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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登枝-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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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春见行晔仍是不回应,心中越发急了,“叩叩”地磕着头:“皇上明鉴,是老奴今天上午疏竹宫找到缪美人,是老奴亲自将缪美人领进了太极宫,所有责罚都让老奴一人承担吧,缪美人只是想挽救皇上……”
茂春心急,口不择言,最后一句话一棍子敲进了行晔的心里。他的背影瑟缩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挽救……”
缪凤舞见他咬着牙,仍是止不住地双唇颤动,双眸之中有水意溢荡,神情冷洌。她心中又急又痛,伏下身开口解释:“嫔妾不敢不自量力!嫔妾只是想……如果皇上在那样的时刻,身边需要一个人陪伴的话,不如就由嫔妾陪着皇上吧……”
行晔仰起脸来,将眸中的水光收了回去,捏紧了拳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茂春你跟在朕身边年头太多了,越来越会擅揣朕的心意了,“还有缪美人,你如何知道朕就愿意让你陪?你不在疏竹宫里带好玉泠,尽好本分,却妄猜上意,冒昧行事!你们两个……置朕的尊严于何地?”
“嫔妾知罪!”
“奴才知罪!”
两个人同时谢罪,行晔却霍然转身,将袍袖在身后决然地一甩:“将缪美人拖出去……”
“皇上!”茂春跪爬向前,扑到行晔的身后,抓住他的袍摆,“求皇上开恩,赦了缪美人的罪,这件事本来就是老奴怂勇唆使的,所有罪过老奴一人承担……”
行晔冷哼一声,一甩袍摆,挣脱了茂春的拉扯,急步往殿外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倒也没有出乎缪凤舞的意料。本来她的意图,不欲再让茂春去寻无辜的女人,一个一个在宣和殿地下密室中因死囚与折磨而死去。
她见过行晔癫狂时的情形,她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她希望自己有机会打开行晔的心结,治好他的心病。其实说了归齐,行晔每个月这一天的躁狂迷失之症,只是因为碍于他帝王的尊严,并且他发病时的胡言乱语,牵涉到皇家的重大秘密,所以才一直没有延医问药。
设若这种症状因普通人受普通的惊吓受致,及时问医,怕是好早了。
这件事行来有风险,她也是有预料的。放眼行晔后宫的妃嫔,怕是没有人比她知道行晔的秘密要多。既然机缘巧合,总是让她撞上他的尴尬事,那也许是上天给她的暗示,要她来与这个男人共同承担一些伤痛。
她只是没有料到,会在最难堪的时刻将他唤清醒。他盛怒极窘之下,要赐她一死,可她并不想就这样顺从地去赴死,她来宣和殿这一趟,也不是为送死的。
眼看着行晔要走出大殿去了,她眼角一瞄,看到了先帝的遗像前供着一把宝剑。大概是这里经常有人打理,那鎏金的剑鞘在殿内灯火的辉映下,光可照人。
缪凤舞在行晔抬脚迈出门槛的一瞬间,猛地跳了起来,冲过去握住剑柄,用力往外一拔。
还好,看来这把剑也是经常擦拭的,没有锈住在剑鞘里。缪凤舞使力过猛,抽出那把剑,惯性地向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住。
那“呛啷”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被行晔听到后,他倏地转身,看向缪凤舞。
缪凤舞见他停住,心中安慰。她将宝剑一横,架在了脖子上,看着行晔说道:“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只是嫔妾放心不下玉泠,还忘嫔妾身后,皇上能可怜她自小没有了亲娘,善待于她。只要玉泠能过得好,嫔妾便死而无憾了。皇上也不必为难茂公公了,嫔妾有罪,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她直的将那剑锋压在颈侧,手腕运力,就要自刎。
那把宝剑为先帝生前所用,是一柄世间难见的宝器,剑锋削铁如泥,何况是缪凤舞那细嫩的脖子?她手下才稍稍一动,就觉得脖子上“嗖”地一下凉痛。
她下意识地一闭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行晔鬼魅一般地就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掐住她的腕子稍加用力,缪凤舞就把握不住那柄剑,“当啷啷”掉落到了地上。
殿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茂春显然在缪凤舞自刎的那一刹,跳起身来准备相救。可他大概没有行晔的动作快,正以一种扑救的姿势站在行晔的身后。
缪凤舞因为闭了一下眼,也没看清行晔是怎么过来的?他应该是一口内气提得过猛,脸色涨得通红,气喘吁吁:“放肆!谁让你自尽的?你的命只有朕才可以随意取拿!”
缪凤舞腕子被掐得生疼,脖子上那一道割伤也火辣辣的,血顺势下流,凉凉粘粘地爬进毛氅的领子里。她看着行晔,他的脸上有强装出来的威肃之气,可是他的眼眸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柔软。
缪凤舞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仰起脸,直视着行晔的眼睛,轻柔地启唇:“是呀,嫔妾这一身一命都是皇上的,嫔妾的命皇上可以随时拿取,那么皇上还怕什么?嫔妾不忍心见皇上独自煎熬,只想在皇上艰难的时候,能够守在皇土的身边,皇上就允了嫔妾吧,好吗?”
