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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女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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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钱大部分都是借的,看来,还得继续借,唉,这穷乡僻壤的,借点钱真难啊。”马高阳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爸爸跟着马高阳抹一会儿眼泪,又说些歉意的话,这才把他送走。马高阳没走多大会,那几家被撞伤的人家也哭哭啼啼地来到我家,意思是想让我家出点医疗费。按常理,刚失去儿子是极其伤心的,但是,现在,爸爸对儿子的愤恨竟大于悲痛,悲痛和愤恨同时搅拧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但是,他嘴上还得说着温柔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去安慰那些受伤者的家属,给他们做着保证,以后挣到钱了一定给他们。那些人看他实在拿不出钱,只好叹着气走了。爸爸妈妈为了还债,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又把奶奶和我这一老一少抛在家里,两人出去打工了。
留守女孩(22)
如果说爷爷的死是一棵老去的树,没给春天留下多少伤痕,那么,哥哥的死绝不是只带走了春天的一片绿茵那么简单,它把我抛进生命的荒漠,给我的心灵蒙上一层死的恐惧,这恐惧就像头顶上那一片深蓝的天空,看上去死是遥远的,忽而,我又觉得死是那么近,时时刻刻笼罩着我,挥之不去,召之即来。当折断一根树枝时我突然会想到死,当柴火在灶台下轰隆一下变成火焰时我会想到死,在田野里割掉一把青草时我会想到死,一闪念,一眨眼,人就会死去。死让我恐惧,也让我坚强,死让我认识到这个活生生的世界是多么美好,“死”这个字眼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虚幻字眼,它就是在舌根下藏着的一个词汇,吐之即出。夜幕降临,风入院门,门吱哇一声响,奶奶站在堂屋门口说:“根旺啊,这么晚了,你去那儿呢?”我心头一颤,赶紧搂住奶奶的胳膊,小脑袋紧贴在奶奶胸前,我恐惧地往外望一会儿,精神又慢慢松弛下来,“那不是我哥,那是风刮的。”我把精神恍惚的奶奶搀扶到一把老藤椅上,又说,“奶奶,我哥已经死了,您别想他了。”奶奶用衣襟沾沾眼眶,叹着气说:“我总觉得你哥哥和你爷爷还在。”奶奶总是这样恍恍惚惚地念叨他们,刚开始我还有点怕,后来这样的情况多了我也不怕了,只是轻声地安慰一句,“奶奶,你别老吓唬人。”然后,我该干啥又去干啥了。
清晨起来,阳光明媚,院内充满朝气,一切都鲜活起来,似乎悲剧从来没在这院里发生过。一只杜鹃站在那棵老榆树稍上叫个不停,那声音婉转动听,仿佛在唱“快收快种,快收快种”。但这儿的人还是习惯性地把它的叫声形容为“麦罢上供”,杜鹃是知季节的鸟,本来是为人们报时令的,却被当成逼债的鸟,被人们冤枉了几千年,其实,这儿的人不大喜欢它的原因不在于它的叫声,主要是它老占用别人的窝,让别的鸟替她养儿育女,它不但不领情,还把其它鸟的蛋给毁掉。其实,一只鸟的死活与人们根本没多大关系,人们都是在借助悲悯万物来感叹自己的命运,奶奶望一下树梢,自言自语道:“布谷叫,麦熟了。”我不解地说:“奶奶,您又嘟囔啥呢?”
“我是说布谷又来催我们收麦了。”
我先朝院门瞧一下,又四处打量一下院子,仍不解地问:“奶奶,布谷在哪儿呢?”
奶奶用拐杖朝树梢上指一指,“哝,那儿。”从树叶间透过来的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奶奶脸上,看样子,她很精神,仿佛她闻到了地里的麦香。她一手扶住拐杖,弯腰抱起一搂柴火,正要往厨屋走时,她又扭过来脸说,“叶子,今天不是不上学嘛,你跟我下地看看咱家的麦子吧。”我一直出神地望着树梢上的鸟儿,觉得它叫的挺有意思,心想这就是布谷呀,这鸟咋知道麦子啥时候会熟呢,至于奶奶下面说的啥,我一点也没听见。奶奶嗔怪地说:“叶子,奶奶跟你说话呢,你咋不吭声呢?”我听到奶奶的责怪声才把目光转过来,我还以为奶奶让我烧火呢,赶紧去抱住奶奶怀里的柴火,并说:“奶奶,让我来吧。”
