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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美人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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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个才说几句话工夫,陶羽衣一阵风冲了进来,又跺足又拍桌子,捋袖子攥拳头,面子涨得通红,口里大叫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什么事这么生气?”阮梨容倒了一杯茶递上,笑着替她拍背顺气。
“我都和我哥说过沈丽妍很坏了,可他却色迷心窍,竟然要娶沈丽妍。”
陶胜风要娶沈丽妍!沈丽妍竟能得此良配!阮梨容跌坐椅子上。
“我实在是太生气了……”陶羽衣叫嚷着,道:“沈丽妍要成了我嫂子,我哪还有逍遥好日子,梨容,你帮我想想办法,一定要阻止我哥娶沈丽妍。”
“她是你嫂子,也是你小姑奶奶,哪敢拿你怎么样。”碧翠恨恨道。
“什么小姑奶奶?”陶羽衣委屈地扁嘴,“墨然哥哥说他另有所爱,把我扯出来做挡箭牌让叶薇薇死心的,他说他不会娶我。”
沈墨然明言他不会娶陶羽衣!阮梨容怔怔听着,陶羽衣骂了沈丽妍一阵,歇了口气,又道:“最近怎么都是不高兴的事,梅贞和她夫君闹着脾气,也不回甄家了,大木头天天梗着脖子和聂大人吵架,
真烦心。”
60凄凄语难
阮梨容思绪纷乱;想着沈丽妍果真嫁给陶胜风,陶胜风绝好男儿,可是再美满不过的姻缘,心里酸醋妒恨不已。
虽然聂远臻爱恋着她,但她从来没对聂远臻有什么暗示勾挑的言行,上辈子自焚前;她一直当沈丽妍是好朋友,无话不说;想不到沈丽妍合着家人一起骗自己。
那一日沈家三人还有叶薇薇母女团团围着她,口沫横飞;咄咄逼人,污言谩骂,轻鄙蔑视。那时她爹娘已逝;家业归于沈家,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乍闻恩爱夫郎竟是一直在欺骗自己,恍如五雷轰顶,
生念俱无……
阮梨容凄凄想着,眼眶渐红。
“梨容,你帮我想想办法。”陶羽衣扯阮梨容袖子,皱着小脸苦恼不已。
沈丽妍身材高挑容颜美艳,陶胜风想必昨晚一见钟情,他两个郎有情妹有意,旁人怎些言语?
跟陶羽衣说不清,不过陶羽及是一时风一时雨的人,想必过几日便接受沈丽妍是她嫂子的现实了,阮梨容苦笑了一声,道:“羽衣,你先玩儿,我昨晚回来睡着了,还没见过爹娘,先去给爹娘请安。”
“去吧,快些回来,我等你陪我啊。”
肖氏虽与女儿离得一个月不到,却思念得有些消瘦,见了阮梨容,拉着手上下仔细看着,眼里泪珠儿滚动。
阮莫儒没去作坊,在家等着与女儿说话。
“爹,听说聂大人来退亲。”阮梨容低声问。
“梨容,我看你也不大喜欢这门亲事,退了也罢。”肖氏笑着安慰女儿,又道:“先时我和你爹看着你有些不喜,便没把亲事公布出去,此番取消婚事,只有少少几个人知道,不碍着什么。”
阮梨容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她本就有退亲之意,由聂德和提出来,不伤聂远臻的面子,更妥当了。
只是,聂德和为何要退亲,她心中难免好奇。
“爹,聂大人提出退亲的理由是什么?”
