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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一直活在春秋战国-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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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敌。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紧张过度都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臧孙纥为了防备孟家而采取的这些非常措施,被仲孙羯告诉季孙宿之后,变成了臧孙纥想犯上作乱的铁证。

季孙宿发怒了,下达了进攻臧氏的命令。

十月十七日,臧孙纥砍断鹿门的门栓,逃亡到邾国。

鹿门是曲阜的东南门。臧孙纥要砍断门栓才得以出城,可见当时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稍有迟疑的话,很可能就被抓住了。

回想起来,臧孙纥本人其实并不是臧孙家的嫡子。臧孙纥的父亲臧孙许原来在铸国娶了一个老婆,生了臧贾和臧为。后来这个老婆死了,臧孙许又娶了她的侄女为继室,才生了臧孙纥。

因为臧孙纥自小在公宫中长大,深得鲁宣公夫人穆姜的喜爱,所以将他立为臧孙家的继承人,原来的嫡子臧贾和臧为反而被迁到铸国外公家去居住。

臧孙纥逃到邾国后,给臧贾送去一封信和一只大乌龟,说:“纥不才,以至于不能祭祀宗庙。然而纥的罪行不至于灭族,请您将这只大乌龟送给当权者,要求立您为臧孙家的族长。”

臧贾的回答很有人情味:“这是家门不幸,不是您的过错,我听从这一安排。”他接受了那只大乌龟,并派臧为去曲阜办这件事。没想到,臧为很不厚道,一到曲阜便改变了说法,要求季孙宿立自己为臧家的族长。

与此同时,臧孙纥写了一封信给季孙宿,大意是说我臧孙纥并无作乱之心,只不过一时糊涂才中了人家的圈套,如果您能够网开一面,保留臧孙家的香火,我愿意将防城(臧孙家的领地)献给公家,自己远走他乡。

有了臧孙纥的这一保证,再加上接受了臧家送来的那只大乌龟,季孙宿便答应了臧为的请求,立其为臧家的族长。臧孙纥如约献出了防城,转而逃到齐国。

按照当时的规矩,如果有卿大夫逃亡到国外,当权者应当与在朝的诸位大夫盟誓,陈述出逃者的罪行,以示公允,同时也是谴责出逃者。臧孙纥在逃亡的路上,就有手下人问他:“季孙氏会为我们盟誓吗?”

臧孙纥冷笑了一声:“我就怕他拿不出理由。”言下之意,如果以弃长立幼为罪,那还是季孙宿本人的意愿,谅他也不敢乱说。

果然,当季孙宿将史官找来商量给臧孙纥定罪的时候,犯了难。史官说:“就写‘像东门遂那样不听国君的命令,杀嫡子,立庶子’,如何?”季孙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想那不是戳我的软肋吗?连连摆手说:“不要这样写!”

史官又说:“那就写‘像叔孙侨如那样废弃伦常,颠覆公室’,如何?”

季孙宿还是摇头说:“臧孙纥的罪还没到那个地步。”

大伙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罪行安在臧孙纥身上。这时孟家的有个叫孟椒的年轻人站出来说:“何不将他砍断鹿门门栓的事写进去呢?”

季孙宿眼睛一亮,是啊,这事可是大伙有目共睹,言之凿凿。于是这样给臧孙纥的问题定了性:

“臧孙纥触犯国法,砍断门栓!”

有趣的是,臧孙纥在齐国听到这样的定论,不觉大惊失色,说:“鲁国还是有人才的啊!谁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除了孟椒还有谁!”

臧孙纥逃到齐国之后,受到齐庄公的重视,后者准备分给臧孙纥土地,好让他死心塌地地为齐国服务。

齐庄公很清楚,掌握了臧孙纥,就掌握了控制鲁国的钥匙,为此付出几座城池是微不足道的。

臧孙纥听到风声,马上跑到宫中去见齐庄公。当时齐庄公刚讨伐晋国归来,仍然沉浸在打败晋国的喜悦之中,便跟臧孙纥吹嘘起自己的战功来。

“您的战功确实很了不得!”臧孙纥说,“可是在下臣看来,您却像是一只老鼠。”

可以想象齐庄公当时错愕的表情。

“您知道,这个老鼠啊,白天睡觉,晚上出动,不敢在宗庙中做窝,是因为害怕人的缘故。您趁着晋国有内乱然后起兵攻打它,等到它的内乱平定了,您又免不了去侍奉它,这不是老鼠又是什么呢?”臧孙纥很平静地说。

“鲁国人!”齐庄公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你胆敢羞辱寡人!”

