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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两世长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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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从未亲眼见到,但心里却是深信不疑的。饶是再坚强隐忍之人,平白无故地被关了这么些年,心智也会产生急剧的变化。更何况李正炀狼子野心的一个人,自然是不堪重负了。
李正煜听了这消息,只是倚在樱花树下久久不发一言。一树的樱花开得绚烂,粉色的花瓣如红云一般。他的衣襟上有难辨的污渍,便是昨日滴在襟上的残酒。他仰天躺在石椅上,懒懒地想着,若是这些兄弟都不曾长大,停在无忧无虑的年纪,倒也不错。
魏无忌在家中坐了三天,并不见持诏的使者过来,也听不到关于自己只言片语的判决。一颗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滋滋”地煎着,辗转难安。
这一日上,一颗备受折磨的心再也支撑不住。他将家中老小叫到自己身边,冷静地将魏家的处境详细地分析了一遍。那五十岁的老妻陈氏早已哭成个泪人。魏无忌看了心中恻隐之心大起,但终是无可奈何。他将贴身挂着的一枚七孔匙交到她的手里,殷殷叮嘱道:“这是我毕生心血所在,一直以来连你和儿子们也都瞒着。届时皇上派人到府宣诏时,你便把七孔匙和我的项上人头交予他,亲自带他去假山内的密室。如此一来,或许可为家中妇孺谋得一条生路。”
那陈氏和几个媳妇、孙媳妇抱头而哭,成年的男子们则是跪坐一地,面如死灰。佛塔上晨钟遥遥传来,魏无忌双手巍颤颤地伸向身侧的佩剑。犹豫片刻,终于将心一横往颈中抹去,瞬时便血溅三尺、气绝而亡。
徐长海的车队须臾而至。陈氏依言呈上了魏无忌的人头和七孔匙。徐长海一双凤阳里更添了几分凌厉的意味,他声音尖利,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哦?这密室所在,老夫人何不带洒家去瞧瞧?”
陈氏纵然是一品的侯夫人,素日里也是见惯了各种场面。到了这个时候,一颗心也是忐忑不定,她颤着声道:“徐公公,随老身去后花园吧。”
徐长海对魏氏一门的富贵早有耳闻。却没料到竟能富贵如斯。他的眼睛扫过室内的金银珠宝,落在一架古玩之上。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顾恺之?洒家听闻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共有一十二副,乃东晋至宝。不料魏府竟藏有其中半数,比宫中所藏亦是不差。传闻先朝宫中乃有不世出的秘色瓷,但仅是听闻,从未得见。如今这座笔洗温润如玉、叩之如磬,又是雨过天青的颜色,想来便是秘色瓷无疑了。”
陈氏唯唯诺诺:“室中珍宝乃先夫数十年来精心搜罗,老身……老身却也不知竟如此丰富。”她本对徐长海极是畏惧,见他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一双斜飞入鬓的凤眼,纵使笑起来也是阴恻恻的样子。如今见他一番名为赞美、实是敲诈的话,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陈氏沟豁纵横的脸舒展开来,赔笑道:“公公若不嫌物品粗陋有碍观瞻,不妨带回宫中慢慢赏玩。”
徐长海也是一笑:“老夫人盛情,洒家却之不恭。”
话说也不知徐长海究竟用了怎样的办法,竟哄得皇帝法外开恩,赦免了魏氏一族的死罪。众人本以为魏家在劫难逃,却不料魏无忌畏罪自杀,长子魏殃得了个贪污受贿的罪名被处以绞刑,魏家一众男子妇孺都被判流放,携家带口地往黔州而去,倒也保住了性命。
李正煜看着暗探的来报,一张脸冷若冰霜,看不出是喜是忧。柳长宁托着紫檀托盘进了书房,端端正正地将汤碗放到了案上,缓缓说到:“王爷那么些天都不眠不休,喝碗党参黄耆汤提提神吧。”她见李正煜伸手拿起汤碗,又道:“燕王虽被圈禁,到底可以平安到老。魏无忌畏罪自杀,魏氏一族的性命却是保了下来。这个结果虽不完美,倒是不幸中的万幸。”柳长宁眼中笑意盈盈:“听闻皇上已将太子迎回宫中,还命名儒汪冉阳做了他的师傅,看来复位之事指日可待了。”
李正煜笑得波澜不惊:“过去我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却不由得不信命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话不无道理。”
柳长宁心中不解,总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李正煜与印象中的样子越来越大相径庭。她默不作声,只拿出木棒去挑那落在油里的灯芯。灯火渐旺,映得屋内二人的脸上均是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晕。
李正煜聚精会神地瞧着柳长宁,声音温柔地仿佛能滴出水来:“长宁,这些日子谢谢你陪在我的身边,你本已是御封的县主,并不需要做这么多。”
柳长宁听见“砰砰”的心跳声,强而有力,沉重地陷落。她竭力装出满不在乎的语气:“王爷过虑了。县主什么都不过是虚名,长宁一无血亲,二无去处,到哪里都不过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罢了。王爷待长宁为心腹,长宁自然要投桃报李。”
李正煜心中微酸,有些别扭的微微偏过头去:“我唤你长宁,你为何不唤我重光?”
