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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在上,我在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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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骰:“院子里果然被主人叮嘱过了,那些下人都不敢说主子坏话。无论怎么打听,都说章少爷是个怜贫惜老的好人,不过我看他们的神色都不以为然。不过他表面功夫做得确实不错,坏事大概做得隐蔽,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太差。”

蟋蟀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打听到个苦主,传闻他孩子被章少爷逼奸不成,悬梁自尽了。后来给了大笔银子,封口就没再说什么了,可惜了好好一个读书人。”

夏玉瑾漫不经心地听着,嘲讽道:“我看人的眼光果然不会错的。”

骨骰赶紧凑过去道:“那是,满上京谁不知大爷你一双眼睛最毒辣,看古玩看字画看人统统万无一失,那个‘脏’少爷还想在你面前演戏,简直不自量力。”

蟋蟀拍马屁功夫不如他,在旁边干瞪眼。

叶昭在长长的沉默中开口了:“读书人?”

夏玉瑾也回味来:“读书的不是男人吗?”

蟋蟀见状,抢着表现:“是啊!是个俊秀的少年。”

夏玉瑾:“少年?”

蟋蟀笑道:“章少爷只好男色的事情,不是秘密,岫水县人人皆知。”

夏玉瑾呆呆地问:“他一路上对我百般讨好,是……”

蟋蟀果断:“肯定不安好心!哎唷——为何踹我?”

骨骰踹完他后,不停安慰:“咱们爷长得英俊神武,半点都不像兔儿爷,他的眼睛肯定是斜了,看错了,呵呵,爷不要迁怒啊,和我们没关系……”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夏玉瑾的敏感心灵受到强烈打击,他咬牙切齿道:“姓章的,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要……”

话未说完,重重一声巨响。

木桌连同上面的汝窑茶杯统统被拳头砸得粉碎。

叶昭的手背青筋暴起,脸色堪比锅底,杀气四溢,危机四伏,看得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她一字一句地低吼:“格老子!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也敢动老子的男人?!他最好从现在开始忏悔不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骨骰、蟋蟀齐齐打了个寒颤。

纵使立场不同,也不自觉为章少爷掬一把同情之泪。

夏玉瑾则郁闷地思考:为何他媳妇对女人勾搭他不生气,却对男人勾搭他生气呢?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有些问题,还是别问为好。

74。夜半小贼

藏春阁的新官人娇杏原是林家庄的女儿,家有良田十余亩,父母双全,兄弟五个,精壮有力,个个都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她五岁学女红,八岁学裁剪,十岁会持家,绣得鸟儿会唱歌,绣得花儿能引蝶,十里八乡人人夸,十五岁时,母亲千挑万挑,定下李庄小二郎,长相俊秀,勤劳能干,家境富裕,婆婆和善,兄弟亲厚,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姻缘。三个月前,他偷偷捎来蝴蝶银簪,她羞涩扭着身子不敢接,他红着脸儿对她说:“大妹子,将来我定不负你。”世间千万句蜜糖话都不及这一句话甜。

飞针走线绣嫁妆,精雕细琢打家具。

只待秋天,唢呐喇叭从李庄敲到林庄,欢欢喜喜上花轿。

洪水滔天,恶吏似虎。

一夕之间,良田淹尽,房屋倒塌,家园尽毁。

疼爱她的父母被大水吞没,宠爱她的兄弟们被巨浪卷走,等待她的良人连尸首都找不到。

再没有人送她出门,没有人接她上花轿。

善良的婆婆一手抱着大孙子,一手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永远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穿着整齐干净的她,已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两岁的孩子饿得皮包骨,他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这哀鸿遍野的世界,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她背着婆婆,自愿卖入青楼,换得残羹剩饭,换得一线生机,换得残羹剩饭给孩子吃。原本想悬梁自尽,可是自见倒酒时,在帘外偷听到李衙役借酒消愁的牢骚后,她改变了主意。

活下去,活下去。

纵使从高高的美梦堕入深深的魔窟,纵使每日每夜都是做不完的噩梦。

无论生活再痛苦,她也要活着,活着看那玩忽职守,贪婪残暴的狗官被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待白发苍苍的海主事用慈爱的眼光问她往事时,她直觉对方来历不同,连动手动脚都不太会,不像逛常青楼的客人,说不定告状有望,便狠下心肠,赌上性命,哭得肝肠寸断:“李衙役说章县令奉旨修堤坝的时候,贪赃枉法,收了上万两银子的好处,水灾前,堤坝早就出现裂缝,他却置之不理,只顾寻欢作乐。待决堤后,还和黑心商家联手,外头做表面功夫粉饰太平,内里却哄抬米价,逼得许多没受灾的人家也家破人亡。”

“混账!太混账!”海主事气得胡子乱颤,忙问,“李衙役何在?”

