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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昆仑-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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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蕾心里一松,脱口道:“这么说,我们可以走了?”

马上参将嘿嘿笑道:“你们的福分不小,早有贵人为你们说情,也就不必跟着回去了。”

回过头高叱了一声:“汤万有!”

前见的红缨小武官,立时应了声:“有!”躬身抱拳听令。

“带他们到船上去吧!”

静静江水,时泛微波。

这一面杨柳低垂,青青柳条,低落到触及水面,便在这里,窝聚了无数小鱼儿,首尾相接,鹣蝶情深。

大船上湘帘高卷,两个青衣小婢,眼巴巴地向岸上瞅着,忽似瞧见了什么,高叫着:“来了,来了。”便转身进内去了。

小武官汤万有站定身子,向着二人抱了一下拳:“这便是了,二位自请,我就不再多送了。”

打了一躬便自转身回去。

“船?”

朱蕾静静地向简昆仑望着。

浅粉、黛绿二色裙衫,蝶儿般迎风起舞,适衬出她玉立的长长躯体,条线分明,细腰、丰臀,尤其是一双修长圆实的腿,透过轮廓的渲染,迫人眉睫。好美的身子……

她正自双手轻分,把鹅黄色软笠四面的垂纱,轻轻分开,向着当前这艘华丽大船打量不已,一双美丽的眼睛,随即转向简昆仑:“哥,这又是怎么回事?”

简昆仑笑说:“已离险境,再无可忧,既来之,则安之,却不要辜负了主人的美意,我们上船去吧!”

船上珠帘一响,一人呵呵笑道:“迎驾来迟,勿罪,勿罪啊……”

只闻声音,不必看人,也知道是谁来了。

七老太爷,一身宽大宝蓝罗衫,周身上下,佩件齐全,宝气万千。他终是不改故态,国字脸上,堆满了笑容,永远显得那么和气,直向着当前二人,深深打了一躬。

“万花门聚众恣能,少侠纵是不惧,令妹随行,却也不便,是我多事,帮了个小忙……”

呵呵一笑,大声道:“方才那顿饭,想是没有吃好,我这里特地备有几样小菜,就算是为简小姐压惊吧,请……请……”

简昆仑一笑道:“老先生见爱,恭敬不如从命,愚兄妹叨扰了。”

便自同着朱蕾步上大船。

虽是搁浅泊岸,船舷亦设有扶手。

当下朱蕾在前,昆仑殿后,上得船来。

日来连经大敌,难能简昆仑渡险如夷,终能相安无事。眼前上船,早已有了事先观察,河水不宽,必要时,即使背负朱蕾,舍舟越水,也非难事,更何况眼前的七老太爷,深沉圆滑,一再的特意示好,显示着事机的未趋成熟,在此之前,或许可保平安无事。

却是,未必真能就此认定。是以,长剑月下秋露一直在手,外弛内张,警惕着随时的出手一搏。

好讲究的船上排场。楠木桌上,杯箸齐列。地上漆板,光可鉴人。一面长窗,邀来清风几许,溢出来阵阵荷香,却发自临窗一面,古意盎然大气磅礴,盛有巨荷盆栽的三彩巨缸。

这应是大户人家的书斋,却被布置在主人的画舫,倒是别出心裁,准此而观,主人应不只是一介赳赳武夫,倒像是文采斐然的一个雅士。

“不要客气,这就请坐吧!”

七老太爷拍了两下手,前见的一双婢子,又复现身,双双向二人请了个万福。

七老太爷吩咐了一声上菜,便自向二人呵呵笑道:“主人贵人事多,我就一切全权代理,也算是半个主人吧!”

简昆仑微微一笑,湛湛目神,直向着当前的七老太爷注目不移,太多的疑惑,要他说个明白。

七老太爷说:“少侠觉着奇怪么,其实,官场里的事情,一向如此,这里的周大人原与我有些交往,打个招呼,也就大事化小,什么事也就过去了。”

简昆仑微笑道:“又有什么事,大事化小?”

“哈哈……”七老太爷笑了两声,摆着一双胖手说,“有人密告,说二位的形迹可疑……周大人驻防有责,不能不管……我既然知道了,凑巧能帮个小忙,特地请他放个交情,哈哈,就是这么回事。”

朱蕾点头,笑道:“原来这样,这么说,可真得要谢谢你老人家呢!”

“好说,好说!简小姐不必客气,我与令兄一见投缘,以后还要深交呢!”

简昆仑哼了一声:“老先生富贵娇人,在下一个布衣,焉敢高攀?”

“错了,错了……”七老太爷低声笑道,“倒不若说我是一身铜臭,见利忘义的一个奸商来得更要恰当,是不是这样?”

说着他又宏声呵呵大笑起来。

这当儿,酒菜已陆续摆起,隔着一片垂帘,传过来悦耳的阵阵丝竹。

放眼窗外,沿着柳阴堤岸,一片翠绿姹红,赛似江南的莺飞草长,耳畔丝竹,一如佳人的清诉,此时此刻任你热血沸腾,也把你化为绕指柔,却是恼不得也!

