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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 作者:双桃-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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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经验的过来人,总能帮忙提点一些。”

柳倩娥火气一涌,见高姨娘这次竟是摆到台面上羞辱自己,又见郑济安完全没帮腔的意思,自顾写画着,满满的都是纵容,啪一声,站起来,劲儿过猛,不慎摔了手边案上的铜造小手炉。

声音一响,妙姐被吓着,不由自主将身子一缩,却也晓得不能得罪夫人,只死死咬了下唇,不敢说什么。

倒是高姨娘得了这机会,连忙将妙姐一抱,露个惊惶相:“嗳哟,吓着了,可别动了胎气。”

郑济安那边心里一慌,掷了笔,陡然开口:“别闹了!闹什么闹!该回屋的回屋去!”

这屋里还有谁是多余的。

高姨娘得了老爷这一吼,更壮了势,扬起脸,朝柳倩娥一笑。

柳倩娥心里凉了半截。

欢娘搀着她,只觉她身子筛着。

半晌,柳倩娥慢慢平复下来,坐下来歇了会儿,问了两句,搭了焦妈妈和欢娘的手起身。

临出门前,柳倩娥回头一看,见到高姨娘脸上闪过讽意,又端起碗勺,装模作样儿的给妙姐递羹喂汤,不时还温言细语:“……妹妹多少吃些。这两个月是有些吃不下,哎,我当初比你还厉害着呢……这家里啊,也就咱们两个能惺惺相惜,体会这女人怀孩子的苦楚了,旁人啊,肚子里没得存货,也就只知道张张嘴皮了……”

走出门外,瑟瑟塑风一扑,经过院井入冬凋残的树下枝条儿,柳倩娥陡然撒开手,停住脚步。

欢娘和焦婆子自然也不敢超步,跟着驻足,悄悄望过去。

“男子婚前都是千日好……我如今倒彻底成了这家里最多余的。”柳倩娥语气萧索冷漠,不像平日那样放狠话,可听得欢娘却是更加心惊,那种惴惴不安的未知预感,越发深重。

纤指一抓,咔嚓一声,枯枝被柳倩娥扯下一截,扭在手里,竟是生生拧断。

已是气到了极致。



、第 28 章

月份一过;妙姐肚子逐渐隆起。

冬季大雪覆城;很有一段时日;雪封官道,城门不通出入,铺店关门闭户,郑家人倒也闲散,干脆个个窝在房间内;烧了火盆;捂了手炉,在室内休养生息。

郑济安大半辰光还是陪在妙姐这边院落,高姨娘犹在风头上;日日来西院,三人共作伴。

整个冬季无聊;欢娘也没别的事,除了完成日常基本任务,就是继续给香铺滕单撰笔,研弄那些脂粉调香,因为过年期间,铺子几名工人告假回乡,香铺生意也没个明显的淡旺季,案头工作比平日还增加了。倒也不赖,按劳分配,做得多,拿得多,还能攒丰厚些银钱。

欢娘将霍怀勋强行赠的那个珍珠扳指用牛皮纸包好,跟越攒越多的银钱一起放了瓦罐里头,虽然是不情愿收下,但丢掉?大可不必,她可没这么傻。

这暴发户手上的东西,不会是廉价货。

只是虽留着,但也不能被人瞧见,欢娘心忖自己一个孀居的内宅妇人,哪儿来的这么个贵重货,就算不当成贼赃,也当成偷人的铁证,便藏在板子下,夜夜贴了脑袋睡觉,才放心一些。

除此之外,欢娘便是随柳倩娥偶尔去妙姐那儿,眼见妙姐肚腹越来越高挺,身边这奶奶脸色越来越阴戾,又是高兴,又有些说不得的怪异,总觉一口心宛如肇县冬雪,积得厚厚,剖开后又不知道里面露出什么。

柳倩娥因受了郑济安的气,又因高姨娘和妙姐耿耿于怀,总闹着说喉咙管儿堵着,胸腹不畅,欲呕难呕,加上天气缘故,整个季节都是手脚冰凉,面色苍青,原先白净的脸皮儿,犹添了些瑕斑,穿得再多也不禁寒,以为染了病,请郎中回来,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成普通妇人带下不畅的症状调养着。

