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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的少男猎物-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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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想回栖霞山,想回您身边。”仲云垂首,在说这些话时怎么样都没有勇气去看江岩的脸。
“就算我对你并非师徒之情而是——”他顿口,静默了许久,幽然叹息后接续道:“而是你们世俗凡人所不能见容的情爱?”
眼前听他说完这话后的仲云并没有开口,任凭沉默的空气散布在彼此间,与世俗隔绝出一道结界,将两人闷困在这一方静默,令江岩感到窒息。
是吧,说到底他盼了千年才意外盼得的钟情,仍然因为是钟情一个凡人男子而受挫。呵,可笑可叹!早在发现时便不断告诫自己务必停止这念头,可发现时,情已深植成爱,他收不回。明知道这结果是既定的苦,他这个历经千次春秋的妖狐却看不破,执意深陷这泥淖之中?
“若我与您有同样心思呢?”
沉默的结界被仲云的轻轻一问击溃,并落遍地成碎片,也如春雷一响,炸开江岩的自喟自叹。
“你毋需自欺欺人。”既已爱上且无法自拔,但他江岩决计不愿受到让人同情的羞耻地步,他也有他的自尊。
仲云摇头苦笑,望着江岩执意面向自己身后远处的银眸,因为他一直不肯看自己而感到难过。
得知自己的心意只不过数日,为什么连他的一道目光都在意成这样?当这双银色眼睛不看着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他会难过得仿佛整颗心被人狠狠掐在手心里,使颈地揉捏似的疼?
或许真如柳似水说的,他当真早在自己发现前,便已爱上这自小万分呵护他、照顾他的师父而不自知。
“看看我好吗?”他上前,扯扯江岩垂下的衣袖。“您能看出我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或假,为何不低头看我呢?不看看我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
江岩不为所动,仍然执意望向远方。
他不敢。不敢低头看他的脸,怕自己对他的了解会看出他说谎的神情,会洞悉这一切只是仲云心地太纯善才脱口的话;怕他不但是自欺欺人,也是为了报他这个该死的养育之恩。
若盼一个他愿全心全意用尽生命呵护的人,得到的是这等结果,他宁可一概不要、一概不受,即使明知今后永恒无止境的生命里,自己不会再有盼人爱人的心思也一样。
“我没有说谎,师父,我没有。”又连扯了好几下江岩的衣袖,得不到回应让仲云又急又慌。
若他又像上回一样施法从他一手可触及之处消失呢?
想到此,惊慌失措之余,月余来的委屈和想念决了堤,化成两行清泪,冷风吹过,脸上一阵凉才知道自己又在他面前落泪。
似乎,只有在他面前他才会这般脆弱啊!
就在这瞬间,仲云恍悟一件事——他的苦、他的泪、他的愁只让师父一个人看见的理由,因为他早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爱上这个总是锁着眉头,却在看见他时会露出温暖笑容的师父。
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情爱。
现在知道还来得及吧?来得及挽回这一切?他是这么想回栖霞山,想回师父身边。
可是,师父不看他,任凭他怎么苦苦哀求就是不愿低下头来看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仲云垂首盯着摊开的双掌,指间的微颤为的是心中已然成形的念头。
受不住漫长而窒人的气氛,江岩已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忍受自己不能看他、不能碰他的煎熬。
他恐怕再也不能下山来悄悄看他了,他想,再见面只会让他痛苦、让仲云为难,何必呢?
或许抱着这份相思再度千年,是他的宿命也说不定。
“多保重。”撂下话,他想要转身离去。
“不!”
仲云使力地拉住他,教江岩一个步伐不稳往地上倒去,连带将扯住他的仲云拖下水。
“小心!”
生怕仲云因此受伤,江岩环住他的腰扭转两人的方位狼狈倒下,让仲云安然以他为垫,无恙地躺卧在他身上。
江岩吐出胸口因撞跌担心而凝聚的窒气,问:“有没有受伤?”
仲云摇了头,手紧紧搂住江岩肩颈,十指扣在他颈背不肯放手。
“放手。”沉沉的声音喑哑命令,可事实上他的手也扣在仲云腰上不放,违背自己的意思不愿放开。
感觉胸口又是左右一摇摆,江岩只能叹气,银眸看向黑幽静寂的天幕。
“记得你我也曾这样在栖霞山上看月吗?”突然,回忆似的语气自江岩口中逸出。
仲云抬头,微侧向天际,因两人躺下,显得更为高耸的松林末端是一处星罗棋布的夜幕。
“那是在望月崖的时候。”仲云说,想起那时自己硬缠着江岩带他上望月崖,一待就是两日。
“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倏然自回忆中转醒,江岩顿住欲出口的陈年旧事。
他在做什么?放任自己再去想每一段有他的往昔做什么?除了平添愁苦外有何助益?
