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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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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伴随两条长腿进入他视线,萧香抬头望这个叫乔翌的年轻男人,点点头。
乔翌蹲在他跟前,背着光的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的感觉到胸口起伏的频率过快了,有些压制不住,满眼都是跟前这个名唤“萧香”的人,专注灼热的眼神停留在他那张泯灭了瑕疵的精雕细琢的脸上,想寻找一丝半毫自己所熟悉的地方,但他失望了,这张脸如此完满却又如此陌生,惊叹的同时心底也禁不住浮起一股似妒似恼的复杂感觉。
“乔翌!”女孩儿冲过来拖起他,愤怒的指责:“这人妖刚才污辱我,你干嘛跟他说话!”
“杨尚言!”乔翌冷眼扫过去,冷声说:“以后说话麻烦你先过过脑,别再丢人现眼。”
“……”头一次被他不堪责怪的杨尚言泫然欲泣,羞忿交加的瞪着他冷然的面孔,脚跟突然一旋,疾奔几步到正“事不关已高高挂已”的萧香身旁,抬起脚就狠狠往他脚踝处踢去。
硬邦邦的布鞋头踢中薄弱的脚外踝筋脉,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得萧香冷汗直冒,整截小腿麻痹了,两手向后撑着僵硬失力的身体,还没等他回缓过来,又几股强硬力道踢过来,杂乱无章落在小腿上……
一旁的乔翌看着他忍痛的表情和还在发狂的杨尚言,唇角抿直,心思瞬间疯狂转动,最后却只是呆立不动,看着。
“我恨!恨!恨!”杨尚言边踢边喊,终于崩溃般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act 13
船在礁石旁泊好,花四等人高声谈笑的提着网兜走过来,近了,瞧见三人古怪的姿势和气氛,都不动声色。沈破浪把手上的东西丢给一旁的小莫,快步走到萧香跟前,拂掉汗湿黏在他脸颊上的细发,视线在他身上遛了一圈,眉头轻不可见的攒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托起他僵硬的腿,把裤管撩起,就着月色也能看见白皮肤上青肿的痕迹。
自三年前的那件事后,“萧香受伤”这感知已成了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鱼刺,也许无关情爱,却也同样无法容忍,非除去不可!压下上扬的怒气,沈破浪森然的眼神扫了扫一旁陌生的男女,沉声问:“谁弄的?”
一致沉默,只有杨尚言间断抽泣的声音。
“小莫,去开车。”花四趁着他没发飚前当机立断声令,走近把杨尚言拉起来推到乔翌身边,转头招呼其他人收工。
沈破浪把石边的便鞋拿过来给他穿上,转过背:“上来,我背你过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萧香低声说,借着他的手费力站起来,小心翼翼又慢吞吞的迈出一步、二步……身体蓦然悬空,人已经被横着抱了起来,惊慌下不假思索的紧揽住他的脖子以免滑下。
“蜗牛见了你都以为自己在狂奔了。”单令夕在一旁调笑。
“……”萧香在想自己近五十五公斤的体重让人这么抱着走会不会太吃力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人轻松些?余眼悄然转向神色如常的沈破浪,又想到他运动神经很发达,在学校的时候什么体育项目他都是信手拈来,昨晚上看他赤裸的上身很精实,一看就知道是长年锻炼的成果,可想而知体力应该不会太差。
自我说服着,他也就心安理得了。(非、凡)
上了车坐好,沈破浪捏捏酸麻的手臂,侧头对上他略显尴尬的眼神,定定凝视几秒,再次问:“刚才是谁弄伤你了?”
萧香把头转向别处,不语。
沈破浪略略一想,了然,睇着他柔和的侧脸线条,偏金属冷质感的低沉声音道:“以后不能再傻傻的让人打了,没有人可以不问缘由的随便拿你发泄,即使对方是女人也不能一味容忍,别以为女人都是软弱无害的,你该知道,忍让只会助长她愚蠢的狂妄和盲目的嚣张,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这番刻意的意有所指的话说得平缓有力却有些肃然,一个个字正腔圆清晰的传入场所有人耳中,谁也没吭声,就怕一个不慎引火上身。
熟悉的人都知道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素冷静但一旦气怒爆发时却极其狠厉让人胆寒;而始作俑者的杨尚言虽然表面强装平静,可身子却绷得死紧,紧揪住旁边乔翌衣摆的手青筋浮起,一颗心惶恐不安飘浮不定,她虽然不太了解沈破浪的为人,但敏锐的直觉却告诉她此人不可能是什么温厚良善之辈,她现在后悔了,当时只是气火攻心才会……原以为那萧香只是田末末的朋友,没想到……
怎么办?她下意识的想依赖旁边熟悉的可靠的乔翌,谁知刚一抬头便对上他似指责又似惋惜的复杂目光,顿时委屈感伴随着痛恨狂涌而出,眼泪瞬间凝聚。
“我无法想象明天末末知道了,会不会大闹婚礼?或者干脆跟花六离婚?”花四玩笑道,但望着萧香的眼神却有慎重的思量。谁都知道末末对他的爱护已经到了执拗的地步,却谁也不清楚具体原因为何,她在自己与这个家庭间划了道无形墙,无人能跨越,即使是亲近如花瑜。
“哈,应该不会的,一个家庭组合起来不容易啊,哪可能说散就散?又不是儿戏。再说萧香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指望一笑泯恩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单令夕面容僵硬的干笑搭腔。
其他人闻言,只当两耳塞豆。这种两面不讨好的事何必掺和?
