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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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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我去了,人家素娥娘说了,是看在咱老俩的面子上。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谁也不瞒着谁,素娥那妮子,爱这些词儿啊,画儿的,来咱家,咱们当姑娘带,她想怎么写,怎么画都随她。
素娥娘说,素娥那脾气去了谁家,谁家都觉得受不了,这话说得,我看那孩子我就喜欢,你就说吧,家里,茂德媳妇一直管了多少年了,比我都管的好,也不等素娥来帮衬,她来了随她玩,咱小四也是个好玩的,正好了凑一对。”
顾岩皱眉头,看下老妻:“这话说得,玩跟玩一样吗,小四玩的那都是什么,斗鸡走狗,爬墙上树,还玩一起,难不成,明儿起,叫素娥给小四画,《四少走狗图》?别的不怕,我只怕素娥看不上小四。”
卢氏立刻不愿意了:“这话说的,我小四,要摸样有摸样,要家世有家世,那里配不上?”
顾岩哼了一声:“你点点,除了摸样他还有什么?”
卢氏闭了嘴,别说,还真没什么。
不提老两口在家里小心揣测,费尽心力,单说顾茂昌,前儿他的小厮淘气就悄悄来告诉,严家的金珠姑娘要嫁了,嫁的是安吉侯爷孟继渡的庶弟孟继世。
顾茂昌的一颗心顿时大风吹去,碎成了一片片的在风中荡荡。
他跟严家的金珠姑娘,早就认识,那时候他们都不大,他十四,金珠十三岁,那年父亲在北六地征战,顾茂昌就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在上京折腾,正巧这年父亲从前线给他送了几匹好马回来,难免的顾茂昌就有些搁不下自己,带了马奴去上京近郊的马场与人赌斗。
那一次,顾茂昌赢了不少,能有几百贯,有一家公子,实在掏不出钱来,还把妹子输给了顾茂昌,顾茂昌当时不过打个哈哈,就忘记了,当晚回家顾茂昌挨了一顿好板子,屁股肿了半个月,再出去的时候,他便将这事儿忘记了。
没成想,屁股才愈,刚被母亲准了放风,出去还没来得及混蛋呢,顾茂昌便被一个少年拦住,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顾茂昌可是个站在那里挨骂的,一句话不和,他挥拳按上去就打,这一下,没按好,按到一坨软绵绵,喧腾腾的小包子。
这就是严家姑娘跟顾茂昌的邂逅了,总之当年严家金珠当时就要赴死,顾茂昌那里见过这个,真是又发誓,又赌咒,总之发誓自己是个傻子,一天到晚总忘事儿,发这誓的时候,顾茂昌还冒着鼻血。
少年人遇到了情爱,总是兜不住的,顾茂昌那天起便恍恍惚惚的。那严金珠后来常写了信威胁他,提醒他必须忘记某件事,这么一写,顾茂昌越发的忘不掉了,他觉着他喜欢了,一定得取回来,有个小辣椒陪着自己一辈子多好啊,为此,便叫人去打听了一番。
那严金珠的父亲,当时在礼部任了一个小主事,六品的芝麻绿豆官儿,这下子,两家距离太大了点,再加上严家是打小地方来的,在上京没门路,没仪仗,没家业,是个穷门。
顾茂昌这辈子第一次愿意为别人去这般的劳心劳力的筹谋,他找了关系,将金珠的爹从礼部调出来去了兵部,用了一切关系关照着,这两年,严家慢慢有了起色,他爹也从六品升到了五品郎中,还是实缺,手里掌着武官升降的考评官员。
瞧瞧,真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结局,顾茂昌满腔的情谊,便得了这般的结果,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于是,顾茂昌便逃了。
他爬墙出来,一阵奔跑,一气儿跑到商洛巷子严宝,严郎中家,他没有穿鞋,光着脚,脚上都是泡,泡破了还流着血,在家庙穿着布衣,蓬头垢面的,像个叫花子一般。
顾茂昌到时,正赶上严金珠出嫁,门外贺客应门,街边邻里围着瞧热闹,顾茂昌打开头发帘,死死的盯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他正寻思着什么,有人一眼就认出他了,严金珠的哥哥严金宜,这厮也是一个混子,以前跟在顾茂昌后面吃屁,如今不知道跟在谁后面吃。
严金宜神色一变,看看自己爹,走过去指着这边耳语几句,严郎中脸上白了一下,随即告诉了他几句话,严金宜点点头,带着一干小奴便跑过来,围着顾茂昌把他拢到后巷。
顾茂昌站在巷子里没动,只是看着严金宜,这些年,他没少给这孙子擦屁股,还有他那个混蛋爹,也没少给他找事。
严金宜的脸上带着一股子压抑不出的张扬气:“这不是顾四爷吗,久没见了,这段时间在那里玩呢,也不带兄弟一起。”
顾茂昌冷笑:“你说,我如今出去,告诉孟家,你妹妹的小乳房,老子几年前摸过,会怎么样?”
