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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与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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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铁孤的神态里,眼眸中,口气内,紫千豪知道他说这话时心里的恳切与诚意,这不是口头上的客套,更不是场面上的虚言,他是真心要这么做,一丁点也不虚假!

双手抱拳,紫千豪郑重的道:

“这里,我先谢过房兄了。”

一探手,房铁孤道:

“古人有两句话,道是‘土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在江湖上闯,武林里混的,对那前一句更是来得讲究,紫少兄,人与人相交,主要全在一个‘缘’字,有些人彼此认识了几十年,却连一句心腹话都未曾说过,根本交不出个名堂来,有些人,却在一眼之下便誓死结心一生,当然,这其中的演进仍须用时日去磨确与推敲,但大目标却是错不了的——这一眼之下便能看透可以结交一辈子朋友的大目标,是么?就宛如在看一只水晶瓶一样,清楚而又透明?”

点着头,紫千豪含笑道:

“我完全同意……”

房铁孤看着紫千豪又道:

“紫少兄,你身上的伤,全是一笔笔的债,你用血放出长本,自当用血收回抵债,不只你及你的弟兄们会去追索,我,也同样要找那些人算帐,我对你的许诺,就当做我们这第二次见面的见面礼吧。”

紫千豪笑道:

“好重的礼啊……”

说着,他忽然“啊”了一声,忙道:

“奴雄,你就让我们的贵宾这么站着?”

金奴雄闻言之下,急忙端着原先他自己所坐的那张石鼓到房铁孤身边,一面歉疚的道:

“对不起,房掌门,只顾听尊驾与大哥谈话,连个坐处也忘了摆,还请尊驾包涵则个……”

房铁孤连道不敢,他又回首让座道:

“苟二爷,还是请你落坐,我一向站惯了。”

哈哈一笑,苟图昌一再谦让,推拉了片刻,仍是由房铁孤坐下了,这时,紫千豪才笑道:

“房兄远来是客,哪有要远客罚站的道理?房兄,我们自己人无庸客套,让他们站着好了。”

搓搓手,房铁孤嘴角动了动,又笑了几声,他用手背无意识的袜过面颊,放低了声音道:

“紫少兄,我……我月前所托少兄的那件事,尚请少兄斟酌一下看看,指明一条路给我,从哪方面进行比较妥当……”

紫千豪平静的道:

“房兄所指,可是要我效力协助寻找令媛的那件事?”

有些尴尬的咧咧嘴,房铁孤道:

“不错,正是此事……”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

“房兄可以释怀了,令媛,我已经替你寻到。”

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房铁孤愣愣的看着紫千豪,好一阵子,他才疑惑的道:

“你是说,少兄,你已找着那贱人了?”

紫千豪低沉的道:

“是的,已经找到她了。”

用力甩了甩头,房铁孤又惊异的道:

“但……但少兄你一直没有空下来过呀,一场接着一场的干戈全占住了你的时间,甚至更占住了你所有手下人的时间,少兄,你是怎么找着她的?我费了好久的功夫,却连这贱人的影子也没探着……”

含蓄的一笑,紫千豪道:

“说起来,这全是一次巧合,令人难以相信的巧合,而天下之事,便往往就有这么奇妙的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是如此了,在当时,我确没有余暇分出来去专程寻找令媛,那时我已受了伤,但也就因为受了伤,才未曾白耗费什么力气便完成了房兄所嘱之事……”

说着,紫千豪便简单明了的将他在受伤之后退着“二头陀”蓝扬善的经过与蓝扬善负他回去治伤的情形讲了一遍,他又说出如何在那山洞中见着了房铁孤的女儿房燕,以及知悉了房燕底蕴的一切,然后,他深沉的一笑,继续接下去说道:

“据我的观察,令媛是一个天真而纯洁的好孩子,虽然略嫌鲁莽与大胆了一点,但却也不至于罪不可赦,那姓季的年轻人看上去也相当忠厚老成,并没有一般像他那种年纪的人所惯有的浮华轻薄之感,最难得的是他们发乎情,止乎礼的清白节操,到今天,他们虽然在一起相处颇久,却依旧保持着未婚男女的规矩,这一点,更属难能可贵,令媛活泼秀丽,端庄拥雅,姓李的那一位诚恳笃实,刻苦耐劳,确是十分匹配的一对,怪就怪在当初他们走错了一步,撩起了房兄的肝火……”

双眼怒瞪,两拳紧握,房铁孤挫着牙道:

“好贱人,好季杯南,你们这两个下流无耻的东西,看我将用什么手段来惩罚你们……还有那姓蓝的棒老二,我同样也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紫千豪一看对方的反应大大不佳,带着冒烟的怒火与切齿的痛恨,看情形相当不好囵转,由房铁孤目前的形态看来,也前明白他对这件事是如何的耿耿于心,如何的愤怒气恼了……

平静的一笑,紫千豪低声道:

“房兄且清息怒,此事可以慢慢商量,从长计议……”

在这片刻前后,房铁孤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他的面色铁青硬板,有如罩上一层严霜,冷冷的,他道:

“紫少兄,这对狗男女及那蓝扬善如今所在之处尚乞即时详加赐告,我马上起程前往,无论是我的面子,是黑翼门的声誉,老祖宗的家规,天下的礼教,人间的伦常,都将要切切实实的整一整了!”

