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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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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从娘亲的袖口,扯出这条丝帕,攥在手里,有些激动的问道:“这是哪来的?这条帕子?哪来的!”
娘亲哭的有些失去理智了,见我连串发问,只一味的回头望着爹道:“哪来的?哪来……”
倒是站在外面的阿爹想起来了,抢着说道:“是一个陌生男人留下的!”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儿?”我更加激动,摇晃着娘亲问道。
“他……他走了啊!”娘亲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止住了哭声,回忆道:“我们今儿来还想问你这件事儿呢,前几个月,一个陌生男人来敲咱家的门,白白净净的模样,进了门什么来意也不说明,就问了我们是不是家里有个女儿在宫里当差,我们说是,然后他就把这个帕子留下就走了……来去匆匆的,莫名其妙!你认识他?是宫里头的人?”
“他没留下什么话吗?”我赶着问道。
“没有!”阿爹摇摇头,接着回忆道,“我们还问他来着,问他是谁,打哪里来的,和我们家兰儿有什么关系。他通通都不答,撂下这支帕子就走了……哦!末了就说了一句话,说要是你们再见兰儿的时候,告诉她们:我很好,勿念!她们是谁?你还有朋友认识这位公子吗?”
“这……”我一看见这个帕子,心里马上想到了牧瑾,再听爹的这番说话,脑袋里嗡的一下就大了。难道乾隆没办他?!他是怎么打听着到了我家的?!
正踌躇着,见流花儿远远的逶迤而来,走到我面前,垂首道:“姐姐快回去吧,娘娘的头痛病又犯了,现在储秀宫里都乱了套了,汀兰姐让您快点回去看看呢!”
说完了就要拉我往回走。
我赶紧把手里绣的被面和几两银子交到娘手里,又赶着对他们说:“我在宫里都挺好的,没人欺负我,你们在家也要多保重身体……”还没等着说完,以被流花儿拉出去了很远,阿爹的高声嘱托,已经渐渐听不清了,只有那条兰花白帕子,被我紧紧的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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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急火燎地赶回储秀宫,皇后已经吃了药,歇下了。汀兰端着铜盆从后殿出来,和我并肩在游廊上走,一边擦着汗,一边跟我描述着刚才的状况:“你可没看见刚才有多险!皇后歇中觉歇到一半,好像是做了噩梦,惊醒之后就嚷着头痛,我们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她也说不上来,可是……好一阵儿的忙乱呢!”
“这是吃了药,歇下了?”我悄声问道。
“可不,刚歇下……你见着你额娘了?”汀兰问我道。
“恩!”我漫不经心的应付道。
一时无话,我不禁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道:“你几时出去?”
汀兰答:“过完仲秋交了牌子就去!”
“可回哪去呢?”我又问道。
“我是家生奴才,我阿玛和额娘的都在奉天守着皇陵,自然是要回去跟她们见一面的。”汀兰盘算着答道。
“那山高水远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回去一趟不易啊。你的哥哥嫂子不是在京城里做小买卖的,何不去投奔了他们?”
“呸!”汀兰一听到提他哥嫂,忽然情绪起伏大了起来,单口啐了一句道,“你断不要再跟我提他们!他两个都是个‘九国贩骆驼’的主儿,平日里凡是听到哪里有好事儿,横竖做不能做的,都往里头钻!我要是回去了,这不成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了?还不如回去陪我老子娘去干净!”
“你能一辈子服侍他们不成,就算是尽孝,也终有个头儿不是?我看你啊,还不如求娘娘给你个恩典,一并嫁出去了,还有个指望!”我诚恳的劝道。
她一听,更是不依,先是白了我一眼,又爽性把铜盆搁在地上,自己坐在游廊上道,恨恨地道:“恩典?你进宫也有几年了,你冷眼瞧着了,恩典?恩典能当饭吃吗?能吗?别人不用说,单说虐待死了墨画、吞金死了的莺儿,还有那为了给心上人烧纸而送了命的优昙,连带着去了的梅香、秋荷,哪个生前没受到过上头的恩典?临了了管用么?在上头的眼里,咱们不过是泥土里再卑微不过的蝼蚁,主子不踩你,是主子的慈悲;就算是主子气恼了,要踩你,不过是一句打哈哈的话!谁还能驳个不成?”说着豆大的泪珠,随即淌了下来,把着柱子上,哽咽着接着道:“这几年,被指派出去的宫女还少吗?大到进了王府,小到给了侍卫,你看看,有几个是好活的?好点儿的整日受福晋和丫头的夹生气,不好的活得日子还没有在宫里头久呢!如今你可是做了官女子了,半个主子了,我且问你,你心里好受吗?好受吗!自己进了火坑还不算,还偏把我往里头拽!”
