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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 作者:双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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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娘没料到那个烧火的粗使婆子这样凶狠,坐到美人靠上,才反应过来腮帮子阵阵疼痛,惊魂未定地揉着,一时并没来得及回应。
那男子也不赶不催,站在一边,一边儿负手任她回魂,一边安静欣赏这受了惊吓的小娇娘。
郑家年轻丫头不少,生得好看的,也有那么几个,可哪儿又赶得上天生为男人订制打造的瘦马?
一举手一投足,俱是风情……现下,连喘个气儿,也是香喷喷的。
待歇过气儿,欢娘才打量面前人一通,不由又联想起害了自己的昭武校尉,若不是他多嘴贱舌,自己怎会受人污辱还被掌了一嘴!腹内恨不得又将霍怀勋骂了上千回,再想这男子知道自己身份,尤婆子又如此惧怕他,忙躬身谢道:“多谢管事的。”
那男子一怔,笑得和煦:“娘子误会了,在下不是管事,只是郑家亲戚,刚巧暂住郑宅罢了。”
欢娘若有所思:“公子是哪房的贵戚?”
男子走近两步,犹含笑意:“你家柳奶奶,是我嫡亲大姐。”正是柳倩娥的的亲弟弟柳嵩,今年刚从桐城来了肇县投靠姐姐,本想借着姐夫原先官场的人脉同如今的家业,做些买卖,谁知郑济安做事谨慎,并没那样好说话,如今只被安排在郑家下面一家香粉铺里当二掌柜,帮忙料理些无足轻重的事务,因为还没来得及置产,暂时留居姐姐家中。
欢娘捻裙福身:“原是舅老爷。”
小小人儿素衫布裙,揖身一拜,说不出的俏。柳嵩小声关切:“娘子可没被那婆娘轻薄吧?”
这问题尴尬死人,被男人轻薄也就罢了,被个婆子轻薄,真是难说出口。欢娘脸一烧:“不曾,舅老爷有心了。”退了两步。
柳嵩见这女孩儿避讳,倒也风度地倾后几寸,并不步步紧逼着,寄人篱下本不该多管事儿,却倾前问:“刚刚瞧那婆娘下了死手,可没伤了娘子哪处吧,可需在下帮衬什么?”
欢娘见柳嵩关切,无缘无故竟想起那狗仗人势、心胸狭窄的贼官儿,都是男人,怎么就悬殊这么大?既然主动上门想要提供帮助,也不好费了这机会,想了想,垂袖福身:“并没大碍,只不知老爷现下可在府中?不晓得奴家这会儿,可否有机会同老爷见上一见。”
柳嵩只当她要向家主告状,眯目点头:“这等恶奴,确实该要整治。”
遭了满口污言秽语的侮辱,加上一巴掌一脚,确叫人气愤,可欢娘刚到郑家,还没底气闹事,这点儿委屈,尚且能忍。
她找郑济安只不过是考虑到,郑绣绣后院遇外男,又遭了惊吓最后被抬走的事儿,自己在场,必定瞒不过。
那个昭武校尉小肚鸡肠,有仇必报,完全没一点儿男子汉的胸襟气魄,万一哪根筋不对,嘴巴发了痒,也不知会不会在老爷面前又添油加醋埋汰自己两句。
她原先只当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现在才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与其叫老爷对自己生了误会与怨怒,不如拿个主动权,自行先去解释,好过被他人栽赃。
欢娘将顾虑和目的说出来,柳嵩听毕,道:“原来是误惹了外甥女,她腿脚不好,家人自然紧张一些,娘子先行去说说,也是有道理的。”