紫千豪沉默了一下,道:

“房兄,我方才已然相告,令媛及那位姓季的朋友都知情识礼,未逾大规,蓝扬善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友……”

摇摇头,而房铁孤摇头的动作却是坚决而又有力的,他两额的太阳穴“卜”“卜”跳动着,狠狠的道:

“我是房燕这贱人的亲爹,我生她养她教她育她二十余年,父女亲情加上骨肉血缘,她以什么来报答我?她以偕人私奔停礼教来报答我,季杯南是我手下一名小小管事,平素我待他如子如弟,时时维护,事事提携,他也用什么来报答我?用诱我独女,坏我门规来报答我!而那蓝扬善更是可恶,他竟知情不报,包庇这对混帐与我为难,此罪可恕孰不可想?三个人一样的龌龊,一样的下作,也一样的该杀!”

用手操揉面颊,紫千豪淡然的道:

“房兄准备如何对付他们三位?”

重重一哼,房铁孤道:

“我早替房燕与秀怀南这两个混帐定下了罪惩,房燕以白绫缢死,季怀南斩首,尸体曝晒十日,现在,又加上蓝扬善这老小子,这老小子,也得砍他的头!”

柔和的,紫千豪道:

“这些惩罪,你都决定了么?”

点点头,房铁孤冷森的道:“决定了。”

抿抿嘴,紫千豪又道:“不嫌重了一点?”

看了看紫千豪,房铁孤没有表情的道:

“老实说,紫少兄,我还觉得太轻了些,没有将他们一个个凌迟处死,已是过分便宜了他们!”

深沉的一笑,紫千豪道:

“但是,我的看法却并非如此。”

尽量压制住心头的不悦,房铁孤生硬的道:

“紫少兄,你的意思是?”

紫千豪仰头望望天空,徐缓的道:

“承蒙房兄抬爱,又受房兄推重,我与房兄可说是一见如故,缘份早走,房兄的心意,我不但不应阻挠,更需倾力顾助才是,不过,唯其如此,我视房兄为知友,便该对房兄坦诚无欺,心头有话,也得照说才对,不能眼看房兄行事错误而隐瞒不谏……”

征了征,房铁孤面色略见缓和,他低沉的道:

“少兄高见,尚清明示,也让房某斟酌斟酌……”

紫千豪微微一笑,拂了拂衣袖,双目中的光芒澄激而柔润,看着他的眼睛,令人心头有气也会削减三分,于是,他和熙的道:

“不敢,我这拙见,说出来之后,房兄如若觉得尚有道理,便请再做考虑,否则,亦万祈勿动心火……”

竹与剑……二十三、解旧怨 惺惺相惜

二十三、解旧怨 惺惺相惜

紫千豪说得这般温惋与客气,倒反使房铁孤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干笑两声,忙道:

“言重了,紫少兄.你也太言重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按说,令媛与那位季朋友所发生之事,乃是房兄的家务事,家务事便得关起门来理论,外人根本就不能插嘴也插不上嘴,在这里,我不惴冒昧,大胆直陈.也全看在房兄待我甚厚的面子上,要不,我也不敢这么放肆和荒唐了……”

房铁孤的老脸不禁暗暗一热,他打了个哈哈,连声道:

“紫少兄休要见外,我甚愿恭聆少兄对此事的高见,只要少兄说出来,行得通的,我房某人定然相从……”

舒适的靠在圈椅的椅背上.紫千豪以一种平缓而悠沉的语声开始了他的谈话:

“房兄,在我讲到要点之前。首先,我要向房兄述说一个道理,一个观念。也是一个对人间伦常的另方面看法,房兄,自古以来,男女相悦这件事便是脉络相传,永恒不变的,在我们生活的人世上必得有男有女,有阴有阳,互辅互合才能绵延相接,生息不断,换句话说,男女之间发生情爱,进而结为夫妇,也就是顺天成理的事了……”

点点头,房铁孤道:

“这个当然……”

紫千豪又接下去道:

“但是,男女相悦的这件事,却并非必须要循着一定的刻板方式或祖宗传统去求取,也就是说,男女间的情爱与结合不一定非得依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譬如一个例子,就说我吧,今年我已二十六七岁了.如今我双亲俱故,族人渺茫,假使我再遇上一位同样飘泊天涯的孤身女子,我们彼此有情有意,难道说.我们就不能结合了么?如若我们必得去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又向哪里去依,哪里去寻!”