简昆仑眼睛够尖,留意到几个执长戈的卫士,隐现于沿岸柳阴之间。不用说,是特地为这华丽画舫在设防了!简昆仑的眼睛再次移回船舱,确是为舱内淡雅的布置而陶醉。

“请恕冒昧,这是周大人的官船么?”

所谓的周大人,正是坐镇本地的总兵周志信,他儿子周山,昨日在湖心亭,坠水受辱,若为其父所知,保不住为此生事,倒也不可不防。

却不意七老太爷呵呵笑道:“错了,错了,再猜猜看?”

简昆仑正自思索,朱蕾却已微笑道:“哥哥还想什么?如此气派、排场,舍了那个附庸风雅的吴三桂吴王爷之外,还会有谁呢!”

七老太爷一声赞叹道:“妙呀,小姐高见,一语中的,一点都不错,这号官船,正是平西王十七艘锦绣画舫之一,却为小姐一眼看出,可谓之慧眼独具,却不知小姐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蕾一笑说:“吴三桂的好大喜功,讲究排场,无人不知,他这个人文通武略,倒不失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他的意志不坚,卖主求荣,虽然讨得了一个王爷封号,只是大节不保,终将于身后遗臭万年!”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妙目一转,盯向七老太爷道:“老先生你认为我说的这些可有道理?”

七老太爷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好!”他挑动着戴有宝石戒指的右手拇指,大声说道,“简小姐这几句话,真正是掷地作金石之鸣,了不起,了不起……”说时由不住又自宏声大笑起来,“令妹虽不曾习武,却有巾帼雄风,只此气势,便令老朽拜服不置……”

这几句话,七老太爷却是看向简昆仑而说,话声一顿,打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道:“当今此刻,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胆敢直言无讳指骂吴三桂的,又有几个?况乎令妹一个弱女子,真正令人肃然敬之……”

说时,七老太爷特意转过身来,向着未蕾连连抱拳不已,一双白眉频频挑动,倒也义气轩昂。

简昆仑一声朗笑道:“舍妹年幼无知,嘴无遮拦,冒犯了吴王爷,老先生还请担待一二……”语气一转,忽地冷笑一声:“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吴王爷既肯以座舟画舫相与,当知与足下交非泛泛,舍妹话既说明,本诸汉贼不两立,老先生你却要明示立场,才好说话。”

随着简昆仑的话声出口,一股凌人气道,直袭向七老太爷座前!眼前丝竹不辍,歌声韵绕,却又谁知其间所暗藏的盎然杀机!

简昆仑锋锐的目光,直逼向七老太爷,一只右手,不自知地已缓缓握向长剑。

七老太爷哈哈一笑,刷!抖开了手中折扇,缓缓扇着。

“少侠说得好,这么一说,老朽可真藏私不得了。哼哼……好说,好说……”一霎间,那一张国字脸上,显现出无比深沉,却是十足神秘地微微笑着:“老朽的身分,早已对二位表明,少侠岂有不信之理?果真如此,却又置老朽于何地?倒要洗耳恭听。”

在简昆仑凌厉的剑气充斥之下,七老太爷却也不曾乱了方寸,其人之沉着深鸷,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正为如此,七老太爷也才更为讳莫如深。然而,下意识里,简昆仑却已认定,此人终是敌人。

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七老太爷的一再示恩,待之以礼,终使他无能发作。面对着七老太爷的笑脸攻势,他只得再一次镇定下来。归根结底,倒要看看他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心里这么盘算着,简昆仑望着他只是微微一笑。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二位的坐骑,已有专人打点,送回客栈,其实此去花鼓楼,水路却远较陆路要方便得多,是以特别为二位安排了这个游河的节目。”

话声方顿,大船已缓缓移动,直放江心。

原来滇省境内河流,秀丽多媚,这道江流虽不知名字,看上去景致绝佳,两岸柳绿花红,衬以碧蓝流水,真个美不胜收,妙在船移生风,习习凉风,自敞开的两面轩窗徐徐舒入,不啻暑意全消。

朱蕾终是天真未泯,见状轻轻赞了声:“哦,好美!”便自姗姗移步,走向窗前。

此刻,她重又放下了面纱,然而在天光映衬之下,姣好面容,依稀可见,更似有一种朦胧之美。

简昆仑手托香茗,便自站立在她身后,任何情况之下,他心里都存着小心。眼前江面不宽,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他自信可以背负公主,涉水彼岸。

七老太爷更似悠悠,倚身在铺有细草软垫的藤椅上,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缝。

“等一会要经过一个地方叫红石岩,石头全是红的,沙滩水鸟,很美,很美,值得一看,我们可以在那里停一下!”

简昆仑说:“这么一来,可又为船家添了许多麻烦,不大方便吧?”

