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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 by 绪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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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纣王如此宠溺妲己,任谁也料想不到,纣王的她,原来是个他。 
  摘星楼中,焚香的烟云缭绕,四周景物朦胧一片。 
  他眯著眼看女伎们婀娜多姿的舞艺,细而长的眼儿微微上扬,丹凤杏眸露出了迷茫醉意。他不甚专心地移转著目光,瞥见寿安适地坐著。 
  身著赭红衮服的寿,有著比女子还出色的容貌,但却偏又爱搜罗美女,在寿身畔几年,他似乎也要染了寿这种恶习。 
  朝歌城内的女子总是生得柔柔弱弱,水生娃儿,她们的肌肤白晰而柔软,让人很想张大了嘴一口咬下去,连皮带骨吃个精光。 
  虽然,他穿上了寿给他的后服,成了朝歌城内集尊贵荣华於一身的女子,但他的骨子里,还是以前那个玉璃。 
  悠悠岁月让他退去了狐狸之姿,他以人的姿态代替妲己入主朝歌,但,他并非如妲己般是名女子。许久许久之前,在他与世隔绝,未曾接触俗世的时候,他也不知何谓男女之别,只是後来好像遇见了谁,他忘了那个人的脸了,於是,他照著那个人的形体,化成了今天的模样。 
  原来,男女是有别的啊。害得他现在穿衣衫的时候,胸前都平平的,很容易地便引人侧目而来。 
  「寿……」玉璃攀上他身,醉得一塌糊涂。容颜也在浓酒薰染晕渲下,显得媚色撩人。 
  「不再穿这身衣服行吗?我也想穿像你这样!」玉璃扯扯寿的衣襟,再慢慢地将其抚平。 
  「我会叫宫娥送去,但你只能私底下穿。」寿将视线移至玉璃身上,冷然的脸庞就算在面对玉璃时也没有太大起伏,他像颗傲然独立於世的星子,从未与人有过交集,一心只处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待著商末来临。 
  「为什么?」酒迷失了玉璃的心性,让他无法做太多思考。他只能重复著翻开寿的衣襟,再将它合上的动作。 
  「因为你现在是妲己啊,我的皇后!」寿任玉璃玩著,他早已习惯玉璃喝醉酒後的种种失态举动。 
  「那我先回去,你立刻让人把衣服送来吧!」玉璃扯著寿的衣襟,双眼朦胧地对不准寿的脸孔。 
  「来人啊,送娘娘回去!」寿唤来侍卫。 
  「站住别过来!」玉璃朝靠近的侍卫喊了一声,侍卫随即僵在原地。 
  「皇城如此大,你该有个侍卫傍身守候。」寿任他揪著衣裳,也出言不阻止。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玉璃突地站起身来,衣袖翻飞,打翻了鸱盛酒容器中氤氲热气的佳酿,亦溅湿了寿一身。 
  「你醉得厉害。」寿淡然说著,饮落青铜爵中黍酿甜酒。 
  「吻我!」玉璃勾起一抹媚笑,模糊的视线想要盯住寿,但却怎么也锁不住寿的脸孔。 
  寿索性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倾身按下轻描淡写的一吻於玉璃唇际,此吻当中却无欲念,唯有肤触,道:「若出皇城,莫要久留,更别让他近你身,否则你是为他寻死路。」寿说得轻、说得浅,就如殷殷嘱咐般。 
  玉璃醺然笑著,也不知是否听入了寿的话,他就这么不让任何人随侍,只身影单下了摘星楼。 
  摘星楼位於朝歌王城之内,坐落西方,城高四丈九尺,由玛瑙明珠相砌,建若琼楼玉宇。黑夜里,夜空中星辰若是闪耀,地上的楼宇便会交相辉映,蔚为奇景。 
  摘星楼,是寿竣工之时,让他取的,他曾经是那么地喜欢著星星,但如今却已许久不愿抬头望星辰一眼了。星子闪烁著的光芒似在朝笑著他,为了个虚无的诺言等了千多个岁月。 
  摘星楼这名取得讽刺,他的力量何其渺小,哪有能力摘星呢? 
  丝竹管弦之声从未停歇,由楼层高处流曳而下,空旷冷寂的四周仅剩一丝微鸣。咽喉一股气哽著喘不过来,他惊然发觉自己仍是以前那个憎恶寂静的玉璃,但当初说好要陪伴他的人呢? 
  却已经失去了。 
  踏著巅簸的步伐,他醉得跌进了御花园里。倒在软绵的花圃之上,他睁著迷蒙的眼,将整片夜空的星辰纳入了眼底。 
  天之上,星光粲然,刺眼得叫人由心底泛出疼痛。 
  他紧闭了双眼,不愿直视。 
  心里,有个身影模糊。他不知是因为太久了,才遗忘了那个人的容貌;还是不想记得,所以将其抹煞了。 
  心底,有种怅然有种怨。他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就连寿,也只是默默凝视著朝歌西方的那片土地。西方有著谁呢,是谁让寿这样魂牵梦萦呢? 
