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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 作者:双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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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娘也没多想,只望着颠簸而去的青布盖头马车,有些遗憾,恐怕再是难得见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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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夫妻回门后不到几日,郑家的花圃官司也尘埃落定。
官府裁决,地皮依照律法,判给持有地契的外地商人,但因郑家蓄养地皮多年,所耗人力物力心力颇重,地契持有者也得偿一笔银子予郑家,这样才算是皆大欢喜,两不拖欠,彰显公正。
一亩地按着时下的市价四两银子计算,四顷地就让郑家得了大约一千六七百两,柳倩娥叫账房前后一估算,一笔赔金折下来,比原本地价还要高出倍余,加起来赶上郑家店铺几年下来的纯利润。
这一番判决下来,柳倩娥哪还像当初被人上门要地那般情绪低落,只恨不得自家夫婿没多些这样的地皮,成日就坐在家里等着打官司数银子得了,只当是霍怀勋早跟官府打好招呼,关系门道了得,大喜过望,就连送妇人到他床上的事,都不那么憋屈了。
只这事,柳倩娥还是瞒着老爷紧紧,趁着郑济安这些日病势不稳,掌控了一副家业,虽怨那弟弟不成气,谁叫是娘家人,藉夫君病得不清不楚,浑浑噩噩,左撺右掇之下,挪了两处商铺过到弟弟名目下打理,积了些私产,总算有些底气。
柳嵩去年因为霍怀勋荐的黄蜡生意,已是狠狠攒了一笔不菲的私房。
一有钱,人就不安分。其后,柳嵩又私下入了别些赚钱生意的股,不乏银子来得快的贩私,钱生钱,利滚利,荷包日日暖起来,早就瞒着姐姐,在外头添了两处宅铺,所以瞧不大起柳倩娥托付的这两家小店面,只蚊子腿儿也是肉,还是装作喜不自禁,一拜三叩首地接过来。
花圃官司,柳倩娥这边欢喜,柳嵩暗中却奇怪得很。
这霍爷弄些弯道谋了郑家这块地,就算是不赔一分钱,郑家也不能说什么,就算为了安抚郑家不多想,随便打发些银子是个意思也就行了,如今竟赔付了超过价值的银两给郑家,总不能说他是个大善人或者良心发现了,那么,对这地,肯定是志不在钱。
谋地不为钱,那得是图个什么?皇亲国戚闲着没事干,倒也是有意思。
精明如柳嵩,自然也不得傻了吧唧去穷究,这事暂且也就放下了。
柳倩娥丰了银袋,也晓得霍怀勋立马得来动静。
果然,官司一结,不出两日,观察使驿馆那边来了个奚僮,说是奉了大人的命过来送信。
柳倩娥接了密封私信,打开一瞧,果然就是来索要人的。
原以为他玩玩就好,没料还真是铁了心,想把人要去长期暖床。
别说柳倩娥酸得很,打心底不愿意,这下子将人给了出去,官司一事儿也就彻底藏不住,得被郑济安晓得,只支吾两句,尽是敷衍。
奚僮经了主子的严嘱,不是好打发的,见这奶奶没个准信儿,待在侧门也不走。
柳倩娥见霍怀勋逼得紧,心里发躁,捏住纸函,又怕家人瞧见了风声不慎传了老棺材秧子那边,才当场回了个信,说正想法子找个好理由,说服那老头子,又能叫人不疑,再宽宥些日子。
奚僮这才不逼了,却还是不走,踅足四周望:“小的除了给奶奶送信,还给那小姨奶奶送东西。”
柳倩娥料不到他做得这样张头扬脑,竟都鸿雁传情起来了,忍住脾气:“你交了我手上,我转给她。”奚僮也就掏出个物件,恭敬递过去。
柳倩娥见奚僮走了,哪还真去东院送东西,打开外头裹绸,里头是个素白帕子,虽是上好丝织,倒也不稀奇,上面没个只言片语,只有一朵吐蕊梅花,绽放枝头。
