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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传--破城2-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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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离说完,拿起一小盒松子糖递给了他,并且说,和姐姐一起吃去,她已经在等你了。
  那个孩子高兴的拿着东西走远了,他抬头却看见李晋又折了回来。
  黎永先生仿佛对周家有些不以为然。
  哦,没有。
  周离的手拿起那杯冷茶,握住茶杯的手有些苍白,像是寒冷的天气中由于气血不足而致使手脚冰凉。
  周家的公子十四岁中状元的时候曾经回乡祭祖,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周演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开了上千坛的状元红。那种坛子都有一人多高,很多人整整醉了三天三夜。
  那个时候我也去了。即使年纪小,还不到十岁,可我也记得那种荣耀。
  即使改朝换代,可是人们的身份还一如既往。即使有一天我可以富甲天下,但是依然不会拥有那样的荣耀。
  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子可以。
  令公子聪明伶俐,一定不负厚望。
  希望如此。
  李晋第一次感觉,他和这个先生有些话不投机的感觉。黎永并不反驳他,但是他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让他所有的锐利如同击打在棉花上,软软的。
  当他离去的时候,他总是想着黎永握住茶碗的手指,如此的苍白,仿若没有生命一样。
  而周离对他的看法很简单,没有谁对谁错的事情,他们只是不是同样的人而已。功名就是这样的奇妙,有人辞官回家乡,有人星夜赶路程。
  在夏天终结的时候,连着缠绵二十多天的雨让人们感觉很烦躁。
  李晋得到了朝廷的一个消息,新主龙貉要编修前朝的历史,天朝的百官为了前朝末代权相周离的归属争论不休。有的认为周离是郑王子蹊幸臣,应该归为佞幸,可是也有的人说,周离毕竟在雍京破城之日自绝殉国,就冲了这份绝烈和忠诚也不能让他和奸佞之人同为后人诟病。
  后来,连永嘉这个小城也为了这件事情而起了波澜。
  周离初为相的时候,永嘉周氏祖宅大门外起了汉白玉做的牌楼,面阔三间,上复三顶,高低错落,纵横陈置。上面浮雕五鹤并且有郑的先王御笔亲题的大字“功于名教”,如果这次周离被归为奸佞之人,那么这个牌楼是拆还是不拆。
  不过正当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新的封王一纸诏书,说先王遗命把周离归为普通的先朝臣子,归入列传即可。
  李晋有的时候会问周离一些问题,出身周家,才华冠绝天下的名相周离为什么会被人归为幸佞?为什么永嘉这些人为了一个牌楼都会争论上很多天?为什么封王的诏书只说明了一个其实本来就是这样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周离还是端着茶碗不凉不热的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样的事情经过了一遍,第二遍就不觉得很新奇了。
  李晋的妻子梁氏出门淘米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看起来三十左右岁的年纪,皂色衣衫干净整洁,暗隐的华丽。在女人的角度来看,他长的十分俊美,只是他的眼睛在和煦中隐藏的锐利,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
  我不喜欢这个人,她暗自对自己说。
  那个人问她,家中可有病人,他是江湖郎中,治疗疑难杂症最是在行。
  梁氏刚想说没有,可是忽然想起了隔壁的先生左臂似乎已经废了,于是问他,伤筋动骨的看不看。
  男人一笑,如绽破冰凌下盛开的雪莲花。
  看,怎么不看。只要是疑难杂症都看得。
  梁氏仿若受到蛊惑一般,把他领回了家,李晋这些天刚好外出新州进货,家中就只有黎永和两个孩子在。
  就这样,周离看到了最不应该看见的人。
  很多时候,人们总会想着事情发生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可是实际上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发生如同太阳每天在东方升起或者人们平常吃饭一样,其实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李晋打通了很多关系,终于从永嘉的父母官手中买了些周家贮藏二十年的状元红准备过节的时候喝,因为尊重黎永这个先生,所以也送了一坛子给他,周离现在为了晚上正相着准备一些小菜,而同时这些天的天气有些阴,周离拿了一包热盐给受伤的左臂热敷,刚弄好了要穿衣服的时候就听见门外李家的叫他出去,说找了一个郎中回来。
  夏天傍晚的阳光带了一种柔和的光彩,周离推开门就看见了站在苹果树下的人,一身皂色的衣衫,如晨星般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半分的退色,一如记忆中的人那般。
  是龙泱,那个本应该死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周离的面前。
  梁氏领了孩子走,临出门地时候还说让他们晚上到李家吃晚饭。
  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两个人变得很沉默,还是周离后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了一声,来了。
  是呀,终于找到你了。
  是终于等到我了吧。周家祖宅的那些兵,还有永嘉的关防,……
  龙泱揽住了周离,扣在怀中。
  你知道我一直在永嘉这里等你,而你终于肯出现在这里,我可以理解成你愿意原谅所有的过去吗?
