伙多事，挖了他的人参，还有，什么叫“传说中的”？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吴邪。”

黑眼镜一愣，对着吴邪比划了一下，看手势似乎是在脑内把吴邪缩短，捏小，揉成一团。他眼睛一亮：“哎呀，我说如此眼熟，这不是‘人参娃娃’吗？”

他眼睛在他和张起灵之间扫了一圈儿，顿时了悟，面上笑得越发痞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师叔三年来把市面的人参嫌弃了个遍，原来要找这样能跑会跳又有名带姓的，这单有‘机缘’可不够，怕还得加上一个‘姻缘’吧？”
　
　　
17

　

吴邪如今自不比幼年时内向胆小，总不至于再让黑瞎子吓哭，但是也硬生生被他几句话噎得出不来声。这人向来疯疯癫癫的，从不按理出牌，说出什么来也不能见怪。吴邪只得庆幸多亏自己当时巴住了张起灵这个靠山，要是被这疯子带走了，指不定现在在哪个炼丹炉里热乎着呢。

张起灵也不理会瞎子胡侃，把包好的鬼玺一递，道了声“送回茅山”，便牵着吴邪要走。后者一怔，忙道：“你等等。”

黑瞎子把那布包在手上颠了一颠，道：“这就是你说的东西？”

张起灵没说话，算是默认。

黑瞎子收起玩笑之色，又看了眼吴邪，才道：“掌门听说这事，也给我传了消息，他说，这鬼玺按你的法子虽然能炼化，煞气却不能根除。”

张起灵皱眉，回过身，示意黑眼镜说下去。

“阴阳相生，此消彼长。掌门说，这鬼玺是西王母一脉施展降术所用，原本应是一对的。若想彻底销毁，得将另一只同时炼化，让煞气无所遁形才可。否则，这只被摧毁，煞气转移，另一只周围必生血光，不可妄动。”

“啊？有两个？”没等张起灵说话，吴邪已经有点受不住了，这一个就折腾了他们大半条命，要是两个凑齐了，还不得闹翻了天？“你的意思是说，要想彻底销毁这东西，就必须找到另一个，要不然另一个就要报复？那可难办了……”

“一点也不难办，”黑瞎子笑笑，“我说了，这鬼玺是一对的，彼此之间自有呼应，只要拿着一个，顺着气息找，一定能找到另一个。”

他原本已经再回程的路上，正是收到了这个消息，才接替了原本的送信人过来，准备告诉张起灵这件事。鬼玺对于他们这些修行中人虽然危险不大，但是这事总归要派个见过些世面的人来处理，这事儿原本第一个得到口信的就是黑瞎子，自然也就由他接受了委托。原想来知会一声就走，现在看来事情却比他想像得复杂。

胖子一听就悟了，一本正经地道：“敢情这鬼玺还分公母。这个这么凶，想必是母的，怪不得先是伤了小哥，又伤了天真，想必是老公不在家，深闺寂寞，见不得别人恩爱。”

秀秀被逗得“噗嗤”一笑。吴邪又气又尴尬，心说这胖子真是没眼力见儿，想也没想便呛道：“你怎么知道脾气不好就是母的？也许两个都是公的呢？”

他这话一说，不只秀秀，连小花也跟着笑了，还对着吴邪一脸的“你自求多福吧我也救不了你”的神情。吴邪尚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只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胖子讷讷地道：“说的对，这男的也有脾气不好的……”说罢，圆溜溜的眼睛在吴邪和张起灵之间扫了一圈，眨巴两下，不再多说了。

胖子的眼神儿最是丰富，唱十八摸都没问题，叫他这么一瞧吴邪就算不懂也懂了，顿时脸上“腾”地一热。他想辩解，又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偷偷瞄了一眼张起灵，见对方仿佛没听见一般，正对着鬼玺若有所思，倒是黑瞎子盯着他们翘着嘴角，墨镜都遮不住笑意。

吴邪干咳了两声，决定转移话题，事实上，这会儿他心里还有个最担心的问题：“既然如此，那按茅山掌门的意思，这件事……要谁去做呢？”

“当然是——”黑瞎子笑了笑：“你的张小哥了。”

“不行。”

同一句话，两个声音，张真人和人参娃娃居然异口同声。黑眼镜挠挠头，哎呀，这可不好办。

“现在不行，我有别的事。”张真人拒绝得很干脆，没留一点儿余地。

吴邪心头也有一番考量，倒不是怕小哥不去长白山，而是——

“这东西这么可怕，怎么能让小哥一个人去冒险，怎么也得加派些人手，或者叫辈分更高的前辈出手吧？”

黑眼镜嘴角抽了一下，心说找个东西有什么可怕的，这鬼玺又不会咬人，再说，茅山除了掌门还有谁辈分比他更高的？可真看出他这师叔是有人儿疼了，立马身价都不一样了。黑眼镜摇摇头：“哑巴，那你说怎么办吧，给个准信儿。”张起灵的态度他也早有猜想，如今看来，的确是吴邪的状况更紧急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此事暂且按下，我回来处理。”鬼玺只要妥善保管，并不会立刻带来麻烦，事有轻重缓急，他如今的确无暇分身。

“就知道会是这样，”黑眼镜叹了口气：“得，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