看了半会儿,也没个特别,再琢磨,柳倩娥才发觉那梅花有些怪异,不像别的绣品梅颜色鲜足,而是乌红乌红,深浅不一,不均匀,拿来对着光线细瞧,梅花形状像是沿着那一抹红色勾出来一般……
她心里一蹦,晓得了这是什么,怄极了,醋味又直窜,这几日因钱银压下去的不适又翻了上来,将这元红帕子撕扯半天,撕不烂,丢到地上,狠劲儿轧了鞋下,胡踩得面目全非,又用泥巴给掩了,才算是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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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绣绣出嫁之喜,也到底还是没将父亲的病给冲好。
不上月余,郑济安派去京中打探小公子下落的家奴,迄今没个回音,已经绝了希望,正如欢娘当初所想,弄得更受打击,病情加重了,这一加重,就像是入了冬的雨,下一场凉一场,人比原先更差。
欢娘去伏侍了两回,见这老爷眼凹额凸,两颊如沟,整个人都垮了,又晓得柳倩娥听了几名大夫劝,遵着话,开始安排后事。
这天,郑家来了名古稀老者,是郑家如今说得上话的一名长辈,论起辈分,是郑济安的叔父。
郑济安油灯罄尽,偏偏膝下无半点香火,柳倩娥早知必得惊动那些打郑家心思的人,当天见郑家叔父临门,藏身在卧内的纱帘后头偷听。
果然,那叔父奉劝郑济安,及早过继一名子嗣到家里,以防家业落了外人手,又荐了个族内的子弟,今年刚满了十七,得唤郑济安一声大伯。
郑济安倚在病榻,并没及时应承下来,虽病得重,心眼却不糊涂,有几分计量。
柳倩娥站在帘后听宗亲逼产,心里冷笑,谁不晓得那小孩儿生得粉面肥头的,平日只会斗鸡走狗,钓鱼套雀,幼年失怙,被个寡母宠得像个金元宝,摔不得碰不得,养出一身的娇惯脾性。
这副家业交到那种人手里,别说败光了叫人呕血,自己同胞弟日后还得有什么好日子过。想着想着又是后悔,当时应该听焦婆子的,忍下一口酸气,叫妙姐那男胎养下来,怎么也比将家业送给外人强。
等郑家叔父走了,柳倩娥将夫婿喂喂洗洗,好生伺候了一通,见他脸色回了一些血色,才拖了个绣面杌子,坐到脚凳边抹起泪,说起了夫妻私房话:“妙姐没福分,那婴儿要是活着,咱们郑家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被人觊觎。”
郑济安禁不起说,心酸又憋屈,发作起来,又是咳喘半会儿。
柳倩娥瞧出夫婿比自己还不情愿过继那纨绔儿,脑筋一动,附耳说些自己的心意,不如将柳嵩的孩儿过房,当做嗣子养,旁人对郑家再有什么谋划,也好当个由头推拒,绝了外人那些心思。
郑济安开始犹豫,柳倩娥又擦眼角,含着颤音:“尾街上没后继灯火的老李家,还叫自家女儿和女婿生了一胎,将外孙过继来当儿子继承家业哩,有什么法子!一个内弟,难不成还抵不过外嫁女么?我嫁了老爷才五载光阴,没个福分给老爷开枝散叶,却也不愿意叫偌大祖业毁了,嵩哥儿他来了郑家不是一日两日,老爷看在眼里,他虽不是什么成大器的人,但平日敬您如山,您喘气,他不敢呼声,是个什么秉性,老爷清楚,再怎么,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外人要强。”
郑济安左右思量,想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口风稍松。
柳倩娥大喜,不免又趁势追击,多劝了一些。
夫妇商讨中,郑济安枯憔着一张脸,答应下来,唯一一点,就是不愿过继柳嵩在桐城已有些年岁的儿子,只叫柳嵩另生一子,再将小婴儿抱来,当亲生子养育。
柳倩娥明白他的打算,这老不死的,对自家弟弟终归还是有些防范心,若不是被逼到尽头,哪会愿意?却也顺着夫婿的话,点头:“老爷想得周道,我小侄儿已八岁了,打从他爹爹出外经商,就一直养在他娘身边,我弟妹小户人家出身,为人粗鄙,对儿子教养不精细,过继到咱们家不合适,不如另生一个,顺着老爷的家风培育,日后才堪大任。”