“不敢,下臣只是实话实说。”

齐庄公将手按在剑柄上,几次想抽出来,但是终于强忍住,愤而离席。本来打算封给臧孙纥的土地,不消说,就算是泡汤了。

后人认为,臧孙纥故意激怒齐庄公,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目的(比如不愿意为齐国服务),仅仅是觉得齐庄公的政权并不牢固,不想接受齐庄公的恩惠,从而避免卷入齐国的政治纷争罢了。

孔夫子对臧孙纥此举的评价很高,但同时又说:“做聪明人难啊!有了臧孙纥这样的智慧,却不见容于鲁国,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不合乎伦理,也不合乎恕道。”

所谓恕道,就是行事之前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作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又是风流惹的祸】

公元前550年冬天,也就是臧孙纥砍断门栓逃出鲁国的时候,齐国大军正从晋国得胜而归。

途经莒国的时候,齐庄公突然下达了进攻且于(莒国城市)的命令。这次节外生枝的战斗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完全是因为齐庄公一时兴起。结果齐军猛攻了一天,不但没有攻下且于,齐庄公本人还被一支流矢射中大腿。

第二天一早,齐军在寿舒(莒国地名)集结,准备攻打莒国的首都莒城。为了打莒国人一个出其不意,齐庄公还派大夫杞殖和华还带领一支奇袭部队,于前天夜里迂回进入了且于与莒城之间的山谷,准备突袭莒城。

然而,让杞殖和华还意想不到的是,经过一夜行军,第二天早上,当他们逼近莒城下一个名叫蒲侯氏的小村子的时候,发现莒子(莒国国君)率领的一支部队已经在那里严阵以待了。

奇袭部队如果被发觉,也就失去了奇袭的意义。再加上为了穿越山谷,奇袭部队全部由步兵组成,在严阵以待的战车方阵面前,可以说不堪一击。莒子派人给杞殖和华还送去一车金银财宝,说:“请你们不要死在这里,和我结盟吧!”

站在莒子的角度考虑,齐国远远大于莒国,就算莒军取得一时的胜利,也无法改变齐国的军事优势。因此,莒子并不想把齐军打得太惨,而是希望以一种体面的方式劝退齐军,息事宁人。

“因为贪图财物而放弃使命,也是您所不齿的吧?”杞殖和华还答复莒子,“我们昨天晚上受君命而来,还没到今天中午就放弃了使命跟您结盟,就算活着回去,哪里有脸见人呢?”

对于真正的武士来说,没有所谓体面的退却,只有战胜或者战死,非此即彼。

这一战的结果,齐军奇袭部队全面崩溃,华还逃亡,杞殖战死。得知这一消息后,齐庄公偃旗息鼓,接受了莒国提出的停战协议。部队撤出莒国,继续向齐国前进。

在临淄郊外欢迎的人群中,齐庄公看到了杞殖的老婆。想到杞殖之死完全是因为自己节外生枝,齐庄公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派了一名使者向那个女人致以吊唁。

“杞梁(杞殖字梁)战败有罪,岂敢有劳国君派人来吊唁?如果有幸能够免罪,还有先人的破房子在城里,贱妾不敢在郊外接受吊唁。”那女人拒绝了齐庄公的吊唁。

按照周礼的规定,只有身份低贱的人才在郊外接受吊唁。杞殖是大夫,齐庄公派人在郊外吊唁他,感情虽然真切,行为却是“非礼”。听到那女人的答复,齐庄公大为惭愧,回到临淄后,亲自跑到杞殖家里进行了吊唁。

因为这件事,杞殖的老婆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名人。儒家学者追捧其为“烈女”,曾子和孟子等人都毫不吝惜地对她表达了赞美之情。民间传说更是将她的故事进行改编,说她得知杞殖战死的消息后,“向城而哭,地为之崩,城为之陷”。毫无疑问,这一哭穿越了时空,成为数百年后孟姜女故事的最初蓝本。

从晋国回来后,齐庄公就着手谋求与楚国建立军事同盟,多次派人访问楚国,甚至提出与楚康王会面的要求。公元前549年夏天,楚康王派薳(wěi)启疆作为全权特使访问了临淄,为齐、楚两国国君的会面作前期安排。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尤其是齐国上下都在担心晋国报复的形势下,薳启疆的到来,无疑给齐庄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为了体现齐国人的热情好客,齐庄公不但给予了薳启疆最高规格的接待,而且为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炫耀武力的背后,总隐藏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陈须无看到这一幕,冷冷地评价道:“齐国很快就要遭到侵犯了。我听说,有事没事把兵器拿出来炫耀,总有一天会割到自己!”

