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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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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仍怔怔望着烛火,我索性也不答,足足抻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兀自笑了,示意我起来,道:“罢了,罢了。都说难以言语了,我赶着问你做什么呢!”
“谢皇上成全!”我万分感激的地应着了。便起了身,依旧绕到榻后,给他按着肩膀。不经意见偷瞄了摊在桌上的奏折,乍着胆子问他道:“这又是谁惹您心烦了?”
“怎么?最近我的脸色很难看?”他拍拍我的手道。
“反正……不怎么好看!”我哧哧地笑着。
“张廷玉这个老头儿”乾隆现在不气了,只是摇着头道,“当年他和鄂尔泰闹‘党争’,朕已经是宽限他了!他还不足惜!临老了,还在这儿跟朕闹,左一个年老不能动弹,又一个要告老还乡。朕要下旨办他,他门生耳目的消息,比朕的还快……”
乾隆越说越气,忍不住站起怒斥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越发的奴大欺主、倚老卖老起来!”
他一边踱着步,一边叱道:“朕念他是两朝遗老,才格外看重他,提拔到如今的位置。可是,朕越是要用他,他就越是往后抽抽!照这样下去,我看他是甭想配享太庙了!”说到这里,乾隆握紧得拳头,一锤砸在奏案上,震得奏案上的茶盏也跟着为之一震!



☆、敏兰儿巧语化危机,痴鸳鸯狠心相别离(上)

奏案被他震得梆梆响,我哪还有个不明白的?只是,我还必须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装着很害怕的样子,顺着他的怒气,赶紧跪下,故作惊慌地道:“请皇上息怒!”
乾隆背对着我,闻言即止,复又深吸了数口气,方才转过身来。右脚正巧踢着了碎了一地的瓷片,发出清脆得哗啦声。我连忙膝行几步,想上前去拾。他冲我一挥手,自己兀自蹲下去捡。
我不禁道:“仔细扎了手,万岁爷!”
他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瓷片,蹲在地上轻声沉吟道:“我不管他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只要他一天是朝廷的官,就得给朕做下去一天!哼,临老了想起晚节来了?他早干什么去了!满嘴里的圣人言论,说什么要效仿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看都是说着容易,临了自己,都得掂量掂量!”他冲着烛火,仔细端量着手中的瓷片,又接着道:“先抻着,别撕破了脸,大家都不好看。等抻不住的时候,它不破也得破!”
乾隆微微一笑,用右手在瓷片上轻弹两下,瓷片应声落地。
他慢慢起身,看见还跪在一旁的我,示意道:“起来吧,告诉朕,你刚才怕什么呢?”
我起了身,眼珠一转,走上前去一边捡瓷片,一边故作诚惶诚恐地道:“奴婢……奴婢怕万岁爷被那瓷片子扎了手!”
他突然弯下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嘴角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目光却是锐利地道:“还有呢?”
他的目光锐利地如尖刀,若说原先我是不怕的,到了这会儿我竟真得有些怕了,更加怯懦懦地道:“没……没了……奴……奴婢……就怕您扎了手!”
乾隆听闻,目光突然一收,只留下嘴角幽幽地笑意,随即松了手,满意地笑着道:“你,真的很聪明!”
“甭拾了”乾隆直起了腰背,道:“待会儿让他们来收拾,你过来再给朕揉揉!来!”
憋了几天的心事终于说出了口,他终于畅快了!坐在榻上,放松地展开双臂,伸开双腿,很满足的样子。
我顺从地走过去,跪在榻前,给他轻轻地捶着腿。
他仰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道:“哎?你有心上人吗?”
我脸一红,有些害羞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我一放松,手上的劲儿也跟着轻了。
乾隆觉察出来了,有些恍然大悟,在一旁不紧不慢地道:“嗯?你怎么老捶一个地方啊?”
我听闻,更是吓得住了手,怔在那里。
没想到,乾隆还在偷瞄我,眼角浮现着一种得意洋洋的玩味笑道:“朕看着是有八成了!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难以言语的不得已’吧?啊?”
见乾隆这样逗我,我是既臊又紧张,赶着道:“您说笑了,哪‘八成’啊?是‘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求您别再说了!”
现下,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双颊像落到火盆子里似的滚烫,大约是红的厉害吧。
乾隆见我停了手,方才哈哈一笑道:“是朕唐突了,捶,你接着捶,朕还没舒服够呢!你放心,我才没闲工夫张罗你这些个事儿呢!来,再给朕捏捏!”
我这才又上了手,他又接着歇了一会儿。半晌,屋内无话。我以为他要睡了,就渐渐地轻了手上的功夫,准备叫陈进忠进来。
正当我起了身要退下的时候,只听靠在榻上假寐的乾隆,突然又蹦出一句:“你服侍皇后多久了?”
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句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轻叫了一声。
他起了身,道:“怎么了?”
我迅速调节了一下情绪,勉强陪笑道:“没什么,万岁爷,您没睡着啊?”