“师父?”
江岩的大掌突然扣上仲云两截手腕,强迫十指分开。“那只是追忆,而你我已非昔日师徒。”
“不要!”江岩的转变太突然,也太无转圜余地,教仲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像个孩子似的,压在他身上耍赖不肯起来。
“起来。”江岩执意推开他,可仲云挣扎得紧,硬是不肯。“仲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这样下去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他。
但不懂他心思的仲云只想要留住他,不想再品尝相思的噬人痛苦。
“仲云!”眼前的夜幕忽而被仲云的脸遮去,在江岩还来不及从乍见的秀丽容颜中回神时,两片微凉的唇已落在他唇上。“你……”
这是什么意思?江岩被他突然的举动震慑住,更无法出手推开。
事实上,他不深陷其中便已属万幸,更遑论有余力排拒他的亲近。
恍如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境短暂得有如昙花一现,便在仲云的哽咽声中转至清醒。
“不要离开我,不要……”抬起唇,他一启口便是哀求:“不要不懂我说的话……你明明知道在你面前我说不了谎,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阻断仲云的辩解,顷刻间,他已被江岩改抱搂在怀里。
银发如天际银河垂落在他颊边,噙着泪眼抬头,霸气的薄唇忽而压上他的,突兀得直教仲云愕然瞪大哭红的眼。
双手抓扯江岩的衣襟,收紧了几下,又突然松懈的转而将脸轻贴在他胸口,闭上眼,全心全意将自己交予一直以来不曾怀疑过、始终倚赖的人。
霸占意味如月华花香般浓烈地占满仲云的唇,鼻息净是再熟悉不过的气味,是江岩身上一直独有的清松香,沉稳的松香令仲云更加安心地倚靠在温暖熟悉的怀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由这香味的主人掌控;一直到……呼吸薄弱得几近窒息,才不得不嘤咛挣动。
听见闷哼声,江岩终于察觉怀中人的不适,松开霸道的桎梏,才看见怀里那张因险些岔了气而涨得绯红灵秀的容颜,呆了好半天才从仲云低声的询问里回过神。
“你……懂了吗?明白我对您并非师徒之情而是……同您一样……”该怎么说才好?没想过这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仲云说得尴尬困窘难当,迟迟不敢抬头看向江岩。
“不怕世人无法见容?”江岩问,不愿他此番行止是为报恩或其他目的。
若可以,他希望从仲云身上得到的回应是全然的真心,而不夹杂任何一丝子虚乌有的理由。
仲云摇头,还是低垂眼看着地上。“我不必在乎也毋需在乎。在这世上我只在乎师父,您也在乎我,只要这样就够了。”他无亲无戚,更没有被世俗礼教桎梏的必要,又何必作茧自缚让自己痛苦一生;但是……他抬头,纯净的黑瞳了悟地望着江岩。“可是您除了我,还有栖霞山上的族人,我……真的可以爱您吗?般若他们会不会因此对您——”
“不必在乎。”江岩将他搂进怀里,阻断他的顾忌,再也藏不住内心的狂喜。“我只顾得了你,其他人我一概不理。”或者,从他的生命一开始便不曾将族人放在心里,漫长无依的空洞生命,让他无视眼前一切所代表的意义,直到仲云出现才有了转圜余地,他才知道自己也有感情。
仲云如同湖边唯一的一株柳树,岁月促其成长终至枝叶并茂,而能点皱未曾有过波动的湖面,拂动那一池几乎静寂的死水。
“师……”
“别再叫我师父。”江岩打断他的话,皱眉不悦他至今未变的称呼。
仲云为难地蹙起眉。“那我该怎么叫您呢?”师父就是师父,还有其他称呼吗?
“名字。”江岩垂首看进那张让人迷眩的容颜。“你可以唤我的名字。”
“江……江……”仲云启口,久久不能成言,脸颊早已因不知所措而涨红,困窘难当。
要他唤他的名,好难启口啊,他为难地想着。
“你可知为何不愿你再叫我师父?”心知他困窘,江岩开口,希望藉此移转他困窘的情绪。
果然,仲云一摇头,全副心力已落在江岩的话上。
“这对我来说是项惩罚啊,仲云。”伸手拨动他微乱的发束,江岩语带叹息地道:“你的一声师父如同荆棘,狠狠地在我身上抽打,时时提醒我的过错,惩罚我的为师不尊,斥责我的背世违伦,这就是我不愿听见你再喊我师父的原因。明知道些都是事实也无法面对,这是我的懦弱,你懂吗?”
“不,才不是!”他并非有意让他这么以为,更不是有心要教他难过。“我只是不知道除了这称呼外还能怎么叫您,所以才……”
“那么开始改口可好?”他当然知道他并非有心,只是这声师父他再也受不起,亦不愿他时时如此生疏地唤他。“也别再以执长之礼对我,可否改以平辈相待?”