行晔再也强撑不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松了缪凤舞的手腕,偏过头去。
茂春是最有眼力见儿的,见此情形,悄没声息地转身,快步出了大殿,合上了门。
缪凤舞见行晔扭着脸,不肯看她,便将地上的宝剑拾了起来,上前塞在行晔的手中:“嫔妾就知道,皇上也是血肉之躯,也有忧喜病痛的时候。如果皇上相信嫔妾,那么自此以后,嫔妾愿意与皇上分担任何的忧愁苦痛……如果皇上不相信嫔妾,剑就在你的手中,你只要轻轻地一挥剑,从此后嫔妾与皇上人鬼殊途,再也不会惹皇上烦恼了……”
行晔握住了剑柄,却依旧不肯转过脸来。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你知道在这间大殿里死过几个女人吗?”
“嫔妾知道,正是因为如此,嫔妾才愈发地替皇上担心。你心里本来就不好受,如果这间大殿里再添冤魂,你的心里负担岂不是越来越沉重吗?如果皇上难过的时候需要一个人陪着,那么就由嫔妾来担当这个角色吧,总好过那些没有面目不能说话的女子……”
缪凤舞攀着行晔的手臂,眼含盈盈的春水,看着行晔的脸。行晔的心都要被她的柔情融化掉了,他转过脸来,眼中已经噙了泪:“你不怕我失手掐死你?”
缪凤舞冲着他柔婉地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皇上不会掐死我的,皇上舍不得。刚刚那种状况下,我只哼了一声,皇上就住了手,皇上也不忍心看着嫔妾受苦呢……”
行晔泫然于眼中的泪水,终于有一滴落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躲闪掩饰,而是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从地上捡起被他撕烂的缪凤舞的那一身春衣,见实在没法再穿了,便撕下来一条,先将缪凤舞颈上的伤口包了起来。
然后他看向缪凤舞赤着的双脚和裸露出来的小腿,已经冻得跟红萝卜似的。他将她刚刚甩丢的鞋子找了回来,给她穿在脚上:“你是不是傻了?数九寒天,还下着这么大的雪,你就穿这么单薄的衣衫?没有给你做冬衣吗?”
缪凤舞红了脸,忸靛道:“茂公公说……皇上喜欢白色的衣裙……”
行晔将他自己的毛氅拿过来,比缪凤舞身上那件长出一大截,正好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了,然后将她抱了起来,往殿外走去:“你还真信他?你真当他什么都知道吗?”
”不管茂公公知道多少,嫔妾是很羡慕他的……”缪凤舞被两层毛氅包起来,像一只毛茸葺的小猫,温顺地窝在行晔的怀中。
“你羡慕他?这可没有道理了……”行晔用脚踢开了门,迈出了大殿。
”怎么没道理?茂公公在这个皇宫里,是陪伴在皇上身边时间最多最长的人,单单这一点,就让嫔妾羡慕不已。嫔妾多希望跟茂公公换个身份,也好每天伴在皇上的身边,让皇上早晨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我,晚上睡前,替皇上拉好帏幔。皇上有事的时候,开口不是喊茂春,而是喊凤舞。”
此时,缪凤舞虽然身上处处在痛,可是心情却大好。雪花还在飘,一片一片落到她的脸上,凉凉的。而她的身体在行晔的怀中,却是无比的温暖。
行晔听她说这些稚气的话,不由地笑了,回头对身后的茂春说道:“听到了吧?这可是要抢你的饭碗了。”
茂春也笑,躬身道:“缪美人给老奴留一口饭吃吧……”
“我抢不了公公的饭碗,公公多能干呀?公公能替皇上办到的事,我可办不到。我最多就是个传话的,皇上交待下来的事情,由我向茂公公传达……”雪光很亮,缪凤舞能清楚地看到行晔的唇角挂着笑意,便继续逗着趣儿。
“那你这是个什么官?御前一品传言官?”行晔被她的话勾出笑声来,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缪凤舞赶紧答应一声:“嫔妾谢皇上封官!”
行晔一愣,随即回头问茂春:“朕刚刚说什么了?”
