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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垠 上:白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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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赫然竟是遇到丹霞那日撑船的船家!
他看了七夜一眼,面上毫无表情,又出去了。
俞丹霞见他一脸难以置信,道:“没错,你那天在船上见到的就是他。他们都是我的人。”她忽然笑了一下,道:“想不想见他们,他们现在都在外面候着呢。”
她道:“他们都是很忠实的仆人,他们办的事也从没让我失望过,因此你大可放心,辰霜哥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这里的。”
七夜沉默,半晌才道:“你究竟怎么了?”
丹霞看他一眼,淡淡道:“多余的话你不必问。你现在只需做我要你做的事。”
七夜不作声。
他看出丹霞并不是在开玩笑,那么他现在身处七彩赌坊也是事实了,可是她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之间的来龙去脉恐怕一时间实难弄清。他忽然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丹霞道:“未时。距我们离开菡萏山庄已有一日多了。”
一日多。易辰霜应当已经发现,他会找他么?
七夜道:“你是瞒着你那些师兄出来的?”
丹霞凝视他半晌,忽然笑出声来,道:“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短刀挑起一边茶几上的一样东西,在七夜的眼前晃了晃。
是他脸上原本戴着的人皮面具。
她将面具丢到一边,用短刀碰了碰他的脸,道:“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七夜没有动作,也没有避开她的刀,她轻笑一声,道:“难怪……”
她收回了刀,道:“难怪能勾引到辰霜哥哥。”
“我都看见了。”她忽然轻声道,“你们在屋里做的丑事。”
她嘴上说“丑事”,语气却很淡,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你真是贱。”她道。
她转身,似是想回到先前坐的椅子上,却突然又转回,俯身平视七夜。
她手上的短刀也已抵上了他的脸。
她瞪大的眼睛令七夜觉得有些难以招架,只得将视线落到一边。俞丹霞突然毫无表情地冷冷道:“喂,你说我在这上面刻一幅画怎样?”
七夜暗叹,道:“丹霞,你究竟想做什么?”。
“别叫我的名字,少跟我套近乎。”她淡淡道,又眯了眯眼睛,道:“你怕不怕?”
七夜不作声。
寂静。
半晌,她收回了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懒懒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我知道,你除了这张脸还能看看,实在一无是处,我不会忍心剥夺别人唯一的东西。”
七夜苦笑。丹霞道:“你笑什么?”七夜道:“我笑你说的真对。”他顿了顿,道:“你带我到这里来,总不会就只为了闲聊吧。”
丹霞一手撑着下颌,淡淡道:“到了赌坊,当然是要赌。”
七夜道:“我没有钱。”
丹霞道:“我不赌钱。”
七夜道:“你赌什么?”
丹霞道:“赌手指。”
她将短刀扔到桌上,道:“你若输了,就砍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哪一根随你挑。”
七夜道:“我若赢了呢?”
丹霞道:“赢了就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能说谎。”
七夜苦笑:“好不公平。”
丹霞道:“现在我就是公平。”
丹霞伸手,她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骰盅。
黄金骰盅。
丹霞道:“我们来玩最简单的比大小,十局,点小为胜。”她晃了晃骰盅,道:“你也看出来了,这骰盅是黄金做的,内力无法渗透,做不得假。我也是个生手,没有什么技巧,因此一切听天由命,实在是再公平不过了。”
见七夜不作声,她又道:“你若同意,我马上叫人给你松绑。”
七夜道:“我能说不同意么?”