  寿的心从来不存在他身上,让他看似拥有一切,其实却是全然皆空。 
  他也曾对谁魂牵梦萦吗…… 
  那个人现在在哪呢…… 
  玉璃曲起手臂遮盖住了眼睛。星光太过刺眼,叫他直视不了。 
  是谁说要永永远远守著他的…… 
  如今为何……不在他身边呢…… 
  第七章 
  醉得厉害。 
  方才喝的烈酒让他失去了起身的力量,他或许该听寿的话,让侍卫送回寝宫去。 
  後悔了,但他已下了摘星楼,要再爬上去叫人,他已没半点力气。 
  就在他想,乾脆於御花园上睡个一晚,酒醒了再说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细碎的声音由远处而来。 
  那似乎是谁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得慎重,落得轻盈,若非园圃中被压下的花草出声,他可能不会察觉到那个人。 
  缓缓地,声音停在距他颇近的地方,玉璃感受到一阵灼热的视线,他知道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扶我起来!」玉璃以为是哪里来的侍卫,随意地便喊了声。 
  迷蒙的眼里,他忽瞧那人的身子震了一下,怔愣许久,然後才伸出双臂。 
  玉璃将手伸给他,怎料那人却一把将他凌空抱起。 
  他被人拥进了怀里。 
  「还好吧?」一个声音说著。 
  玉璃怀疑自己是否因酒醉未醒,而听错了。朝歌内人人都识得他,没有人敢以这种字眼对他说话。然而这个声音中却有著他阔别已久的熟悉,让他深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 
  「送我回寝宫……」玉璃无法再想,他觉得累了。寿给他喝的酒是琼汁玉液,连天上神仙都会醉的,甭提他这只小小狐妖了。 
  「你的寝宫在哪里?」那声音问著。 
  「在……」玉璃举起手臂,无力地以手欲指方位。哪知,才稍稍地抬起,却又软了下来。醉得无力了。 
  「玉璃?」 
  玉璃听见那声音唤著他的名字,怎么可能,他那名字只有寿知道啊!不一样,这声音和寿不一样。 
  寿是冷冷的,无悲无喜的……然而这声音却有著……莫名温暖…… 
  是谁…… 
  睡去之前,他想起了一个模糊身影;想起星光灿烂,大火燎原的那夜。 
  是谁…… 
  「然後您就把他带回来了?」 
  宰相府某处偏僻的厢房内,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子睁大惊恐双眸,来回踱步,不安地走过来又走过去。 
  「他醉得像贪泥似的,不能不管啊!」 
  「星君,他可是朝歌的后,纣王天天拥著不放的爱妻啊,您将他带回这里,纣王找不著人,不翻了朝歌才怪!」绿衣仙子名翠,为天帝之女湘君麾下五色彩石之一。 
  她因犯事,被主子丢给了女娲,女娲又将她丢给天相星,再让他们两人藉由不法管道,转世为人,上至凡间。 
  所以这世,他们成了空有仙风道骨、前世记忆,却没半点能耐的凡人。而且偷偷落凡之事上头已经有人知晓,宰相府上空日日有天兵天将巡视,只等他们两人这副凡人躯体不堪使用,也就是平常人讲的寿终正寝时,就要将他们押解回天庭受审。 
  「我不能不管。」他笑著,还是这句话。沿用上一世的名,也延续上一辈子的感情,他并没有认同父母给予的姓氏名号,而是认定「笙」这个字,为他唯一的名。 
  是的,他是「笙」,但同时却也为殷人们的相、帝乙皇的血亲、纣辛的叔父,更是商朝最受人民爱戴的臣子──比干。 
  「我们不是该循序渐进,先离间纣王和这九尾妖狐的感情,让纣王疏离她,然後再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将九尾妖狐驱出朝歌吗?您一旦暴露身分让纣王发觉,不就前功尽弃了。」她都想好美人计,要努力诱惑纣王了说,这天相星怎么自己先失了方寸,打乱计画。 
  「我晓得该怎么做。」笙只是轻描淡写地应著。 
  她是曾经风闻,天相星当年与九尾妖狐曾有一段情缘,天相星受困幽都近二千年之久也是因九尾妖狐的缘故。只是她不明白这狐狸害人不浅,又做了许多坏事,为何天相星仍锺情於他。 
  天人是不能短视近利,为爱欲而舍众生的。他们要有责任维护这天上人间的祥和安宁,拯救所有穷苦受难之人於水火。怎么这颗星受罚之後,仍执迷不悟,无意醒来呢? 
  她不懂,真、是、不、懂! 
  翠转过身去,要瞧九尾妖狐究竟生得什么倾国倾城的模样,能迷得纣王和天相星神魂颠倒,甚至连她家主子与女娲娘娘也关切甚多。她这可不是什么心里不平衡,只是好奇罢了! 