她凄凄切切地说完,便伏在栏杆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见她一副白眉赤眼的模样,我自悔失言,心里已经懊恼了千万次,脸上也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连忙赶着安慰她道:“好姐姐,是我的不是了,能出宫本就是一桩喜事。看我跟你提这些个做什么,真该打嘴了!”
“可是呢!”她谨慎地擦干泪痕,悲悲切切,却又坚定地道:“一辈子不嫁人又能怎么样?横竖还有一双手呢!我还就不信人若能干活儿,还有个活不下去的!”
“兰儿姐,娘娘醒了,正找你们呢!”正说着,大妞赶上来对我们说道。
汀兰见来人了,赶紧擦了擦脸,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我道:“你先过去,灶上做着奶/子粳米粥,我去端了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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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暖阁,见皇后已经起来了,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藕荷色短袄,坐在炕上,徐徐地喝着茶。
“娘娘万福了!”我行了个礼。
“这不年不节的,倒下了我一跳!快进来。”皇后含笑着招手叫我道。
“身上可好些了?”我掀帘进来笑问道。
“好多了,就是身上乏得很,不想动弹”皇后自顾自地捶着脖子道。
我一边上前替她捶着,一边道:“这几日都这样,该不是……撞着什么了吧?”
皇后仿佛被提醒了一下,连忙隔着窗子对大妞说:“大妞,拿《玉匣记》来看看。”
大妞翻了《玉匣记》,进来念叨道:“秋分日西北风,有动惊。”
皇后恍然大悟自顾自地道:“勿怪是做噩梦呢,原来今儿刮的是西北风”。心里好像踏实了些一些,打发大妞出去后,又对我笑着道:“见了你额娘了?”
我含着笑应着道:“见了,奴婢承蒙娘娘您的体恤!”
又想起牧瑾的事,遂俯在她耳畔轻声道:“奴婢今儿打听出与牧瑾相关的事儿了,他挺好的,说了,让咱不用念着!”
皇后闻言一惊,不禁为之一震,两眼有了少许光芒地道:“真的?你打听出来了!”
我点着头应着。她来了精神,还想欠身细问,只听外面小磬子通报:“圣母皇太后驾到!”
皇后一怔,我也诧异:不早不晌的,太后亲自来干嘛?也来不及细想,便赶紧起身垂手恭候。
只见太后只带着贴身丫鬟琴儿一人,神色大变,一语不发地直奔暖阁。皇后连正装也未及更换,只披着夹袄,蹲身行礼。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大结局)修文

太后进来,对着一屋子的下人,张口喝道:“你们都出去!”。底下的一屋子人,见这阵势也着了慌,忙不迭地都退了出来。流花儿端了茶进来,我接了传给皇后,皇后亲手给太后奉了茶。
我出来关好扇门,把下面的人都赶了,自己坐在台阶上看着,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里面太后说了一句:“我问你,你可见过这个东西?”
不知太后拿出了什么,只听见好像皇后是慌了神儿,结结巴巴地道:“臣妾也不知……太后是哪里得来的?”
太后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当真没见过?”又道:“那我再给你提个醒儿,这是前儿皇帝来请安的时候,放在哀家桌子上的!”
只听里头传来“扑通”一声沉闷的声音,好像皇后跪倒在地,又听见有细细的饮泣声。
闻太后又道:“真的是你的?你!你……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又听皇后带着哭腔道:“太后,奴才错了,奴才真的错了……”
又听太后叱道:“你进了宫,就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你都是皇上的人了,还打算为谁守身如玉?就算是打小的情分,也不能够!……你整日里读佛法,佛经上说:‘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也。’其实有时看来,进宫其实和出家是一个样,不管你以前有什么情感,都要断然的舍去,心里眼里只能够有皇帝一人!做皇后更得是这样!不是看你有多爱皇上,而是看你能不能震得住底下的人,得有那份母仪天下的威严……皇后震不住后宫,就如同猫捉不住老鼠,不中用啊!”……
这时流花沏了壶茶进来,我接了,推门掀帘而入。
见太后已然起了身,脸似铁青;皇后则瘫软在地,小夹袄也只批了一半,泪眼婆娑的。
我赶紧找了一件披风来,给她裹上了。
太后走到门口站住,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寒心如冬日雪:“你这几日身上病着,暂且先不要管宫里的事了,我已经找了令妃来协理了。”说完便迈出了暖阁。
我连忙扶起皇后,赶着问她,这是怎么了?
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用手哆哆嗦嗦指着桌子上的那封信。我拿起一看,不觉失声惊叫道:“是娘娘您写给牧瑾的信!天呐!”