“他说,远臻以后还要到京城发展,而你是阮家独女,爹娘膝下仅你一女,让你跟着远臻远行有违孝道。”阮莫儒笑道:“还是聂大人考虑的周全。”
聂远臻是暗卫,以后自然是要回京城的,这一点,当日求亲时聂德和应该考虑过的,阮梨容也没穷根究底,笑着接受了阮莫儒给的这个不伤自己颜面的理由。
肖氏原来有些担心女儿与聂远臻上京途中有了亲密关系,见女儿神色平常,松了口气,对阮莫儒道:“老爷,有梨容陪着我,你去作坊看着吧。”
阮莫儒会意,让阮梨容陪肖氏说话,径自出门而去。
他去的不是作坊,而是县衙。
聂德和提出退亲时,阮莫儒同意了,却隐晦地暗示,怕女儿与聂远臻离家多时,越礼了,聂德和道若是儿子违了礼,这亲事自是不退,故而,并没有说开,陶羽衣每日在县衙走动,也没有听说。
阮莫儒眼下要去县衙找聂德和回话,应允退亲。
阮梨容看着肖氏圆滚滚的肚子,百感交集,重生一世,最高兴的,莫过于保住肖氏和肖氏肚子里的孩子。
“娘,我弟弟妹妹这么大了,真好。”
“好!好!”肖氏苦尽甘来,得女儿孝顺体贴,笑得合不拢嘴。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阮梨容正想回房陪陶羽衣说话,聂远臻来了。
聂远臻身上带着隔夜的酒气,眼睛里泛着红红的血丝。
两人在那夜说了半夜话的亭子里站住,身体离得不远,只一步之遥,却又是彼此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
“梨容,我爹他糊涂,咱们不管他,照样成亲,行不行?”
他的声音嘶哑沉黯,满满的痛苦和祈求,隐约的阳光下,阮梨容看到他眼中有晶莹的东西闪烁。
阮梨容倚到亭柱上,她不知说什么,只是哀凉地看着聂远臻,满心的歉疚。
她也觉得悲伤,只是,这是一个逃开的机会,她已决定逃离不再纠緾不清。
“梨容,我……”聂远臻说不来情话,他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许许多多言语在唇辗转翻搅后,也只说得出一句话:“梨容,即便是无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
——即便是无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
他在说什么?他们尚未成亲,哪来子嗣?
阮梨容不明白,可心中却又偏偏觉得很明白。她的两腿软软地无法支撑,亭外碧水里照出她的头脸,模糊飘摇形如鬼魅。
“聂大人从哪听说咱们不能有子嗣的?”阮梨容轻飘飘问道,心口撕裂开了,面上却竭力维持淡定从容。
“大夫是胡扯的,爹偏偏相信了,梨容……你别在意,咱们还没成亲,哪就知道你怀不怀得上孩子,就算怀不上,以后抱养一个就是。”
聂远臻焦灼地说着,几次伸了手想把阮梨容搂进怀里安抚,两手伸出缩回,像个无措的孩子。
他的身材高过阮梨容许多,浓重的阴影罩在阮梨容头顶,阮梨容怔怔看他,聂远臻高大却不粗豪,脸部轮廓剽悍却不狂野,此时他急得脸颊和脖颈红晕漫延,忠厚之余带着满满的可爱味道。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爱自己,阮梨容踮起脚尖,柔软的嘴唇触上聂远臻的脖颈,在喉结处略停,含了一下,向上擦过下巴,唇与唇接触……
聂远臻身体剧烈地颤抖。
“聂大哥,对不起,咱们还是取消婚事吧。”
清香萦怀,素音婉转,鸟儿在花丛中雀跃翩飞,在春风里欢快地歌唱。眨眼间,狂风忽起,暴雨袭来,春花残毁破败,鸟儿哀哀啼鸣。
聂远臻垂着双臂,呆呆地站着,看着阮梨容纤柔袅娜的身影远去,长久地站着,没有动静,忘了言语挽留。
聂德和退亲的缘由是——他听大夫说自己怀不上子嗣。
阮梨容竭力忍住泪,步履平稳地走进扶疏院。
“梨容,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陶羽衣冲上前,挽住阮梨容胳膊不满道。
“和我娘多说了会儿话。”阮梨容微笑,问道:“聂大人匆匆忙忙招聂大哥回来,香檀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梅贞在和她夫君呕气,又是怎么回事?”