晋国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快。同年秋天,晋平公召集鲁、宋、郑、曹、莒、邾、滕、薛、杞等十二国诸侯在晋国的夷仪会盟,准备讨伐齐国。齐庄公得到消息,连忙派陈须无的儿子陈无宇跟随薳启疆返回楚国,一方面向楚康王说明战事将临,不能如期会面,一方面请求楚国出兵救援。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为齐庄公争取了时间。这场大雨从十月下到十一月,洪水泛滥,淹没了道路,以晋国为首的十二国联军只能在夷仪待命,无法动弹。等到雨势消停,交通恢复的时候,楚康王行动了。他亲自带领大军从郢都出发,直扑郑国的首都新郑。楚军先是包围新郑的东门,发动几次威慑性的进攻,然后驻扎在新郑东南的棘泽,摆出一副迎战诸侯联军的架势。

楚康王这一拳打得很准。郑国是中原的心脏,郑国如果有失,晋楚争霸的平衡马上就要被打破。晋平公输不起郑国,只好暂时将齐国放在一边,回师对付楚国。

双方在新郑城郊对峙。

自从公元前555年楚国令尹公子午率军讨伐郑国以来,楚国一直保持了军事上的沉默。

公元前552年,公子午去世,公子追舒继任楚国令尹。但公子追舒只干了一年,就因为气焰太盛,用人失察,被楚康王派人杀死在朝堂之上。接着楚康王又任命薳子冯为令尹。有公子追舒的前车之鉴,薳子冯就小心谨慎得多了,凡事唯唯诺诺,不敢越雷池一步,楚国人那种敢作敢为、大刀阔斧的精神在薳子冯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这恐怕也是楚国这些年来甘于蛰居南方、不问中原事务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晋国有栾盈之乱,又被齐国人占了便宜,很难说楚国人敢不敢大举北上,与其一决雌雄。

决战开始之前,晋平公派大夫张骼和辅跞前往楚军大营“致师”。

前面介绍过,春秋时期,各国仍留有商周之际的古风,每逢会战,先遣勇士单车进犯敌阵,打击敌人的士气,称之为“致师”。

张骼和辅跞向郑简公提出了一个要求:给他们派一名车夫。这个要求很合理,因为晋国人不熟悉地形,只能依靠郑国本地人来带路。

郑简公不敢怠慢,经过精挑细选和问卜算卦,找到了一位根正苗红、政治过硬、技术精湛的公室子弟——公孙射犬来当此重任。

考虑到晋国人心高气傲,视天下诸侯如无物,郑简公还特意派大夫子大叔向公孙射犬交代,对待大国的勇士一定要谦恭,不要企图与他们分庭抗礼,凡事多让着一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国际矛盾。

听到子大叔这样说,公孙射犬很不乐意:“我不管什么大国不大国,车夫的地位在其他人之上,这是普天之下通行的公理,凭什么要让着他们?”

时间如果往后推两千五百年,自会有人教育公孙射犬,在对待大国的问题上,有理三扁担,无理扁担三,轮不到你来叽歪。可是子大叔很显然不知道这么高深的理论,估计也没见过扁担,只能干巴巴地对公孙射犬说:“话不是这样说的啦,小山之上没有松柏。”言下之意,郑国是小山,晋国是峻岭,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你又何必争这口气呢?

公孙射犬憋了一肚子火,赶着战车来到晋军大营。正好张骼和辅跞在营帐里吃早餐,听说公孙射犬来了,也不传他进来,就让他坐在帐外等着。吃完了,才让人将剩下的食物端出去给公孙射犬吃。

公孙射犬好歹也是郑国的“公孙”啊,张骼和辅跞显然没有将他当作“射犬”,而是将“射”字给省略了。公孙射犬强忍怒火,胡乱扒了两口食物,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报复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

吃完早餐,三个人出发前往楚营。张骼和辅跞让公孙射犬驾驶战车先行,自己却坐着舒适的乘车(平时乘坐的轻便马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哪里是去致师,简直是去度假!公孙射犬看着那两个人悠闲自得的样子,恨得直咬牙。

直到看见楚军的旗帜,两个人才搭上公孙射犬的战车,接着各自从背囊里掏出一把——琴,架在车后的横木上,调准了弦,闭上眼睛,一唱一和地弹起来。

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张骼排行第三,故曰张老三)

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晋国正在山西)

公孙射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眼看接近楚营,他暗中一抖缰绳,也不通知那两个家伙,战车飞驰而入。

“慢点,慢点!”晋国人一边将琴收入袋中,一边拿出头盔戴上。

进入楚营之后,他们也不拿兵器,赤手空拳地跳下车,见人就打,打晕了再举起来,像扔沙包一样砸向其他的楚兵,或者捆绑起来夹在腋下。只听得楚军惨叫连连,霎时之间,就被收拾了一大片。

公孙射犬瞅准了这个机会,突然掉转马头,快马加鞭向营外冲去。拜拜啰两位!你们就留在楚营继续扔沙包吧,老子可不奉陪了。公孙射犬暗自大笑,将皮鞭挥得噼啪作响。

当他冲出营门,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连缰绳都拿不住——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张骼和辅跞已经上了他的战车,正张弓搭箭射向追击的楚兵呢!

三个人一路狂奔,脱离险境后,张骼和辅跞又拿出琴来弹。辅跞调侃道:“我说公孙啊,同坐一辆车,就是兄弟,为什么你出入楚营都不商量一下?”

公孙射犬支吾着说:“进去的时候是一心想着进去,出来的时候是心里害怕,都顾不上商量呢。”

两个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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