七老太爷说:“哪儿话,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吴王爷的船既然借给我,就是我的,难得二位赏光,何不尽兴一游?”

蓦地珠帘倒卷,哗啦!舱里突然闪出了三个人来。为首一人嘿嘿笑道:“七老太爷的贵客,也与我们引见引见,别教人家笑话咱们老粗,不懂理儿!”

说话的当儿,三个人已来到跟前,一字横开。

七老太爷啊了一声,忙道:“怠慢!怠慢……竟把三位壮士忘了,失敬,失敬……”

随即向简昆仑道:“我疏忽了,这是王爷身前的三位壮士,倒要给二位引见引见!”

简昆仑心里一惊,外表越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碗,冲着三人抱拳说了声:“失敬!”

目光转处,却已把来者三人瞧了个清楚,一个发须皆黄,一个面有虬髯,另一个短发灰眉。三个人相貌各异,各有特色,却令人一望之下,即兴出狂放不羁的江湖之色,却不似出身军营,受过训练的赳赳武夫。

他早闻吴三桂身边,有所谓的七太岁之一说,并知七人与万花飘香数次接触里,损兵折将,吃亏不小。眼前三人,莫非便在此七人之中?心中方自动念,七老太爷已出声为对方引见道:“这位是简先生及其令妹,简小姐……”

话声未顿,即见三人之中,那位短发灰眉的黄脸汉子呵呵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与简大侠又遇见了,幸会之至。”

说时,这人频频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便是这个特殊的动作,好生眼熟,陡然使得简昆仑记起,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哈哈……”灰眉瘦削汉子跨前一步,扬起了尖瘦的脸,用着浓厚的一口川音道:“如果在下这双眼睛不是真的瞎了,去年在桂南一个大雨的日子,好像咱们在一个叫快活居的饭馆子里见过。”

这么一提,简昆仑便自陡然记了起来。

“噢……”

那一日红鲟上市,适逢大雨,简昆仑身着黄衣,冒雨而至。为解永历帝一时之难,曾经混身快活居,与当日座上群雄,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伪装为一个睁眼的瞎子,正是七太岁之一,人称无眼太岁公冶平的一位。

当日情况,八方风雨,各人俱思对永历帝志在必得,乃至剑拔弩张,由于万花飘香中九尾桑弧的介入,乃使得众人知难而退,铩羽而归。这个冒充瞎子的公冶平,由于当日的不自量力,极可能便在九尾桑弧的手里,吃了大亏。而九尾桑弧功亏一篑,临终却又败在了简昆仑的手上,乃致把几欲到手的永历帝,拱手让人,为此简昆仑才与万花飘香一面,结下了难解的深仇大怨。

无眼太岁公冶平的陡然现身,致使简昆仑一刹那间触及了许多当日之事。尤其堪惊的是,对方今日之立场为何?友耶?敌耶?瞬息间倒也难以分辨,费人思忖。

“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假瞎子公冶平脸上讪讪地道,“我们那么一大屋子人,都被尊驾一个人给耍了,哈哈……硬是要得!”

笑声一顿,霍地偏过头向着身边二人,嘿嘿笑道:“这便是我常常给你们提起的那个姓简的,格老子,人家才真正称得上一个高字,我们哥儿几个龟儿子!在人家面前,简直是耍不开,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除公冶平之外,余下二人发须皆黄的汉子,年岁较长,约在六旬开外,耸肩弓背,面相深鸷,狼顾鹰视,颇似机警。面生虬髯的一个,黑而壮实,却现着阴诡剽悍之气。一句话,三个人看上去,均非易与之辈,都是棘手的角色。

聆听之下,黄发者先自森森一笑,抱起的一双瘦手,向着简昆仑拱了一拱:“这话倒也不假,尊驾大名如雷贯耳,老五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大,就是前几天,尊驾可不是如法炮制,又玩了这么一手?如果传言不假,听说连洪老大人的人,都在尊驾跟前栽了大筋斗,闻名不如眼见,今日得托七老太爷的宏福,总算拜赏了尊驾的庐山真面,嘿嘿……幸会得紧!”

随着他分开的双手,三个人各自退后,形成了一个拱立之势,有意无意,却把简昆仑围在了正中死角位上。

简昆仑当然立时有所体会,微微一笑,却把一双眼睛转向七老太爷看去。这里他是主人,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如何处置?抑或这一切原来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分按着两只手:“三位壮士,稍安勿躁,有话好说,”堆满了一脸的笑,他连连说道,“想不到,各位英雄相惜,原来是旧相识……这其间必有误会……”他随即为简昆仑引见那个面相阴沉的黄发老叟道,“这位是黄元甲老壮士,人称血手……无常。”

黄元甲呵地一笑说:“得啦,七老,您就别提我这个丢人的诨号了。”

七老太爷一口京腔地道:“哪儿话……”随即介绍那个虬髯大汉道,“这位是一掌开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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