严金宜脸色大变:“你休得胡言,我妹子深居绣阁,恪守规矩,从不出二门,你如何得见?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如今你顾家已经自顾不及,我若是你,就好好回家呆着,莫要给顾公爷招惹是非才是。”
顾茂昌伸手便是一个大巴掌,以前他说打便打了,严金宜从不敢躲,如今,他却一伸手抓住了顾茂昌的胳膊甩开,甩完,拿起帕子擦擦手:“呦,顾四爷还想打人不成,你以为是从前呢,这上京大街你随意横着走,别忘了,我们家可是跟皇后娘娘结的亲,我家姑娘可是未来皇帝的舅母,你得罪得起吗?”
顾茂昌气的浑身发晕,以往他身手好得很,可是自打前日知道消息,他便没吃过没喝过的撑到今日,如今被这小人欺负,更是气急攻心。
“他打了你又如何?”巷子口有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严金宜猛一回头,顾茂昌抬头看,却是他大哥顾茂德,跑的一身汗,身后跟着一群小厮。
“哥……”顾茂昌脑袋发晕,心里委屈,有了仪仗后,便开始摇晃。
顾茂德赶紧过去一搂,将弟弟抱住,对那边抬着轿子的人骂:“都瞎了,没看到你家爷身体不利落。”
小心的将弟弟扶到轿子里,顾茂德也懒得与严金宜多说,倒是那严宝,送了女儿出门,便长出一口气,颠颠的忙跑来,眼见着是扶着顾茂昌进的轿子,也吓了一跳,想解释解释,可惜,顾茂德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
严宝弓腰施礼:“顾大人,如今高家三位姑娘还没入土呢,难不成顾家还想逼死一个不成?”
顾茂德一声冷笑,看都不看他,便随即进了第二乘轿子,命人抬了轿离开了。
“爹……”严金宜赶过去说话。
严宝指着远去的轿子问他:“你胆子真大,竟然敢动手?”
严金宜跺脚叫屈:“儿子那里敢,儿子只是跟他说道理,谁知道他不顶气,就急成这样。”
严宝脸上也不好看,想说点什么,又觉着这周围有人外围着看热闹,便拉着儿子回了家。
他与顾茂昌虽有口头之约,但是那也是一句话,他咬死了不承认,难不成顾家胆子真的大到要得罪皇后娘家吗?
且不说严宝在这里胡思乱想,单说顾茂昌回到家,也不吃喝,只是昏昏沉沉的一头扎住睡下。却不想这一睡下就是三天三夜,醒了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谁叫也不理,吓得卢氏厥过去好几回,要跟顾公爷拼了。
顾公爷倒是觉得冤枉,这混蛋崽子背着自己给自己找了媳妇儿,胆子未免太大了,气归气,他还是心疼,此刻他算是充分了解了自己老爹疼小七那片心。
蚌珠儿,都是老爹爹的心尖尖啊!
第五十八回
顾茂昌一病;家里人再也没敢提关他这件事;甚至这几日;老爷子;老太太都围着他转,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给他寻来;只要他肯开口,要月亮家里人都给他搭梯子。
可惜,他就是不肯说。
在顾岩看来;孩子是出息了,没别的,知道羞丑二字怎么写的了。于是他展望了一下甚至幻想儿子可以像他年轻那会,若被谁欺负了,肯定躲在旮旯里报复回来。只是以后,怕是再也听不到小四的傻笑了。
实在没办法,顾岩只好随身带着儿子,走那里带那里,从早到晚的陪着,像极了二十四孝老爹。
这日一大早,顾岩早早的去了小四院子,看下奴给他拾掇好了,便领着他在园子里遛弯,溜达溜达便到了顾昭的院子外。
“你小七叔,最近忙,咱们不去打搅他啊!咱去后面,你七叔叫人修了个什么水法,会自己喷水,走爹爹带你去看。”顾岩脾气可好了,拉着儿子就走。
可惜,顾茂昌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宿云院的大门。
顾昭这段时间,正在做石头神迹,顾岩是万万不敢叫人打搅他的,就连他门下的两个门客,顾岩将这两位打发到了北地,去接老二家的孙子顾允净去了,那不是老二说了,给顾昭带了两只白骆驼,还有小马驹吗,反正……他叫去,谁敢不去呢。
父子正僵持着,宿云院的圆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内一位站着俊秀的少年,穿着一身棉布短袍,笑容可亲的在那里是施礼:“大老爷,四爷,七爷请您们进去呢。”付季施礼完毕,让到一边。
顾岩微微叹息,只好拉着儿子往里走,小四瘦的几乎没了重量,他又是心疼,又是恨。
宿云院的敞院里,顾昭正爬在一把梯子上,拿着画笔描房梁。
“小七,爬那么高,你干什么呢?”顾岩看着害怕,站在梯子下喊。
顾昭回头笑笑,鼻尖上还有一块颜色,他舞着画笔道:“这屋子旧了,我准备把这院子里的廊画都描一遍,反正染料买了不少,明儿干了好浪费。”