柳长宁右手一滞,木棒掉在桌上,溅出几滴灯油。她不敢去看李正煜的脸,只好回避似的将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汤碗上:“王爷乃龙裔,如今又成皇上嫡子,这名讳怎么轻易相称?”
李正煜仿佛早已了然,他无奈地说道:“你既不愿意,我并不会强求。”他起身向门外走去,高而瘦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再不可见。
、第四十七章 大长公主
柳长宁心乱如麻,过去与现实在眼前重叠交替,也许是过得太久,记忆变得破碎不全,甚至让她生出奇异的疏离感,仿佛过往的一切并不那么真实。她重新睁开双眼的那个刹那,曾经在心里藏着个可怕的念头,想要让李正煜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现在,她却动摇了。或者说,是全盘否定了这个念头。不为花言巧语,也不是为了万贯荣华,只是经历了这许多,她终于明白了李正煜为何会成了后来那样冷酷的样子。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这一夜春寒料峭,她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心里却是热流涌动。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李正煜。他穿着月白色的寝衣,只在外头松松地披着一件单衣。月光越过刚刚发了新芽的树枝映到他的脸上,更衬得他姿态清隽,仿如仙人一般。凄迷缠绵的乐曲自他的指尖流淌出来,青色的玉笛在月夜里熠熠生辉。他心中苦涩,柳长宁对他的抵触和抗拒仿佛深入骨髓,连忻毅都可以轻易进入她的内心,而他确实不能。李正煜在心里暗暗说道:我常常觉着这样的距离伸出手去就能够到你,一回头才发现连一根发丝都没能握住。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侯,我与你之间已隔着沧海桑田的距离。
第二日上,却听得比皇帝还长了近十岁的大长公主李娇娥突然入宫的消息。她一路进了承乾殿,已是气喘吁吁。宫中女子本就对自己的容貌极为重视。李娇娥上了年纪以后,便愈加注重修饰。如今抹着厚厚的香粉的脸上兀自出现两道泪痕,眼睛也因为哭得太久而浮肿着,看着颇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她见到皇帝,却也不顾自己长姐的身份,重重地跪倒在地。因为是哭着,声音便有几分模糊不清:“老身教子无方,竟让长阳和无忌做出如此忤逆之事,还望皇上降罪。”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满头的钗环首饰都摘了下来,头上本来梳着惊鹄髻,如今也被她拆开了,凌乱地披在肩上。好端端的宫廷贵妇不多时就成了可怜落魄的模样。
皇帝如何不知李娇娥今天的这一番哭诉至少有三分是演技,不过心中仍是被深深地触动了。眼前容颜苍老的女子是他的长姐,小时候亦是十分照顾他。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舒缓:“皇姐何须如此。魏无忌落得这样的下场是罪有应得,但他这几十年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作为却是与皇姐无关的。至于长阳……”,他看了一眼伏倒在地的李娇娥,温言说道:“长阳也是被他言语迷惑,却并未作出多少过分之举。这一次,朕虽然处罚了她,却也不会因此就亏待了她。如今位份虽降,但寝殿未改。日后风平浪静了,也还可以再寻个理由将她升了回去。至于魏家老小,今后朕也绝不为难。”
李娇娥知道这个弟弟平日行事虽有些荒唐,但却是一言九鼎。如今他金口一开,自己和亲人的性命便已无虞。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连妆容都已花了。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老身再三思虑,儿女做出这番举动,做母亲的又怎算无过?教子无方此其一,枉为李家之女此其二。唯望皇上恩准撤去大长公主之衔,老身心中也可稍慰。
皇帝双眉紧蹙,脸上已现出几分疾言厉色的模样:“父皇亲封的大长公主,如何可以在朕的手中无故被废!”
李娇娥语气诚恳:“昔日祖父仁宗皇帝亲封十二子为咸阳王。八王之乱时,咸阳王只是束手旁观,并未谋反。此后父皇不也是以‘不作为’的名头废了咸阳王的王位吗?”