  哪知,就在她将视线移向床第的那一刹,忽地对上了一双绽著迫人银光的狐狸眸子。那双挟带兽性的眸中冰冷大於炙热,吐露出的寒意叫翠一下子由脚底冷到了头顶,当场僵住,动弹不得。 
  「你醒了。」笙温和若煦日的口吻如昔般轻易地便流曳而出,他的笑容也浅浅地扬在嘴边,和以前一模一样。 
  「先出去吧!」笙在翠耳际小声附语後,轻推了她一把,好让硬直得举步为艰的她能顺利走出这厢房。 
  让翠离开後笙迟疑了一会儿後,还是靠近了玉璃。 
  他瞧见了玉璃银眸中漩著的冷傲,他不了解其为何而来,也知道该适时离开,但思之若狂的人儿如今真实地就在他的眼前,他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转身而去。 
  走了过来,迎向玉璃的眸,宛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般,声调平稳而自然地道:「觉得如何?」 
  自他闻得寿为某一诸侯之女废原有的姜皇后起,便猜测到朝臣门口中赛若天仙的妲己是与他绝别多年的玉璃。 
  他想见玉璃,但寿却将玉璃养在深宫闲人无法入内之所,让他望眼欲穿,也寻觅不得玉璃身影。 
  昨日,他一如往常在朝歌皇城内闲荡,但见摘星楼装饰的明珠宝石在夜空下闪烁光芒,又见一抹身影醉倒御花园畔。他原只是关心地趋向前去,怎料如此便遇上了空盼多年的玉璃。 
  一时失了神,待他清醒之後,却发觉已抱著玉璃返回宰相府内了。 
  但,玉璃深沈的眸子却不复当日清澈明晰,他见玉璃眯著细眸,犹如其他野禽入侵了他的地盘,让他感受到某种威胁般。 
  玉璃艳红的双唇微微掀起,以睥睨万物的口吻问著:「你是谁?竟敢将我掳至此处?」 
  笙愕愣。 
  两千年是何等漫长的时间,他胸口满溢著无法相见的酸楚,朝朝暮暮不能忘怀,却只换来玉璃一个问句。 
  「玉璃,是我啊!」笙缓缓地坐上玉璃床沿,他只想再靠近他些,以弥补这段空白岁月的蹉跎。「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我不认识你!」玉璃以他在朝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口吻说著。 
  「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笙,天雷撼动那晚,与你相遇的那颗星子啊!我们的名字,都是对方取的,你怎么给忘了呢?」笙有股迫切,想尽快唤回玉璃的记忆。那双银眸曾有的率真如今污浊了,破军星是怎样的对待,竟使如白纸般无瑕的玉璃蒙上一层灰。 
  他是心疼,又有不舍,玉璃的笑容曾是他最珍视、重要得令他不敢碰触的,但当他欲重新拥有时,玉璃却已不再对他展露笑颜了。 
  「笙……」玉璃注意到了他温和底下的一抹急切。他喃喃咀嚼著这个名字,那个一直回荡不去、纠结他思绪,令他全无想法图有怅然的身影也在此时渐渐鲜明了起来。 
  我在天上,夜夜看著你,夜夜守著你…… 
  脑海里窜入笙那时说过的话,他的神情如现今般温文和善。接著,玉璃记起来了。 
  所谓的遗忘,原来只是将回忆埋在角落不去碰触。这阵柔软而令人怀念的声音是把钥匙,轻易地便扣动了他心里的锁。 
  然而,当千年已过,解开的并不是初时柔软纯挚的情感,玉璃只觉愤怒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他所记起的是,山|穴之外、乌云蔽日,笙抛下他绝然离去。 
  他等著,在大雨不休的夜里也仰望星火熄灭的星空,直到,雨水不散聚成了沼,山林夷平化作湿原,笙却从来未回来过。 
  亘古至今,无云的夜里星子总不断地闪著。他们在笑,笑他的疑愚,所以他闭上了眼,当自己死了般。 
  笙若在天上看著、守著、护著,怎会见他如此痛苦,也不愿再次下凡来解他相思愁绪。两千年不是两年三年,绝望积累会让人窒息。初的一千年,他虽避过旱天雷千年一度的雷击,但心已冷了;後的一千年,他选择遗忘来解这无边无际的等待之苦,但心已碎了。 
  直至後来,他的心中再也没有谁的存在;直至後来,他有躺卧牧野湿泽忘记了一切;直至後来,寿的出现赋予他生命全新样貌;後来的後来,他已不是当初那只不经人事的小狐狸了。 
  眼神闪烁著,玉璃瞧见笙眸底那抹殷切期盼,但他挟带著愤怒的报复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经思索地便开口了:「我不认识你,也没替任何人取过名。我父复姓有苏,为冀州封侯,他唤我为妲己,非你口中玉璃。」 
  玉璃漾起一抹诡异而邪魅的微笑,将怒意沈入了笑颜底下。「现下,你可知我是谁了吗?」 
  「玉璃……」笙触到了玉璃眼中那抹冷绝。一份搁置千年的情,早尘封入定,他真再也挽不回吗? 
  笙抬起手来,想覆上玉璃玉般晰白柔腻的肌肤,怎料手才靠近他的脸庞,就为玉璃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指。 
  指尖传来痛楚,透过脉络,穿过了他的心。玉璃眼底燃烧著不曾退却的愤怒,虽以媚笑遮掩,但笙仍看见了他眼底的痛绝。 
  利齿无情地陷入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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