“酒后失言后没几天,他就掉河里淹死了,作陪的姐妹也遇了强盗,意外死于非命,”娇杏抬头,颊边两道长长脂粉污痕,她的眼睛是愤怒的火光,嘴角却是讽刺的笑容,“你信吗?”

谁信谁是傻子。

海主事不傻。

娇杏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妾身死不足惜,只求将章县令的恶行上达天听,客官是京城商人,侠义无双,望为岫水百姓伸冤。”

海主事禁不住赞叹:“仗义多从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娇杏抬起婆娑泪眼,抽泣着问:“大爷,你说世上可有青天?”

海主事犹豫片刻,肯定道:“青天难说,阎王尚在。”

青天大老爷为养精畜锐,收拾恶贼,早已睡得香甜。

活阎王站在屋外的梧桐树上,饶有兴致地看那穿着夜行衣的小贼,跳过墙头,偷偷摸摸混进她房间,怀抱打着官府印记的银锭,四处东塞塞西藏藏,样子实在有趣。

小贼忙碌半天,终于将“赃物”放好,正欲打道回府。

回头一看,屋主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大刀,带着两个粗眉大眼的双胞胎女孩,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过来,”叶昭勾勾手指,“谁派你来插赃的?叫什么名字?嗤嗤~轻功不怎么样啊。”

小贼吓了一大跳,迅速冷静下来,知道事败,他狰狞地从怀里摸出对鸳鸯刀,带着满室风声,横劈过去。

叶昭慢悠悠转身,慢悠悠避过,一脚踹去他屁股上,然后脚尖用力,打着旋儿,狠狠揉了几下。

“啊——我的屁股——”小贼杀猪般地惨叫,像只翻不过神的乌龟,四爪划水,努力翻腾,奈何叶昭踩得有趣,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离不开那千钧重的脚尖,腰间还有块章少爷赏的银子硌着,硬邦邦地压迫骨头,痛得他眼泪直掉,简直比上次在县衙门挨板子还悲惨。

秋水半蹲下去,温柔地看着他头上痛出来的汗珠,柔声道:“别急着求饶,等将军踩断几根骨头再开口,也勉强算得上有好汉的风骨。”

秋华忧伤道:“很痛吗?上次有个刺探军营的探子被抓到,拒不招是谁派来的,结果被将军踩得骨头根根粉碎,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在牢里拖了几天就去了,太可怜了。不过好汉就地这样,你千万别招!就算变成没骨头人也别招!将军好久没拷问了,要让她踩个尽兴啊!”

小贼毫不犹豫,连珠箭似地开口:“我叫陈阿狗,原是大牢里的小偷,章南华少爷派来的!只要将官府库银放在您的房间里,就把我的罪行一笔勾销,否则就把我母亲和妹妹卖窑子里去!哎唷——痛死我了,大爷你高抬贵脚,饶了有眼不识泰山的鼠辈吧。”

叶昭缓缓将脚收回。

秋华嗤笑道:“你不怕母亲和妹妹被卖了?”

陈阿狗理直气壮道:“我死了她们一样活不成!被卖了还有口饭吃!”

秋水摇头:“姓章的色胆不小,连将军的男人都敢碰。”

陈阿狗这时才从“将军”这个称谓里回过味来,他虽不懂官场上的品阶,也不敢问将军的男人为啥是个美貌公子,最重要的是将军这个词听着怎么都比县令厉害。他又见叶昭脸色难看得像阎王,便吓得魂飞魄散,跪下不停磕头求饶,直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

盗窃官银是死罪。

章南华居心可测。

叶昭怒极,只恨不得将兔崽子拖去剥皮。她沉默良久,数数那点还不够她赏眉娘买一个月衣服首饰的银子,冷笑着吩咐:“把官银留下,你回去告诉章南华,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然后把他的下一步动作统统告诉我。”

“然后?”陈阿狗小心翼翼地问,死活不走。

叶昭收起腰刀:“干得好,我就饶你一命。”

陈阿狗犹豫道:“若打蛇不死……”

叶昭冷道:“那两条蛇很快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阿狗大喜,捂着快开花的屁股,拐着腿,蹒跚复命而去。

75。逮捕归案

夏玉瑾判断准确,青楼确实是打听情报的好地方。

除海主事这个不太敢入花丛的老头外,其他官员都年少气盛,百无禁忌,大把银子撒下去,很快就和色鬼们打成一片,然后挑几个眼皮子浅的地痞混混或头脑简单的纨绔子弟,迷汤一送,高帽一戴,什么话都套出来了。

大户人家连同无良商户囤积居奇,不顾百姓死活,哄抬粮价。

章南华酷爱男风,表面儒雅,私下残忍,被他看上的人若是不依,就会莫名其妙地被找麻烦,甚至家破人亡。

章县令苛捐杂税,滥用职权,贪赃枉法,处处搂钱,甚至收人银子,将秋后处决的有钱杀人犯换成街头乞丐送去处死。

这群该天杀的混蛋,只有你想不出,没有他们做不出的搂钱手段。

上京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们再胡作非为也要顾及体面,在外多少装出个仁厚模样,不敢做得太过分。哪比得岫水山高皇帝远,小小县令至高无上,敢与玉皇大帝比霸道。夏玉瑾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荒唐事,气得砸了三个茶杯。

“他奶奶的!老子做纨绔头头的时候,都没欺行霸市,强抢良家男……女子啊!”夏玉瑾想起自己是章南华下一个强抢目标,嫩脸涨得通红,愤恨不已,他狠狠踹了脚桌子以泄心头之怒,然后抱着脚跳了两步,站稳身形,咬牙切齿道,“我要那混球不得好死!”