“奶奶不是让你去烧火,奶奶是说,你不是说今天是星期天,不上学嘛,等吃过饭,你跟我下地看看咱家的麦子吧。”
留守女孩(23)
我在学校圈一星期了,早就想到地里去了,我边答应奶奶边跟着奶奶往厨屋走。
榆树稍上的布谷还在不停地叫,几只麻雀在院子里飞来飞去,一会儿落到房顶和墙头上,一会儿下到地上,一会儿又飞回树枝上,在文学家的笔下,这简直是鸟的天堂,人类的乐园,其实不然,它只是饥饿年代留下的痕迹。要说这棵榆树,也有一定年头了,它从爸爸没出生时就在这院里长着,尽管树身歪歪扭扭,到处都是疤痕,但一到春天,树冠毅然葱油茂密,遮天蔽日。荒年时院内其它树木都被砍光了,就它存活下来,它能存活下来不仅得益于它算不上一个正梁之才,主要是它救过我们一家人的命,土地没分那些年,不到收麦季节就把全年的粮食吃光了,这时,这棵老榆树可就成了宝贝,榆钱和榆叶都是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就连枯死的粗一些的树枝也被充分利用上,我们把树皮剥下来,再刮去表皮,把剩下的放到石臼里舂一舂,把它舂碎,用箩把里面的面筛出来,把筛出来的面和进粗糠面里,就能做成像样的馍馍,若将筛出来的榆皮面和粗粮粉和在一起,还能擀出滑溜可口的面条呢。近几年,地里产的粮食够吃了,这榆钱和榆叶也就没那么宝贝了,只是每年初春吐钱时尝尝鲜而已,榆钱老的时候落得满院遍地,每逢这时奶奶都会边打扫边说太可惜了。今年榆钱老的时候正赶上哥哥出事,她没去扫,也没唠叨,榆钱几乎埋住了脚脖。日久生情,这棵树早已成为我们家的一个成员了,虽说一家人不靠它维持那可怜的生命了,但是,我们看待这棵树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夏天怕它渴着,如果长时间不下雨,我们总是隔三岔五地给它浇些水,冬天又怕它冻着,我们把柴火围上一层又一层。因为树冠特别茂密,下面又有一大堆柴禾,柴禾里往往还藏着草籽和未打出来的粮食,所以,常常招来很多麻雀。我和奶奶走进厨屋,麻雀又肆无忌惮地落到地上。院门吱哇一声响,麻雀又扑棱棱地飞上去。我感觉有人进院,停止往锅灶里入柴,往外张望一眼,但没看到人,我又转过来继续往锅灶里入柴。奶奶似乎没觉察到外边的动静,仍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面糊,这是打疙瘩汤的必备程序,必须把碗里的面糊搅均匀后打出的疙瘩汤才好喝,这样的疙瘩汤里的面鱼又软又筋道,奶奶能搅到用筷子把面糊挑出来一尺多长还不断线,这柔长的面糊仿佛她与粮食那扯不断的情结,也许搅面糊的频率与手的颤抖正好合拍,这个时候一点也看不出她的手有颤抖的毛病,那娴熟的手法仿佛在做特技表演。这时张惠贤端着一只碗悄悄走进厨屋站在我身后,把我和奶奶都吓一跳。奶奶停止搅面糊,温和地说:“这孩子,来了也不吭气。”张惠贤不好意思地说:“奶奶,兰叶,这是我们家用新麦碾的黏转,我妈让我送来一碗,她说让你们尝尝。”我站起来接过碗,然后把鼻子凑上去闻一闻,又把碗凑到奶奶嘴边,欣喜地说:“奶奶,您闻闻,真香!”奶奶慈祥地笑着说:“傻孩子,这新麦子新蒜的,能不香吗。”她说罢看看张惠贤,又意味深长地叹一声,似乎这一声已经叹了一千年,那余音仍有继续延续下去的意味。
留守女孩(24)
我和奶奶本来准备舂点大蒜泥当菜吃,没想到张惠贤送来一碗黏转,这让我就着黏转美美地吃一顿早饭。'。Guanm。'奶奶不舍得吃,老是用筷子夹一点点,还借口说以前吃够了,现在不爱吃了,让我多吃点。其实,我知道奶奶的心思,我也想自己少吃点,让奶奶多吃点,但是,那黏转太好吃了,我的嘴巴怎么也停不下来。奶奶边看我吃边不停地念叨,“要是你爷爷还在就好了,咱家也能碾黏转,唉,你哥也跟着他到那边去了,唉,不弄也好,吃黏转太奢侈了,要不是为了在地头碾一片场出来,谁家舍得把不熟的麦子拔掉呢。”我只顾得吃,也不接腔,奶奶沉浸在回忆里,我却沉浸在黏转的诱惑里。
阳光暖暖地照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微风吹拂,麦田涌起一道道波光,仿佛大地吐着金,喷着银,散发着清香。那清香把布谷鸟都诱惑过来,田边和垄沟上的杨树和桐树冒着青绿,布谷鸟站在树梢上不停地鸣叫,“快收快种,快收快种。”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村庄,拐杖头咚咚地敲着路面,声音像庆祝的鼓点一样急促,我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不停地提醒着她,“奶奶,您慢点。”高玉珍在村头碰到我们,她看到奶奶一路脚底生风的样子非常诧异,“大娘,您们这一老一少的,走这么快,干啥去呀?”