“没发生什么事,要说有事,就是梅贞和甄崇望吵嘴的事,甄崇望说梅贞喜欢墨然哥哥。”陶羽衣撇嘴,道:“甄崇望真不是东西,梅贞现在还怀着孩子,宁先生又不在,听说很危险,聂大人急得把香
檀城里的大夫都请去给梅贞诊脉了。”
阮梨容要悄悄探问的便是大夫,正想问陶羽衣大夫说了什么,陶羽衣快嘴快舌又道:“大夫去了那么多,医术都不成,还是上回夜里治你肚子疼那个大夫厉害,开了两贴药,梅贞肚里的娃就消停不闹
事了。”
阮梨容哦了一声,陶羽衣接着叽叽喳喳骂甄崇望:“听说梅贞害喜了,又天天守在县衙外要接梅贞回去……”
“梅贞若是不想和离,还是得回去的吧?说不定这时已经回去了。”阮梨容叹道。
“不成,不能回去。”陶羽衣跳起来往外跑,复又回转拉阮梨容,“梨容,你和我一起去劝梅贞,劝她别轻易就回甄家。”
“我坐了太久马车,有些累,你先去吧,改天咱们再一起去。”
“好,你休息吧。”
陶羽衣蹦蹦跳跳走了,阮梨容呆坐片刻,起身出门,往那一晚带她去见沈墨然的那个大夫的医馆而去。
她记得,上次从闻香阁脱险,晕迷后苏醒过来,自己也是在那家医馆。
大夫这些日子正懊丧不已,自悔说错了话,见到阮梨容时眼神闪闪烁烁好一阵的不自在。
“阮姑娘,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和你十分亲密,我以为你是和他……不知道你原来和聂大人的公子订亲的。”
“大夫不必自责。”阮梨容微笑道:“你这是做了好事,待得成亲后被休弃,比此时被退亲更难有活路。”
“也是。”大夫搓手,看看阮梨容,压低声音问道:“那位公子呢?那一日你昏迷不醒,他带着你来求诊时便已知道你的体质极难受孕,我看他并无嫌弃之色,对姑娘倒是一片深情。”
一切都明白了。
自己的体质极难怀孕。
大夫在给聂梅贞诊脉时,无意中说了出来,聂德和因而要退亲。
如此,前世婚后一直无子,真的不是沈墨然下药的。
一切不过是叶薇薇和沈家人的构陷。
阮梨容但觉身心俱疲,残存的一点意识撑着她平静地与大夫道别走出医馆。
走进家门,走进扶疏院,绵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阮梨容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悔!满心的悔!恨自己没有明辩事非,一怒之下,连等沈墨然回来质问一声都没有,伤了他误了自已。
“没有孩子有什么打紧……”他心疼她喝药,一口一口亲渡进她嘴里:“夫妻要同甘共苦,孩子是咱们两人的事,我不能代你喝药,亲尝是应当的。”
“为了你好,我其实应该放手的,可是我放不了放不下……”婚前,他曾一遍遍在自己耳边絮语。
想必他深知家人心怀不轨,也曾想放手的,只是无法割舍。
“梨容……”无数个日夜,他将她揽在怀里,用力亲吻失控爱抚,满满的爱恋洋溢。
阮梨容崩溃了,心痛无以复加,对沈家人的仇恨,在这一刻更深了。
61…64浮云暗涌
“姑娘;你舍不得聂公子?”碧翠走到床边,小声问道。
一句话提醒阮梨容,拿帕子胡乱拭了拭泪,低声道:“没的事,快打水来给我洗脸,别告诉老爷太太。”
爹娘怕自己伤心;退亲的理由都不敢说,可别给他们误会;以为自己舍不得聂远臻,又横生枝节。
洗脸换了衣裳;重梳了发髻,本来聂梅贞与甄崇望生嫌隙,自己得去探望开慰;可如今刚和聂远臻退亲,过去了会不会两下里尴尬?
