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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儿-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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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京之后,一路还算顺畅,虽路过澄州郡的时候遇上雪天,可紧赶慢赶的,还是在暴雪来临前出了雪区。好在,顾岩带的家丁,早先都跟他南征北战流窜过,因此,住宿,赶路的经验是足足的。因此,这一路竟无人生病,真是万幸。
  队伍整整走了两个半月,这一路竟是连腊月,正月,新年都是急慌慌的路上过了。如此也是一份儿新鲜的经验,其中自又是一番滋味,顾家的孩子,许是到了老年,细细讲起,也值得回味一番。
  顾昭这一路,牵挂阿润,心事繁重,许多脾气都压了去,再加上随着路程拉远,京里的消息是越发的少了。他有牵挂,因此以往看不上眼的事情,便都忽略了过去。他老哥偶尔去小妾车里享受按摩服务,带小妾出去交际,卢氏都不吭气,他更没立场发脾气的。
  天授十八年三月末,平国公顾岩的仪仗刚入平洲花县,便看到前面的引马带着一队四骑急急的来报,前边城口十里亭有人来接。
  你当时谁,却原来是老二顾山早就到了,已经在花县的路口驿馆等了有半个月了。
  顾岩一喜,一边忙催着队伍快速前行,一边吩咐什么呜哩呜喇的响器,都悄悄的吧,这是到了老家了,别那么夸张。
  他们这队人马急急的赶到驿馆,还没摆开仪仗,那边路口,一位侯爷的仪仗却在大喇喇的呜哩呜喇的响的正欢。见顾岩他们到了,那边先跑出一队人马,当头的这人,竟身着一身银色铠甲,骑一匹好不神骏的白色神驹迎了了过来,人未到,笑声便先到了。
  “大哥!!想死顾山了!!!”
  已经六十二岁的顾山,穿着一身重甲,好不得意的在马上打招呼。
  平国公的队伍停下来,顾山来到顾岩的马车边,对着里面又喊了一句:“老哥哥?”
  车里依旧没声,顾山失笑,捏捏鼻子,下了马,行了礼道:“大哥,我来接你!”
  半天,那车里才传出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味道的笑骂:“我说顾老二,没到赶集的时候,怎么就耍上猴了?瞧瞧,美得你,不敲锣你还不翻跟头了。”说罢,顾岩懒洋洋的掀起车帘,自里面往外看。
  顾山脸色一红,接着气哼哼的还嘴:“怎么着?以往都是你出行敲锣打鼓,如今我也有了,你还不许我乐呵乐呵?我敲的可是我爹爹帮我修的好,祖宗有灵给后辈儿赚的,怎么你不顺耳了?”
  顾岩笑笑,只是看他,看着顾山亲自去后面取了脚凳,放置在地上,气哼哼的继续抱怨道:“我知你的意思,得了,国公爷,下来吧!”
  嘴上是这么说,却依旧伸出手想扶,可顾岩却不许他扶着,他是自己蹦下来的,于是顾山只能撇撇嘴。
  顾岩下车与自己的大弟弟互相看着,看来看去,俩人都恓惶起来。
  “几年不见,脑袋上着了大色了,瞧你那一脑袋老白毛!”顾岩讥讽他。
  顾山立刻反驳:“大哥都成了老杂毛了,还不许我添几根?”
  顾岩长长叹气道:“能不白吗,都多少年没见了,自从爹爹去了,有……九年了吧?”
  顾山点点头,不再摆他的侯爷谱,叹息了一下道:“哎……可不是,都是儿孙满堂了,如今还是借了祖宗的光,哎,老哥哥,我是万万没想到能有这一遭。”说道这里,顾山热泪盈眶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他在北地,这二年日子颇为难过。今上前阵子一直逼着他交兵权。可谁能想到呢,如今他都六十二了,还能弄个县侯做做。
  顾岩此刻,那种感觉真是难以描述,他是实在想告诉老二,这些事儿,都是他跟老七干的!可叹,这种美事儿,就只能自己偷着乐儿了。
  兄弟俩唏嘘了半天,顾山回头瞧瞧便问顾岩:“老东西,我不想你,咱家的小郡公爷呢,我只想他,我在北地给他寻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前日子我得了一对纯白的小骆驼,给弟弟都带了,他一准儿喜欢。”
  顾岩回头,看着望不到边儿的队伍,又瞧瞧天气儿便说:“他不知道你来,在后面呢,今日天冷,小七身子单薄,他有足疾,最畏冷,还是脚不要着硬地冷土的好,咱先去驿站,到时候,引着全家见见才是。”
  顾山点点头,往后看看,想起自己小弟弟,八岁前老爹也是这么惯着,那小脚丫硬是没下过地。如今老爹去了,大哥又接茬惯着。如此,他便不追问,只与顾岩一起上了各自的马,一起奔着驿站便去了。
  顾昭并不知道顾山来了,他的队伍与大哥的队伍距离能有一里地去,平日子出了门,他就只在车里与付季等人闲聊,要么就把顾茂丙叫来,一起说故事玩儿。前些日子,过盐城的时候,有人听说小侯爷喜欢听戏,就送了十五个小戏来。
  这下子,顾茂丙算是得了玩具,每日里都与顾昭编故事玩儿。最近他有个想法,就是排一出老祖先的戏剧,就是那个降世录里的故事。他想好了,写上三十六卷,一个护帝星一本儿。原着他是让给上天了,同人好歹也要续上几出才是。
  今日一大早,顾昭早早的把顾茂丙喊了来,连同付季还有定九先生一起在车里玩花牌(一种赌博工具),如今,顾昭输的惨了,输去足足有两吊钱。
  顾昭大怒,正想法子作弊,想翻本之事,他坐的车子却停了,正奇怪间,就听到车外有人笑眯眯的喊他:“小七,赶紧出来,你瞧瞧谁来了?”