皇帝仿佛是无可奈何,幽幽地叹了口气,才道:“如此亏待皇姐,朕心中实在有愧。”他微微偏过头去对徐长海道:“朕听闻咸宜公主府旁的月湖,湖水清澈、背靠青山,实在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咸宜公主如今年事已高,日日能见到湖光山色,倒也不失为颐养天年的正道。”他话里话外含着两层意思,第一层,李娇娥的身份已定,恢复了当年尚未出嫁时咸宜公主的名号;第二层是为了补偿李娇娥,特意把月湖也算成了公主府的私产。
徐长海处变不惊,得了旨意便恭敬地答道:“奴才遵旨。”
李娇娥在宫中浸淫了六十余年,对于生死荣辱看得比常人都淡,如今得了皇帝的封赏,心中的郁结也散了许多,她优雅地行了一个宫礼:“老身领旨谢恩。”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皇宫之中,消息更是传得飞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朝廷清贵便都得到了消息。而这其中最高兴的还要算是李玲珑了。她是皇帝的长女,从小又极受宠爱。对于大长公主的位子,她觊觎多年。可是碍于李娇娥行事谨慎、找不出半点疏漏,便只能望穿秋水地盼着她早日荣登极乐。这一次,李娇娥为了魏家竟然自请废去大长公主之衔,实实在在在李玲珑的意料之外。不过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拒绝。
李玲珑听到传闻时,正在驸马闫友亮的府中。她急急忙忙地换上了最珍爱的七彩霓裳和白玉玛瑙冠,过去皇帝曾当着皇室清贵和武百官的面夸奖过她这一身当得上倾国倾城的形容。她坐在朱轮华盖车里,一颗心就随着车轮的滚动起起伏伏,狂喜之情早已让她一张白如钧瓷的脸上现出两抹红霞。
她想着余下的姐妹无论出身、才识、容貌、血统都比不上她,大长公主一位除了她又有谁可以当得?她又想起了前朝的女帝和风光无限的公主后妃,自己与她们相比起来,样样都是不弱。更何况……更何况那燕王和太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纵使身为男子又如何!美好的图景在她的脑海里渐渐铺陈开来。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微勾,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第四十八章 城阳公主
李玲珑这一年二十有一,是皇帝最大的一个女儿。当年才人周魅生她之时,据说整个寝殿四周都笼罩着一片红光,这红光仔细看来竟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李玲珑生下以后,也不似一般的孩子头顶光光。她长着过耳的胎发,哭声洪亮,回荡在周魅的流萤殿中。皇帝得知此事,自然大喜,不仅升了周魅的位份,封作了婉容,对于这个公主也是视若珍宝,呼之为“凰公主”。
说来也怪,在李玲珑出生后的这一年里,皇帝做事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国泰民安不说,秋天里同安南打了一场仗,也是大获全胜。后来安南国王眼巴巴地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后商,也是为了皇帝能赦免了他的罪过。皇帝终于还是没看上这两个长得凹脸凸嘴、肤色黝黑的安南公主,只将她们嫁给了自己的两个弟弟做侧妃。言归正传,总之皇帝认真地把一切的功劳都归功于李玲珑天生异相、利国利民,对她与一众子女皆是不同,连太子李正炜见了她也是要巴结着的。
皇帝在后商朝众多的青年才俊里挑挑拣拣,就是为了给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选到最好的那一个。二公主李凌波和三公主李娥皇在十六岁那年便风风光光出嫁了。可是这李玲珑却还待字闺中。年纪二十还未嫁人,在后商一朝也算是新奇的事了。
前一年李玲珑二十岁时,皇帝终于择定了新科状元闫友亮做驸马。他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闫友亮出身闫家旁支,家里没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李玲珑嫁过去可以说是光耀门楣的事,家中长辈自然也会感恩戴德。偏偏这闫友亮又是后商出了名的才子和美男子,把他配给李玲珑才不至于辱没了她的绝世风采。
至于嫁妆和汤沐邑自然也不是按着规矩来的,嫁妆之丰厚,装了整整二十车还没能装完。许多人都说,皇帝嫁一个“凰公主”开销了朝廷半年的税赋,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也证明了李玲珑获宠的程度。皇帝虽然看中闫友亮,到底还是嫌他家中清贫。送了嫁妆还不够,汤沐邑也是数倍于历代的公主们。朝中那些刚正直言的大臣们自然是容不得这样偏心的做法的,他们联起名来上了一道洋洋数千字的陈情表,希望皇帝可以顾及自己的名声,收回成命。可他们到底高估了当今天子的道德约束力,陈情表呈上后,便如泥牛入海,丝毫没能改变皇帝的心意。
天子嫁女,本来是无需自己主持的。一般都是让公侯主持,所以天子的女儿才有了“公主”的称呼。皇帝在李玲珑出嫁一事上破了无数的先例,这一日,竟然穿着冕服,大摇大摆、前呼后拥地进了公主府,为李玲珑和闫友亮主持起了婚礼。酒过三巡,皇帝也和一般的父亲一样,拉着女婿的手,百感交集还带着点威胁的口吻,让他好好待自己的女儿。闫友亮本就是耳目聪敏之人,一下就跪在了天子脚下,情真意切、信誓旦旦地发了誓。这以后,闫友亮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扶摇直上,成了门下省的给事中,比一众得了个驸马都尉闲职的连襟而言自然是风光无限了。
且说这一日,皇帝送走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李娇娥,便觉得头重脚轻、昏昏噩噩。他在贵妃塌上斜斜地倚着,太阳穴处重重惊跳,仿佛要炸开一般。
李玲珑坐着朱轮华盖车一路朝着承乾殿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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