“你快点下了,仔细摔了!”顾岩看着害怕,叫人去底下扶。
顾昭下了梯子,瞧瞧呆愣的顾茂昌,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画笔给了身边的细仔,接了布帕擦擦手,回头吩咐:“去吧我最好的酒取来,我跟我四侄儿喝一杯。”
“他都睡了几天不醒,你还叫他喝!”顾岩不赞同。
顾昭低笑:“哥哥不懂,这种年轻人的事儿,还得我们在一起才能说开,您呀,还是回您的院子吧。”
顾岩不理他,拉着自己儿子坐在画廊下,看着那些小奴很快的摆了一桌子酒菜,还端上四五罐子酒来。
“哥哥今日,一滴也不许沾,您吃着药呢,忌酒。”顾昭不理他那一副馋样儿,只是拿了大号的酒樽来,满满的倒了两樽,递了一杯到顾茂昌手里道:“世上有一种人,最是可恨,有时候你明知道,他骗了你,讹了你,背叛了你,偏偏你就恨不起来,一想起便会心都揪着疼。”
顾茂昌眼眶发酸,就着泪端起酒樽一口喝干,顾岩帮他又倒了一杯:“你想着他,念着他,掂着他,他偏偏就不知道你的好。有时候,明明算好了,你替他想了一切的退路,安排好了一切,可他偏偏就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儿,这点最气人。”
叔侄碰了一杯,一口闷了。
“人说,男人这东西,该是像山石一般不轻易被撼动,可惜呀,世上偏有这情爱的钢刀,早就帮你磨好了,就等到那一天儿,一刀,一刀的割裂你,伤口不大,却全身具是,一道挨一道的,没一片好肉。那伤啊!也不流血,就是疼,把你揉碎了的疼,疼的你都不能吸气,不能言语,谁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憋着,咽着,强忍着,见了人还要笑,你说,小四,这是什么事儿?”
顾小四低头看着酒樽,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下来,先是几滴,接着汇成了河,接着一声咆哮,抱着他叔叔大哭起来:“叔……呜……”
这场哭,哭的顾岩肝都颤了,顾昭搂着比自己还大一岁的侄儿,很耐心的拍着后背安慰:“哭了就好,哭吧,只哭这一次,以后咱就不哭了,咱顾家的男人,可以死,可以流血,就是不能哭……”
顾岩气的不成,小四这孩子,小时候还跟自己挺亲的呢,如今是怎么了,竟叛变了?
“叔……呜呜!!!!”
“哎,哎!你说说,那些人多没意思,劝咱们,男子汉,什么身份,该忘了就放下去,这话说的多清淡?凭什么啊,谁这辈子不傻一次,难不成因为咱们家世贵重,因为咱们这样的锦衣玉食的,就不能遇到这种鸡毛的情事?爷也是人,又不是木头,干嘛不许哭,哭……都哭一起哭。”
顾岩吸吸鼻子,站起来,慢慢出了院子,出院子的时候,他看下自己弟弟,怎么他也在哭呢?
叔侄一场大醉,酒醒后,家里再也没敢关着顾茂昌,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那里,只求他别在一副死人样子。不过顾茂昌到是真的学好了,这一次,他搬了许多兵书回来,仔细读着。
大哥说了,过几日便去国子学,一边上去,一边还要在兵部挂个七品闲差事,虽是闲事儿,却也总要学些东西,到时候别再叫人因为他羞辱顾家才是。
看顾茂昌开始努力,齐家大小,这才真是安心了。甚至,顾岩都无比感激严家的那位金珠姑娘。若不是她嫁了,那有小四今日这般努力。
嗯,顾老爷想好了,若一日,那妮子守寡了,一定请人给她修个大牌坊!
夏日三伏,高热难耐。京里结亲的气氛依旧未减,十七那日,宫里传出上意,即日起起,全京宵禁,夜入二更,街上行走,鞭三十。夜入三更,家户燃明,鞭四十。
大意是,今儿起二更后,在街上乱逛,鞭打三十,夜入三更家中点灯,鞭四十下。
凡举宵禁,均是时局不稳,有战乱,灾难发生时,使用的非常手段,如今京中刚安,天下方定!陛下莫非疯了不成?
许多人这般想,可是,陛下不见人,疯不疯的,他说了算,他说宵禁便宵禁,他说不许出门,大家就集体猫在家里吧。
转瞬,宵禁第一日。
二更鼓后,细仔提着皮灯在前面徐徐引路,顾昭怀里抱着一件物事,沿着园中的游廊,曲曲弯弯的往顾岩书房走,几只鸦雀被夜里的皮灯惊吓,不由叽喳叫了几声,呼啦一下四下飞去,吓得本在树根下提着一只脚已然安眠的几只仙鹤将脑袋从翅膀下起出,小心翼翼的端详了一下来人,便转身去了另外一边。
主仆走了一会,待到二门附近的一座假山前,细仔便熄了灯笼与顾昭绕着假山进了假山后的一处花廊,顾昭将花廊的门推开,细仔便坐在门口,很警醒的站着。
此处叫鹤园,是顾公府的一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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