欢娘听柳嵩说郑绣绣腿脚不好,一惊,再听他细说,才知原来郑绣绣走路怪异,并非是束小脚的缘故,而是幼年发了一场烧后,得了小儿麻痹,治了几年,年纪大些后,也不算严重,可还是略微一高一低。
有人教她在残足的绣花靴儿内垫个布块,便于平衡,但走路姿势还是跟正常人有些区别。
这事儿到如今,郑济安对外都是瞒着紧,不许老宅里人内外乱说。
袅烟虽是关不住嘴巴的疯丫头一个,但更怕挨打,故此欢娘并没从袅烟口里听说这桩事。
今年上半年,郑济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个极会保媒拉纤的冰人,铁齿铜牙,半哄半扯,给郑绣绣说下一门好亲事。对方是肇县乡绅的一名儿子,年龄相当,会读书,年纪小小便中了秀才,郑济安愈发是立下家规,不许内宅子中人乱说这女儿的异状,否则家法处置。
欢娘是猜疑成纪氏像是对待伤残人士似的对待郑绣绣,如今才知,好端端一个家世清白的良家美人儿,原来是个残疾,果然是瓜无滚圆,人无十全。
听柳嵩大致讲完郑绣绣情况,欢娘更有些忐忑。
柳嵩见欢娘脸色发白,主动道:“我正巧也得去找姐夫有点儿事,不如同娘子一道过去。”
这男人,还是头一次见面,又是主母娘家男眷,于情于理似乎都该保持点儿距离,欢娘心底其实有几分警惕,可想着他到底是郑济安的内弟,去了,也算是个挡风板,总好过自个儿一人,便也应承下来,只念着身份,怕被人瞧着不好,一路很隔开些距离,一边走,一边又将那名祸首骂了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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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那头,霍怀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郑济安叫婢子满上热茶,又及时慰问:“昨晚起了风,大人可不是着凉了吧?老夫不是嘱咐那头的下人加过毯被了么。”
霍怀勋呡一口香茗,扬手一摆,大人有大量:“不怪,不怪。”
郑济安瞧他二五八万,还真拿起架子,恨得几乎一脚踹响凳子,也只得忍气吞声,字句应答着,想他这次来肇县,说是协理郡王在地方的一些产业,居期不定。
可这才来多久,便弄得一干人马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自己早就退了官,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光了,偏偏运气不好,跟他是半个同乡,又被他主动贴着,才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纵不大愿意,也被县里的官绅们逼着伺候这祖宗爷儿们。
想来郑济安不免犯愁。
现如今这年月,为政不得罪巨户,商人地位不高,可是实权倒不一定小,京城的宫墙官道上都开了皇铺,管事人是公公,当朝天子都三不五时,换下龙袍,私下出外撷商人之趣,下头就更是不消说。
稍稍说得上话的皇亲国戚在中央与地方都有些大大小小的生意,许多甚至是无本买卖,光在各自府邸坐着,就有奇货可居又有眼水的商人托门客,找关系,主动寻上门来。
一个有权,一心敛财,一个多金,想要攀贵,各有所图,正好一拍即合。
当今圣上对这些龙子凤孙们的生意经儿,还管得宽松,只颁了几条金科玉律:一不可贩私,二不可开赌坊、地下钱庄以及收放高利贷,说白了,众位爱卿你们捞钱归捞钱,不可影响我的小金库,也不能丢了我这张龙脸。
偏偏赌坊钱庄乃是从古至今,银钱来得最快的买卖,哪个不心痒?