茂春偷笑:“老奴什么也没听到,皇上什么也没说。”
缪凤舞一撇嘴:“谁说皇上金口玉言,原来皇上说话也可以不算数的……”
静寂的雪夜里,雪花在漫舞飘扬,行晔与茂春将厚厚的积雪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伴着三个人插科打诨的话语,一路出了太极宫,往疏竹宫的方向去。
三个在太极宫门口的时候,就让那些守宫的侍卫们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皇上每个月末都来太极宫,却头一次见他心情这么好,还抱着一个女人出宫。
等到他们回到了疏竹宫时,含香和小云更是惊得从火炉前跳起身来,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跪地见驾。
“你们两个平身,去备下热水。茂春……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和女医官来……”
“刚刚奴才从殿里出来,就已经吩咐人去叫太医了,这一会儿也该到了,皇上莫急。”茂春今晚难得露出轻快的笑意来,竟比平时看着年轻一些。
果然,他们回到疏竹宫没一会儿,缪凤舞刚刚穿上一身绒锦的棉衣,太医院当值的两名太医带着一位女医官,就背着药箱来到门外待命了。
太医先给缪凤舞诊了脉,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来,又看了看她脖子上的伤,割得并不深,只是出了血而已,未伤及筋脉。
“皇上不必忧心,缪美人身体无碍,只是受了些惊,臣给开几副压惊的药。伤口处一会儿让女医官给敷药包好,以后每天来换药,很快会好的,也不会留疤痕。”太医进来的时候,看行晔手拿热巾子给缪凤舞擦脸,还以为缪美人患了多严重的病呢。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只是脖子被割了一下而已,心中既放松,又觉诧异。
“哦……”行晔点点头,一指那位女医官,“你留下,你们两个出去候着吧。”
两位老太医遵旨告退,去外间等着。行晔对女医官道:“缪美人身上有些伤,你好好处置,如若在她身上留下一处瘢痕,朕就唯你是问。”
那女医官还以为缪凤舞只脖子上有伤,听行晔这样说,心惊肉跳地解开缪凤舞的衣襟,往她身上看去。
只见缪凤舞前胸后背,到下身的大腿里外侧,青紫遍体,果然是伤痕累累,有几处破皮的地方。她赶紧取出化瘀止痛的药,在含香的配合下,一处一处地涂搽着。
当她处置到缪凤舞的下身时,她的手一抖,药瓶差点儿没捏住。
只见缪凤舞的下体明显地肿胀了起来,翻开她的亵裤一看,那上面还沾着几丝血迹。女医官给后宫妃嫔们疗伤治病好些年,定力还算足。只是那里的伤,光靠化瘀止痛是不行的。于是她出去外间一趟,与两位老太医悄悄地商议了几句。
行晔见他们窃窃私语,还以为缪凤舞出了多大的问题,便问道:“你们嘀咕什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不快禀告给朕?”
三个人同时红了脸。最后还是由那些女医官走上前来,垂着头答道:“回皇上,没有什么大不妥之处,只是需要给缪美人开些妇女科用药,开方子不在奴婢的权限之内,需要与两位太医商议……还有……缪美人有伤在身,伤好之前,不能与皇上同房……”
行晔意会,尴尬地咳了一声,由着他们继续商议方子去了。
一切都处置妥当,含香抱来了好几床被子,将床上铺了厚厚一层,软软乎乎的,才扶着缪凤舞躺下去。随后行晔上床,躺在了缪凤舞的身边,给她掖好被子后,也不肯闭上眼睛安寝,只是看着缪凤舞。
缪凤舞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愧疚来,伸手抚上他的脸:“皇上快睡吧,不早了呢。嫔妾没事,都是一些外伤,搽了药都不疼了。”
行晔探头过去,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小凤舞待朕的一颗心,朕一定会好好珍惜……”
第一0七章 何以偿情
缪凤舞跟行晔说得轻松,其实那样一番折腾,她既受了惊又受了伤,直到行晔沉沉睡去,她仍然睁着双眼毫无睡意。
等她睡沉了,已是五更天。行晔悄然醒来,轻手轻脚地下床,更衣洗梳,吃了一盅椰奶炖橙燕,便去上朝了。
缪凤舞虽然身上有伤痛,但是因为与行晔之间的进一步融洽,她的心里还是挺踏实的。因此她这一觉睡得沉甜,一直到了中午,才被玉泠给拍着脸唤醒了。
“娘……”玉泠虽然有了自己的奶娘和宫侍,但她还是习惯每天赖着缪凤舞。缪凤舞疼惜女儿,也不按宫里的规矩拘束她,随她喊爹喊娘,也随她在自己身上拽来扯去。
不过今天可不行了。缪凤舞昨晚因为精神紧张,还没有感觉到身上的伤有多痛。这一个好觉睡醒了,竟然动弹不得。
脖子上的伤还在其次,关键是下身的伤处,牵累得她腹部都跟着痛。她刚想支起身来,只觉得那里的痛楚迅速上蹿,直冲进她的脑子里。她眼前一花,便又跌躺了回去。
含香见此情形,赶紧上前将玉泠抱过来,递给了奶娘:“主子,哪里痛?”
她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因为昨晚她帮着女医官给缪凤舞上药的时候,亲眼看见缪凤舞那一身的瘀青掐紫。
可是缪凤舞却不好跟她说,只能躺在那里缓着气:“不碍的,起猛了,血冲了头,我躺一会儿就好。”
含香见她脸都白了,瞧出不妥来了。她出去到宫门那里,让守宫的太监赶紧传太医来。
此时的疏竹宫,已经处于半开放的状态了。虽然缪凤舞被关的旨意仍未撤销,但事实上外头的人已经进去过,里头的人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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