  他低低的笑了。
  有些话可以说,可是有些话周离不想说。他把衣服的带子系好,笑着说,你来得真是时候,今天是七夕,一起吃个饭吧。
  还有酒,这些可是二十年的陈酿状元红,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喝过了,……
  很多年后龙泱一直想问周离,那天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过七夕,还是周离随口说的一个日子,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大家喝酒,不过他没有问,他知道,周离一定笑一笑,然后闭口不语。不过他到是问了周离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让周离回心?
  这次周离笑得很缥缈。
  因为有的时候,当我回头看到你的时候,如同我站在悬崖的顶端看着远山,……
  当年那个站在我身后的于桥仿佛又回来了,而我们,只不过又到了生命轮回的开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而已。
  ——完——

  最后的番外

  破城•;永嘉
  楚空推了一下他的眼镜,拿起手中的稿子对我说,“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手边已经装订好的文件递了过去,里面包含着所有有关郑王朝最后时刻的研究。从整个社会的军事,政治,经济,科技,甚至还有一些处在萌芽状态的宗教,到当时一些比较重要人物的个体研究,他们的价值观,生存状态,受到的教育,以及作为背景人物的群体研究。我对他说,“楚教授,这是我整理的资料,其中有我们小组完成的作业。”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呢?”楚空又问了一句。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一个朋友曾经说过,楚空的所谓《破城》这个故事和我们的研究是并行的,他们有一些交叉,可是更多的却是不同的方向。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力图构建一个相对真实而具体的宫殿,而我们的导师,楚空教授给我们的故事就如同在午后陈旧的宫殿中看到残卷。
  “周离,故事中的主角有着和你相同的名字。”楚空站起来,把那本他打印出来的文稿放在我面前,“算是对你出色完成课程的一个礼物吧。”
  “楚教授,如果你真的看重我,那么请给我最后的成绩记成优等,这是我希望看到的。”我这样说着,不过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外面是黑色丝绸包裹着硬纸做的封面,翻开它,看见里面是打印纸上面印着标准微软宋体汉字。我的手指摸在上面,油墨已经沁入纸张之中,什么也感觉不到。“楚教授。”我抬头看着他,“你总是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淡笑一声,没有说话。然后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右手食指和拇指掐住鼻梁骨,缓慢地按摩了几下。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你的前程问题。周离,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而三年PHD的机会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你好好想一想。”
  眼前这个优雅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做楚空。二十多年前伦敦帝国理工大学的物理学博士,回国后执掌远东大学历史系,并且专门从事郑朝历史全面研究。当时我报这个专业的研究生只是因为他同意免除我三年全部的学费,而那个时候,我父亲的生意出了一些问题,他不能负担我学习别的课程的费用。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课题,因为,无论楚空多么本事,无论他时候拥有最好的实验室,最充沛的资金,他所做的课题其实就和一个空中楼阁没有任何区别。一个不存在二十五史中的郑朝,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承认它的存在。
  “楚教授,我很高兴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今后的工作也许和真正的历史并没有太多的关联,所以,我想如果我继续进修下去的话,我会选择一个实用的课程,比如经济或者会计什么的。”
  “哦,这样,那真的很遗憾。不过,……”楚空习惯性地向后靠去,他拥有一个非常大的黑色皮靠椅,据说Winston Churchill是在楚空之前最后的拥有者。他的这个动作在我看来有些隐隐的压力,尤其是现在,他的双手手指相抵,中间是一个空白的弧度,然后手指放在鼻间下面。他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他说,“这样吧,现在离你毕业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做我的助手。下周一有新的学生要过来,你去安排一下。”
  “谢谢您,现在我正需要一份工作。”我合上他给我的那本勉强可以算是书的本子,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需要更换住的地方,我要收拾东西。”
  “对了,周离,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呢?”
