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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解金刀-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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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人继续前行,看似缓慢,其实步履轻灵,这种运用内家真气的步法,正是轻功一流境界,外表看起来从容舒徐,不缓不疾,其实脚程极健,一般人万万追赶不上。
公子锦一面运功跟随,心里不禁想到方才尚昆阳嘴里提起的那个人——冷玉仙子。
这个人,他很早很早就听师父谈起过,被誉为当今宇内硕果仅存、最称杰出的七名高人之一。
在他印象里,这个人岁数应该很大了,何以看起来并不甚老,还这么年轻?
思念中,已来到当前山根。
竹篱边,黄花开得好茂盛,夜色里亦可辨见,妇人站住脚步,回头向公子锦道:“小燕儿等着我们哩——”
话声才歇,柴门吱呀一声敞开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已迈门出现,冲着妇人叫了声:“娘——”又说:“你们来了,我好急,正要往江边接你们去呢。”
眼波一转,看向公子锦,裣衽说道:“这是公……先生了?”
公子锦自报姓名:“公子锦——姑娘便是燕子——小姐?失礼了。”
大姑娘说:“不敢当,外头凉,咱们里面说话去——”
里面倒也宽敞。堂屋里摆设虽不华丽却很雅,木制的几把椅子,还有一张竹子的躺椅,矮几上置着一张七弦琴,看上去款式特别,像是件古物。
燕子姑娘走过去把灯拨亮了,屋里摇晃起幢幢人影,一条大黄狗由墙角爬起来,走向来客,燕子姑娘用手指了一指门外说:“到外面看门去。”大黄狗也真听话,一声不吭地就出去了。
妇人说:“有它在外面看着,一里外有人来它都知道。”
公子锦告了扰,在椅子上坐下,再看这位“燕子”姑娘——嘿!可真是好标致窈窕个姑娘,长身玉立,细腰丰臀,脸上眉目舒朗,不带一些儿小家子气,神清质爽,倒似有几分侠女气质。
公子锦心里动了一动,不需多言,已可断定这位姑娘大非凡女,必然也和自己一般属于同路之人,不折不扣是个出身“剑门”之女,一时不自禁对她生出了几许敬意。
“我怎么跟你说的?”中年妇人对燕子姑娘说:“铁马门的人来了。”
燕子姑娘一惊道:“真的?您是说云飘飘……”
妇人冷冷说道:“云飘飘当然不会轻易露面,只见着了帅星斗,被我吓唬跑了,当然他们不死心……还会再来的,这件事你们要特别小心——”
燕子姑娘担心地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三太子的下落了?”
妇人摇摇头:“这一点还不致于,否则又何必还盯着他?”转向公子锦道:“你此行可要千万小心了,我想云飘飘还不会出面,桑老二人也有几分义气,最头疼的就是那个叫‘神眼木三’的人,这个人武功既高,人又阴狠,六亲不认,唯利是图……我如果身上利落,谅他还不敢跟我作对,可是我眼下却又病着……如果被他知道,难保不会兴风作浪,这一点,燕儿,你也要特别注意。”
燕子姑娘点头说:“您放心吧,神眼木三这个人我知道,他要是敢……”
还要说下去,却被妇人冷竣的目光止住,随即改颜笑道:“您放心——我会特别小心就是了,您的药熬好了,在后面灶上,您该歇着了。”
中年妇人笑了笑,站起来道:“怎么,还嫌我碍你们的事?好吧,到时候你别求我就是了。”
公子锦忙站起来:“前辈别走,正要向您请教。”
妇人一笑说:“算了,你的事我都清楚,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大忙,问她吧,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转身自去。
公子锦欠身施礼,随即落座。
燕子姑娘皱眉道:“我娘的病犯了,以她老人家的内功,虽可无事,可是病发时的痛苦,却是一般人万万挺受不住的,也真难为她了……”
说话的当儿,即听得由后面传过来一阵微微呻吟声,立时使人联想到那声音必是妇人所发,以中年妇人那等武功造诣之人,竟然无能抑止住病发之时的疼痛,竟自发出了呻吟,可以想知该是何等一番椎心碎骨滋味?令人油然大生同情——公子锦随即明白过来,何以燕子姑娘忽然要母亲离开,原来病发有自,每日似有定时,真正匪夷所思,该是前所未闻的一种怪疾了。
所幸,那呻吟声很快的即行止住,公子锦固是心涉同情,终因彼此初见,不便刺探,只以奇怪同情的目光看向对方姑娘。
燕子姑娘苦笑了一下,讷讷道:“我从小随义母长大,虽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要说到恩情,可比我亲生的娘更大,更疼我。”
公子锦这才明白,点了一下头。
姑娘又说:“她老人家一身武功造诣,当今天下罕见,却因为这样为她招惹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因而五年前在四川青城山的一次聚会里,被人暗算……误饮了毒酒,伤到了她十二经脉中,最要紧的一条脉络,这个人不愧是用毒的高手,竟然事先查知我娘练功的路数与习惯,这样一来,我娘在返回用功驱毒之际,第二次又中了他的计谋,才自感染上当今人世绝无仅有的怪病……”