不去,委实放心不下聂梅贞。
心中翻覆难定,阮梨容干脆不去想了,让碧翠备轿子。
即便退亲,也不必老死不相往来。
县衙内院院子左侧的梅树开了满树淡黄的腊梅,素净清幽,聂梅贞粉藕色纹锦长裙,披着洋红羓丝鹤氅站在树下,正使丫环折梅枝。
“梨容,你来了。”聂梅贞拉住阮梨容的手,嘴唇蠕动,有些难以启齿。
“今年梅花开得早。”阮梨容笑着伸手要了一枝梅花嗅了嗅,道:“这浅黄配白窑美人瓶最是合适,你这里有么?”
“应是有的。”聂梅贞对丫鬟道:“拿屋里去,找了瓶子插上。”
把人支开了,两人一齐沉默了下来。
半晌,聂梅贞小心地看着阮梨容眼睛道:“我哥不想退亲,在前面和我爹闹着。”
阮梨容有些茫然,思绪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聂远臻退亲一事稍一停留又滑了开去。
“梅贞,回来前,我便想着要退亲的。”
“啊?”聂梅贞惊讶地看阮梨容。
“你那时说你不想嫁给甄崇望,心里是有别的人吧?”阮梨容低声问道。
聂梅贞垂首,轻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眼神飘忽,道:“他不喜欢我,我不嫁去甄家,只是徒增我爹的烦恼。”
“听说你害喜了?”阮梨容其实更想问,聂梅贞嫁了,又愿意与甄崇望做夫妻,为何孩子都有了,却坚持不肯回甄家。
她没有问出来,聂梅贞何曾不知她的疑问,阮梨容心里不明白的,也是聂德和与聂远臻想不明白的。
织锦袖子攥出褶折,聂梅贞低下头,许久,幽然长叹了一声,道:“初始,我不愿,他使强的,后来……梨容,你还没出嫁,不懂那种事。”
一夜夫妻百日恩!阮梨容何曾不懂,她前世可是做了几年妇人的。
“这么说,你对甄崇望也并非全无情意,那为何……”
为何怀了孩子却不回去?
“我……”聂梅贞突然抓住阮梨容的手,瘦削白。皙的手暗紫的血管清晰地蠕动,“梨容,如果……往后我有什么不测,孩子已经生了盼着你看在咱们今日的情份上,想办法救救我的孩子……”
聂梅贞一行喘一行流泪,阮梨容怔住:“你这说的什么话?能有什么不测?便是有什么不测,聂大哥和聂大人也不会不管你的。”
“我……我就怕拖累了我爹和我哥……”聂梅贞默默垂泪。
她和甄崇望不过小夫妻之间的矛盾,怎说得像在交待后事?阮梨容暗暗心惊。
聂梅贞也只说了这些,阮梨容欲问出详情,她却不说了,顾左右而言他。
问不出什么,阮梨容安慰了几句,嘱咐聂梅贞小心着意身体,便开口告辞。
“你不去见我哥?”聂梅贞企盼地看阮梨容。
无情不若多情苦,相见不如不见,阮梨容摇头。问道:“羽衣呢?我听她说要来看你的。”
“方才我哥和我爹吵架,她听说你们要解除婚约,气恼不平,在前面找我爹碴儿呢。”
陶羽衣是个热心人,阮梨容喟叹,要向陶羽衣借修七的去甄家打探的,又不想与聂德和见面。
阮梨容出了县衙,在大门口要上轿子时,遇上一个人,不是别个,却是被沈墨然丢在香檀没带着同行的苻锦。
苻锦还扮着十五,因在大街上,她也没刻意学着十五,面貌身材是十五,行走的姿态却半点不像。阮梨容上辈子跟沈墨然做了几年夫妻,十五是沈墨然的贴身小厮,极熟悉的,一眼瞟过苻锦时愣住
了。
“你是谁?”阮梨容拦住苻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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