郑济安也晓得柳嵩老婆黄氏,生得五短身材,泼辣至极,醋意又极旺,桐城有了名的母大虫,骂起街来半日不喝水都能不歇气,在家里一跺脚,能生生吓得柳嵩半日不敢讲话,成婚这都十年了,别说买小老婆、逛窑子,就连柳嵩评一评别家漂亮媳妇和闺女儿,那弟妹也得关上门上演全武行,将柳嵩暴打一顿。
这内弟出来一半是谋生,一半恨不得是避难。
郑济安极不喜欢那弟妇,加上黄氏这会儿人也不在肇县,思量下来,叫柳倩娥给柳嵩买个妾,给郑家生个过嗣香火。
柳倩娥私心早定好,那老相好要人,自己拖不了多久,若把人无声无息给折磨死,霍怀勋不是傻的,定得找自己扯皮拉筋,借郑家传嗣的大事,将欢娘给了弟弟,那人要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待欢娘有了个活人夫君,他总不会像现在这么猖獗,再等大了肚子,他热乎劲儿也就该是慢慢消了,便朝夫婿建议:“还买个什么妾呐,家里现成一名。买个生人,再花心思养亲了,耗时光,嵩哥儿与欢娘都是自家人,喂熟了,不用操心,借了欢娘的肚皮,给郑家添个香火,门都不用迈。”
郑济安听得有理,不过是个替儿守灵的阴妾,做给自己家里看,当个心理疗慰,也没个实份儿,转手给内弟生下嗣子,延续香火才是至关重要,没什么气力多盘算,全权交给了柳倩娥操办。
柳倩娥回头出来,将意思转给胞弟,柳嵩大喜过望,但念着出门前,被妻房叮咛过,若胆敢在外面讨小置妾,就直接提头回见,又有些忐忑。
柳倩娥见他畏惧成这个样子,不问也晓得那弟妹在家如何霸道了,忍不住嗤:“这是大事,她能说个什么!有姐姐在,不怕!况她在家中带儿子,哪就能传到桐城去!你安安心心,给我好好的生个白胖小子就得了!”
柳嵩这才放下心,又不忘嘱咐:“大姐,您晓得弟弟爱腰细屁股大的那类,可得给弟弟买个合心意的啊!”
柳倩娥哂笑:“合心意?像东院那人的模子,合不合?”
柳嵩一惊:“最好不过!”
柳倩娥嘲:“什么最好不过?就是她,才最好不过吧!”
柳嵩这才听懂姐姐意思,不敢置信,得知姐夫哥已是准了,喜得天旋地转,只等了姐姐操办纳妾事。
转手个贱妾而已,不需什么过场,备个婚契,拣个日子就好,更不消说柳倩娥如今只想尽快绝了霍怀勋的心思,更是办得火急火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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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怀勋不是吃素的,见柳倩娥迟了几日,已经是吹胡子瞪眼,横竖不耐烦。
凭着往日性子,若是在天子脚下,说不定直接去抢人了,正因为委任外放,不愿叫随行御史抓把柄,他反倒收敛了一些,忍着不发。
再等两日,他听人来传信,说是郑宅的柳老爷匆匆娶了小老婆,这会儿正在自己院子里办喜酒,只因是纳小星,并没张扬,再一听那小老婆是哪个,又听说半个时辰前送进了那舅老爷的屋子里,不啻老虎头上拔毛,肺都要气炸了,取了墙上官刀,公服官帽都没来得及卸下,领了部将就朝郑家杀去。
、第 39 章
纳妾不拘正礼;何况只是为了家中继嗣;柳倩娥更怕叫病中的老爷不喜;不准弟弟大张旗鼓,只令家奴将欢娘送去柳嵩屋院就行了。
奈何柳嵩被泼妇老婆压迫了多年,生平头一回翻身做主;新鲜劲上头;不甘太寂寞;执意内院挂了几道红绸,请了三五个私交好的生意伙伴;不做声不做气地偷偷自己院子角办了一桌;连姐姐那边都是瞒着。
柳嵩屋院是个披厦;与姐姐姐夫的主院仅隔着一面墙;来往却得要转几个门洞;私下招呼些好友来,闭了门,斥走了院内下,只将心腹小厮良哥留门口看着,也不张扬。
霍怀勋带过去时,一桌宾客玩划拳,赛酒令,喝得脸红脖子粗,正是酣畅,良哥扒到柳嵩耳根边通传:“霍七爷来啦,正从门口过来舅老爷院子这边!”