“去地里看看麦子。”奶奶应着直往前走,但她走两步又停下来说,“她婶,你家的黏转真香。”似乎她还想说点什么,一阵麦香扑来,迷乱了她的思维,又让她忘记了嘴边的话,她又拄着拐杖咚咚地朝麦田走去,朝那金黄的梦里走去。
我想和高玉珍多说几句话,但我看到奶奶只顾往前走,也不顾我,我只好边扭着脸和高玉珍说话边追赶奶奶。
奶奶走到自家的地头,出神地看着自家的麦田。有些麦穗吃饱喝足了阳光,已经耷拉下来,有些麦穗还挺立着。王正和从他家的地头悄悄走过来,搭讪道:“叶子她奶奶,你们也来了。”
“她王爷,我前几天来,这麦子还青着呢,今天就黄了,您说,它咋熟恁快呢。”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啊。”
“唉,麦子都熟了,咋熟恁快呢。”奶奶两手拄着拐杖自言自语,眼睛朝远处张望着,好像在等待什么出现在她视野里。
王正和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他问道:“大侄子和侄媳妇收麦回不回来呀?”
“到现在也没音讯,谁知道呢。”奶奶朝左右看看,有一些人正在地头拔麦子,有些人正平整和压实地头的土地,有个别的已经将地头的一片地造成光滑的场地,她回过神又说,“她王爷,您家的麦场造好没?”
“造好了,要是大侄子和侄媳妇收麦不回来,您就和我们家合用一个场吧。”
“那咋行呢。”
“那咋不行呢,邻里乡亲的,这算点啥呢,再说,您和叶子也干不了那造场的活呀。”王正和看奶奶不再吭气,他看看天又说,“按道理,割麦前那玉米就该点上了,您看这天,也不下雨,地干得硬邦邦的,一锄下去一个白印,看来,只有等到收完麦子再点玉米了。”
留守女孩(25)
我插不上话,叫一声爷爷,算打个招呼,然后就跑到这家地头看看,又跑到那家地头看看。别人问我最多的话就是我爸妈收麦回不回来,那几家受伤的人家还问我爸妈有没有给家里寄钱,当得到我的否定回答时又都摇头走开了。
本来我没那么想爸爸妈妈,经别人再三提起后,我还真想他们了,并且,我想得直想哭,回家的时候奶奶一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我是一路沉默不语。夜里我做一个梦,梦到一片树叶在空中飘来飘去,我想接住那片树叶,可那片树叶突然又飘到院外,我打开院门,树叶不见了,爸爸妈妈却站在我面前,爸妈回来还给我买了新衣服,我穿上新衣服高兴地笑起来,奶奶被我咯咯的声音惊醒,她把我拍醒问:“你笑啥呢?”我揉着惺忪的眼睛说:“奶奶,我做梦梦到我爸爸妈妈回来了,他们还给我买了新衣服。”
“梦里的事情都是反的。”奶奶叹一声,又说,“叶子,明天你能不能给你爸妈写封信,问他们收麦回不回来。”我的好梦被奶奶搅醒了,我难过极了,我没回答奶奶,我抱住奶奶哇的一声哭起来,哭着说:“奶奶,我想我爸爸妈妈。”
我哭很长时间,哭累了才又入睡,奶奶哄我哄得也很累,早晨满村的鸡打鸣都没叫醒我们,我迟到半节课的时间,可是,我到教室时还有一半同学没有来。各班的老师纷纷向校长反映,说还不到放麦忙假,就有很多学生不来了,这课还怎么上呢,赵文姬也发愁,但她考虑到今年的麦子熟的比较早,还是决定提前放了麦忙假。学生听说要放假别提有多高兴了,还没放学就开始收拾书包。临放学时祁老师喊着我说:“刘兰叶,有你们家一封信。”我拿到信就往家跑,一进院就喊:“奶奶,奶奶,我爸爸妈妈来信了。”
“信上咋说呢?”奶奶的脸上露出一点喜色。
我慌忙拆开信,当我念到第二行时激动的情绪马上就消失了,泪珠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我一字一句地说:“奶奶,我爸爸妈妈收麦不回来了。”奶奶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我能看出来,她很失望,也很生气,收麦是农村里的大事,他们竟然不回来,让我们这一老一少的在家收种,他们也太狠心了,我想奶奶即使不骂儿子一通,也会责怪他两句,但她却平静地说:“唉,不会来也好,省得人家追着他们的屁股要债。”我看奶奶没发脾气,又说:“爸爸妈妈说了,他们给我们寄点钱,让我们找几个人,给人家点钱,让他们帮我们家把麦子收了,用人家的打麦机打麦时多给人家点柴油钱,他们还说,点玉米时也让我们雇人,他们还说,寄的钱不多,让我们不要给人家说给家里寄钱了,免得人家知道了跟我们要钱,找我们的麻烦。”奶奶用拐杖使劲捣几下地,愤愤地说:“知道又咋了,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就我们这一老一少的,连自家的事都顾不过来,我不信他们还能为难我们。”
留守女孩(26)
收麦时我们没按爸爸妈妈说的做,不是我们不愿意雇些人帮我们收收种种,而是实在找不到人。 不是就我爸爸妈妈没回来,而是村里出去打工的好多人都没回来,不是他们不稀罕成熟的麦子,而是他们算过账,回来确实不划算,路费和耽误的工钱加起来和一季的麦子收入差不多,如果因回来收麦再把原来的活丢了更不划算了。我和奶奶看着满地焦黄的麦子真发愁,愁得直想哭,但是,我们谁都没有哭,不是我们不愿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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