  顾昭一开车帘,外面灌进一股子冷风,他忙缩了进车。外面有人又喊:“赶紧上帷幔,莫冷了小弟弟。”
  呦,这是有哥哥来接了,听声儿带着一份老迈,却不失张扬。声音是小时候听过的,只是分辨不清是哪位,于是顾昭在车里喊了句:“是哪位哥哥到了,小弟失礼,稍候下,我一会拜见!”
  车外顿时高兴起来:“哎,弟弟先等等再出来,不差这一会。”
  付季在一边帮顾昭套了两套衣裳,又在外面给他加了一件赤色的狐裘斗篷,套了一双厚厚的五福靴子,将他裹成球这才放他下车。
  这次打开车帘,却无冷风了,那车两边都被铺开了幔帐,地上也铺了厚毡。
  沿着厚毡,顾昭往驿站里面走,上得台阶,顾昭一眼便看到一位穿着县侯冠冕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顾昭在台阶上止步,上下看这人,心里说不出的熟悉,又想不起他是谁,他可有六个哥哥呢。顾岩站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看他的笑话。
  顾昭又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你是二哥,我记得你,小时候你抱过我,二哥耳垂下有个痣,我记得呢。”
  顾山顿时乐了,看着自己眉清目秀,玉般可爱的小弟弟,竟有些眼酸,他走过来,一把抱起顾昭,原地转了两圈笑道:“还是我小弟弟,你还记得哥哥呢。”
  顾昭被人当做小孩,转了两圈,站好后有些羞涩,有些气恼,却依旧保持风度,笑着说:“记得哥哥,小时候,爹爹打你板子,还把我吓哭了。”
  “哧……”身边有人憋不住,扑哧乐出声。
  顾山老脸一红,又没办法跟小弟弟计较,他叹息一下,拍拍顾昭脑袋道:“那是二哥,最后一次挨咱爹爹的板子,若是爹爹能看到今日,便是多挨几次又如何!我还没谢谢弟弟呢,那次,弟弟是假哭的吧,二哥看到了的。”
  顾昭顿时又窘了。
  他们老爹那会子,就是棍棒教育,管你多大,说不通,一概挨板子,打服了为止。
  顾昭那时候早开心志,也见不得他爹没事就打人板子,老顾家的家法板子,跟别家不同,要宽五指重十一斤。因此,只要他家有哥哥挨板子,必然会挑唆人去抱顾昭,顾昭一到必定大嚎,老公爷那会子最疼顾昭,最见不得他哭,因此,不知道他的哥哥们有多少次因为顾昭逃过板子的。
  所以说,后来哥哥们对顾昭有好意,最初多从这个板子来。
  “赶紧的吧,别说了,免得冷到小七,先屋里去。”顾岩在一边好不罗嗦的让进屋。
  顾山一笑,携着顾昭的手便进了屋。
  如今顾山在这里住了多半月,这边早就打点好了,他是个有钱户口,如今那个掌兵的手里没点抢劫经费,因此,这边驿站的地上早就铺了地毯,烧了家里带来的北地大铜炉,屋内家具也换了,软榻也摆了。
  “这样的温度可不好,容易撇着,一冷一热的,快去吩咐人,下两眼炉子。”顾岩一进屋,便觉一股子热浪,赶紧吩咐着。
  “哪有那般娇气。”顾山立刻还嘴,还完回头看看自己软绵绵,娇嫩嫩的小弟弟,便气笑了:“也是,来人,下两眼炉子,将咱家从北地带来的果子给弟弟端上来。”
  顾岩立刻撇嘴,他最是清楚小七什么脾性,说享受,说吃穿他是世界第一等,他能是缺果子的?也罢,自己平日照顾惯了,如今暂且便宜一下顾老二,明日抢回来便是。
  顾山亲自帮弟弟脱去狐裘,又拉着他一起在软榻上坐下,故意不看顾岩,只问了小弟弟一串儿话。顾昭好脾气,有问必答,并没有露半丝家里的无赖样子。
  他们又寒暄了一会,便听到后面一阵环佩的叮当吹响,不过片刻,一群人便围着一个妇人进来。
  顾昭知道这人是老没见到的二嫂,便站起来迎接。正在此刻,卢氏也安排好了事宜进了屋子,一进来,卢氏却先哭了。
  “裴芬哎,只以为死了才能再见你呀!”说罢,妯娌两人抱在一起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昭顿时呆了。
  那对老妯娌,也是八九年没见了,自打老公爷死了,家里的中心便没了,如今,能有命再在一起,已经是大幸了。
  那两个女人哭了一会子,顾岩,顾山中间骂了好几次,奈何,几十岁的老夫妻,这些老娘们胆子都大得很,再加上,他家是武门,男人常年出去打仗,家里依仗的只有老妻坐堂。
  因此,对妻子便多了一份旁人家没有的尊重。尤其是卢氏跟裴氏,她们早年侍奉公婆有功,因此根本不怕自己家爷们,该哭还是哭,不但要哭,还要嚎足了才罢休。
  三个男人坐在软榻上,无奈的看着两个老娘们嚎了好久,停罢了才一起过来再见礼。
  顾昭他二嫂裴氏见到顾昭,心里顿时疼得不成,在她看来,小七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因此一把拉住了,便不放手,一直问些琐碎话儿。
  “小七啊,头年,嫂子给你做的鞋你可收到了?”