金钱便是万恶之源首,但凡有成倍利润,能叫一个人甘愿冒着上断头台的风险,一干人明里不敢,暗下妄为的不少。
有些爵位高或者名声清廉的,怕被有心人当成把柄弹劾,也有将店铺顶他人名字,私下瞒了朝廷做这些黑市买卖的。
时日一久,京城的各路生意门道儿被皇亲国戚们蚕食瓜分,已经趋近饱和。
肇县位处江南一带,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富庶,却人口密集,天然资源丰富,又是开国战乱后朝廷重点关照的修生养息之地,民生发达,也算是贵人们近来瞄中捞外水的宝地。
那老郡王在肇县有私产也并不稀奇,派来个正宠幸的武官来视察产业,该也是常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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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济安窝着一口气儿,陪答陪坐陪茶,三陪到底捱到日头又高了些,霍怀勋见这前胸贴后背、面无二两肉的郑老儿坐久了,脸色惨青,袍下的两个乌头靴都在打颤,生怕把他熬死了,才撩袍起身:“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昨晚在贵宅叨扰了一夜,就不多逗留了。”
郑济安一听,回光返照一般,刷地站起来,疾步往大屋外头走去:“老夫送大人,送大人。”
霍怀勋见他起死回生,一副如释重负的喜气洋洋,哪儿像是送大人,分明是送瘟神!鼻腔一哼,不顺气儿了,绿着一张俊朗脸,停住:“隔几日,得去曹家庄查视水田,听闻郑家在庄子上也有田产,我头次去那边,道路情况不大通熟,郑爷可有兴致一同前去?”
郑济安见他骤然停下步子,心中已水桶般七上八下不知又打什么主意,一听他要自己陪着下乡巡田,嗓门儿隔住似的,脸红一块白一块。
这货替主子巡产,命自己伴行开道,简直一派狐假虎威!可郑家在曹家庄有田产的事儿他都提前晓得,分明有备而来,不容拒绝。
官字两个口,何况这人有皇气罩着,郑济安致仕前也是父母头顶的天,自然晓得不好得罪,只好拢袖屏气,答应下来:“大人说甚便是甚。”
霍怀勋这才满意,猛拍郑济安骨瘦如柴的肩膀:“你我私下叫什么大人,要论在桐城的称呼,我还得叫你一声年伯父,年伯身子不大好,无须亲送了,折了骨头,还怎么陪我下田?我自行出府,顺便活络活络腿脚,坐久了,酸麻。”
论桐城的称呼,你还是个在逃通缉犯,还是老夫亲自押盖的缉文公章呐!郑济安心头叱骂,却不得不站在门槛儿后头,叫家奴好生牵引着,目送离了正堂。
甫一见人影儿没了,郑济安忍不住心头火气,扯了喉咙开骂:“杀人放火舔屁股卖五脏道的能鸡犬升天,像我儿子这样的纯良孩儿,怎老天就不开眼,偏偏收了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正巧欢娘到了堂外,这喋喋咒骂,正入了耳朵。
杀人放火,这个好理解。
舔屁股媚上欺下,那种嘴脸的人,每天做十桩,也没什么奇怪。
……不过卖五脏道是个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这样邪恶?
欢娘也没机会多想,见郑济安骂够了,才弱弱加默默跟在柳嵩后头进了正堂内。
、墙内红杏
柳嵩请过安,寒暄一通,将后院那茬风波给姐夫说了一遍,欢娘赶紧出列,俯身趴跪,说明缘由,从郑绣绣唤自己出去陪行,到偶遇昭武校尉,再到校尉挡毽,最后到郑绣绣不慎滑了一跤。
看得郑济安还是很给这内弟几分面子,有柳嵩开道,郑济安也并没太怪责欢娘,想霍怀勋擅自乱闯后院本就大忌,遇着室女也不避讳,越发嫌恶这厮行为不检,又皱眉问:“他有没有见着……”
柳嵩自然明白郑济安担忧什么,望一眼欢娘,又朝姐夫道:“不过撞了个面罢了。幸亏欢娘手快,挡在了前头,外甥女儿也及时回了小楼,只怕连绣绣的相貌都不曾看清哩,哪儿还见得到别处。”