他直起来腰板,没接我的茬儿,颇为正色道:“说说看!”
我看他神情严肃,只得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道:“回万岁爷,没多长时间,也就是这早晚儿的事儿!”
“你以前常去储秀宫?”乾隆和审犯人似的一句紧似一句。
我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得一边拼命地斟酌语句,一边小心翼翼地道:“以前?服侍孝贤纯皇后的时候……”
“怎样?”乾隆赶着问。
“宫里规矩,各宫宫女无事不得串宫。奴婢除了奉主子之命传话和送东西之外,再不曾去过。”
这话虽说有点违心,但在没猜透乾隆用意之时,我也只能样回答。
“咳!也没什么,定是莺儿那蹄子嘴碎,看朕回去怎么治她!”乾隆嘴里说着,脸上却是浮现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起先我还不在意,一听“莺儿”两字,我浑身的皮倒是紧了三紧,从她嘴里说出来,准不是什么好话!
我下意识地向前了一步,忍不住地道:“敢问皇上,莺儿她……哦不……夏主子她……她说了什么?”
“就说皇后跟正白旗的一个小子……”乾隆轻描淡写地道。
只单听到这里,我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初秋的夜晚,还不是怎么寒冷,我却仿佛自己已是周身的寒意,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凉了。
“咳!跟你说这些个干什么?又不捱着你什么事儿!你下去吧!让小叶子进来伺候!”乾隆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含着笑,挥了挥手让我退下。
我知道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的,可张了张口,又什么也不敢说。只得施了礼,定了定神,才敢退出来。
我就这么着怔怔地出了帐篷,陈进忠见我这番模样,以为是怎么了。连忙拉着我道:“兰姑姑,这是怎么了?挨皇上骂了?”
“啊?啊!”我这才回过神儿来,缓了缓神色,挤出一丝笑容对他道:“万岁爷的气儿顺了,没事儿了!”
陈进忠感恩戴德地冲着我作揖道:“这就好,奴才谢谢……”
我连忙拦住他,笑道:“公公言重了,我只不过进自己的本分吧!”又转过头对小叶子道:“别跪在这儿了,到御前伺候着吧!”
小叶子应着往里头去了。
陈进忠执意要送我回去,我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哪有闲心再伺候他?便自顾自地取了灯笼来,赶着陪笑着对他道:“这么晚了,不劳烦公公了,没几步路,我自个儿回吧!”
我打着灯笼,回到宫女的帐篷里。大家伙儿日夜兼程的赶路,怕是都累,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顶头进了帐篷,一个不防备,不知是被什么劳什子给绊住了,竟是一个趔趄,扑倒在那里。
我摸索着爬到自己的铺前,心里头还扑扑地乱颤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乾隆刚才的一番话语。每想一次,就一阵儿的不寒而栗。
一天的疲惫仿佛一下子就这样消尽了。宫内宫外的夜都是一样的,长得好似没有尽头。
我合衣而卧,毫无睡意。



☆、敏兰儿巧语化危机,痴鸳鸯狠心相别离(中)

“奉上谕:‘皇后乌喇那拉氏,举动尤乖正理,迹类疯迷……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圣母慈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行事乖违,即予以废除……”
“啊!”我猛一睁眼,额头上全是沁出的汗珠,颈脖下也被汗洇湿了一片,脑子里的思绪全都是乱的,仿佛被人施了咒,定在毛皮毯上,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烛台已被淌下的烛泪层层包裹,我周身发烫,索性坐了起来,一面用手胡乱搧着,一面侧着耳朵仔细听:大约是快五更天的光景了。又抱膝愣了会子神儿,仔细回想着梦中的情境,可却总是些细枝末节的零散碎片,就像昨天晚上被乾隆掷在地上的碎瓷片似的,破的让人心悸。
旁边的姐妹,仍在梦呓;有几个不见了,怕是上前面去了。我心中到底是燥热难安,也不敢声张,也不敢再贪睡,心里盘算着:不如到前面看看,一来排班当差的都是些个粗使丫头,别出什么篓子;二来看看是否有空档,把昨晚上那档子事儿回了,此事非同小可,关键是这事儿牵着牧瑾,要让他二人早作打算才好!
心里就这么想着,便出了帐篷,往前面去。外面的天也开始蒙蒙亮了,野外的清晨还是比宫里肃杀些,越是早上,越发是寒津津的。天亮的似乎也比宫里早,隐约还能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毕竟服侍的是位新主子,我不敢有丝毫怠慢。梅香姑姑初进宫时的教导犹在耳边:“每服侍一位新主儿的时候,不要光在那儿图新鲜,反而恰是你们最应当小心谨慎的时候。每个主子都有他的脾气秉性、习惯喜好,你们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时间里摸清他的脾性。在新主儿前的大忌,就是老提旧主儿怎样怎样!你们可要记着,倘若是差事儿砸了,可没有旧主儿替你们担待!”