“别激动,”叶昭扶着他,按回椅子上,淡淡道:“你说他不得好死,肯定是不得好死的。”

海主事虽同样愤怒,却保持了一丝理智,劝阻道:“郡王,就算章县令父子贪赃枉法,也要按国法处置。何况……他们手脚做得太干净,现在还没找出确凿证据,总不能用谣言给人入罪吧?”

夏玉瑾惊讶了:“凭什么不能用谣言入罪?”

海主事讪讪道:“这……这不合规矩啊。”

“什么狗屁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夏玉瑾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活脱脱的混世魔王形象,他毫不在乎地摆摆手,用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谁爱做青天大老爷谁去做,老子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走后门上任的昏官,草菅个把人命有什么稀奇的?”

叶昭毫不犹豫地附和:“夫君说得是,做清官哪有做昏官痛快。”

“说得好!”夏玉瑾满意夸奖媳妇,“你最近表现得很不错啊。”

叶昭虚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纨绔做纨绔,这句话我记得的。”

海主事整个人都蔫了。

门外小丫鬟匆匆跑来,用不知是激动还是颤抖的嗓子道:“外……外面有县衙门的几十个捕快,带着铁链和枷锁,说是要将盗窃官银的恶贼花昭逮捕归案!”

夏玉瑾挑眉,揉揉耳朵,不敢置信地问:“抓花昭?”

“差点忘了。”叶昭赶紧附耳,将昨夜的小事原原本本说了一番。

夏玉瑾都傻眼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海主事目瞪口呆。

听闻将军被捕,整个院子都沸腾了。

跟着南平郡王出门的众人纷纷放下手头工作,跑来看热闹,就连在后院赏花散步的眉娘都唯恐错过好戏,回去不好和其他妾室炫耀,赶紧不顾仪态,扶着丫鬟,踩着小碎步,一路狂奔过来,躲在屏风后观看。

“恶贼何在?”许捕头见那么多人聚集花厅,其中不少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让他心里有些紧张,担心集体哗变,赶紧拍拍腰间铁链,抖足威风,很有气势地对四周吼道,“看什么看?阻碍官差办案,统统想犯谋反罪,不要命了吗?”

壮汉们似乎没一个想反抗,还集体用敬佩目光,宛若迎接英雄般,将他迎进门来。

这是什么情形?难道花昭真是个人人喊打的坏蛋?

许捕头给看得莫名其妙,他示意让捕快们入屋搜查,很快就找出大包库银和珠宝,统统摆在花厅,然后清清嗓子,冲叶昭大声说:“恶贼花昭,盗窃官府库银,罪证俱全,跟我回衙门说话去!”

叶昭一直笑,似乎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开心的事。

夏玉瑾皱着眉头,紧紧抓着她手臂不放,似乎有些犹豫。

“快跟我走!”许捕头再次抖抖威风,抖抖铁链。

海主事终于回过神来,大声道:“万万不可啊!怎……怎能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何不可?”章南华依旧穿着儒雅的书生袍子,手持绢扇,在门槛处停步,然后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挂满十二分的担忧,方走进花厅,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夏玉瑾肩头上,隔着柔顺的织花锦缎,揉了揉,“玉公子,请相信我,只要花公子真没做过坏事,我父亲定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说得也是,”夏玉瑾给摸得勃然大怒,双手握拳,指关节捏得青白,他忍了又忍,按捺脾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声音越发清澈温柔,“父亲曾教导,做人要敢作敢当,既然你们怀疑,就让阿昭跟你们走一趟吧。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做坏事就要遭报应,所以任何结果我都能接受。”

章南华赞道:“玉公子明辨是非,大丈夫。”

夏玉瑾笑道:“是父亲和伯父教导有方。”

叶昭低头确认:“我去了?”

夏玉瑾不耐烦,摆摆手:“好走不送!”

叶昭问:“你不去?”

夏玉瑾:“绝对不去!”

叶昭不再犹豫,孤身一人,大步朝县衙门奔去。

“慢点!”许捕头为这种勇猛无畏的气势所摄,心生畏惧,一时拿不准要不要给她上镣铐,迟疑片刻,人已走远,赶紧在后头小跑跟上。

眉娘不明真相,心软求情:“大爷,让他们就这样把昭少爷带走,你也不跟去看眼……实在太残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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