  顾昭连忙感谢:“多谢嫂子,都收到了,头年那三双送的正是时候,上秋那会子,就是穿得嫂子给做的鞋子。如今车里还有一双夹的。”
  二嫂很高兴,摸着他的手又道:“可合适?”
  顾昭点头:“合适的,也穿着舒服。”
  裴氏高兴,拍拍他的手道:“你喜欢就好,如今他们都不爱穿我做的鞋,嫌弃样子老,你要喜欢嫂子再给你做几双。”
  “你二嫂做的鞋,是家里最好的,咱爹爹活着那会子也爱穿裴芬做的鞋。”卢氏在一边夸奖着。
  正说着,那边屋里又来了一行人,纷纷过来见礼。
  这些人正是顾山的家小。
  他的长子顾茂道,茂道家的媳妇姓毛,生有两位嫡子,一名女儿已经嫁在北地。
  老大叫顾允清,娶妻毛氏,生有两子,分别是铭尚,铭环。
  老二顾允净,娶妻归氏,生有一子,名铭珑。
  老二顾山还有数名妾侍,兄弟七个,女色上顾老二最过分,因此如今留在京里的允净爱颜色,许也是从他这条根上传下来的,他家中庶子,庶女有十多位,这次大概觉得羞愧,他便一个妾侍,一个庶出子女都没带来。

  第六十九回 

  话说顾岩与顾山兄弟终于见面;兄弟在一起住得一日;第二日便一起起身往家乡去了。
  顾昭家的老祖宅早就破败;这几年也没怎么修;亏了小七在老家边上的穗山,早就买地置宅;如此刚好,就一笼统的全部去了顾昭的庄子;凭着主枝那边想的什么办法,派了多少人来接,这次都没用; 分是分定了。
  老宗一来二去闹腾了几次,一会说日子不对不得迁坟,一会说其中有几位祖先也是他们祖先,不该迁。一会又找了那族中老人一起来哭,直到顾岩翻脸发了一通脾气,那边总算是服了软,答应了顾家的条件,便是如此,那边也最后讹了一笔,要了三个国子学的名额,还拟了单子叫顾岩帮着安排一些子嗣。
  已是最后一次,顾岩他们商议了一下,便都允了,也算好聚好散。
  顾昭家原世世代代住在平洲一个叫溪水的地方,顾姓在当地亦是大族,早年出过尚书,探花,后世书礼传家。子孙自然是枝繁叶茂,不知道繁衍出多少代去。
  自古,嫡系与庶枝的关系便不好,尤其是大氏宗族,家里也不少那见不得人的事情,当日顾昭家便出了一段公案,如今依旧说不清楚。
  早先顾昭的爹爹,爷爷就没少被族人欺负,只是他家气长,不舒服,转身便反了。反了之后族里自是害怕前朝报复,便写了文书将顾昭这一支驱赶出去,更可恨的是,在一个深夜,家中祖先的骸骨均被移出祖坟,丢到溪水以南的一个地方。
  当年家里无人,只剩一群女人加上个还不懂事的老六顾瑞。卢氏那时候也硬气,也不说开口求那个,手边无钱竟将房子也暂且典卖了。得了房钱又入城买了几十口黑瓮,硬是带着老二媳妇裴氏,老三媳妇于氏,带着小叔子一起给先人捡骨入瓮,无钱买坟地便暂且将遗骸送到溪南的一个土地庙里。那土地庙早已破败多时,卢氏就拿了主意将典房的钱修了庙,跟妯娌小叔子一起在庙住下,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后来顾家发了,那族人便又改了主意,前事一概不承认,又是借了一个夜晚,连哄带抢的抬了上好的棺木,去土地庙硬是将顾昭家先人骸骨夺了去埋入祖坟,抢夺中还推了老二家的裴氏,当时,裴氏便头破血流,至今还有一个大疤在额头。
  顾昭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来自现代,但是你不能阻挡我依然有一颗传统的脑袋,这事儿,宗族做的不地道,着实可恨,偏偏朝上是没办法的,有时候宗族的内部事务,就是内部事务。
  老爷子当年活着的时候就想分宗,奈何,每次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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