一时,车内静默寂然,呼呼风声从耳边飞过,忽然又几声鸟鸣骤响,此起彼伏,示威似的。年轻的小莫虽不太明白眼下什么情况,但这气氛让他觉得作为岛上一员的自己有责任调节,遂咳了咳,用欢快的声音说出干巴巴的话:“我房里有药油,等下我给他揉一下,保证明天他能跑能跳的。”
“知道么,”花四接口,调侃道:“我们小莫号称万能小超人,种果、开车、捕鱼、按摩什么都会呢。当初我爸想叫他出岛帮做事,我爷爷死活不肯,把我爸骂得头臭,还硬安了不孝的罪名。”
“嗬,小莫,花老爷子有没有给你找对象呢?”
“没有。”小莫腼腆回答。
“他今年三月份才刚成年。”花四懒洋洋的笑道:“爱情这种东西啊,飘渺无形,丘比特的箭却总是射偏一毫米。浪费脑力想那些,不如琢磨怎么把果子酒酿得更美味些。”
“你花扒皮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花玠花瑜花珈花什么,一听这姓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汤蔚蓝嗤之,抬眼见已经近罡邸了,不禁喜上眉梢,夸张的擦了把虚汗又扭脖子甩胳膊,唏嘘:“我怎么会有劫后余生的再世为人感?”
“何止你,我也同感!”花四边说边觑一直静默的沈破浪,后者无甚反应,他忍不住重重的暗叹了一气,敛下佯装的戏笑,起身坐到两人身后,趴在椅背上唤了声:浪头儿。
那声音里透出低迷的情绪让萧香恻然。花四在他的认知里,一直都似无畏率性、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浪人,然就这短短数小时,他看到他变得沉寂了,亦或是:成熟了?
“小四,”沈破浪揪了揪花四额前一缕发,又摸摸他脑袋,逗猫似的狎昵抚慰:“乖乖的,别吵。”
“去你的!”花四白眼射之,倏地屈指弹了弹正忍笑的萧香,悲愤痛陈:“一丘之貉,我算是看透你们了!明天吃了喜宴你们通通都给我滚了吧,就不信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今晚的事,算是就这么结了。气氛回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单令夕矜持的笑,“也不知道谁催魂似的叫咱们提早,改日你想请,我们还不来了呢。”
“多稀罕!”花四啐一气,眼见大门靠近了,忙喊:“小莫,开进去。”
“好。”
act 14
小莫把车停在前院,院里很安静,些许鹅黄灯光从门窗中泄出,给被月色照得惨白的庭院渗了些温柔。客人们兴许都休息去了。一行人下了车,自各散去,萧香坚持下地行走,沈破浪叫小莫速去拿药酒到后院三楼甲房,随后便拉着他慢步,走出几步后,突然转头,目光对上一直望着他们看的乔翌和杨尚言,只一眼就又转回去,漫不经心问:“那男人你认识?”
萧香的注意力全放在脚下的鹅卵石路面上,闻言立即抬头:“谁?”