顿了顿,他又道:

“天下之大,似我同样的男女定然很多,因此,对婚姻嫁娶的看法也就有了几种相异的角度,但是,不论这角度的位置如何,却总是一个共同的目的,这目的,即使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房铁孤紧闭着嘴没有说话,双眸中原先那种固执而愤怒的火焰却已多少消敛了一些,虽然他仍旧不表示可否,但看情形.却已略略有了点儿转机,不多,慢慢的来……

紫千豪又安详的道:

“往往,父母的意见,并不能使儿女满意,父母的心思,也不一定会和儿女的心思相同,上一辈与下一辈之间到底相差了若干年代,而年老的人与年轻的人在各方面的爱好及兴趣也不大一样……儿女们有儿女们的想法,有他们私心的憧憬、希冀,也有他们向往的广阔天地,他或她既然已经投缘了,互相深爱了,那就表示他们情意融合,两心相许,也表示他们之间的真诚和挚热,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过,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不撮合他们呢?父母智儿女选择的对象不敢说全是完美的,而儿女自己寻求的伴侣也必未就全是不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房兄,又何苦替他们担上太多的心事呢?”

静默了一会,房铁孤沉沉的道:

“可是,这畜生与李怀南相偕私逃之事,却使我损足了面皮,受尽了窝囊,莫不成就这么罢了?”

紫千豪笑着道:

“这一点,当然要由家法处置,不过,只是由家法处置,而非是你黑翼门的门规,房知,错误并不是单方面造成的,你也坚持得太厉害了,对独生的女儿,除了关爱之外,还应该加上了解,可是你似乎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此次的事故,你不能全将责任放在他们的身上……”

摇摇头,房铁孤不以为然的道:

“紫少兄,我是那两个畜生的尊长,他们即使相悦,也不能丝毫不顾我的颜面自行作了决定,更想一逃了事,如果我就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日后我尚有什么威信统驭我的手下?”

安详的.紫千豪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房兄,我方才已经讲过,这只是上一辈与下一辈观念之间的问题,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之罪,既然算不上大罪,就不该得到重罚,在你来说,他们是悻违亲命,大逆不道,但在他们来说,则是争取幸福,互志连心,唯一的错误,只是操之过急,你若要罚他们,也只能罚个操之过急而已,这一条罪,总不能太过残酷吧?”

气冲冲的,房铁孤道:

“他们是私奔!”

淡淡的,紫千豪道;

“不,他们是在你逼迫之下为了终生厮守而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一瞪眼,房铁孤怒道:

“我是这贱人的亲父,她瞒着我与那混帐跑了,只这一点,已够她用生命赎罪!”

低柔的,紫千豪道:

“那是你逼她过甚,要拆散他们的相印之心,打碎他们的连理之梦,她不能忍受和一个怆俗的浪荡于共渡一生,更不能忍受失去了心上人的痛苦与空虚,房兄,设若你与令媛异地而处,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一下子将房铁孤问窘了,他像是在和谁挣扎似的弄得面红脖子粗,汗水隐隐,喘息着低吼:

“我是为了这畜生的将来着想……我为她看中的那门亲事,乃是一户富有的粮绅,姓赵,赵家那孩子不是武林中人,或者稍嫌散漫了一点,但他却有万贯家财,足够这畜生享用不尽,而且只要她能好好尽心,也不难将赵家孩子的毛病改易过来……一切我全是为她打算,难道我还错了么?我这把老骨头莫不成还期望靠着女婿沾光么?哼!”

低沉的,紫千豪道:

“但你却忘了一件,房兄,令媛与那赵家粮绅之子毫无感情,毫无认识,甚至极度憎恶,你若硬把他们两个拉在一起,房兄,你自己想想,以令媛那种外柔内刚的个性,会闹出什么样的结果?你不是在凑合一场喜事,房兄,只怕你是在策演一场丧事了!”

不待房铁孤回答,紫千豪又紧接着道:

“再说,男女之间的情爱既已萌生,便难以消止,而这其中却是奇异又纯真的,他们只要永相厮守,只需彼此深爱,一切虚华富贵全已不存心上,不在眼中了,换而言之,真正的爱,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可以代替,可以隐瞒的,金银、财帛、官爵、地位,全不行,因为在她们灵魂的境界里,这一切俱已包含了……”

目注着房铁孤惶惑的双睛,紫千豪又深沉有力的道:

“房兄,请听我忠告,莫将你自己独生爱女的一辈子幸福放在一个不学无术、浮滑风流的纨绔公子手上,更莫为了一时的愤怒,虚无的颜面问题而断送一对原本可以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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