郑济安问过几声,再没个下问,大半时光仍是陪在西院,余下小半也是窝在高姨娘的香帐玉枕。柳倩娥心思越发悲凉,原先还在焦婆子面前骂上两句老不死的没良心,慢慢的,言语都少了,只窝在软被厚衾内晃神儿,一晃就能发呆个大半日,整个人都萧条下去。

恰好郑家香蒲由温室送来些培育的花卉,这日袅烟从铺子带些回来,欢娘见其中有芍药,配了些夏秋尚存着的干制玫瑰瓣,另加了蜂蜜和生姜,泡作热饮给奶奶端去,也算是趁人落难时,讨个欢心。

柳倩娥头两回见着欢娘端花茶来,并不当回事,只是寂寥之余,随口多问了几句。

欢娘知无不言:“芍药养血柔肝,散淤祛淤,泡制成热茶饮,更能促得血脉通畅,犹适严寒。”柳倩娥喝了两口,味道酸甜,倒也不赖,嘴巴上仍不屑:“你才几大,连正经学堂都没进过,稍微接触些花花粉粉,倒还成了郎中。”

欢娘也不好说自个儿成日在书楼扒制香焚香的书,只道:“这类花茶,常春馆的妈妈们也偶尔饮,有几名妈妈喝得久了,容颜如玉,肌肤柔腻,脸上色斑都是淡化了不少,妾才觉得可以一试。”女子不管年岁,到底总是爱俏的,柳倩娥听了这话,再没别的话好说,免不得开始叫欢娘每日煮几回送来。

欢娘见她将这花茶当水饮,又有些无奈,不得不阻止:“再好的茶饮跟药剂一样,过犹不及,适可而止即好,芍药虽艳,却有小毒。”焦婆子在旁边总得逞个能,咄嘴:“有毒的野花野草还给奶奶喝。”

欢娘连忙道:“此毒非彼毒,女子身子属阴,虚不受大补,这类花茶都有活血排淤效果,喝多了,怕反倒透支了血气。”

柳倩娥当场并没言语,隔了半日,却差欢娘过来,说是喝了这茶,近来手足确实热乎了,只是不能时时饮,干脆磨成粉子,方便。

欢娘照做,磨杵成齑粉,装了瓶罐里送过去。

又过十来日,年后瑞雪渐融,郑济安趁精神好,由成管家陪同着,一道亲去乡下祖产处的佃户家收租子。

临行前家人聚集在正堂内,郑济安将家事交了柳倩娥好生打理,别的倒没什么,惟独担忧妙姐怀孕近七月,肚大如锣,路都难得走,性子又不比正常人,只怕自己不在时出些纰漏,想这段时间高姨娘照顾得很妥帖,本来还是想交给她料理,见柳倩娥脸色蜡黄,恹恹少语,心里也晓得这些日子亏待怠慢了她,一时不好开口。

柳倩娥见老爷眼神迟疑,提到妙姐的安排就打了哽,不时望座下的高翠翠,也猜出八九,拢起双袖,眼皮儿也不抬,半垂了脸,疲乏道:“妙姐那头,妾身定会看护着,离生产还有两个来月,老爷也用不着操心,一路也别太惦记着。”

郑济安见她这副提不起精神的病秧儿样,说话中气都不稳,哪儿能放得下心来。

一对家主形色,高姨娘尽收眼底,立身福腰:“妾身也会辅着夫人,一齐陪着妙姐儿,不得有事的。”柳倩娥举目瞥去,眼神微微涣着,像是个病患,连个中心点都捕不到似的,一脸的颓然。

高姨娘看得心头欢喜,这夫人原先一双眼看人还算凶厉,如今连这点儿精神都没了,再折腾个几月,丢了命最好不过,年轻又如何,阳寿还不一定长呐。

柳倩娥缓道:“妙姐这几月都是你在照顾,你顺了手,又有育儿经,我也不跟你抢这功劳,家务事多,我身子最近也不爽利,就劳烦你多费心思,两头跑跑吧。”郑济安就等自家夫人主动讲这话,立马心里一宽,朝高姨娘提了声儿:“是啊,夫人近日身子也不好,一人挑不起两头事,你就代她继续照顾你三妹妹吧。”