欢娘见柳嵩为自己又说一通好话,抬眼瞥去,正被柳嵩收了入眼,只觉这一眼波如禁了微风的秋水,堪堪泼到了自己心坎儿上,魂都被这小娇娘销了一半走,历来只知少妇媚色动人,哪儿想到十三四的半大少女也有这个风姿,只暗下思忖,今日这一帮腔,必定得了她好感。
这女孩有名无实,替那挂名外甥担当个守房的寡妾位,没夫婿倚仗,年龄小好唆摆,日后总得有些便宜机会可以占,想来心头跳得紧,说不出来的地方,又有些发了燥热。
欢娘感激归感激,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理儿,自己无财无权,一名男子对个女子献好,还能图个什么?这世上就没无缘无故的好处。
她见柳嵩眸内含了深意,悄悄望了自己一眼,不无浓色,也大半猜到他腹内几分心思,只低头考虑,这男人虽有些不怀好意,可如今身居一宅,抬头不见低头见,想避也是难,若拿捏得好,倒也能成个在郑家立稳足的砝码。只是以身饲虎,总有些风险,以后他若真有这份邪心,还得看怎么控制的好。
柳嵩见她垂颈模样,娇娇滴滴,似是被自己瞧得害羞了,心头一动,不免又在郑济安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郑济安听得疲了,又开始头疼过几日后得陪那阎王爷下乡巡田的事儿,也就不做计较,将欢娘先放回房去了。
待人走了,又打发下两名家奴,柳嵩陪着这姐夫哥喝了两盅茶,见他精神提上来一些,及时开口:“姐夫,那日跟您提过的,顶下城东酒楼那档子事儿……”
郑济安呷茶挥手:“这世道生意不好做,你若有这劲头,在姐夫铺子里玩玩手也就好,何必另外再顶下一间?老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你还专门儿挑个酒楼生意做,不好,不好哇。”
柳嵩心里冷斥一声:“铁公鸡,话倒是一堆。”面上却只陪着款款笑意,又唤进婢子续热水,斟满了,亲自端到郑济安前面,再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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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怀勋那头踱至偏院角门,守门家奴不知哪儿去,惟独一射开外之地的青柱廊下一隅,坐了个少妇,身穿宁绸金缉滚边裙,外搭个锦鸡五彩缎子坎肩儿,梳着个高高发髻,上头插了一柄金香玉翡翠坠簪,旁边伴了个年老的婆子。
他步履一停,似笑非笑,也不靠近。
那美妇人见着,只跟他遥遥对着望,美眸内含嗔带怨,一改出嫁妇人的端庄,倒添几分少女姿态。
霍怀勋早知她恐怕已将偏门这儿清得一干二净,也不忌讳,竟泼着胆子玩笑:“几时郑家主母亲自看家了,郑老儿太不懂怜香惜玉,生生叫爷的娇娇成了个门子。”
焦婆子自然晓得这昭武校尉同自家夫人未成婚前的首尾,只料不到这校尉说话行举如此癫狂,朝柳倩娥叮咛:“长话短叙。”便离了几步,给两人在弯角把风。
霍怀勋几步上前,站在廊下,柳倩娥剜过去一眼,嗔怨带情:“冤家!你可算还记得故人!”
霍怀勋笑得脸不红,心不慌:“当年我一走,你多等一刻都舍不得,忙不迭嫁了郑济安,还搬来了肇县,我这不千里迢迢寻了来……你现在还来怪我不记得,你啊你,把我的心都弄碎了。”
柳倩娥哼一声:“七郎会心碎?七郎连心都没,家中有了妻房,还来勾引我这不出阁的……最后一走了之,难不成还得叫我代替你那死鬼老婆死守活捱?你来肇县是为了我?我还不如相信你这些年能系紧裤腰带!”说到这儿,竟捻起罗帕,无声哽咽起来。
霍怀勋站在廊下连哄带劝的,才叫柳倩娥止了泪,又戏谑:“瞧郑老儿待你不过如此,不如重新跟了爷可好。”
柳倩娥自然晓得他又在信口开河,只冷冷一笑:“你对哪个妇人没说这些甜言蜜语?今儿早,还在院后戏弄了我那美貌女儿不是?我算什么,都人老珠黄了,你如今眼里,瞧得起的恐怕只有黄花大闺女。”虽在骂,却犹有醋意。
霍怀勋眨个眼儿都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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