“沙滩上那个。”
“不认识。”说着又低头看路面掺杂在大片鹅黄色中的晶莹的白色卵石,“之前跟花瑜一起过去的,好像是叫乔什么。”
“我看他像是认识你。”沈破浪若有所思。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不论如何都不会有那种无法掩饰的复杂眼神的,尤其还是对一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长得秀色可餐。
“是么?”萧香思索了片刻,摇头:“我没有印象。”
沈破浪侧头,看他脸上有着小学生一样的认真表情及一丝漫不经心的闲散,让人莞尔,突然伸指顺他斜飞的眉尾划了道弧线,平平道:“下次别再跟他们单独在一起,还有苗小雅的那些朋友也一样,那都是些嚣张跋扈的人,你应付不来的。”
“我又不认识,为什么要应付他们?”萧香不以为意,抬手把被风拂乱的碎发顺服帖,正想开口,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及叫唤声传来,转头,迎上小莫憨直的笑脸。
“刚小正找我帮搬箱子,耽搁了一下。”小莫把一小只瓶子递给他,稍显别扭的挠挠鬓角,歉然道:“厨房那边很忙,明天要用的食料现在才送到,我得去帮忙弄,所以……”
“你去吧。”沈破浪说。
小莫欢喜的点了点头,转身速速跑开。
回到屋里,沈破浪进浴室放了水叫他先洗澡,然后拿了门钥匙出门了。萧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拿走了自己的钥匙,估计是呆会儿还要过来,弯身察看自己青肿得软绵绵的脚踝,深觉女人有时候真恐怖,不是谁都像末末一样可爱温柔的,而他的女人缘似乎一直不太好,碰到尽是些性格暴躁又蛮横的女人,当时被踢的时候并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措手不及之后便失去了机会,而且他以为乔翌会阻止,谁知他只是冷眼旁观。
“真的没见过他呀……”他半横在床尾努力回忆乔翌那不甚清明的面孔,未果,哀呼了一声便又撑起身,把头发高高束起,缓步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时沈破浪还没过来,他望了望桌上的小瓶子,没拿。
——在当初两人在一起的短短那几个月里,他已经习惯了按沈破浪的行令做事,即使相隔了几年后的今天,他依然下意识的遵从他,连丝毫的反抗念头都不曾有过,不管是行为上,还是心理上。似乎他生来就是个依赖感特别强的人,外婆在的时候他依赖外婆的无尽宠爱;之后依赖安家兄弟的关怀与温情;而沈破浪,那总不经意透出的逼迫强烈的存在让他惊惧的同时也依赖着——那是种说不清理不顺的矛盾重重的感觉。
已经过十二点了,若照往常,他此时早已上床睡觉了,现在……
望着门板,萧香伏在床上伸直手臂,身体绷成直线做最简单的普拉提斯动作,脑子放空,万物皆远离,所有知觉都在感知身体每一个细胞的活跃,腿上若隐若现的细疼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视线又转向桌上。
沈破浪开门见他一脸渴望的模样时忍不住想笑,把手上的袋子放在床尾的桌上,坐上床沿将他宽松的裤脚撩起,伸手,瓶子下一秒便落在掌心。他倒了些药酒用手掌搓热,覆在他腿上淤青的地方,慢慢推揉,动作由轻至重,几分钟便使那洁白的皮肤上一片通红,刺鼻的药味飘散在房里。
两人没有交谈,气氛难得的详和安静。
自沈破浪跟他说可以像在学校时那般相处后,萧香对他的惧怕突然间诡异的消散了,这心态变幻迅速得让他自己都吃惊,几年的自我调解竟比不上他的一句话!不过,不论过程如何,现在这样的结果他已经觉得很不错,也许再过些日子,他会更放松自然。
“好了。”沈破浪把瓶子放好,起身去把窗户打开,微冷潮湿的海风吹进来把药味驱散了些,他把桌上的袋子打开,取出一只多层保温瓶,一层层抽出来摆上,都是些吃,有白粥和一些小菜,“起来吃一点。”
萧香无异议的挪到床尾,接过碗筷斯文的吃将。
“泥鳅很好吃?”见他夹这小菜的频率比其他高,沈破浪索性把碟子推到他面前。
“好吃。”顿了一下,又补充:“其他的好吃。”
“是小莫拿过来的,他还要我转告你说早点睡,明天一早他过来找你。”
“找我?”萧香疑惑。
沈破浪点头,没解释。
萧香也没问,安静的吃完一碗粥,放下碗筷,这才发觉他居然是独食,登时为自己的大意汗颜,尴尬的笑了笑,掩饰般问:“你不饿么?”问完又想起他似乎没有睡前进食的习惯,忙转移话题:“明天婚礼是安排在二点吧?还有很多人没来么?”
“是不少。婚礼过后也会有大部分人先离开,剩下的也就是新娘新郎的好友,可能是在岛上玩几天,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花四不去度蜜月?”萧香惊讶,“他决定好了?”
“嗯。早以前就决定了。其实去不去并不重要,结了婚就成了,再说这岛上不就是个很好的地方么?”
“那新娘没意见?”
沈破浪摇头:“她大概也不愿意去吧。那俩人还没培养出深厚的感……”
“什么意思?”萧香打断他,脸上有掩不住的诧异,“没感情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需要吧。”沈破浪静静的看他,看着这个比同龄人单纯许多的家伙,“人在某些时候是挺可悲的,有些人风光旖旎的背后可能有无法言语的压力和包袱,而他们大多又没有足够的智慧同时把鱼和熊掌尽收囊中,于是便出现了必然的二选一题,花四只是选了轻松的那道题而已,要知道,呆惯了华丽鱼缸享受他人定时喂食的骄贵鱼儿若是放在混池中,是很难适应很难生存的,而且,也很需要勇气和志气。”
萧香抿抿唇,不置可否。他无法完全赞同沈破浪说的,在他看来,很多东西可以妥协,唯独爱情和婚姻不能妥协,如果说会造成众多情殇的,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不争取和不努力。这是他从小便从自己父母身上及从外婆的教导中得出的结论,根深蒂固。
“那你呢?”萧香默了一会儿才平静问,“你有一天也会像花四一样么?”
“我?你说呢?”沈破浪把碟子收拾好,起身居高临下睇他,抬手想摸摸他后颈,但见他倏然侧身动作停滞时又不动声色的收手,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似安抚,“早点睡吧,明天小莫过来给你擦完药了也别乱走,想去哪儿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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