高姨娘得了柳倩娥退让,又听郑济安托付,横下腰肢,喜滋滋应了。

郑济安离府七八日,家宅一如平日,无风无浪。这日不到昏光,天暗下来,风刮得劲道,隐有雪兆,欢娘正要叫韩婆子和袅烟将院子的前门后窗闭紧,外头传了婆妇惶惶步伐声,出去叫袅烟抓了个人问,只晓得是西院那边出了事,披了个毛氅,赶了过去。

去到西院,门口有婆子守着,欢娘远远一看,篱墙内柳倩娥和高姨娘都在,柳倩娥面朝厢窗,看不清头脸,脊背挺得高直,愈显身子清冷。

高姨娘却是抽走了三魂六魄般,垮着一张背,往日不疾不徐的温雅气态,早没了。

厢内女子痛苦声不绝,压得极低,像是想叫又不敢叫,或是根本已没力气叫了。欢娘心猛跳,正要几步进去,却被焦婆子迎过来,一手挡了,皱了花白眉,压低声儿:“欢姨娘到这头来是干什么,夫人又没叫你,回去。”

韩婆子得令,忙将欢娘胳膊一挽,不管不顾,强拖了回院。

欢娘心里明白有事,虽在妙姐身上,却又察觉得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整夜和衣无眠,再等次日天刚亮,汲鞋下地,呼着冷气,连炭盆都来不及生就叫袅烟去探,才晓得妙姐昨夜六月早产,闹腾一夜,生下个死胎,还是个男婴。

破晓甫过,清晨空气还是寒凉,欢娘由脚趾头冷到了顶,抓住袅烟袖口问:“产妇怎样?”

袅烟也是头一次经历这事,神魂还没完全回转,半晌才搓着手,吐出白雾:“小姨娘大出血,又疼了一夜……还昏睡着呢,不过依稳婆和郎中讲,胜在年轻,性命该是没大碍。倒是高姨娘那边不得了,听闻小姨娘早产前,喂她喝的汤剂里有些孕妇碰不得的,还一连喂了好几日,郎中说,怕就是这个,催了产,如今被夫人关了柴房内,打了几棍子,呼天号地叫老爷回家主持公道。”见欢娘脸色寡白,只怕冻出毛病,连忙去拿了个热脚炉放在边上,又去拾掇炭盆。

欢娘盯着袅烟风风火火的背影,将两只脚拢进毯,却仍是镇不住寒意。

郑济安接信儿,慌张赶回家,惟见着妙姐儿消瘪下去的肚皮,却见不着自己心心盼着的肚皮里的那块肉,大为悲恸,只觉希冀全消,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冲了柴房去,不分青红皂白将高姨娘拳打脚踢一通。

高姨娘晓得自个儿是着了柳倩娥的道,见老爷正是怒火滔天,求情只会火上浇油,怪只怪自己当初为了讨欢心,又为了接近老爷,扒上了西院的孕妇,后来又被夫人撺掇着揽下照顾孕妇的任务,才被人摆了一道,也亏得有些忍性,忍着剧疼,被郑济安踹完,才趴在柴禾草垛里头,双泪长流,说自己并不知道药汤里会有异物,别说自己压根儿不晓得这些花草药性,就算晓得,也是没渠道拿到手,自己每月用例都有单有据,如若不信,大可一查对外笔笔花销。

郑济安虽心神崩溃,却也晓得高姨娘是个什么道行,况且,既然她被交付料理孕妇的责任,也不会笨得正撞矛头上,总是有些猜疑。

柳倩娥见老爷迟疑,叫来郑绣绣,一盘一对,搜出小绣楼中有不少芍药花瓣儿,也就是妙姐接连几日安胎药中投的粉末。

郑绣绣本就是个娇弱性儿,遇这大事,哭泣不止,除了不知道三个字,再不懂说别的,见老子雷霆大怒,主母冷眉循诱,才抽泣着小脸腮儿,说绣楼里这些花草,都是平日跟欢娘一道玩时,顺手拿来缝制香包的,也不是头一天了,并不是这一回才特意拿来,旁边婆子婢子都可作证,至于少了一些,根本没注意,更不提还跑去追问是哪个拿的。