“啊……”
公子锦岂止是同情,简直惊惶失措了。
燕子姑娘微微一笑:“所幸她老人家一身内功已至炉火纯青地步,在发觉不妙之后,还能运用奇功把身上的毒,全部驱除干净,可是却因毒气攻心,与那条先前受伤的经络互为表里,这个病根儿,一直都去不掉,原以为已经好了,谁知前几天立秋一到,又发作了,真叫人悬心……”
“这……”公子锦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请人医治?那江南神医陆安……”
“我们认识。”燕子姑娘说:“就是为了他,我们才搬来这里,陆先生医术高明,举世无双,可是这种病,他老人家也自承生平仅见,不过,我娘说幸亏是遇见他……要不然情况更糟。”
公子锦又点点头,心里甚是欣慰,却也不无惊讶,原来这些奇人异士,彼此之间表面上各处东西,暗地里却血脉相通,除去私人间的友情酬酥之外,更都像肩负着一项神圣“反清复明”的大业使命,以此牵连,共纤侠义,实在令人钦佩。
燕子姑娘说:“公兄这一次来,我在二十天以前,已由麻四叔边得到了指示,正等着你呢。”
公子锦点头道:“麻四先生现在人在哪里?这一趟要不是他老人家暗中帮忙,引开了神眼木三,结果如何还真难料,我自出发以来,已有七八个月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别慌!”燕子姑娘微笑道:“他这个人一向就是这样,你想见他,急死了也见不着,他要想见你,可是说来就来,天南堡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包括公兄你,不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公子锦笑道:“夸奖,夸奖,我哪里敢当,比起这几位,我差得太远了……”
“那也不一定,”燕子姑娘笑说:“公兄你在南京办的那几件事,还不够露脸的?我听着佩服极了,麻四叔一直夸你说是可造之材,我娘也说想见你,这一次她更抱病去江边接你,不惜亲自现身惊退了铁马门的人,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哩。”
“惭愧……”公子锦抱拳说:“你这么一说,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燕子姑娘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又道:“无论如何这一趟你是主角,我们这些人,包括麻四叔在内,都是配角,要配合你把事情完成,公兄请不要客气,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吩咐吧。”
一番对答之后,越见这位燕子姑娘秀外慧中,聪明伶俐,若是再加上过人的机智武功,便真正才堪大用。
几只飞蛾在灯前绕来绕去,燕子姑娘信手拿起一只灯签,随便点了几点,俱已坠落地上,手法之快速利落,大非寻常,看在公子锦眼里,实已一目了然,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必定有非常身手。
稍稍寻思之后,公子锦道:“四先生传话要我来此见你,想是由姑娘安排,才能得见太子?”
——便是传说中的那位神秘人物“三太子”了,传说这位太子便是当年李自成攻破北京,走逃遗失至今下落不明的“永王”朱慈炯了,当年城破临危出走时,年仅十三岁,如果他果真还活着,今年已是年过三旬,应是个中年人了。
燕子姑娘站起来走向门边,向外张望了一下。
公子锦同时也似觉出些异状,感觉着外面冷月稀星之下,似有人影一闪。
“啊——有人。”
“不要紧!是我娘……”燕子姑娘含笑说:“这么晚了,她还出去,说是不放心铁马门中的人,暗中在替我们小心着呢……”
公子锦感慨道:“可是她身上的病……”
“不碍事。”燕子姑娘说:“刚才我不是说了吧,怪病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要紧,现在我们更可以放心地谈论一切了。”
公子锦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三太子现在哪里?天南堡有一封承自延平郡王的密札……”
“这我都知道……”燕子姑娘稍稍凝思,点头道:“明天我销假回到八音画航上班,三天以后,也就是十二号,我在船上等你,你来看我,我会告诉你一切。”
公子锦点点头,忽然一惊道:“糟了。”
“怎么?”
“嗳!”公子锦叹了一声,忽然站起来道:“我来得匆忙,竟忘了那一位管事先生了。”
公子锦跌足道:“他受伤倒地,生死不明,大概还在河边——”
燕子姑娘微微一惊说:“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公子锦不及多说,待将外出,院外传来声音道:“别担心,没事情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蓦地现身门外,随即款款步入。正是燕子姑娘义母——中年妇人去而复还。
来无影,去无踪,这妇人真有鬼神不测之妙。
公子锦忙即欠身施礼道:“前辈偏累了,这是从哪里回来?”