皇后闻言,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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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来只闻新人哭,有谁听得旧人哭!这几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的,准备迎接中秋佳节。而只有储秀宫门可罗雀,这倒也罢了,只是皇后的身子越发一天倦怠一天,身形也日渐憔悴,有一次竟两三日的油米不曾沾牙。汀兰她们几次去禀报乾隆,乾隆只是遣了太监淡淡地来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好生将养之类。轮番几次,我们也就死了心了。
终于到了中秋节这天,可能是过节了,皇后的精神反倒好了很多。我们也都换了新衣裳,叽叽喳喳布置着储秀宫,准备晚上饮酒赏月。
好不容易抽出了空儿,在下房给汀兰送行。大家都是笑着,谁都没有哭,临了,我伸出小指勾着她的手,动情地道:“打在牢里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准了你是我的好姐姐,答应我,咱要做就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汀兰听了很感动,也还不忘跟旁人说笑打趣我道:“你们听听,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说完又从头上拔下个素色银簪子,放在我手上,道:“这是我从家里带了来的,不是赏的,你拿去吧!答应我,咱们以后都好好的过!”
我把簪子握在手里,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无声的划过面颊,嘴里有点半恼半委屈的嘟囔着:“你们都去吧,临了就只留我一个孤鬼儿!”
她看了,先是把包袱使劲往肩头扯了扯,然后又掏出帕子小心拭去我脸颊的泪水,半开玩笑地道:“好了,小家伙!宫里可不兴哭的,今儿又是节,待会儿上差被掌事儿的看见,仔细一顿好嘴巴,快别哭了!”
汀兰说完一滴豆大的泪珠淌下,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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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送走了汀兰,刚出了下房,走到庭院中央。就看见小叶子一个劲冲我摆手,又“杀鸡抹脖”的给我使眼色,我上去问他怎么了?他冲我一努嘴:“皇上来了,在里面!”
我遂走到棉帘子的后面,与小叶子对面站着,支愣着耳朵,一心想听听里面的情形。起先声音小,只隐约听见乾隆道:“在外面就闹,我没言语,你就越是得了意,如今回两了来,却越发了不得了!”后来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间杂着皇后的哭泣声。唬得屋外面一群小丫头子不敢进去,只躲在外面听消息。
只听“桄榔”一声响,像是一个茶盅子砸碎了。我一听就急了,掀开帘子进了屋,只看见乾隆站在那里气得浑身乱战,皇后还只管半倚在炕上,捂着心窝,道:“爷只怪奴才在外面偷汉子,那奴才斗胆问爷一句,奴才在您心里,是唯一吗?”
乾隆听闻,方不言语,只用手撑着门框,怔在那里。
皇后冷笑道:“怎么不言语了?答不上来了?还是不敢答了?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分离之苦,奴才不说,皇上恐怕比任何人体会的都深!世间最易纠缠的,也是最难舍弃的,就是人的这份感情啊!皇上是一国之君,受万人之景仰,但凡尚还无法做到,而如今却气急败坏的跑到一个病妇的卧房里横加指责,何苦来呢!”
乾隆转身,青筋早已爆凸,只用食指尖指着皇后,梗着脖子,嘴里只能道:“你……你!”
我赶上炕去,轻抚皇后的心窝,低声劝道:“娘娘!别说了,刚吃了药,要是气得吐了出来,该怎么好啊!”
皇后用力推开我,直了直身子,接着道:“皇上才刚只看了一眼我给牧瑾的信,就受不了了,来我这里发飙;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孝贤纯皇后薨逝之后,您百日祭祀,七夕祭、中元祭、中秋祭……无论是在丧期,还是节令,您都要去祭!您长期空着长春宫,不准任何人踏入半步,您时常去静安庄奠酒,一去就是两三日……纯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一定会念您长情,可您在做着一切的同时,何曾想过奴才的感受?女人的心,就和那针眼一样小,除了爱他的人、疼他的人,任凭谁再给她无限的金钱与荣光,都是不能够的……咳!咳!!”
乾隆再不言语,只下死力地捶着下首的洋漆桌子。
皇后本来身上就虚弱,这会子又气急的说了如此这般话,气结于胸,引起逆流,把刚落肚的药,又咳出不少,趁我起身拿银唾盒的当口,一边不住的喃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边抄起炕桌上的剪刀,回手打开头发就绞,我赶紧扔下唾盒回身去拉住,外面听消息的小丫头子见里面乱了,也都着了慌,忙一窝蜂的推门进来,一齐跪下了。乾隆一马当先的上去按住她的肩膀,我一下子就把她手里的剪刀夺了。众人进来看时,幸而她的头发厚实,没有绞透,只掉下几绺,我赶着给她挽上去了。
乾隆一边按着她,一边咬着牙气着道:“你这个疯妇!看看你满嘴了都说得什么,又干得什么!这头发也是好剪的吗?!”
《孝经》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皇后一边挣扎,一边疯了一般乱抓、乱喊道:“我不要当这个皇后了,谁爱当谁当去,我要出家,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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