这话一出,再不用柳倩娥补刀了。众人都能想到,许是高姨娘现如今一边照顾妙姐,一边也就是陪着那待嫁女儿了,大有可能妒忌心起,从女儿闺处偷来碾磨成粉害性命。

那具死胎,柳倩娥也没丢,对着宅内人,只说隆冬腊月的,腐不了,暂找铺子临时租了个小棺材,将血水糊糊,浑身粉毛皱皮的婴孩放进去,留着叫老爷回来看最后一眼,免得是个遗憾,述完高姨娘罪证,又将那具四尺多长的楠木小棺木叫家丁抱过来。

郑济安一见那老鼠般缩在一团的死儿子,惊悚不堪,肺腑剧痛,那何止是个婴尸,全然就是郑家的企盼毁了个绝,老泪纵横,再听不进半句话,倚在靠枕上昏了半会儿,念着旧日恩爱,又觉得对不住郑家香火,思前想后,将高姨娘五花大绑了,叫上两个老苍头和一名粗使婆娘,将她押出了府,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

等押送家奴回来,禀了庄上安置的情况,郑济安只觉心胸一痛,又虚空一大片儿,呕出一大口乌血,仰头昏死过


、第 29 章

欢娘得知主院那头郑绣绣的汇报;不好预感成了现实;坐在榻上心思纠乱;想郑济安醒来后,自己该是脱不了盘责审问。

郑绣绣确实经常从自己这儿拿些色泽艳丽,气味浓郁的花草过去,小闺女家缝制香囊罢了,当时哪儿晓得柳倩娥会借这事陷害高姨娘;这倒好;她拔了眼中钉不说,自己也得受牵连。

就连民间传得最神乎其神的麝香之流,也并没那么夸张;并不是一碰就能轻易流产滑胎,区区几片芍药瓣儿;虽有活血化瘀的效力,还真能厉害到活活催下六七个月的肉?

柳倩娥叫自己磨花粉送去,掺进高姨娘给妙姐的安胎药里,不过只是个给人看的表面罪证罢了,另一头,谁知道又暗中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瞧不出声息的狼虎药。

只可怜了妙姐,本是该苦尽甘来的。

操不完别人的心,欢娘又忧自己。

果然,郑济安一醒来,就叫家仆将欢娘唤过去。

欢娘过去主院,进了内室,只见家主脸色乌青,额上敷了巾子,大冬天里头冒虚汗,床边脚凳上还摆了张脸盆,里头有吐出来的血团儿,又见柳倩娥立在旁边,瞳珠冷光晶莹,身板岿然不动,却毫不紧张,这副气色仪态,哪儿像是半天前还看到的病怏怏。

这场病,从头至尾莫不是就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将这照护孕妇的任务堂而皇之教给高姨娘?欢娘心里想着,刚拜了一双家主,听郑济安厉声道:“是绣绣在你那儿拿的那东西?”

这还是头一次见着这老爷朝自己发怒。欢娘并不敢抬头,腰板子跟地面平行,骨头都快被他吓化了:“是。”却觉有目光宛如利刺,直撅脊梁额头,越发大气不敢出。心里直默念我不要挨打,我不要受罚。

那夜尤婆子被杖打,虽没亲眼见,光听惨叫也是销走了半边魂,若像她那样被刮了裤子,大庭广众下被人打屁股,裤子黏着血肉,真还不如死了得了。

郑济安舒净一口苦恶气,泪光浮眶:“你无端端领这些物事回宅内,害了我郑家子嗣!”脚伤稍稍好了后,他也晓得欢娘在宅内帮家里香铺做些誊抄活儿,被柳倩娥劝了两句,想想也没甚,便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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