燕子姑娘说:“那还用问,准是去救杨管事了。是不是,娘?”
“就你聪明。”妇人侧身落座,看向公子锦道:“你放心,那位管事的伤不要紧,我己为他服下了灵药,用真气和血打通了经脉关窍,招呼了一条小船,送他回家去了。”
燕子姑娘“哼”了一声,笑笑道:“这个人一天到晚在女人堆里打转,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活该他受罪,也是他的报应。”
妇人点点头说:“话虽如此,他对我们母女却很照顾,要不看在这一点份上,我懒得管他,刚才他还有些神智不清,等回家醒过来以后,一定吓坏了,问起你的时候,就说是公先生救的,别的什么也不多说就是了。”
公子锦近看妇人,越觉神气内敛,尤其是一双眼睛,光华内蕴,顾盼间每有夺人之势,他已略有测知,眼下不敢造次,当下恭敬见礼,请示对方真实姓名身份。
燕子姑娘在一旁笑而不言,只把眼睛瞟向妇人,倒要看看她如何作答。
中年妇人聆听之下,并无怪罪,淡淡一笑道:“我以为你早已知道我是谁了,还用我再说一遍?”
公子锦讷讷道:“这么说,您真是人称‘冷玉仙子’丁……前辈了?”
燕子姑娘“哧——”地一笑说:“还真被你猜着了,咦——我娘早已不出江湖,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你怎么会知道的?”
被称为‘冷玉仙子’的中年妇人,颇似有所伤感地微微点头道:“燕儿说得不错,这些年我早已不再出现江湖,就是以往知道的人也是不多,我就是丁云裳,这个名字今天还知道的人,可是少之又少了!”
公子锦顿时脸现尊敬,钦佩地向对方深深打了一躬:“丁仙子大名,我早就听师父提起过,更知道前辈是当今天下,武功最称杰出的‘海内七隐’之一,今夜何其荣幸,竟然见着您……”一时间,他脸上充满了激动的欣悦,显然情发于衷。
丁云裳微微一笑,眼角带出了隐隐皱纹,淡淡地说道:“别信这些鬼话,什么‘海内七隐’无非是一些无聊的武林中人吃饱了饭没事干,胡乱瞎编出来的,其实天下至大,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比我们七个本事大的人多啦,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轻轻叹了口气,她颇似有感伤地接下去道:“就是这‘海内七隐’四个字把我害苦了,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些自认了不起的人不服气,偏要找到我,要斗一斗我……唉,这几十年来,我被这些人都欺侮怕了,到处躲,到处藏……”
燕子姑娘嘻嘻一笑说:“藏来藏去到这里来了,倒是这两年还像好一点……”
看着公子锦,丁云裳仍有感伤地说:“有句话说‘大隐于市’,有时候藏身在人最多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比较起来,还真是这两年的日子比较平静,不过——”
苦笑了一下,她接下去又道:“……这番平静生活,到今天为止,应该是结束了……今天铁马门的人认出了我,以后便万万不会再有平静生活了!”
公子锦愧疚道:“这都是因为我。”
“也不尽然是因为你!”丁云裳淡淡笑道:“我略通易理命数……是时候了,就不是你这件事也会别有牵连,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公子锦问:“这么说,前辈莫非与铁马门的人有过怨仇?为什么他们要与您为敌?”
“没有过结……”丁云裳脸上带着微笑:“我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与人家结仇,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你也看见了,他虽对我施展卑劣手段,可是我并没有以同样手段对付他们,我甚至于没有还手……你问我有没有跟铁马门的人结过仇?我告诉你不但没有仇,而且还有过恩,这一点云飘飘心里最清楚……”
“云飘飘?”公子锦心里一惊道:“您是说,铁马门的总令主?”
燕子姑娘“哧”地一笑,白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是说“那还用说。”
公子锦接道:“听说这个女人——”
话还没说完,燕子姑娘又笑了,一面笑一面看向丁云裳,想要她提出纠正。
“难道不是……”公子锦讷讷道:“云飘飘这个女人——”
燕子姑娘嘻嘻的又笑了,不好意思地忍住,反问公子锦道:“你见过他?”
“没有……”
“这……”公子锦怔了一怔:“谁都……知道她……难道不是?”
“他是个男的。”燕子姑娘说,睁大了眼睛,讳莫如深地向对方看着。
公子锦怔住了,就从他有记忆开始,在谈论着这个武林黑道魁首时,就从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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