嘴里默念着姑姑给的要领,便就行至到了皇后的凤幄。隔着帐篷倾听,里面依旧悄无声息。一缕炊烟,萦萦绕绕从天边升起,我直起身子寻了过去。
那是膳房的帐篷,里外热气腾腾的,张罗的不亦乐乎。
御膳房掌案看见我在探头探脑,便着了两个小太监让我过去。我不认识他,但见他胖墩墩的一副憨厚样儿,倒真有几分像掌勺的大师傅。
在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小心谨慎、圆滑机灵,所以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太监毕竟在少数,特别当遇见你没见过、不熟悉的人的时候,他们一开始都会显露出谦恭顺从的样子:要知道,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年轻姑娘,说不住儿就是哪宫里的红人儿。
看他那表情,一定以为我是哪宫里的粗使丫头,大清早不守规矩的探头探脑,才派了两个小太监“拎”了我过去。打行至跟前儿,看见我的穿戴不似,便又谨慎起来。先是轻轻打了个千儿,又有些疑惑地抬头问道:“敢问姑娘前来,又何吩咐?
我也微微屈膝了一下,当还礼,便直起身子道:“您吉祥!我是兰儿,在储秀宫当差!”
他一听有些惊讶,赶紧又连连打千儿道:“恕小的眼拙,没认出姑姑来!”
我又赶着连连还礼。
寒暄过后,我才同他道明原委。他听了以后方才道:“今儿上午按规矩,上头要去围猎。可能会比原先时间起晚些。皇后在宫里时候,一般是在寅时三刻起,今日可能要推迟到卯时中刻了。咱皇后有早起诵经的习惯,姑姑要多留心!”
他详细而细致地交待着。我细细听着,默默地都记在心里。
我道了谢便回去了,行至凤幄前,又隔着帘子听,仿佛里面有响动,我不放心,便掀帘而入。
帐篷里熏笼里静静焚着女儿香,馥郁的香气缭绕于室内,温暖且舒心。处于其中,让人仿佛置于储秀宫内,忘记了这是离京千里的野外。
上夜坐更的两个丫头,坐在蒲盘上一下没一下的盹着。欲势想叫醒二人,又想值了一宿的夜了,让他们歇会子罢。又觉皇后榻前帘幔轻动,便住了一会儿。只闻皇后轻唤了两声:“素琴,素琴……”
我一惊,也来不急叫醒她二人。便急急到了榻前,挑了帘幔,轻声应道:“娘娘,奴婢在呢!”
皇后已然醒了,方觉叫错了,莞尔一笑道:“要吃茶。”
我答应着了,先扶她起来坐好,又找了件“貂颏满襟暖袄”给她披上。她就这般微微合着目,斜倚在榻上。
我下了榻,“狠狠地”捶醒那两个还在蒲盘上盹着正香的二人,笑骂道:“娘娘唤你们,怎么不应?连我都听见了!真是两个挺死尸的!”二人从梦中惊醒,难免慌乱,正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又顺势在脑勺后面给了她们一人一下:“愣着做什么!娘娘要吃茶!”她们这才迷迷瞪瞪地爬了起来,上前来伺候。
见那二人迷迷糊糊地样子,我只能独自叹气,到底是进宫的日子短了些,还不会服侍,少不得还要再教。正想着,见其一人打了盆热水,端了进来,遂浣了手,先倒了一钟温水,另一人也取了个大漱盂进来,在榻前跪了。我半跪在榻前,先服侍着皇后漱了一会子口;然后才向茶格上取了茶碗来,依旧先用温水涮了一涮,再从暖壶里倒了半碗茶,递于皇后的唇边。
皇后只抿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半盏子递还给我,道:“叫起吧!”
我轻声应着了,服侍着她起了身,浣洗、焚香、诵经,一如往常,不再赘叙。
这边厢诵经已毕,天色已大亮,她合了经文,唤了小磬子进来替她梳头。一面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着闲话:“听说景福宫的令嫔有了身孕,敢咱回去,宫里又该添新喜了。这么多年,也难为这孩子了,你说,本宫该赏她点儿什么好呢?”我此时心里正踌躇着怎么跟皇后说昨晚上那档子事儿,心思原本不在差事儿上。还好小磬子机灵,用胳膊肘轻撞了我两下,我才回过神儿来,拿起桌子上的钗珠,在她耳朵边胡乱比对着,遮掩着道:“是啊,正赶巧儿了!”
小磬子对着镜子直给我使眼色,我哪里能反应过来?皇后仿佛看出来我有心事,便一撇头对小磬子道:“你先出去!”小磬子带着工具应着出去了。她又对左右服侍的宫人道:“你们也先下去吧!”宫人应声而出。
她不看我,只对着镜子,手中的梳子一撂,厉声道:“上差晃神儿,你这差当得好啊!”
“奴婢有要事禀报,请娘娘恕罪!”我索性跪下道。
“说!”皇后自顾自地摆弄着耳坠,不以为意地道。
我便跪在那里,把昨晚乾隆如何召见,如何询问她二人之事般种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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