丹霞道:“不能。”
七夜苦笑,点了点头,道:“好,我跟你赌。”
麻绳被松开,他的身体终于暂时恢复了自由,不过他一分想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只因他已十分清楚,这样的状况下他是绝计逃不脱的。
然而他的脑中却已在飞速思考。他原本就觉得奇怪,衡山派的人为何要带一个半痴子下山一路到杭州,她根本没有必要去参加什么水华会,现在看起来她原本就没有与他们同行。不过她那些所谓的仆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他们又为何甘愿受她驱使?还有——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你先。”丹霞道。
七夜接过骰盅。
摇骰盅,落定。他也几乎从未玩过骰子,只知道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小心点哦,若十局都输了,可就一个手指都没有了,辰霜哥哥再怎样,大概也不会喜欢一个没有手指的人。”丹霞淡淡道。
盖开。
白玉骰子,宝石镶点。
六点。
丹霞接过骰盅,同样开始上下左右大幅摇晃,不过若是行家就会知晓,这种“大摇”对生手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是出于一种惯常心理。
骰盅终于落定在桌正中。
丹霞伸手缓缓将盅盖揭起,不过她只揭起自己能看见的那一面。
四周寂寂。
“真是遗憾。”半晌,她才道:“——你赢了。”
盖开。
八点。
不等七夜反应,她便沉声冷冷道:“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衣巷。
人来人往。
易辰霜和南宫灵呆愣愣的站在巷口,脚上像是钉了钉子,一动不动。
因为他们实不知道究竟该往哪儿走。
青衣巷中有二十八家妓院,十八家赌坊,十三家小酒馆。
青衣巷原来是这样一个地方。
巷子里停着各式各样的马车,要找到那辆已经改头换面的绿马车实也要费一番工夫,何况那人很有可能已将马车处理掉。
两人站着,行人来来去去,稀奇地打量他们。
易辰霜先缓过劲,四周望了望,看到一边有个小面摊,便走了过去。
“葱花面一碗。”他道,边说边在老板面前的小桌子边坐下,南宫灵也坐下,易辰霜道:“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南宫灵皱着眉看了看老板肥腻的手,油污满布的桌凳,筷桶,不知多少人用过的也不知洗没洗干净的碗筷,摇了摇头。
老板将面下到锅里,等水沸的这段时间里,易辰霜道:“老板,敢问这附近什么人见识最广博,消息最灵通?在下方自外地来,很想去拜会拜会他。”
那老板看了他们一眼,了然道:“你们是想找杜老板吧。”
易辰霜道:“杜老板?”
那老板道:“杜老板就是这里消息最最多,最最快的人。”
易辰霜道:“哦?敢问他家住何处?”
老板道:“不知道。”
易辰霜道:“不知道?那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那老板道:“他的名字就叫杜老板,不过我没见过他。”
南宫灵嗤笑一声:“这人的爹娘,想必是想做老板想疯了。”
易辰霜皱皱眉。
南宫灵道:“既是这附近的人,又这么有名,你怎会不知道?”
老板道:“杜老板说的每句话都是要用钱买的,据说最便宜的也要五百两,姑娘你看像我们这样的人,会认识他那样的人么?”
易辰霜道:“谁见过他?”
老板摇头:“不知道。”
易辰霜暗叹一声。
面已好,端上了桌,易辰霜抽双筷子,胡乱拨拉。
吃了几筷,他突然发现长桌上还有一位客人,隔一个位子坐在他左手边。易辰霜看了看他,三十五六岁模样,穿一件素色布衫,气质儒雅,不像是会到这种地方来的人,却只是啜茶,没有叫面吃。
易辰霜不禁道:“兄台为何干坐此处?”
那人转过头看他,易辰霜这才发现他是个十分俊美的男子,虽然已有些年纪,却丝毫不能折损他的风采一分,尤其是他周身上下的气质,竟似有些翩然出尘,清雅无匹。
在这样的地方见到这样的人,易辰霜也不禁一愣。
那人却笑道:“我坐在此处,自然是因为我想吃面。”
易辰霜道:“可你却没有叫面吃。”
那人道:“因为我没有钱。”
易辰霜道:“那你为何还坐在这里?”
那人道:“因为我想吃面。”
两人像是绕口令般绕了一通,南宫灵已禁不住想笑。那人却一脸认真,似乎想显示自己并不是在开玩笑,然而正是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却使这场面显得更滑稽。
易辰霜道:“你既没有钱,又想吃面,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那人道:“我想找人替我付钱。”
易辰霜道:“看起来只有这样了。”
那人道:“只有这样。”
易辰霜道:“那么你准备找谁?”
那人道:“找你。”
易辰霜道:“哦?理由?”
那人道:“因为即便我不愿意你也是抢着要替我付的。”
易辰霜道:“为什么?”