“可以吗?”仲云还是不怎么敢确定,一来早已习惯敬他为长,二来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改口。
“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改,不急。”
“您——你说谎。”仲云趁势试着改口,可还是有些拗口,不过他一说话便戳破江岩的罩门,看穿他话里的虚假。“您只是不愿见我勉强自己对吗?”
江岩也不反驳,也不坦诚,同他懂他一般,在仲云的面前他亦是无法顺利地编织谎言诓骗过去。“确实,说不急是假;明知自己千年的时间都盼了,又何必在乎再等一段时间,却还是等不及,我的修为并不如想象中的好。”
仲云因他的话而觉心头酸涩,他没有活过千年,所以不知道盼了千年是怎生的痛苦,可他能从他的话意之中了解那份苦涩,因为那双银眸里的哀伤好沉重,直教看着那双眼的他感到心痛。
深吸几口气,他缓缓开口:“江岩。”
银眸里的哀伤教惊诧取代一空,投注的视线里净是一张羞窘难当的表情,那表情的正主儿却无视自己的困窘,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
“江岩,我这样叫你可好?”
从未有人唤过他的名——见着他的凡人总用恐惧的表情唤他一声“妖狐”,族里的人只会恭恭敬敬喊他一声爷;他有名字,可却从没用过,甚或,从没有人问过。
只有当年一个小娃儿曾瞅着黑亮单纯的大眼问:“师父您有没有名字?叫什么名字?”
还记得刹那间他因为错愕而久久无法回答,连声被难缠的娃儿追问后,才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当时天真的娃儿并不知道这一声询问对他而言有多大意义。
那是代表有人重视他啊!
即使只是一名小娃,也或许正因为是天真单纯的小娃才显得格外有意义,才让他在往后的岁月里将他视为特别、将他呵护在手掌心上,进而失了防范,任这道身影嵌入自己心版无法剔除。
抿紧的唇漾开笑容,隐了仲云忐忑的心,他一向能从江岩的表情读出他的思绪,也因此更知道他有多开心自己唤他名字。
如果知道这样就能让他如此开心,他早该不顾什么礼仪,甘冒大不韪的罪名唤他名字,而不是师父师父的直称了。
想到这儿,仲云重新倚进江岩怀里,甚感内疚地说:“对不起,让你痛苦了。如果我能早些日子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意,也就不会让你痛苦,这段时间让你痛苦,我对不起你。”
“你何尝好过!”江岩心疼他的自责。“下山后没有好好吃过睡过吧,你看看你自己,比下山前瘦了一大圈。”他的身形原本就因为食量小而较一般凡人男子瘦削,现下又瘦了一圈。
江岩摇头叹气,伸手抚上他的脸,为他抹去狼狈的泪痕。
“你不也是。”抬手拂去江岩银发上的落叶,黑瞳里净是难过。“明知道是这结果还要逼我下山,这又何苦。”
江岩苦笑,“我只知道自己会如此,怎知你会与我有同样心思。”
仲云伸手按上他唇边的苦涩浅笑,“你常说最懂我的人莫过于你,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
“我没有把握。”在长久以来的倚赖与情爱间他看不出仲云对他是属何者,这也是他一直隐瞒自己心意不愿被看穿的原因,怕被轻瞧,怕再也不被倚赖。
如果不是般若一再相逼,将他逼到无法压抑自己心意的地步,今日他们仍会是师徒,他还会是那个只容许自己以师徒情谊看待仲云的江岩。
“所以……我的下山仍然有其必要。”仲云朝他一笑,带着庆幸意味。“若我不曾下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就让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想法。”江岩毫不迟疑道出一开始早下的决定。
“瞒着我一辈子?”
他点头。“毕竟这并非自然常理,或许不让你察觉才是最好的。”
“那你自己呢?”难道真能就这么委屈自己?
“我只顾得了你。”这是他唯一的答案。
言下之意是——为了顾及他,连自己都不顾。悟出他话中真意的仲云又是一阵错愕。
“你让我更庆幸自己下山走这一趟。”羞涩地躲进他胸口,仲云低声嗫嚅。“若没有这趟下山,恐怕我注定错过你、错过这份情,终生后悔而不自知。”
“何不说错过也好,我,以及这份情——并不值得你赔上一切。”江岩收紧双臂,苦笑他傻气的话语,笑他不知道自己会因此而失去些什么。“你这么做等于放弃这尘世,你当真不留恋?”
“在这尘世我本就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留恋?”仲云抬头,要他看见自己眼里清清楚楚的执着。“我唯有的除了自己,就是栖霞山上的记忆,而那记忆里最多的就是你了,我不愿为这与己无关的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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