柳嵩喝茫了头,扬了关公脸回骂:“什么七爷八爷九十爷!今天什么爷都滚一边儿去,柳爷最大!”旁边客也就顺水推舟,叱开良哥,继续给新郎官灌酒,又说些助兴话。
霍怀勋领着到了天井门口时,正好见到两名男客跟身穿朱袍,喜气洋洋的柳嵩撞杯,一不停斟酒:“贤弟小登科,可得多喝些才能尽兴!”另一名喝住同伴,嘴皮子喷邪气:“喝太多也不成,没了力气,屋里头的小花晚上没浇,去帮忙?”
那喝高了,搓手,笑得猥琐:“倒想,又不想?可贤弟不得答应。”
柳嵩想想发热燥,酒意上头,又都是些密友,说话也岔:“们别指望了。不怕各位笑话,愚兄都憋了一年,今儿就算被们整得没力了,也得将她调过来翻过去,折腾个半死才不白受委屈。这几日腰腿恐怕不济,铺子那头都打好招呼了。”
引得席间男一阵放荡淫}笑。
这种低级趣味的酒席调笑,霍怀勋打从成了年,参加过不下百场,原先也是其中一份子,还是笑得最大声、黄段子讲得最利索的一个,这会一听,却厌恶得不行,像是受了什么荼毒,皱得两条眉毛都拧起来了,飞起一脚,踢了郑家家奴放门口的杌子:“狗杂}种说的什么下}流话?老子日他们先!”
部将见他气翻了天,生怕他拔了官刀去杀,将他大臂一拉,劝:“大,想玩这小子,法子多的是,千万别冲动。”
霍怀勋鼓鼓瞪部将:“爷要这毛孩子教!爷像是个冲动的?”
不像?听到柳嵩置妾的信,硬像是兽出了闸,沿路赶过来,踩翻了四五个菜摊子,弄得鸡飞狗跳的,钱都还没来及赔,这会儿菜贩子估计都去驿馆门口排队等着要钱了。
小部将努努嘴,也不敢反驳。却也是他跟霍怀勋短了,将上司看得太片面,世上有大智若愚,自然也有外方内圆,霍怀勋粗中有精,精中有阴,就是个杂粮兽,除非是被京里那个廖宗望直接当众被打了鼻梁才孰不可忍,否则哪会真的摆明大闹,没过须臾,霍怀勋膀子一抽,衣袖从部将指缝里一滑,垂首对着部将耳朵,低语一通。
小部将听得惊奇,也不知这爷要干什么,却还是照着吩咐,飞奔而去。
霍怀勋跨进栅门里,径直朝柳嵩的那一桌走去。
柳嵩醉意朦胧间,见个龙行虎步过来,当头像被淋了一记冷水,醒了酒。
他原先也担忧过,怕霍怀勋那边不好交代,禁不起姐姐唆,又拗不过对欢娘死灰复燃的肖想,想偷偷完了这笔姻事,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哪料随时有探子盯着郑家这边,刚一办酒,就引了财狼来。
骇得柳嵩揉了把眼,滚下凳踉跄去过,吞吐:“霍、霍爷,怎、怎么突然来了——”
霍怀勋拍他肩,笑得阴森:“娶小妻,连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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