那人道:“因为我知道杜老板住在哪里。”
这回南宫灵笑不出了。
杜老板就住在青衣巷里,直走左拐,从一家叫“倚翠楼”的窑子的院子里穿过,再直走右拐,穿过“长春赌坊”的大堂,从后门出去,看到一家“小漠北”酒馆,进去以后在酒馆老板耳边轻声说一句话,他就会带你去见杜老板。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木头人。”
易辰霜和南宫灵终于站在杜老板的屋子里。
这屋子其实是小酒馆的储物间。
屋子很窄,无窗,也没点灯,只靠门外漏进来的一点光,半明半晦。两人的眼睛略微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这屋内的布置。
一床,一桌,一椅,一几,桌上一盏油已枯的油灯,旁边有一碟酱菜,半碗白粥。
仅此而已。
屋内却没有人。
“杜老板可在?”易辰霜道,没有人应。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南宫灵道:“难道杜老板不在?”
易辰霜不作声,四下看了看。
忽然他一个箭步跨到床边,仔细端详起床上的一床已污迹斑斑的青花被。
南宫灵也踱过来,被子有什么好看?
被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平铺的被子中央有一块小小的突起。
易辰霜示意南宫灵靠边一些,自己也站到侧边,轻轻掀起了被子一角。
被子下面是褥子,褥子上还是突起着一块,易辰霜将褥子倏地掀起,当看清褥子下是什么后,两人不禁一怔。
褥子下面是床板,突起的那块地方是一块没有合好的板。易辰霜轻轻将板掀了开来,床正中立时出现一个方形大洞。
易辰霜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过去,却发现下面有些光亮,映出一条梯绳。
他这才发现那洞的大小正好能通过一个人。
这下面竟有一个地道!
两人面面相觑。
南宫灵皱眉道:“我们不会要下去吧。”易辰霜道:“你呆在此地别乱跑,我下去看看。”
南宫灵却道:“那不行,你去我也去。”
易辰霜道:“随你,不过你好生跟在我后头,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地道,将身后的床板合上,地道中却每隔三尺就有一颗夜明珠,亮如白昼。
通道中却开始出现了一条条小岔道,两人往左去,发现这条岔道不多时便到了尽头。
尽头处什么也没有,只是上方有一细条亮带。
两人将眼睛凑上去,发现这亮带实是扇窄缝似的窗,从这里看出去,竟看到上面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屋子,这窗开得却很有技巧,即便是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屋内的景象也能看个七八成,而且他们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绝看不见他们。
屋正中的紫檀镶玉桌边,坐着两个人。左边一个着青衣,背上一把宽三寸的剑,右边一个着蓝衣,背上一柄奇形大弓,箭筒置于桌上。
易辰霜一见他们的脸,不禁轻声道:“张有穷,李飞鱼?”
南宫灵道:“你说这两人是‘龙泉剑’张有穷和‘落雁弓’李飞鱼?”
易辰霜点点头。这两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过此刻两人干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正想着,忽然门开了,进来一个着粉紫纱衣的姑娘,粉面桃腮,手中拿着一把琵琶,在一边坐下,作势就要弹,却被张有穷挥退了。
易辰霜见那姑娘打扮,又瞧了瞧屋中摆设,略一思索,便已明白这原是一个妓院。不过两个大男人到妓院却又不叫姑娘,实在有些古怪。
两人的表情却似很凝重,等那姑娘走了会儿,李飞鱼道:“这次能找到他们,无梦山庄实在功不可没。”
听到无梦山庄,易辰霜立时竖起耳朵。
张有穷道:“哼。现在只怕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赏金在追查他们,不过那些人完全不行,真正能跟他们一较高下的显然只有我们。”
李飞鱼道:“哼。这次找到他们后,定要血洗前耻,为弟兄们报仇。”
张有穷道:“听说这一次,那两只老鬼也来了。”
李飞鱼道:“哦?他们倒是久未到江南来了。既如此,就让他们去打头阵好了。”
张有穷道:“总之,最大的功劳定是你我二人的。”
李飞鱼道:“哼。”
南宫灵轻声道:“他们在说什么?”易辰霜没作声。他想往下听,那两人却不再说什么,唤了几个姑娘来。
易辰霜和南宫灵便也不再看,又四处探了探,原来每条岔道尽头都有一扇窄缝似的小窗,上面不是窑子里红姑娘的闺房就是赌坊供贵客使用的单间,要不就是小酒馆的厅堂。
“原来如此。”易辰霜道,“杜老板的消息之所以那么快,这地道功不可没。”
只要是走江湖的人,酒色财,必占其一——在女人的床上云雨方艾,在赌坊里已赌得双目赤红,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这时候要是还有男人能守住什么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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