  “怎么说呢。”我仔细想了想,“我和那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即使我们有着相同的名字。”
  “哦?”楚空表现出很有趣味的样子。
  “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会完全换一种生活,我只对自己的生命忠诚。”
  “恩,不错。你们的区别在于你们受到的教育的不同。其实研究教育在价值观形成中所起到作用,也是一个不错的论题。怎么样?”
  我哑然失笑,楚空总是无孔不入地企图说服我。而他看我笑的样子,他也笑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几乎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种貌似惋惜的表情。他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等毕业之后,先找一家公司打工,以后估计可能会自己做吧。”
  “也许你的专业不是很合适做生意。”
  我们握了手,我回答说,“慢慢来吧,事情总是人做出来的。”
  “为什么要拒绝研究这样的机会呢?”
  “恩。”我想一想,“怎么说呢,我想过一种繁琐而真实的生活。”
  周一开始,新生的注册,课程的设置,还有帮助他们尽量争取到学校的宿舍,这些工作都需要耐心,并且仔细去做。我从楚空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石板路旁边的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踢球。我站在路旁边,把书本和文件夹在胳膊下面,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子,抽出一支点上,叼在嘴里。刚想继续走,忽然眼前飞过来一颗足球,我躲了一下,它擦着我的眼镜飞了出去,把我的眼镜一起打到了地面上。我的眼睛是七百度的近视,没有眼镜眼前就是一片模糊。
  我刚想蹲下把眼镜拾起来,眼前有脚步声,似乎从操场那边过来一个人。路灯的光线是混黄|色的,我又看不清楚,就感觉在光影之间一个摇曳的身影,似乎走过了很遥远的距离才走到我面前的。
  他弯下身子,拿起了眼镜,仔细看了看说,“幸好是树脂的镜片,没有碎。刚才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见这边有人。”
  我接过眼镜重新戴好,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苏见蹊,今年十八岁,他曾经作为一年级的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身为优秀学生本身很吸引人的目光,不过这些与他的家庭背景相比又会有一些黯然失色。他是苏氏家族的三公子,据说在这个国家中,只凭苏家这个名头,就有超过一亿美金的银行信用。
  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少年,虽然他的个子比我还高一些。修剪精致的头发,清俊的脸,消瘦却强健的身材隐藏在白色球服下,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显示他自幼受到的良好教育和自身的修养,也许任何人都不会苛责这样的少年。
  我扶了扶眼镜,把嘴里的烟拿出来,冲着他笑了一下说,“没事。”
  说完我转身要走,他拦了一下,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
  “是吗?”他温和优雅地一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忽然感觉你很熟悉,却忘记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了,我想如果不问清楚,就是我失礼了。”
  “苏少太客气了。”我侧身从他面前走过。
  脚步声轻微而迟缓,而背后则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三少,他就是楚空教授最看重的学生,楚教授曾经为了他专门申请了一个经济研究的项目,……”
  我理解他的吃惊,楚空出身豪门,性情古怪自傲,从他出掌远大历史系以来,不曾动用自己资金以外的任何财力支持,也没有向别人要求过什么,所以当他向另外一位同样高傲的经济系教授提出申请之后,别人会对这样一件原本非常平常的时候诸多猜测。
  “是吗?”少年回答了两个字,却听不出情绪。
  清晨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耳旁的电话铃大响,我非常不情愿地拿起手机刚喂了一声,里面的声音稀里哗啦地传出来,“喂,小离吗,我是扶溪,……”
  这个女人本来的名字叫做李扶溪,有一个笔名或者说马甲叫做姬泱,她是楚空朋友的女儿,专门负责郑朝历史的故事编写,我手中那本《破城》就是她写的。她和我同岁,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带着行李离开家到远大来上学的火车上,那个时候她自己翘家去西部旅行,火车在永嘉的时候遇上了沙尘不得不停了一天,她换了一张卧铺票正好是我对面的下铺。相当活泼的一个女孩子,一来就很热情地让我分享她在永嘉买的肉包子,而直到现在我依然后悔当时告诉她我的名字和我的家乡的故事。
  “喂,小离,你有在听吗?”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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